凌渡宇駕着爬山車,在外閘前停了下來。
泊在門外一輛密封的白色大貨車上,走了兩名西裝筆挺的壯漢下來,其中年紀較大,約在四十許間的男子,把手伸進凌渡宇降下的車窗內,和他熱烈握手道:“凌先生,我是聯邦調查局的曹華洛,也是金統的老朋友。”
凌渡宇心中恍然,知道卓楚媛已和在紐約國際刑警分部的金統打過招呼。
金統乃他生死之交,自然運用了他的影響力,關照了這件事。
曹華洛道:“今次的油站爆炸事件,由我負責主理,希望凌先生能充分與我們合作,因為凌先生亦是我們保護目標之一。”
凌渡宇奇道:“你們為何耽在這裏呢?”
另一人上來和凌渡宇握手,態度頗不客氣道:“我是國防部的加能准將,凌先生可否抽空到我們的流動辦公室説兩句話?”
凌渡宇這才明白過來,知是在火藻一事上出現了僵持的情況。
由於能源火藻的秘密泄露了出來,故成為了各方爭取的目標。
任何國家若能掌握火藻培植的方法,等若控制了未來的能源供應。
那可非説笑的一回事,只要看看現在的產油國如何由窮光蛋變作超級富豪,即可知掌握能源的重要性。
探索者雖訛稱火藻在大海丟失了,卻是沒人肯相信,包括美國政府在內。
現在國防部派人來參與這件事,擺明是希望向探索者施壓,迫蘭芝把火藻交出來。
不歡而散時,這些人自然給趕出來了。
凌渡宇苦笑道:“若問的是有關火藻的事,請恕我不知道了。”
曹華洛由於金統的關係,態度較好一點,温和地道:“凌先生是曾出海找尋火藻的其中一人,理應清楚尋得火藻的過程和位置,這些資料對我們都非常重要。”
凌渡宇微笑道:“應該説對全人類都非常重要。”
這時大閘開了,幾名保鏢模樣的大漢招手着凌渡宇進去。
加能准將陰着臉道:“只須花凌先生十多分鐘的時間吧!”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道:“待我見過蘭芝小姐後再説好嗎?”
發動引擎,把兩人拋在後方。
凌渡宇經過有電子檢查素描設備的大門,進入通往主宅的林蔭大道。
雖然他知道當下趟聯邦調查局或國防部找上他時,再不會像適才般的温文客氣,但他卻一無所懼。
權力使人腐化。
任何制度建立之初,都有着純樸和追求某一理想的精神。
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消磨後,人性的弱點會逐漸顯露出來,始創時的精神再不復存,而權力更使人趨向專橫。
這似乎是任何權力中心的必然發展趨勢,古今不變。
像聯邦調查局和國防部這類組織,他們若要對付一個人,盡有厲害的手段,由於他們乃正式的執法者,變起臉來時甚至會比梟風那類窮兇極惡的歹徒還可怕,披着羊皮的老虎,更使人防不勝防。
對蘭芝這種富豪名人,他們還不敢太明目張膽,但對他這個比較起來低調和欠缺社會地位的人,他們的顧忌將少多了。
蹄聲響起。
凌渡宇注目倒後鏡,忙減緩車速,讓由林木間策馬從後方趕上來的波多黎各美女與他奔馳得並排而行。
兩人目光相觸,均露出歡偷之色。
肖蠻姿向他飛了個媚眼,含笑道:“老朋友你好!”
凌渡宇想起在大海上與她火辣辣的愛戀纏綿,笑道:“還算託福,我的美人魚又怎樣了,對於我們並沒有被絞成難分難解的魚餅,你感到慶幸還是惋惜呢?”
肖蠻姿神色一路道:“九個人只剩下了四個人,誰都快樂不起來哩。”
接着狠狠道;“我要把梟風絞成肉餅才真。”
眼前一亮,車馬來到主宅前的廣場處,上校、霍克深和四名大漢迎了上來。
凌渡宇推門下車,把肖蠻姿抱下馬來。
這熱情如火的美女,不理其他人的注視,纏上他脖子奉上熱情如火的一吻。
凌渡宇和這美女分開後,與上校和霍克深這兩位曾出生入死的戰友,熱情地擁抱,想起遇難的戰友,都不勝激噓。
上校道:“那些情報局的龜蛋沒有留難你嗎?”
凌渡宇拉着他走遠了,才笑道:“只是在我的車身處裝上了追蹤竊聽器,但莫要動它,那是可反過來愚弄他們的寶貝。”
後面追來的肖蠻姿笑道:“還是那大海里的死鬼。”
上校和霍克深笑了笑,旋又眉頭深鎖。
凌渡宇道:“強生和漁夫來了沒有?”
上校道:“漁夫不知到哪裏去了,但安全上應沒有問題,因為除強生外再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兼之他愛穿洋過海,梟風又非上帝,若這麼也可找到他,漁夫只好認命了。”
霍克深道:“強生該可於這兩天抵達,我們已派人去接應他了。”
四人來到寬敞華麗的大廳,在其中一組沙發坐下來時,蘭芝在兩位公司要員的陪同下,到來見眾人。
凌渡宇雖曾和她通過幾次電話,熟悉她那低沉而略帶沙啞的性感聲線,但見面還是第一趟,不由狠狠打量了她幾眼。
這鉅富的繼承人仍在對他行注目禮。
雙方的眼睛同屬崍起來。
蘭芝除了擁有帶着天然妖媚的美麗外,還有着一種出身配上學養而來的獨特氣質。
她由希臘裔的母親繼承了一頭柔軟閃亮的金髮,瘦得有點像刻意節食的模特兒,鋭利的眼神,筆直的鼻樑,高圓的顴骨,使人知她有着自己的見解,不容易受他人左右。
霍克深曾説,馬諾奇是天生的石油家,體內血管裏流的不是血,而是原油。
只不知這擁有兩個博士學位的富女,血管內又是什麼東西?
蘭芝露出感激的表情,但仍是保持距離地和凌渡宇只是輕輕握了一下手道:“我謹代表探索者向凌先生表示最深切的謝意。”
接着介紹另外兩人。
一位是老臣胖子韓力。
他不但是探索者的重臣,負責公司的石油本務,還是除蘭芝外擁有最多股權的股東。
探索者就是由馬諾奇和他兩對手創出來的天下。
另一人赫然是公司電腦部門的大主管,著名的電腦安全專家歷山博士。
歷山是美籍的德國人,只有四士來歲,骨格粗大,架着粗黑框的眼鏡,唇上留着濃黑的鬍子,鼻子誇張的在臉上挺聳起來,目如鷹葷,額頭飽滿,表情嚴肅,予人傲慢自負的第一印象。
他以帶着濃重德國口音的英語,剛握手招呼過後,開門見山道:“凌先生向我們提出警告,説梟風正進行針對我們電腦網絡的陰謀,不知消息從何而來呢?”
不知因凌渡宇是外行人,還是種族的問題,眾人都覺得歷山對凌渡宇並不友善。
舉凡專家,最忌的就是外行人對他們專業權威的挑戰。
但他卻不知凌渡宇非是他所想象破的外行人。
凌渡宇很想説那是“救世主”對他説的,但問題是連自己都感到荒謬,更不願大費唇舌去解釋,婉轉地道:“博士聽過一個叫野雄飛的日本人沒有?”
歷山冷然道:“他是誰?”
這時氣氛有點僵硬,經驗老到的韓力道:“來!我們坐下再説。”
各人紛紛坐下,肖蠻姿當然親熱地挽着凌渡宇。
當眾人眼光都集中到凌渡宇身上時,後者胡謅道:“消息來自國際刑警內一位好朋友,他指出梟風正致力把他的犯罪集團高科技化,野雄飛則是他手下里最超卓的電腦專家,若給他侵進任何網絡去,説不走可更改紀錄,例如賬目、報告、犯罪、教育,甚至軍事紀錄。若是更改或添加政府的公民檔案,就可隨意竄改身份了,甚至包括遺傳因子的特徵。”
歷山傲然道:“凌先生有這種恐懼,只是出於對電腦保安的不理解,現在反入侵的研究已有了長足的發展,可保證網絡能在不受干撓的情況下運作。像我們探索者的網絡系統,除了有反病毒的常駐保護程式外,還採用了分隔、獨立和備份的安全措施,那就像重門深鎖的城堡,除了外面的護城河,還有不能破人的城門和核心處獨立的內堡,至於地窖的儲物室。我已向蘭芝小姐保證了我們的網絡不會出事。”
韓力道;“凌先生當然是一番好意,歷山博士聞報後,特別加強了這方面的保安,應該沒有問題的了。”
凌渡宇忍不住道:“歷山博士能否防止‘救世主’的入侵呢?”
聽到這現時家傳户曉的電子超人,眾人無不動容。
歷山帶點不屑地道:“這是典型現代人的羣眾行為,虛擬出一個並不存在的人物,然後由好事之徒不斷通過種種方法去添加他的神秘性和存在的虛構事實,我有很多同行都確信其事,可是卻從未有一個人曾和他通過任何消息。”
説到這裏,歷山激動起來,道:“例如有人言之鑿鑿説曾和他直接對話,但經調查後他的電腦根本缺乏那種設施。要做到這點,除了音響卡、米高峯、解調器和一個國際網絡的户口外,還須對話的雙方均擁有相同或相容的特別軟件,這些人連那種軟件都未聽過,又沒有插上米高峯,便説喇叭傳出‘救世主’的説話,而他只是對着電腦叫嚷那‘救世主’便可聽到,內行人聽來當知是一派胡言了。”
韓力也道:“歷山你定要見見我的小兒子,他整天都沉迷着去呼喚那‘救世主’,查閲所謂‘救世主’在電子留言板上的消息,我也拿他沒法。”
凌渡宇心中暗歎,但卻知無謂在“救世主”的存在與否一事上與他糾纏不清,若告訴他自己曾和“救世主”交談,只會惹來嘲弄,轉向蘭芝道:“馬諾奇小姐,現在人人都想得到火藻,我想知道你的立場。”
蘭芝嘆了一口氣道:“我的父親雖以石油起家,但對石油卻是又愛又恨,沒有它,人類的文明立即崩潰,但又是它使生態大災難日漸迫近。燃耗石油所產生的氣體,使得全球氣温改變,環境失調下氣候異常,旱澇交織。他雖然捐出了鉅額的金錢,予各地的研究所謀求解決的方法,可是時至今日,只取得令人沮喪的進度。”
“若讓它落到政府手內,決定它命運的將不會是有理想的科研者,而是那終日只懂坐在辦公室內,看看如何去爭取多點利益和權力的政客?説到底,除了絕無僅有的人外,政客們誰不是為不同的權力架構和利益集團服務,像火藻這種無論在經濟上又或政治上都極端敏感的東西,最後可能會落得無疾而終。所以我怎也不會把火藻交出來的。要取嗎?正式向法庭申請好了。”
胖子韓力唱然道:“現在我們反不那麼擔心梟風,據消息説,以太陽神為首的幾間大公司,正策動一批政客,去煽動國會通過一個‘新石油法案’,內容如何雖仍未知道,但以西霸的作風,只要這法案成立,我們探索者可能再沒有立足之所了。”
自小夥子起便追隨馬諾奇的霍克深滿懷感觸地道:“最初這一行完全處於無政府狀態,都是官商勾結,大魚吃小魚,小户頭被暴徒恐嚇毒打,想不到這情況至今不變,只是換了另一種更兵不血刃的方式。”
凌渡宇仍不太清楚探索者目前的處境,問道:“這些油站爆炸事件,會對你們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韓力忿然道:“這等若一個莫要再買探索者任何產品的警告,暫時仍未出現問題的原因,皆在經銷商均和我們簽了合同,可是若情況繼續惡化,例如再來幾次爆炸,他們或會改售其他公司的產品,那我們就要完蛋了。”
上校道:“為梟風負責這卑鄙行動的,應是某一個受他僱傭,擁有大批爆破專家的犯罪集團,這可從相同的手法看出來。但縱使是黑幫,也沒有多少人肯做這種事,只要我們能找出是誰幹的,便可教他們後悔。”
霍克深道:“會否是梟風自己派人乾的。”
上校顯已作過調查,搖頭道:“一來他在美國根基不深,二來他絕不會蠢得直接牽涉在這類令人深惡痛絕的恐怖活動內,那不像梟風一向的作風。所以定是僱傭些急需錢銀而又有那種技術的恐怖集團乾的。”
轉向凌渡宇道:“老弟!我們現在應怎辦呢?若我猜得不錯,風聲過後,他們將會發動再一次的恐怖行動,我們必須在那發生之前,制止他們。”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凌渡宇身上,只有那電腦安全專家歷山博士帶着點不屑的態度,顯是不明白他們為何要看重這個年輕的中國人。
凌渡宇點頭道:“讓我們先解決了這燃眉之急,才再向梟風討回血債,那時只要讓我找到梟風的藏身處,就算他躲在地底的狗洞裏,也要他殺人填命。”
頓了頓搓手道:“電腦在哪裏?我要先上網過過癮。”
眾人登時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