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一打開,那張怪模怪樣的衰臉,又出現在裏頭!傅永書低咒一聲,轉頭便走。
他非得請工程師再加裝一組電梯,以防人人都可以隨意圍堵他。他可是安譁集團惟一繼承人,並不想浪費時間應付閒雜人等。
可那“閒雜人等”卻不識相的跑出來,緊緊跟在他身後。
“昨天的事,我可以解釋!”夏天急急忙忙以小跑步追着他。
“不需要,我也不想聽!”見擺脱不掉她,傅永書猛然回頭,又往電梯方向前進。
“別誤會,昨晚我真的沒對你怎麼樣,你要相信我!”
“我也不覺得你有能耐能將我‘怎麼樣’?”傅永書沒好氣的説。
“那你為什麼生氣?”夏天癟起唇、委屈的説。
“我沒有。”他可是以優雅、斯文聞名的傅永書,怎麼可能為這點“小事”就動怒。
深呼吸、深呼吸——他要維持一貫的風度與家教。
啊啊啊……沒錯!他就是很生氣,氣到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不是那種被人侵犯隱私的怒氣、也不是被偷吻而惱怒反正他已經習慣了。
而是一種……一種説不出來的鬱悶。
“我對你沒有別的企圖,只是……只是……”她絞着手指,不知該如説下去。
“只是什麼?”傅永書低頭瞪着她。“難道你想説,因為我的睡相大可愛,讓你一時剋制不住?”
夏天的臉“轟”地燒了起來,她怎能告訴他,其實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傅永書以手扶額,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麻煩你回到自己的崗位,現在已經不早了。”
“我——”她還來不及説話,電梯已經停在一樓大廳,瞬間湧人一羣員工。
“副總裁,您早。”眾人立即精乖的打招呼。
傅永書收起不耐的表情,含笑以對。
“副總裁,今天這麼,早,是為了櫻壽銀行社長來洽談的事嗎?”一位長髮美女以熟賣熟的開口問道,姿態親熱而熟稔。
“這事自有總裁去談,我不過是來旁觀實習的。”傅永書仍帶着優雅的微笑。
“您這麼説就太客氣了,”長髮美女嬌笑着。“對了,上次跟您去的那家餐廳食物實在美味,什麼時候還可以有機會再去呢?”
那一次聚餐不過是高級優秀員工的聚會,女子卻故意説得曖昧,讓旁聽者不明所以然。
果然大家都豎起耳朵竊聽,順便打量這位傳説中總裁的美女特助——米拉。
傅永書淡笑不語,沒有給予任何承諾。
他是個圓滑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可以碰、X能碰到什麼程度,他可是拿捏得半點不差。
老爸的助手?得了,他省得麻煩。
“副總裁,你還沒給我答案呢?”米拉半點也不放
“這……”傅永書為難,不懂得適可而止的女人實在難纏,且眾目睽睽,他又不好直截了當的拒絕。
正在考慮該怎麼漂亮而穩當地婉拒時,突然有個聲音説話丁——
“副總裁這陣子忙於慈善和社交活動,因此行程排得很滿,您如果要預約,請半個月前先提出。”
不只傅永書,幾乎整個電梯的人都呆住了。
“哦!是嗎?我怎麼沒聽説過?”米拉的臉色立即變了幾變。
“這是當然,我是副總裁的新任特助,他所有的Schedule都是由我安排。”夏天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出來,笑出一臉皺紋。
“你!”米拉氣道,注視眼前這不甚出色的小矮冬瓜。
此時電梯到達分格樓層,職位較低的員工紛紛步出電梯。等到電梯門關上,米拉還是以兇悍的大眼瞪着她。
“你好,我是夏天。”她仍然笑咪咪的。
米拉氣得轉過身去,看着閃爍的樓層燈號不語。
傅永書緊緊閉上嘴,不想、也不敢參與這場女人的戰爭。電梯內一片沉默,好不容易終於捱到二十六樓,米拉這才擠出微笑,對傳永書膩聲道:“我先走了,至於約會的事,我們私下再聯絡。”她風情萬種的撩撩髮絲,接着扭着腰、蹬着高跟鞋,叩叩叩地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傅永書聳聳肩,也跟着走出電梯。他轉頭,發現夏天還待在電梯裏,原本高昂的氣勢不見了,又恢復成那副衰衰的模樣。
“對不起,”她滿臉驚慌、小小聲的説:“我又擅作主張了,這次你要怎麼罰我都沒關係,但是,可不可以別再扣我薪水了。”
“你幹嗎?”傅永書説:“我又沒説要罰你,緊張什麼?”
“可是……可是……這可是謊報職稱的大罪耶!”她不安的説。
“反正名譽受損的是我,也沒差啦!何況你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傅永書沒好氣的説:“你還站在那兒幹什麼!”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回到位置上。”她慌張的想按上電梯。
“等一下!”傅永書沉聲説:“你想去哪裏?”
“回位置上去啊!”夏天呆頭呆腦的回道。
“你不是自稱為副總裁特助嗎?”傅永書拽拽的説:“既然是特助就跟着我過來,辦公室在這兒哪!”
他將公事包往夏天身上一扔,接着瀟灑的邁開長腿,徑自揚長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夏天呆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難得!傅永書意外地看着身外奔來跑去的小身影。
一直以為她只是個沒神經的笨妞而已,沒想到她竟精通英、法文,各種電腦軟體也頗為上手,看來自己當初真是小看她了。
雖然她很愛自作主張、又常搞不清狀況,但他不得不佩服那天,她挺身而出的勇氣。
米拉可是老爸的得力助手,即使是董事們,也都要看她三分臉色,可這小妮子竟敢出言頂撞,真有她的。
不過或許她是蠢到不懂得怕吧!
管他呢!反正自己這兒也缺個打雜小姐,叫她來幫幫手也不錯,而且玩具放得遠了,就沒趣兒了,不是嗎?
人定勝天,雖然她讓自己出糗了很多次,但他就是要證明,自己有足以抵抗魔女的力量!
看到傅永書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夏天就一陣發毛。這……這傢伙該不會又再想什麼方法整她了吧!
她就覺得奇怪,自己怎會這麼好運,一下子從企劃部助理升到副總裁特助,果然——他就是要整她!
先別説上班第一天,平均一小時就要閲讀十五封英文信,還得隨時用電腦記下他説的每一句話,有時突然冒出一句法文,就讓她抓破頭皮想半天。
畢竟九歲以前,在巴黎所學的法文有限,時間又過了這麼久,很多字彙早忘光啦!
這還不算什麼,他連喝個咖啡都咯嗦的要命!不加牛奶,加冰糖一匙半、鮮奶油兩滴、白蘭地2CC,温度要保持在45度左右,冷了就換!
真是繁瑣透了,真搞不懂一個男人幹嗎搞這麼多花樣?
“夏助理——”叫魂似的聲音再度響起。“九八年到今年五月的會議記錄,麻煩你整理一遍,翻譯成英文後再歸檔!”
可惡,簡直要整死她嘛!夏天敢怒不敢言,乖乖從大櫃子中找出數疊資料。
“對了,如果有空的話,順便也翻譯成法文吧!”致命的一擊!
哦!她受不了啦!
“對了,你父親的醫療費用,公司已經批准下來了。”
同樣的聲音、一樣的語氣,可夏天卻覺得這幾句話,彷彿天籟般悦耳。她精神一震,立刻像小兔子似的跳到他面前。
“謝謝副總裁。”她接過單子一看,卻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這……這太多了。”
“我知道你父親留院觀察了好一段時間,健保雖然有補助,但對你來説可是不小的負擔。反正公司員工原本就享有醫療福利,我籤一個名,就可以多一個零,所以就順手簽了。”
“太不好意思了。”夏天感動的眼睛發紅。
之前,爸爸因高血壓而住院,可人院之後,説要做什麼什麼檢查,哪裏又有問題,因此過了一個月竟還不能出院。
隨着住院的時間愈久,支出的醫藥費也相形成倍數增加。這對她來説,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可沒想到只要他籤一個字,竟可以這麼多補助,簡直令人羨慕到發狂。
“那你可以在慈善捐款上多籤一個名字嗎?”她天真的問。這樣就可以不用還一百萬了。
“想得美!”他對着她的臉大叫,噴出的口氣吹得她髮絲一陣亂飄。
“我只是説説而已嘛!那麼兇。”夏天扁起唇委屈的説。
“好了好了,快去工作!”傅永書不耐的揮揮手,這女人真是得寸進尺!
此時,電話突然閃起紅燈,傅永書連忙接起來,接着允諾了幾句。
“夏天,等一下再做那些事。”傅永書站起身來。“隨我去總裁辦公室拜會櫻壽銀行的社長。”
“現在?”她有點摸不着頭。“可是我又不會説日文。”
“沒人要你去當翻譯,拿資料跟我來就是。”
兩人迅速走至總裁辦公室,剛走人接待客廳,就見到兩個老頭有氣派的老頭,以流利的日語互相交談。
“以後就要拜託你了,請多多指教。”頭頂微凸的老者九十度僵硬地鞠躬。
“彼此彼此。”這個老頭長相謹雅、身材高大,非常具有帝王的氣勢,看來應該就是安嘩的總裁,也是傅永書的父親!
無怪乎傅永書全身上下,也有一種説不出的貴族氣質,就像是古代的太子一樣
哼!即使霸道專制、無理殘酷,也是帝王傳承的不二人選。
“為您介紹,這是小犬永書。”帝王威嚴的説。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傅永書利索的微微鞠躬,
“好、好,很俊俏的年輕人啊!”日本老者像是十分滿意的打量着他。
夏天立在一旁,不知道該幹什麼才好,一瞥眼間,正巧看到站在帝王后面的兇悍大眼——米拉,正毫不客氣地瞪着她。
夏天識相地退到傅永書身後。有太子擋駕,諒她這個嬪妃也不能怎樣。
沒想到米拉卻大膽地走過來,以低到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説:
“夏天,二十一歲,在和我説話以前,不過是企劃部的一個助理,進公司才兩個月。”
“不錯,我夏天,二十一歲,今年剛從大學畢業,才進公司兩個月,便從企劃部助理升至副總裁特助了。”夏天頭也不回地、給她一記犀利的回馬槍。
米拉氣得握緊拳頭,一雙美目頓時變得又恨又怨的。見前頭的傅永書突然伸出手來,像是在索取什麼資料,她立刻用腳尖掃過夏天的鞋跟。
高鞋跟本來就脆弱,加上夏天還不太適應,她猛地顛簸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傅永書的肩膊。
原本這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跌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傅永書那隻伸出來的手,卻還沒縮回去,因此便輕輕巧巧、恰到好處的撞到了夏天的前胸乳。
日本老者的眯眯眼瞬間瞠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噢、噢,那個……那個……”
“山田桑,有什麼問題嗎?”傅千衡隨着山田的眼光望去。“永書,你在幹什麼?!”他大罵。
“我、我不是……”才剛觸手傅永書便知道大事不妙,他也不知道夏天想要幹嘛!
“我只是……”他想抽回手解釋,孰料袖釦卻該死地勾住夏天胸前的鈕釦。
只聽“嘶”地好大一聲,夏天胸前的制服,被他硬生生地扯裂開來,露出一對被包在蕾絲胸罩、足足有32D的雪白嫩乳。
偌大的辦公室裏一陣靜默,只聽得到幾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我的天啊、我的天……”傅永書喃喃自語着。
什麼人定勝天嘛!
他想他永遠逃不過,這個笨女人與生俱來的可怕衰力……
傅永書,二十七歲,安譁集團副總裁。以優雅、細緻、風度翩翩聞名於上流社會。在波士頓唸書時,成績好到不需要用家裏的一毛錢,就可以安穩升級。
他的外表、智力、個性,足以讓全世界最苛求的父母無話可説。
但是他卻在2001年的今天,被狠狠痛罵了一頓!
傅永書帶着滿肚子怒火,重重的踏進專屬辦公室。他決定了,他不再與自己無聊的自尊心抵抗下去。
他一定要開除她——
傅永書很有魄力地推開霧狀玻璃門,正準備開罵之際,裏邊卻傳來了響亮的聲音。
誰在哭?
他錯愕的向前望去,竟發現夏天領口敞開、鞋子也不穿,就這樣坐在地上大聲哭泣。
滿腔怒火瞬間消了下去,他丟下手中的資料夾,匆匆走到她身邊。
“怎麼搞成這樣的?”他微微羞赧的替夏天拉好衣服。“你是女孩子耶!胸部……胸部怎麼可以大咧咧的給人家看?”
夏天聽到他的話,哭得更兇了,眼淚從兩腮不斷落下,將妝糊得亂七八糟。
“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歉疚起來。“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這礙事的東西……”
他伸手將袖釦扯下來,扔到一旁。“別哭了好不好?”
在他眼中,夏天從來都是呆呆、蠢蠢的,除了一直道歉外,就只會作一些出人意表的怪事。
譬如拿酒瓶塞他褲檔啦、躲在電梯裏圍堵他啦、將他推出去喂子彈,甚至幫自己擋了米拉那隻母老虎
他以為夏天是從不哭泣的,即使和身有殘疾的父親相依為命,她仍然活得很努力、很積極。
沒錯,她老是惹禍、脱線得令他生氣,但自己卻忽略了,夏天也不過是嬌滴滴的女孩。
一個沒啥社會經驗的小女生,會有眼淚是自然的啊!
況且,仔細想起來,受委屈的人應該是她吧!在老闆與客户前,被上司給害得春光外泄……
唉!仔細想一想,錯的確在自己身上。
見她哭得不像話,傅永書無奈的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肩。“別哭、別哭了,我從來不知道你哭起來這麼醜呢!”
“對不起、對不起……”她反手環住他的腰,抽抽噎噎的説。
傅永書一愣。“為什麼要道歉?”
“我知道自己很笨手笨腳,也知道自己老是把事情搞砸,但每一次我都是無心的。可是,這次……”夏天忍不住又哭了。“對不起,我一定害你被責罵了……”
“託你的福,我得到了生平第一場臭罵,真的是狠狠地罵。”傅永書嘆氣。
“真的啊!”眼淚滾出了眼眶,夏天捂住臉大叫:“我決定了,我要辭職!”
“辭職?!”傅永書非常意外。“你不是説這裏薪水多、福利高、離家又近,還有營養午餐吃,為什麼要辭職?”
“我對不起你,所以不想再害你了!”夏天抹去眼淚,哽咽的説:“我知道從我們倆認識開始,自己就不斷的帶給你麻煩和困擾,我不想再這樣下去,讓我辭職吧!”
“你自己有感覺最好。”他還以為她無知無覺呢。
“我從沒存心害過你,但是太多意外卻讓我好害怕。”夏天扁起小嘴。“雖然你對我很兇、又愛找我麻煩,但是我喜歡你!真的!”她加強語氣。
“所以那次你偷吻我?”他促狹的笑。
夏天的臉瞬間紅透了,帶淚的臉龐,看來像是沾上露水的蘋果,一種討人喜歡的可愛。
“傻瓜!”傅永書笑了,卻又有點鼻酸。
幹嗎?這些事本來就是她惹出來的,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很感動?——
因為從來沒有人,會為了他被責怪而感到內疚。
他是太子、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即使曾經犯錯、疏忽,他還是國王的好兒子,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所以誰會在乎呢?聖上又不會下旨殺他,這個傻女孩……
可是他喉頭卻暖哄哄的,連心口也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熱流,一直往上竄啊竄,像是要烘乾她的眼淚、撫平她皺皺的小嘴。
這樣的她,他不想放手,無關乎自尊心、也不是為了有趣或者好玩,而是……
“我不准你辭職。”傅永書一個字、一個字的説道。
看着她驚愕而微啓的唇,他得意而奸詐的笑了。“一百萬沒還清之前,你哪兒也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