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時五十九分,傅永書利落的將白色積架停在專屬的車位上,接着打開門,瀟灑的走出車外。
遲到並非耍副總裁的特權,而是除了父親的安譁之外,他還身兼著名的“星曜企業”總裁特助,因此上午的時候,他多半待在那兒處理相關事務。
電梯門一打開,他正準備舉步向前,冷不防被其中的身影給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啊?”這年頭,在地下停車場被綁票的事件層出不窮,身為企業家之子,他可不能鬆懈。
“拜託你,不要開除我。”電梯裏的可人兒擺出楚楚可憐的姿態,任人都要心軟了吧!
但傅永書卻只是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接着説道:“我記得你現在還是安曄的員工吧!一分鐘之後就是上班時間,我不明白你現在還在這裏磨蹭什麼?”
“我是特地來等你的。”夏天明白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今天我請假,在這裏等了一上午,就是為了和你見面啊!”
“哦,請假的理由呢?”傅永書笑笑的問:“‘為了等副總裁跟他説好讓他不辭退我’嗎?”
“幹什麼這麼諷刺?”夏天扁起圓潤的唇。
“再怎麼諷刺,也不及你對我做的萬分之一啊!”傅永書懶得理她,徑自伸手按丁電梯鍵。
“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不對,你就大人大量吧!”夏天難得這麼低聲下氣的説話,説到底是她有錯在先嘛。
“我有怎麼樣嗎?”聽她又提那件事,傅永書不怒反笑。“是對你處以鞭刑,還是要你以身體來償還?”
“你説話何必這麼難聽?”夏天又氣又羞。“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
“你們女孩子最愛看的言情小説,不就很喜歡來搞這一套?”傅永書輕蔑的笑了。“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可以索取對方的身體作為報酬,然後過一輪炒飯後就説我愛你、接着步上禮堂?”
“喂!請你不要侮辱我們女人的智商好嗎?至少我不是這樣的女人,我可是很實際的。”她挺起曲線圓潤的胸膛説道。
“是嗎?那你打算用什麼條件、要求我不會開除你?”他似笑非笑的斜靠在牆上,露出平時掩飾得極好的邪佞之氣。
夏天頓時呆住了。
好像——
她怔怔的望着他。就是這股姿態、這種淡而不羈的神情,就好像那晚在巴黎的他,雖然冷漠、無禮,卻有一種説不出的魅力。
“已經一點零二分了,夏天夏小姐,你是要回自己的位置去呢?還是要我帶你進總裁辦公室?”
他永遠弄不懂這傢伙心裏在想什麼,不過他也不想懂,智商這麼低的人,自有她的一片天地,他一點都不想參與。
“啊!”夏天猛然回過神來。“我還可以留在這間公司嗎?”
“可以!”傅永書不甚認真的回答。“只要你從此刻起,永遠別在我眼前出現就成。”
那還不馬上走!夏天慌亂的按着電梯鍵,電梯鍵瞬間亮成一排。
“夏天夏小姐,你究竟是來搗蛋、還是來找我麻煩!”他忍不住氣道。
這樣一樓一樓的停下去,他得等到什麼時候才上得了二十七樓?
“兩者有什麼差別嗎?”她呆呆的問道。
“就是沒什麼差別我才要你從我眼前消失!”傅永書終於大罵出聲,沒想到電梯卻在此時“叮”的一聲打開了,門外淨是一張張錯愕的臉。
全公司的同事們,上至總裁秘書、下至掃地阿婆,何曾見過斯文、爾雅的總裁公子,這麼惡聲惡氣的説過話?
今天初次見到,也難怪他們會詫異的説不出話來。
“我馬上走、馬上就走。”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夏天,她後退着走出電梯之外,滿臉惶恐的表情。
留傅永書尷尬着一臉,對着員工及拜訪者們,露出慣有、卻十分勉強的微笑。
“永書啊!和。‘星嚯’合作的企劃案進行的怎麼樣?”傅千衡推推老花眼鏡,用眼底下的眼睛瞄着他。
“已經達成初步的共識了,不過其中因為資金調度的問題,還得和耿伯伯商量一下。”
傅永書有條不紊地回答。
“嗯,關於這件事我也和他談過,我們有意思找日本方面的銀行合作。”
“日本?”傅永書疑惑。“利率划算嗎?”
“所以要和他們派來的代表談談啊!”傅千衡低頭看看財務報表。“本來是有意思讓你去談,不過日本企業是屬於比較老派的經營模式,我怕你扛不來。”
“我明白。”傅永書不置可否。
“對了,聽説你最近和一個模特兒走得很近?”畢竟是老父,問着問着就問到私生活來了。
“放心吧!只不過用來放鬆心情,我不會認真的。”
“有這樣的心態最好,不過揚名那兒你怎麼交代?”
“爸!”傅永書簡直啼笑皆非。“我説我和揚名不是那種關係,你怎麼老愛想這件事呢?”
“還説不是!你又何必瞞我?爸也不是老古董啦!”傅千衡拿下老花眼鏡,揉揉眼睛。“我知道時代不同,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管不動,不過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你就真那麼希望我是Gay的?”傅永書有點無力。
“當然不希望,當初我知道差點心臟病發咧!你媽她也哭得要死,後來想想,算啦!兒孫自有兒孫福。揚名哪裏都好,長得也標緻,又是老友的子女,其實也是沒啥好挑剔了。”
“既然你這麼堅持他當你的兒媳婦,我也無話可説。”傅永書攤攤手。
“不過同意歸同意,你還是得給我找個正經的女孩生下後代,我可不想傅家後繼無人啊!”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傅永書無奈地嘆道,腦中卻不期然的浮出那張蠢臉——
想都不要想!智商低可是會遺傳的。
“對了,這次去巴黎,有沒有探聽到什麼消息?”
“沒有!”傅永書搖搖頭。“我已經拜託當地的朋友和合作的商家了,他們説一有消息,會馬上通知我們。”
“唉!我和你媽活到這麼大,該有的也都有了,惟獨心裏還掛着這件事。若事情不能解決,我死都死不安穩啊!”
“爸,你別這麼説,這次我們委託這麼多朋友,不久之後應該會有消息回來,你們就別太擔心了。”
“希望如此。”傅千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乓乓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乓乓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夏天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
她在哪兒?現在幾點了?她揉揉雙眼,這才迷迷糊糊的想起來。
昨晚由於父親突然血壓升高,又吐又鬧。弄了好一會兒,才在王太太的幫助下赴院就診,幸好沒什麼大礙,只是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等回到家裏,已經凌晨三點了,為怕趕不及上班,夏天只得打開電視、忍着睏意,想撐到早上八點,好直接到公司上班。
可是怎麼會更夫傳報聲?難道她掉回了古代不成?千萬不要啊!別説男女不平等,光上廁所這關她就過不了。
夏天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聲音是來自電視上的武俠劇。
“哎呀!”她慘叫起來,睡蟲一下就跑得乾乾淨淨。
牆上的鐘已經指向十一點,眼看就要邁向正午時分。該死!她竟然睡着了。
夏天慌亂的梳洗換衣,接着匆匆上了一點妝,這才十萬火急的向公司奔去。
呵呵呵,當初父親還蠻有眼光,在這精華地段買下他們現在的住所,小歸小,但價格也不便宜。
而這點,也是她不願意離開安曄的原因之一,薪水多、離家又近,雖然爸爸當初聽到“安譁”,便不願她來,可是誰願意放棄這人人稱羨的工作呢?
她才不會輕易就放棄呢!
但……那個副總裁實在讓很她頭痛,不過他説過,只要不出現在他眼前,自己的飯碗就保得住,這太簡單了。
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太……尷尬了。
在長短指針快要合併的那剎那,夏天終於衝進安譁大樓。
“呼!趕上員工午餐時間,這樣就可以省下午餐費了。”為了重新儲蓄,和支付父親的醫藥費,夏天可是相當節省的哩!
“嗯,不錯的主意,你還挺精打細算的嘛!”悦耳的男聲從她身後響起。
夏天可得意了。“那是當然,能浪費公司資源當然儘量浪費,何況身為安曄的員工,營養午餐我本來就吃得心安理得。”。
“好一個心安理得,不過我記得安曄的上班時間,是上午十點到晚上五點畢,你現在才來,不是特地為了來吃營養午餐的吧!”聲音非常譏諷,句句話裏都含針帶刺兒。
“啊……”夏天終於認出這個聲音來。一瞬間,脊背凍得僵直了。“副……副總裁,您早啊——”
夏天慢慢轉過身來,使勁的露出她自認活到現在、最完美無瑕的微笑。
“這麼早來上班?辛苦你了。”
“彼此彼此。”傅永書似笑非笑的説。
他手提墨黑色的軟皮公事包,身上是一套鐵灰色削腰的棉質西裝,配上雪白的襯衫與淡灰領帶,模樣説有多瀟酒就有多瀟灑。
可惜那抹不懷好意的微笑,卻破壞了整體的美感。夏天心驚膽顫的望着他,臉色蒼白。
完蛋!我要失業了——夏天的腦中不斷浮現這幾個大字。
傅永書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你早已有所覺悟了?那很好,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等一等,你不能這麼對我!”夏天哭喪臉叫道:“這樣太不公平了!”
“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公平。”傅永書聳聳肩。“這是我們之前的協議,也是你自己同意過的。”
“可是、可是……”她扁起嘴。“太沒道理了,你不可以就這樣開除我,這樣違反勞動法,我抗議!”
“抗議駁回!口頭協議也具有法律效力,你不會連這點都不知道吧!”傅永書可樂着了。
他並非如此的小心眼,為這點小事就真的要開除她,只是她那副驚慌失措的衰樣,卻引起他陣陣不能自制的快感。
呼呼——真是太有趣了。
“這件事就這麼説定了。”傅永書徑自走向電梯,伸手按了電梯鍵。“哪,也別説我不近人情,至少我允許你吃完營養午餐再走!”
“不準動。”突然有人大叫。
“你的職位還管不到我動不動吧!”他不甚在意的説。
小女孩生氣了?聲音變這麼難聽。
“全部趴下,統統不許動!”這會兒他可聽得清楚了,這不是男人的聲音嗎?還帶着地方口音。
傅永書還沒轉過頭,腰際卻突然一緊,接着身體被人用力往下拉。
“噓!別説話,你想死啊!”夏天抓住他的手臂小聲説。
“怎麼回事兒?”傅永書心中一凜。
“有人持槍闖進公司啊!”夏天用氣音小聲説道。
往前望去,大廳正中央,果然有一名頭戴鴨舌帽、身穿夾克的男子,正粗魯的揮着手上烏亮的黑槍,一邊還大聲在咆哮着。
這時,刺耳的警笛由遠而近,迅速接近安曄大樓。瞬間,數輛警車已嚴密地堵在大門的出口處。
“黃輝虎,我們已經將這裏全都包圍了,快放下武器出來投降。”為首的長官手持擴音器,吵鬧的喊叫着。
“你們別過來,否則我就殺光這裏的人!”兇徒一把抓起接待處的員工威嚇。
“啊——”接待小姐也很配合的尖叫。
“不要輕舉妄動。”
“我這裏有很多人質,不準進來!”
警察與歹徒一來一往互相談判着,説了好半天廢話,局面仍舊僵持不下。
“怎麼辦?快想想辦法!”夏天着急的扯着傅永書的袖子。
“我能想什麼辦法?他手上有槍啊!”傅永書沒好氣的扯回手。
“太不負責任了吧!”夏天有點生氣。“你是公司的副總裁耶!當然該為員工的安危負責啊!”
“説什麼瘋話!那我立刻聘請你當公司的保安人員,快出去制伏歹徒!”他瞪着眼説。
“你是不是男人啊?”夏天吼道。
“這跟是不是男人無關!”傅永書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當然有關,否則男人這身肌肉是拿來作啥?”夏天大聲説:“拿來欺負女人嗎?”
“我可沒欺負過女人,是你自己太過分!”傅永書反唇相譏。
兩人愈來愈大的聲量引起了歹徒的注意,他兇暴的跳過來,大吼。“你們給我住嘴,否則先拿你們開刀!”
“你……”夏天心裏有點怕怕的,卻仍然忍不住罵道:“你不過是手上有槍而已,兇什麼兇?”
“你這臭女人講啥哪?有種再給我説一遍。”他被夏天的態度激怒了。
“你少説一句。”傅永書喝住她。
“我又沒説錯!”夏天反正是豁出去了。“拿槍欺負女孩子算什麼男人?”
“你……”歹徒勃然大怒,正準備走過來教訓她時,門外警察突然叫道:“黃輝虎,你老婆和小孩都已經來到現場了,他們要跟你説話。”
“阿輝仔喂!哇喜素妹啦,你聽到未?”門外傳來一箇中年女子的聲音。
“素妹,信和!”歹徒聽到親人來到,一時忘了發火,竟怔怔的朝大門望去。
傅永書見他分了神,機警的站起身來,輕巧的向歹徒接近。
夏天見他突然這麼神勇,心情大為振奮,她連忙也站起身來,預備隨時助他一臂之力。
誰知蹲得太久,雙腳早巳又酸又麻、難以站立,夏天一個踉蹌,竟向前撲倒。
為保持平衡,右手本能地想找物品抵住,可好死不死的,她那隻玉手,卻恰恰推在傅永書寬闊的背上!
只聽到一聲怒叫,傅永書被她推得向前跌了出去,恰恰撲向了正要回過頭的歹徒!
“砰!”地好大一聲,震得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方才失手闖禍的夏天!
她頓時呆立在原地,心臟彷彿也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