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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無心之苦

    他——

    他並不是傻子——

    她是一個難得的妻,一個淡然女子,一個為了他,做了很多很多卻甘願當做什麼也沒有做的女子。

    她或許並不美,可是她卻有很淡然、很持久的——愛——

    她並不尖鋭,也不如何出色,更不是江湖之上許多俠女一般的巾幗英雄,可是她是不同的,她安靜得沒有聲音。

    他——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愛她——他就不必如此辛苦——

    如果可以愛她——

    只是——

    他不可以啊!

    他不可以愛,不可以恨,不可以怨,不可以苦——

    “師弟,記住,不可以愛任何一個人,不可以去愛任何一個人!”師姐臨死前慘淡的容顏尤似在眼前,她抓着他的手,聲嘶力竭,“蒼天啊!蒼天啊!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師弟,師父騙了我,也騙了你,他教我們的離相六脈功,那是遭天地詛咒的魔功啊!離相離色,無愛無怨,一旦愛起怨生,功毀人亡——就像師姐現在的下場!現在的下場!師弟,記住,不要愛任何一個人——不要愛——”師姐的眼睛,哀怨得像攬盡了天地間所有的怨毒,“不要愛,也不要恨,不要啊!師弟,你記着,無論如何,要守住自己的心,不可以——為任何人任何事動心——愛也好,恨也好,那都是——會毀了你的東西——”

    師姐去了,去得無限怨毒、無限不甘願、無限的愛恨纏綿——她只不過愛上了一個男人,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一身幾乎已是天下無敵的武功,卻成了要她性命的魔頭。

    他葬了她,師父已經不在了,所有的苦楚與怨毒,只能到黃泉之下追討計較了——他們都死了,只留下他。

    留下他,帶着一身不可解脱的武功,一顆不能悸動的心,在這個愛恨交織的世界——在——她的無限纏綿的淡然的愛中。

    他該如何是好?如何解脱?

    “我於往昔節節肢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是故,須菩提,菩提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往色生心,不應往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往心。”他在心中默唸,這是他武功的精要所在,也是《金剛經》之《離相寂滅分》之一段,他常常以它來穩定自己的心神,“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人暗,即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即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他日日夜夜,讓自己誠心一意於佛法,日日夜夜,求己心之平靜無波,但——他卻清清楚楚知道,他終是一個虛假的信徒——他的起點,不是為了離相與功德,而是為了——逃避——而已——

    她掛在書房的那兩幅字畫,他當然看在眼裏。她——當然有所幽怨,只是,他有時會驚訝,她是一個如此平淡的女人,卻是從哪裏生出這麼柔韌的情意,竟然——可以容忍他的無情如此長久,可以如此的温柔與體貼,可以——無怨無悔?他有什麼好?

    秦倦問他為什麼娶她?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當然比誰都清楚他根本不適合娶妻,只是那一日,在慕容世家看見了她——

    她實在不是一個能引人注目的女子,他看見她的時候,她守着窗户,看着很遠很遠的地方,像在等着什麼。她等得如此專注、如此虔誠,也——如此毫無焦躁的平靜。

    他後來當然知道她是在等他——因為慕容世家那一日是專程邀他入府,近乎“逼婚”地要把慕容執嫁給他。他沒有堅拒,不知道為了什麼,也許,只是因為她等待的神態——他突然非常希望,在自己回家的時候,也會有這麼樣的一個人,守着窗户,全心全意地等着自己回來——這麼樣的——有人等待的感覺,是不是能讓自己更多地感覺到,自己是活在這個世上的?

    他娶了她,看着她由一個微微嬌稚的少女,漸漸變得安靜,變得淡然,變得達觀知命,他説不上是悲是喜。他不敢愛護她,因為愛護或者憐惜,都太容易轉變成不易控制的情感;他也不敢關心她,因為他的關心,着實不能出自於真心實意的體貼;他無法給她他的心——直至日後發覺了她的淡淡的苦澀,他才驚覺自己竟是如此自私,他為了一個虛無的“等待”,葬送了這個女子的一世。

    難道就因為她善於等待,所以便要她等待一世?這是多麼殘酷的事,為何——自己竟能做得如此理所當然;難道,她這一生便是用來等待自己永遠不可能給她的——愛的?他怎能如此自私?可是——他又能如何?他已經娶了她,她的快樂,她的幸福,已經寄託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卻是註定了要辜負她的。

    這就是柳折眉永世無法贖清的罪孽,他不能愛她,卻苦心孤詣——要她愛他。

    他會下十八層地獄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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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為他是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幹擾了心神的,雖則他不願承認,但是他的確錯了。

    她竟從家裏追了出來,追到這即將遭受燒殺擄掠的地方,她一生出過幾次家門?她一個人又是怎麼跑了這麼遠的路的?

    她還受了傷?老天,你何其忍心?讓這樣一個女子不僅流淚,而且流血?她一生和人動過幾次手?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説,還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她如此辛苦地來,是為了什麼?只為了見自己一面?還是已不願等待?

    他不敢問,他怕她要離他而去,怕回家再也看不見那雙等待的眼睛,那個已等了很久的——妻——

    眼圈有點熱,他不敢看她,不敢聽她説話,生怕聽見她已決定了要離開。

    她還是説了,她要走,要離開他,她連是他的妻都不願承認。

    是自己狡猾,欺騙她走到門口,讓她無法説出她要去哪裏,然後推開了門。

    是徹徹底底的自私,他不着痕跡地利用一切手段,把她——留在身邊。

    這樣的情緒——是在乎嗎?

    是——他的心開始脱離了無心無情的境界,是他開始殞落了?——

    或者——其實——他從來就不曾無情過,只是他太擅於自欺欺人?把自己騙得很好,騙得完美無缺、滴水不漏?

    柳折眉推開了無益門的大門,堂內眾人的目光一起凝注在他手中的上官無益身上。

    何風清變色道:“上官谷主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柳折眉還未回答,他驚見柳折眉的臉色,又駭然道,“柳居士,你受傷了嗎?臉色怎麼這麼——”他“蒼白”兩字還沒有説出口,柳折眉卻平靜地道:“上官谷主在谷外受了傷,還請谷中的大夫出來仔細診治一番,如今大敵當前,上官谷主既然已不能主持局面,我們就更加要知曉自己的責任重大,要盡力保得上官谷主周全。無益三寶干係重大,柳某會盡力而為,不會讓樸戾拿去的。”

    一番大道理説出來,何風清倒也忘了自己剛才要説什麼了,神色一凜:“樸戾這老鬼,三年前招兵買馬,差一點滅了千凰樓滿門,若不是我家公子才智過人,蠻龍嶺早巳稱霸江湖了。不料三年之後,他竟然又找上無益門!真不知樸戾要多少人命、多少血才肯罷休!”説着,恨恨之意溢於言表,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年樸戾一行直闖千凰樓大殿,危及千餘人命,秦倦逼於無奈以身相抵,才換得眾人周全;後來雖然秦倦連番設計,讓樸戾謀劃成空,但也幾乎送了秦倦一條命。何風清身為六院之一,教他如何不恨?

    而其他人卻正好奇地看着慕容執,並未聽清二人的談話。

    慕容執也正淡淡地看着堂內眾人,也未聽清柳折眉説了什麼。

    柳折眉輕輕吁了口氣,暗自調勻丹田逆轉的真氣,片刻之後,微微遲滯的真氣轉為通暢,他的臉色登時就好了很多。師姐沒有騙他——不能愛,不能恨,不能在乎,不能激動,不能緊張——否則真力逆轉,自攻心脈,經絡寸斷而死——他是看着師姐去的,為何不知警醒?只是,他温柔地嘆息,愛與不愛,又豈是他自己可以決定的?

    看着她——他是真的不能愛她,愛她,他若死去,她豈非又多了十二分的哀傷與幽怨?他寧可不愛,至少,他會活着,而她——也可以不必承受更重的痛。

    只是,不愛,是比愛來得更痛苦和絕望的,尤其,對不能動情的他。

    這是他的苦衷,他的死結。

    無法可解,除非繩斷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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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執看着柳折眉,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麼想法,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好似她的到來,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只聽他温和地向眾人介紹:“她是我的夫人。”

    眾人驚異不已的目光登時轉移到她身上,何風清尤其驚疑不定,她是柳夫人?可是——為什麼?她在茶館之中竟然向他打聽自己丈夫的事情?為什麼?她不説她是誰?為什麼她不説自己是來尋夫的?而只問“柳居土”?他們夫妻之間——

    “柳夫人受了傷,還請趕快坐下,大夫?大夫呢?快請焦大夫來為柳夫人治傷。”無益門第二把手甘邯沉聲道,登時有手下搬了凳子來讓慕容執坐下。

    她在心中輕嘆,為什麼?她終是要人保護的嗎?終是要人盡心盡力地看護着的,因為她是慕容家的小姐,是-折眉的妻子?而——始終不是因為她是她自己?她淡淡地微笑,算了吧,這些都是小事,為了他,只為了希望他順心如意,她早就不是她自己了。她——可以是路邊一片淡淡的樹葉,可以是一卷清靜的佛經,如果他可以覺得幸福——這樣的愛,太懦弱,太傻太虛無,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甘願——

    這樣的愛是不被祝福的,她知道,只是——身不由己——看着他、想着他,她竟也可以覺得幸福,有時候,她知道自己像個玩泥娃娃的孩子,自欺欺人,卻也好像擁有了幸福似的——

    她為什麼笑得那麼苦澀?他本可以不去看她的,三年來,他早已習慣把她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用“不關心”來保護自己的心,但現在他卻不自覺地想去看她的眼,不自覺地想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是他的妻啊——他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如此清楚地知道她是他的妻。可是現在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他卻都瞧得清清楚楚,他甚至——想知道,為什麼,她可以為一個如此無情的男人,如此地付出,還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焦大夫過來了,剛剛收拾好上官無益的傷,又急急過來看慕容執的,他滿頭大汗,下手重了一點,慕容執微微蹙眉。

    他心裏竟為之一跳,竟有着微微的惶恐與不安,他的心已經亂了,在這大戰之前,他竟然罔顧無益門滿門的安危,而為一個女子亂了心神。

    他知道,這會影響到片刻之後的大戰,會帶來嚴重的後果,他的武功會因為他的心思紛亂而受影響,然後嚴重影響到戰局,影響到勝負的關鍵。

    但——那女子並非別人,而是——他的妻啊——

    他終究只是一個人,並非神,終究是會因為人的知覺,而無法繼續呆在他非人間的神殿裏的,終究——要開始經歷苦難。

    他知道的,只是無法選擇,無論結果有多苦,他都必需承受——這一刻,他已從柳居士,淪落成了柳折眉。

    他——其實只是柳折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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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居士,蠻龍嶺的人開始點火把了,他們已經開始向谷中攻進來了。”甘邯接到了消息,縱是他久歷江湖也不禁為之色變,蠻龍嶺金龍樸戾之威人盡皆知世上罕有,不必説還要加上他的多少手下,單是樸戾一人,無益谷就吃不了兜着走。

    雖説柳折眉會全力相助,千凰樓也派了何風清前來,但柳折眉終究只是一人之力,而千凰樓終究並非江湖幫派,即使相助,那也只是數人之力。這勝負的關鍵,在他們幾人能不能攔住樸戾,如果樸戾被攔,無益谷此戰就有勝機。甘邯在心中默默估計形勢,心頭沉重。

    柳折眉點了點頭,他沒説什麼,卻站着不走。

    甘邯一怔,突然醒悟:“來人啊,把柳夫人請人後堂,無論蠻龍嶺的攻勢如何難擋,都要護得柳夫人周全。”

    柳折眉沒有回身,他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微微一頓:“甘兄,多謝了。”

    甘邯先是點頭,而後搖頭,他也在嘆息——這男子為朋友兩肋插刀,出生入死,卻依舊放不下心中的妻,是誰説他佛性深重胸懷乾坤,其實他也只不過是一介平常男子,在出徵的時候,依舊牽掛着他的妻,她的安危。

    這看起來像一筆交易,他助他殺敵,他幫他護妻,可其實——這何嘗不是人世間最值得珍視的兩種感情——朋友之義和夫妻之情呢?沒有人是被迫的,都是心甘情願的,為朋友去流血,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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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不見,樸戾依舊是那幅温文爾雅的樣子,依舊一身金袍,依舊有一雙嗜血的眸子,他並不見老,反而變得年輕了一些,顯然是功力更深,愈加精進了。

    柳折眉一身青衣,他穿的正是慕容執為他買的那件衣裳。

    樸戾正在派遣他的兵馬,指點他們如何從四面八方把無益谷吃得一根骨頭也不剩,柳折眉就這樣看着他,一雙眼睛平靜得一點波瀾也不起,彷彿正看着一場鬧劇。

    樸戾慢慢地轉過身看向他:“你就是什麼柳折眉麼?”他連聖心居士都不屑稱呼一句,而是直呼“柳折眉”,驕狂之色依舊未減。

    柳折眉點頭,他也從未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江湖劫掠之徒,但從他敢打劫千凰樓,就能看出樸戾不僅是猖狂而已,他確是有着驚人的實力、與極度的自負。

    “你知不知道,江湖之上,還沒有人敢這樣看我?即使,七公子——也不敢——”樸戾姿態優雅地道。

    柳折眉笑了笑:“七公子是七公子,柳折眉是柳折眉。”

    樸戾古怪地看着他:“小子,你不是我的對手。”

    柳折眉點了點頭,遊目四顧,自不遠的柳樹上折下一段柳枝,隨意擺出一個架勢:“我知道。”但他擺出的,卻是攻擊的架勢。

    樸戾對他越來越感興趣,上下打量着他:“你不用兵器?”敵強我弱,拿着這樣一枝楊柳是會吃虧的。尤其對着樸戾這樣的強敵,稍有不慎,意味着的就是——死——

    柳折眉又點了點頭,像不以為意:“不用。”

    “好,好氣魄!”樸戾讚賞之心起,一聲長笑,一掌劈了過去,這一掌沒有什麼招式,但勁風籠罩了柳折眉身週五尺方圓。

    柳折眉並未變色,柳枝一劃,徑直點向樸戾掌心,堪堪點出,一股真力便劃破樸戾的掌勁,如利刃破紙,直襲樸戾。

    “好!”樸戾翻掌去拿柳折眉手中的柳枝,他這一招搶奪之式雖是精微巧秒,號稱“畫眉手”,卻本不是樸戾本門的武功,而是青城派的一招擒拿手,在江湖上大為有名,樸戾此時施用,卻是暗含譏笑之意——柳折眉名叫“折眉”,他就來“畫眉”,這已不僅僅是玩笑了,而是一種大含污辱之意的極大侮辱。

    柳折眉並未動氣,柳枝一晃,敲向樸戾脈門。

    樸戾側手,再奪。柳折眉柳枝彈起,突地刺向樸戾胸口。

    樸戾面上微現驚訝之色,兩個人一瞬間拆了十來招,他竟奪不下柳折眉手中的柳枝!這個年輕人!着實有着少見的實力,倒是非同一般。

    他縱橫江湖,從來都是一招傷敵,能夠和他拆上數十招不敗的已是一流高手;但柳折眉僅憑一段柳枝,卻不聲不響地接了他十數招!這是自左鳳堂以來,第二個可以真正與他交手的人。他若手下容情,金龍的名聲臉面就要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樸戾臉上尤帶笑意,心中已動殺機。

    柳折眉不看他的臉,他只看樸戾的一雙手掌,這一雙手掌稍微碰觸到就會致人重傷喪命的,樸戾的武功,高在內力有極其獨到之處,而非招式。以他的功力,任何招式在他手上施展出來都有石破天驚的威力。他全神貫注地看他的一雙手,心頭一片空明,離相六脈功也就越發得心應手。

    樸戾不想和柳折眉糾纏,惜才之心一閃而過,妒才之念便起,臉上神色絲毫不現,卻劈頭一掌壓下,旋身再起,數十掌帶起一陣呼嘯,漫天落葉敗草紛飛,捲成一個漩渦,直推向柳折眉。這是樸戾罕用的一記掌法“斬風式”,自樸戾成名以來幾乎從未施展過。

    柳折眉心頭微微一震,這一招不同剛才的遊戲之招,他自然清楚。以他的功力,不足以接下這一招,所以柳折眉向右避開,這右躍一步,身姿寧和,頗似菩提踏雲之態。

    “好輕功!”樸戾一招失手,依舊讚歎一聲,柳折眉竟能避開他這一招的旋轉之力,着實了不起,了不起!他臉上帶笑,語氣温和地道,“柳折眉,老夫如果再讓你過了三招,蠻龍嶺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柳折眉看了他一眼,依舊不聲不響,樸戾也不得不佩服他冷靜的功力。秦倦也是一般的處事冷靜,可惜失之犀利,容易讓人起防備之心;而柳折眉這種悶聲不響的沉默,卻更近於輕敵之計。孰優孰劣很是難説,但兩人性格之不同卻是十分明顯。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大響——無益谷的那幾間房屋被蠻龍嶺強力攻破,坍塌了一半,而另一半已然着火。

    樸戾面露微笑,悠然揮出他的最後一掌。

    而柳折眉臉上卻微微現出了蒼白之色。

    最後一掌——決生死定存亡的一掌——柳折眉卻分心於無益谷的兄弟,分心於屋中之人的傷亡,分心於——她——

    他一雙烏眸依舊看着樸戾,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真氣,已經開始逆轉——

    這叫他如何接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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