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把書交給了班主任後,我趕忙溜出辦公室,徑直向教室的方向飛奔,彷彿後面有老虎追來了似的。
教室裏,柳姍姍趴在課桌上,而她的旁邊坐着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生。美麗的臉上,兩顆眼眸晶瑩動人。中長的黑色頭髮裏,含着幾縷暗暗的金黃。當他的目光與我的眼神對在一起時,我竟有一瞬間的痴迷。在那一瞬間,甚至大腦裏變得一片空白。
“你好。”他温和地説。聲音很清澈,很甜美。接着,他的嘴彎成了一道新月,露出一個美得沒有瑕疵的微笑。
“你……好……”我説。忽然發覺自己的失禮,我趕忙低下頭,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雲澤側過臉看着我,説:“我的花呢?”
“扔了!”我沒好氣地説。他不問還好,我都差點忘記他剛欺負過總理大臣的女兒了。
“扔哪了?撿回來。”他冷冰冰地説。
什麼什麼?撿回來?你以為我是你的奴隸啊,隨隨便便地把花塞給我,現在又要我找回來。再説了,我已經把花給吳老師了,並且吳老師堅信那朵花是班主任送的,我不可能現在去厚着臉皮要回來吧?
“扔廁所了。”我説。
“誰讓你扔廁所的?”他卻不依不饒。
死小子,存心想找我吵架是吧?本大小姐陪你吵!我儘量剋制着自己的音量,對李雲澤説:“本大小姐不是你的垃圾桶,不要指望塞給本大小姐的垃圾本大小姐會替你保存着!還有,別老是拿你的太子身份壓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説完了之後,我發現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至少,不再會怕李雲澤到學校老師那裏告我狀了。嘿嘿,其實我知道,李雲澤不是打小報告的小人,要不然,説不定我早就被踢出學校了。
李雲澤平靜地盯着我,心裏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嘿嘿,難道他被我説得沒有語言反駁了?沒關係,慢慢思索吧,想吵架,本大小姐奉陪。
坐在柳姍姍身邊的男生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衝着我點頭微笑。那個笑容,猶如天使一樣,聖潔,美麗。
我悄悄抹了抹嘴,還好,口水沒有掉下來。
“花痴。”李雲澤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白痴。”我回敬他一句。
李雲澤歪着腦袋看着我,好一會兒才説:“肩膀上的墨水,怎麼沒有洗掉啊?”
這一次,變成我無語了。
“看我的,已經洗掉了。”李雲澤説。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從語氣裏聽出,他正得意着呢。
哼,有什麼好得意的?你的衣服又不用自己洗,即使洗掉了墨跡也沒有你的功勞!
不過,我有些好奇,他的衣服究竟是用什麼東西洗的,竟然看不出絲毫濺過墨水的痕跡。我想問他,但是沒有問。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衣服是用什麼東西洗的,那絕對比恐龍現世還要讓人覺得驚奇。
下午第一節課,老班滿臉紅光煥發,而我根本不敢正視他的雙眼。彷彿我是小偷,而他是最英明神勇的大偵探。我怕一個不小心,就在眼神的碰撞裏流露出自己的心慌。
不知道吳老師會不會打電話甚至當面向老班表示感謝,然後溝通感情……各路神仙請保佑,千萬不要發生那麼滑稽的事情。
“我們先歡迎一下新同學。”班主任的手指向柳姍姍身旁的那個男生,説。
哦,原來是新同學。可是,為什麼他會坐到柳姍姍身邊去呢?難道之前那個座位的主人被調到其他班了嗎?就像我這個座位之前的主人一樣?
剛對那個男生產生的一絲好感很快就消失了。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師對男生説。
男生大方地站起來,走到講台上,露出了一個恬靜的微笑。剎那間,教室裏揚起了幾個聲音:“哇,好帥。”
“是啊,太帥了”
……
我不經意側過頭去,看到李雲澤已經趴在桌子上了。嘿嘿,估計皇太子是嫉妒那個男生了吧。活該,誰讓他平時那麼自高自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哇哈哈,這句話真的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啊。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孟之然。”男生説着,拿起一隻粉筆,從容地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哇,好漂亮的字。”
“像女孩子的字一樣啊。”
……
孟之然衝着大家笑笑,説:“我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喜歡看書,喜歡旅遊。以後大家就是同學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好啊,我們指教你。”幾個女生特花痴地説。
唉,前幾天還死吵着要做太子妃的女生,此時卻被那個孟之然迷得一塌糊塗。想了想,不禁牙齒髮酸。
2
孟之然轉到我們班後,班上的女生勢力就漸漸產生了分化。一部分繼續愛慕李雲澤,夢想着某一天夢醒後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另一部分覺得李雲澤太冷漠,冷得連微笑都沒有,讓人無法接近。被他看中並立為太子妃,那是比彗星親吻月球還要難得的事。
所以,她們明智地跳了槽,成立了另一個勢力——這個勢力的宗旨是,追捧孟之然,並且每天花很多時間和精力纏着孟之然,夢想着成為帥哥的女朋友。
據説孟之然的老爹是很有錢的大商人,所以她們覺得,如果真的成了孟之然的女朋友,也不虧。
當然,還有第三個勢力的存在,那就是既不追捧皇太子也不追捧孟之然,活在各自的空間裏,只為自己活。只可惜,這個勢力的人數夠寒酸,只有我和柳姍姍兩個人。
秋天的氣息漸漸將我們包圍了起來,女生換下了俊俏的裙裝,穿上了秋季校服。男生不再穿着飄逸的白襯衫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嬉笑,而是在長袖襯衫外套上了一件藍色外套。
轉眼之間已經來到雲京高中快兩個月了。
這些日子以來,兩個瘋狂的女生勢力依然瘋狂,那個討厭的皇太子依然常常盯着課本發呆。而孟之然也依然開朗,整天講一些不好笑的笑話,卻把追捧她的那幫女生逗得哈哈大笑。
而我,唉,依然和開學初期一樣,整天被壓在多如牛毛的作業中。越來越嫉妒李雲澤,上課可以走神,作業可以不交。
一陣刺耳的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看着圍在孟之然身邊笑得前俯後仰的女生,我不禁輕聲罵了一句:“白痴。”
“白痴。”同時,我聽到另一個聲音從右邊傳了過來。
轉過頭去,我看到李雲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夢鄉里回到了現實。他盯着那些哈哈大笑的女生,眼睛裏滿是不屑。
“嫉妒?”我笑着問。
“白痴。”李雲澤瞥了我一眼。
罵我是白痴?你才是呢!哼,我更加肯定李雲澤嫉妒孟之然,找不到地方發泄情緒了,就到處罵人玩。
至從孟之然來到我們班後,李雲澤的光環就減弱了不少。而且,有時候我常常會有一種錯覺,這段時間以來,李雲澤的脾氣更加古怪了。當然,從前他的脾氣本來就古怪。|Qī|shū|ωǎng|如果説曾經他是一頭髮瘋的公牛,那麼現在絕對是一頭被鞭炮炸歪了鼻子的西班牙瘋牛。
“怎麼不罵了?”忽然,李雲澤問。
奇怪,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找我罵呢?我用怪異的眼神打量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你沒事吧?”
“白痴。”
“痴呆。”我趕忙罵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張開嘴,我以為他又要開罵,沒想到他卻説:“白痴,明天星期天,告訴我你們平民是怎麼過的?”
你們平民!這幾個字,我覺得有些扎眼。但是沒辦法,對於高高在上的太子來説,我們就是他口中身份卑微的“你們平民”。
“痴呆。”我先罵了一句,然後不太高興地説,“寫作業,寫整天的作業。”
“星期天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他似乎有些驚奇。
娛樂活動?我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參加過所謂的娛樂活動了。我想了想,説:“本來每週星期天下午可以看動畫片的,可惜老爸基本上每個星期天下午都要看彩票開獎,佔據了我可憐的娛樂時間。”
説完之後,我忽然有些後悔,我跟他説這麼多幹什麼?和他又不是很熟,而且,還是針尖對麥芒的關係。
“你們的生活方式怎麼這麼低俗?”他的語氣更加輕蔑了。
我有了一種想踢人的衝動。他以為人世間每一個人都和他一樣,天天不用做事,等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行了?説我們低俗?要不是我們這些“低俗”的人,他能擁有那麼“高雅”的生活嗎?
越想越生氣,我正要發泄的時候,他卻又説了一句話。話語很輕,輕得除了我和他,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他説:“可是,你們都過得很快樂。”
我第一次感覺到,李雲澤的側臉輪廓是那麼的柔和。彷彿,曾經那張冰冷的,高傲的側臉,漸漸融化。
3
快要放學的時候,科任老師們又開始了作業大戰。十分鐘不到,每一位老師都帶着笑臉走進,然後我們集體換上了一副欲哭無淚的臉。等到所有的老師都凱旋而歸,教室裏終於爆發出了一陣陣怪叫聲。
李雲澤捂着耳朵,呆呆地盯着我,彷彿搞不懂我們為什麼滿臉怒氣地大叫。
我瞥了他一眼,不禁在心裏罵了出來:哼,白痴。你不用做作業,當然不會了解做作業的痛苦。如果你和我們一樣,説不定現在教室裏聲音最大那個就是你呢。
等到教室裏的吵鬧聲好不容易平息了,李雲澤指着我手裏用來記作業的本子,説:“這些習題,明天一定要做完嗎?”
“可以不用做完。”我懶洋洋地回答他。
“那你們為什麼剛才叫得那麼悽慘啊?”
我用眼角看着他,心想:他怎麼也關心起作業來了?我沉默了一小會兒,才沒精打采地説:“可以不用做完,不過到了下個星期一要麼自己轉學,要麼請家長,要麼就被老師罰做十遍同樣的作業。”
“這些題,很難做嗎?”他歪着腦袋問。
“你要不要試一下?”我已經沒有過多的精力跟他解釋寫這些作業是多麼煩躁的事情了。
“好啊。”他很開心地説。
第一次見到寫作業也這麼開心的人。不過,我相信他寫不了一半就會放棄了。
他盯着我,好久又問了一句:“怎麼做?”
我差點噴血,要是我告訴他怎麼做,那他不等於直接抄我的作業嗎?再説了,要是我一瞬間就能知道這些題怎麼做,還用得着這麼痛苦嗎?切,我又不是神童。我盯着他,説:“喂,太子殿下,是你做作業啊,不會什麼都要我告訴你吧?”
他擺擺手,説:“我的意思是,剛才老師佈置的那些題目,都要寫在作業本上嗎?”
我點點頭。李雲澤剛才問的問題讓我有一種錯覺,要麼他是智力障礙,要麼他是從火星來的,人人皆知的小事情也得問一遍。
李雲澤興奮地從我文具盒裏搶了一支筆,然後掏出一個本子就開始抄老師留在黑板上的作業表。
興奮?沒錯,他的確很興奮。我更加覺得他是來自火星的人,不然看到那麼多的作業怎麼會這麼興奮?但是最後,我還是確定他和我一樣是地球人,於是我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終於熬到了放學,我拎上書包,撒腿就跑出了教室,一路奔向停車棚。剛跨上單車,我突然想起李雲澤搶我的鋼筆還沒還給我呢。不知道他現在走了沒有,不行,我一定要去把筆要回來。對於他來説,我的筆跟竹棍的價值可能差不多,説不定他用完了之後就真的當成是竹棍一把扔掉呢。
鎖好了車,我又趕忙向教學樓的方向衝。
教學樓裏已經安靜了下來,或許李雲澤也已經離開了吧。正要放棄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二樓陽台上,幾個黑西裝保鏢在我們的教室外站得筆直。呃,李雲澤還沒走?
我氣喘吁吁地衝向二樓,在樓道的拐角處,聽到了一個平靜得像死水的聲音:“不是你的,你得不到。”
除了李雲澤,沒有人能發出那麼死氣沉沉的聲音。我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側耳聆聽。什麼東西得不到啊?嘿嘿,我得弄明白。
“那可不一定。”另一個聲音説。這個聲音比起李雲澤的聲音來説柔軟不少,陽光不少。而且,音質很好,我甚至可以感覺到聲音裏的磁性——呃,老天有眼,教學樓作證,我不是來偷聽的。
不對,要是我這樣子被人發現,誰會相信我不是來偷聽花邊新聞的?對了,我不是來找李雲澤要回鋼筆的嗎?我偷偷摸摸躲在這裏幹什麼呢?一想到我那心愛的鋼筆,忽然渾身充滿了力量。我從牆角跳了出去,大吼了一聲:“李雲澤,還我鋼筆!”
教學樓裏,安靜了。
安靜了兩秒後,我差點喘不過氣來,直接暈過去。
二十多雙眼睛一起盯着我,一對是李雲澤的死魚眼,一對是孟之然的電眼,其他的全是保鏢的墨鏡眼。
這……這裏怎麼有這麼多人呢?呃,我剛才的聲音,那麼粗啞不堪,他們應該都聽到了吧?並且,剛才從牆角跳出來的時候,我竟然擺出的是動畫片裏巨無霸面對強敵的造型……更糟糕的是,由於被那麼多對眼神盯呆了,我現在還保持着那個造型。
我舉着一隻手,另一隻手提着書包,動作彷彿拎着的是盾牌。而兩腿呈X型,腰還微微扭曲……
“你幹嗎?”李雲澤抬起一隻手擺了一下,站在他身邊的保鏢全都把眼神從我身上拿開了。
我慢慢恢復到正常人的姿態,可是由於太尷尬,彷彿關節都生了鏽,每動一下都顯得很艱難,並且動作生硬。臉上已經很燙,估計我的臉已經紅得發紫了。
55555555,我的淑女形象,就這樣被自己摧毀了。而且,更悽慘的是,剛才那個彆扭的造型竟然被電眼帥哥孟之然給看到了。
我埋着頭,聲音很低,“太子殿下,請把鋼筆還給我。”
李雲澤走過來,從書包裏掏出我的鋼筆,塞到了我的手中。然後,他很嚴肅地問:“剛才,你聽到什麼了?”
“沒……沒,什麼也沒聽到。”我一邊後退一邊説。反正現在已經拿到鋼筆了,任務完成,隨時準備找機會逃跑。
“你聽到什麼了?”李雲澤追問。
“不是你的,你得不到。”我低聲説。死李雲澤,我又不是專程跑回來偷聽你説話的。要是有這閒功夫,我還不如多看一集動畫片呢!
突然,我的手被一隻温暖的手抓住了。那隻像女孩子一樣細嫩的手,手心裏帶着細細的汗,緊緊地將我的小手含在手心裏,向我的掌中輸送着無盡的温暖。我的臉更燙了。
呃,不對,李雲澤憑什麼拉我手?想佔我便宜啊?我抬起頭,瞪着李雲澤,另一隻手揚了起來,準備給他一個大耳光。
我被那隻手拉開了——這時候我才發覺,牽住我的不是李雲澤,而是走到我旁邊的孟之然。
孟之然望着我,嘴角帶着温暖的微笑。他説:“夏冉,明天下午,我請你喝東西,可以嗎?”
啊?請我喝東西?這……這也太突然了吧?我記得,我和孟之然不是很熟啊。
“你是我轉到這個學校後第一個跟我打招呼的女生,而且,我聽説你是我們學校唯一出過書的女生,所以,我很喜歡你。”孟之然恬靜地説。
我的臉估計已經紅得跟烤熟的紅薯一樣了。
“好嗎?”孟之然又問。他握着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孟之然竟然説喜歡我!太……太讓我吃驚了,太……太出於我的預料之外了,太……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難道我在做夢?不對,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花痴了,做夢竟然會夢到帥哥説喜歡我,並且還拉我的手?
“好……好啊。”我結結巴巴地説。
“明天下午三點,人民路雲空大廈下的冷飲店見。”
“好……好啊。”我回答。我心裏反覆問:這都什麼季節了,還喝冷飲?可是嘴上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孟之然牽着我的手舉起來,炫耀似的晃了晃,然後他對李雲澤説:“你不是説夏冉不屬於我,不會答應我的嗎?”
李雲澤沒有理睬孟之然,他盯着我,眼神有些奇怪。
“幹嗎?”我大聲問他。
李雲澤卻不回答,而是瞥開目光,冷冰冰地對身後的保鏢説:“走吧。”然後,大步向樓梯裏走去。
李雲澤和保鏢的身影消失在了樓道里,我狠狠地罵了一句:“哼,死魚眼,死太子!老是喜歡擺臭架子!”
孟之然微笑着,用手指颳了一下我的鼻樑——這個動作,太親密了吧?
他説:“好了,冉冉,我也得先回家了。要我送你嗎?”
“不,不用了,你快回家吧。”我説。
“好,明天見。”孟之然鬆開我的手,離開了。
到現在,我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孟之然喜歡我?約我明天喝東西?哇哈哈,太幸福……咳,我是説,太突然了吧!
“噢!”我怪叫了一聲——學校裏變得無比安靜,整座教學樓裏,只剩下一個花痴女生了。而那個花痴女生,呃,自然就是我了。再不走,學校大門就要關閉了!我再一次發瘋似的向停車棚衝去。
4
跳下公交車的時候,“雲空大廈”頂上的大鐘時針正好指到3。我今天沒有騎自己的老單車來,嘿嘿,第一次和男孩子約會,就暫時拋棄一下單車吧。
孟之然穿着一套合身的白西裝,已經等在了冷飲店門外。陽光照在他的衣服上,反射出一圈白色的光暈,恍惚間看過去,猶如一個天使。而他看到我後露出的微笑,更加將他映襯得像帥氣的天使了。
我摸了摸嘴角,發現口水沒有流出來,然後踩着小碎步向他走去。
“冉冉,今天你很美麗。”孟之然拉着我的手,説。
啊?美麗?有嗎?為了今天能夠順利約會,我昨天晚上趕作業一直趕到凌晨兩點。後來由於興奮過度,在我的小牀上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着。早上起牀繼續趕作業,直到剛才出門前照鏡子,我才發現兩隻眼睛下面已經多了兩個黑月牙。
我附和着笑笑,説:“謝謝。”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他又問。
“還好啦。”
“黑眼圈出來了。”他抬起手,颳了一下我的鼻樑。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
坐在冷飲店裏,孟之然點了好多東西。喝着那些甜甜的果汁飲品時,我突然問:“昨天,李雲澤對你説不是你的,你得不到,什麼意思啊?”
孟之然笑笑,説:“昨天放學,我正準備離開,他卻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他這樣問?”我的心裏微微震驚。
孟之然點了點頭,説:“沒錯。然後我告訴他,我確實很喜歡你。然後,他就説出那句話咯。再然後,你就跳出來了,嚇了我一跳。”
我趕忙埋着頭吃東西——昨天那窘樣,估計給孟之然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唉,誰叫我這段時間對巨無霸太着迷呢?糗死了。
“不過,看上去很淘氣,很可愛。”孟之然微笑着説。
淘氣,可愛……哦HOHO,那就好。我昨天還以為自己的造型與嗓門會讓陽光帥哥孟之然認為我的腦子有病呢。
“你覺得李雲澤怎麼樣?”孟之然問。
“他?”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想起了那個總是把自己裝扮得很高傲的皇太子。我一口咬在一顆楊梅上,似乎把楊梅當成了李雲澤的腦袋。然後,我惡狠狠地説:“他以為自己地位尊貴了不起,而且每一次出現都會害我倒黴!我們學校的男生裏,我覺得他最讓人討厭了!”
孟之然笑笑,説:“那麼,你覺得我們學校的男生裏,最讓你喜歡的是誰呢?”
廢話,當然是你咯。但是,我沒有説出來,而是低着頭,淺淺地笑。
孟之然兩隻手合在一起,手指放在嘴唇上。他看着我,做出一副很調皮的樣子,説:“不告訴我?那我來猜一下。最讓你喜歡的男生,是我嗎?”
我的臉又紅了。
走出冷飲店以後,孟之然帶着我走到停車位的一輛銀色的名牌跑車旁,拉開車門,對我説:“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家補覺,好嗎?”
我還以為接下來他會帶我去公園坐坐呢……我打了一個哈欠,想,回家補覺也好,要不然明天帶着兩個熊貓眼去上學,非被別人嘲笑不可。
可是,站在車外,我沒有再向前走一步。
孟之然扶着車門,説:“上車啊。”
“算了,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可以了。你先回家吧,不用麻煩了。”我對他笑笑,説。看着那名貴的跑車,我的心裏有些難受。如果孟之然用這輛車送我回家,被那些喜歡討論八卦新聞的街坊鄰居看了,估計非吵得沸沸揚揚不可。
況且,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對名牌跑車始終有些不感冒。
孟之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點點頭,説:“好吧,注意安全。”
我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去乘公交車。”
“好。想你。”孟之然對我眨眨眼,然後鑽進了車裏。銀色的跑車無聲啓動,平穩地開遠了,消失了。
望着汽車消失的地方,心中忽然有些惆悵。很古怪的滋味,我卻説不上那究竟是怎樣的味道。傳言孟之然的父親是雲京家財萬貫的大商人,看來,應該是真的吧。
在公交車上,我又想起了孟之然的車。可是思緒中,汽車裏的人卻不是孟之然,而是臃懶地靠在汽車後座上的李雲澤。然後,我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平時臉上總是冷得快要結冰的皇太子,想要做作業的時候的表現卻是那麼可愛。
啊?可愛?呃……我怎麼會想到這個詞語?唉,估計是沒睡好覺,所以現在腦子裏變成了一團糨糊,導致思緒也開始變得漫無邊際了吧。
困死了,回家!
5
“喂,昨天玩得怎麼樣?”
我還在回味昨天冷飲店門前天使的微笑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鑽進了耳朵裏。我微微扭過頭,遞給李雲澤一個白眼,然後擠出一絲笑,説:“當然玩得很好啊。”
李雲澤不動聲色,只是點了一下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説:“昨天,我寫作業了。”
“哦。”這一次,我連頭也不轉了。哼,你寫作業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負責收作業的學習委員。如果真的想要炫耀,去柳姍姍面前炫耀嘛。
“寫了一整天,其實沒有你們説得那麼累啊。”
皇太子今天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昨天寫了一天作業,把腦子給寫壞了?原來跟座冰山似的,可是今天怎麼像個囉囉嗦嗦的老太婆一樣了?
我看着李雲澤,問:“殿下,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我想,還好,他的臉依然是一張木訥的臭臉,至少説明他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壞掉。如果搶修及時,説不定還能救回成植物人。嘿嘿,要是皇太子真的變成植物人了,洛明國的花邊新聞又回上升一個台階。
“花痴,想什麼呢?”李雲澤冷冷地問。
我瞪了他一眼——説我是花痴?我花痴嗎?有嗎?我衝他癟了癟嘴,説:“當然不是想你咯。”
“在想孟之然?”
“廢話,除了他,我還能想誰?”我決心嘴硬到底。説到孟之然,我的腦海裏又劃過了那個聖潔的白色身影,還有那張帥氣的臉上,映着的天使般的微笑。
李雲澤輕蔑地説:“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呸呸呸,他説什麼呢?詛咒我們?我雙手叉着腰站了起來,衝着李雲澤就嚷:“大清早的,你這烏鴉嘴能不能關緊一點啊?”
教室裏,忽然安靜了下來。李雲澤的粉絲們看到我對她們心目中的偶像這麼無理,紛紛像我投來了鋒利的目光。要是目光像劍一樣,那麼我現在肯定被戳成一個大蜂窩了。接着,粉絲們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
“對太子殿下這麼説話,真是沒教養!”
“你以為你是誰啊?就憑你,也敢對我們的小可愛嚷?”
“沒大沒小的死丫頭!”
……
聽着他們不乾不淨的罵聲,我恨不得把李雲澤提起來擋在我身前,把他當成人質,要是誰在敢罵,我就當眾撕票——雖然我明白,就憑我這瘦竹竿似的身形,説不定撕票還沒成功,就被李雲澤以及他的瘋狂粉絲羣給撕了。
這時,彷彿有一縷陽光照進了教室——我的天使來了。
他臉上帶着潔淨的笑容,剛走進教室就看到了我。然後,他對我點了點頭,左眼輕輕眨了一下。
李雲澤的粉絲羣馬上去瞪孟之然了,可是我還沒有恢復安寧。因為孟之然的粉絲羣又開始瞪我了。我真想衝她們吼一句:你們玩接力啊?能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再接着瞪啊?
“早。”孟之然説。
由於努力躲避孟之然粉絲羣的目光,所以我沒有看到孟之然在對誰説這句話。但是我肯定,我相信,他肯定是對我説的。於是,我勇敢地抬起頭來,卻發現孟之然的粉絲羣都不再瞪我了,他們集體望着孟之然,幾乎異口同聲:“早。”
李雲澤冷冷地“哼”了一聲。
切,死小子,你哼誰呢?
我轉過頭,目光正好與李雲澤的目光對在一起。他的眼神里,依然寫滿了孤傲,清高。
“看什麼?”我們兩個人同時説。
哼,學我説話?我重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再憋足了氣,重重地“哼”了一聲。
“學我。”李雲澤笑了笑。
什麼什麼?我學他?我有學他嗎?切,自大狂,自戀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