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雙手交叉抱着胸,得意地看着新聞部的電視牆。
當家主播正在播報一則獨家新聞—
“今天下午有兩名搶匪闖進一家銀樓,只花了三分鐘就搶走估計約八十萬元的金飾,歹徒在衝出店門口時,碰上前來巡邏的員警,立即被這兩名員警制伏,所有的過程正好被路過的本台記者拍下,請看這則獨家報導……”
當家主播一説完,新聞部裏所有的人立刻拍手歡呼。
組長許耀生帶着讚賞的眼光來到沈瑤的身邊。
“真有你的,這是你這個月發現的第三條獨家新聞。奇怪了,你是不是新聞製造機啊,為什麼運氣總是這麼好?小賴每天都在跟我抱怨,説他老追不到重要的新聞,你要不要指點他一下?”
“我可不敢!”她笑得十分燦爛,“小賴學長在追大新聞的時候,我還只是個高中沒畢業的學生,我才要跟他多學習呢!”
一旁的賴志升嘆了一口氣。“我是真的老了,想當初我也很有衝勁,就跟你現在一樣,只要有空檔就到處去追新聞,但現在只能叫新聞來追我。”
在場的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許耀生一邊看着沈瑤,一邊拍拍正在擦拭攝影機的雷道均。
“你們兩個人的搭配實在是太有默契了,對新聞所抓的角度又夠準確,搞不好年度的風雲記者就屬於你們兩位的嘍。”
“唉,算我倒楣,想當初她還沒進新聞部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悠哉。”他的表情明顯就是在抱怨,“沒想到她一進來,就老逼着我跟她出去找新聞!”
“道均學長,你怎這麼説呀?當初在學校,你就答應日後要當我的好搭檔,雖然你比我早離開學校,但我從來不曾把你的承諾給忘記哦。現在有緣在同一家電視台,就是你實踐諾言的最好機會,結果你反而説我在逼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沈瑤邊搖頭,邊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賴志升點點頭,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難道不曉得嗎?不要隨便給一個女人承諾,只要你敢給,她就敢記,所以這是你的宿命。”
聽到他這麼説,全新聞部的人又大笑了起來。
沈瑤雖然是去年在雷道均的引薦下才進台工作的,但這一年來她努力肯拚的精神,讓新聞部的同仁全都對她讚不絕口。
再加上型的她反應快、敏感度又高,而且還擅長打親和戰,人緣非常好,除了自己公司的同事外,她與其他友台的記者們也都保持相當良好的友誼,所以只要友台一接到新聞的消息,幾乎都會立即通知她,讓她的名字在每一天的播報中都有着極高的曝光率。
如果電視台有當家主播,那她就是王牌記者。
此時大家已經各忙各的了,雷道均拉了張椅子,坐到她旁邊。
“晚上你確定要跟台的人去唱歌嗎?”
“跟人家約好了就要去啊,反正晚上又沒事。”
“我也要去嗎?”他哭喪着臉,“應酬是你的強項,我可沒辦法。”
“誰要你去應酬了?你可以去唱歌啊!”她開始忙着補妝,“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回家只能對着四面牆壁,倒不如跟我出去玩,多認識一些人,這對你是百利而無一害。而且聽説台有個菜鳥記者也會去,她是台這批新人裏面長得最正點的,你去了搞不好會有機會哦。”
“你少在那裏亂點鴛鴦譜,搞得大家都覺得我是相親組的組長,我每次答應陪你去還不是為了要保護你,你這個人一瘋起來就好像是無政府狀態,要不是我在場,你的形象能維持到現在?”
“所以你就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啦!”沈瑤半討好地看着他,“我的個性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一見到人多,我就情不自禁High了起來,我知道你真的幫我很多,你是一個好學長、好大哥嘛!”
“我不是隻想當你學長、當你大哥,我……”雷道均氣急敗壞地想要解釋。
“哎呀,糟糕……”她開始翻着自己的電話簿,“我答應要回分局的洪小隊長電話,剛才一開心就忘了。”
“你真有一套,聽説洪小隊長的口風最緊,其他電視台的記者很少可以從他那裏問出真正的獨家,你偏偏就有辦法讓他把第一手消息告訴你。”
“這個圈子還是要靠人脈的!洪小隊長雖然是出了名的難相處,但再難相處的人一樣需要朋友,所以只要真心去當他的朋友就行了。”
“你這種個性確實非常適合當記者,不過以後當你男朋友的人就很可憐了,女朋友的朋友這麼多,應酬一排可以排到半年後。奇怪了,怎麼會有那麼閒不下來的人呢?”雷道均皺起了眉頭。
“所以嘍,每個人都當我的朋友就好,我對朋友很好,對男朋友不好。”
“我佩服你,明明知道誰對你有好感、誰想追你,但你就是有本事裝作完全不知道,然後一樣當朋友、當同事,而誰也怨不了你、舍不下你。”
“喂,幹麼把我講得好像愛情騙子一樣?我現在唯一最感興趣的就是工作,其他都暫不考慮。”
“唉,實在是會氣死人!”他無奈地站起來,“我去剪接室。”
“那你晚上到底陪不陪我去嘛?”沈瑤又使出她的絕招—裝可憐。
“要我去可以,但是如果你又故計重施,幫我‘製造機會’的話,那我就真的要翻臉走人嘍。”他先把醜話説在前頭。
“一定、一定、一定!”她猛點頭。
雷道均嘆了口氣,跟她做了個鬼臉,然後就往剪接室的方向走去。
她也微微一笑,開始手邊繁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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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説,台北的夜生活最美,這句話説得一點也沒錯。
舉凡餐廳、PUB、KTV、電動遊樂場、保齡球館、三温暖等等,幾乎都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而這當中有一棟宏偉的建築物,叫做世紀城,號稱是全台最大的娛樂場所,裏頭包辦各式各樣的娛樂活動,上述有的營業項目,世紀城是應有盡有。
這裏佔地上萬坪,同時又做了相當完善的規劃,裏裏外外佈置得金碧輝煌。
然而它也是個高級的遊樂場所,並不是所有想進去的人都能進去,若是沒有出示貴賓卡,誰也無法走進這座世紀城。
因為今天是台的一位大股東生日,所以他特地邀台的媒體記者一同來此慶祝。而沈瑤因和台的記者、主管們交情不錯,於是也成為受邀的來賓之一。
原本她和大夥兒在KTV裏唱歌唱得正High,不料台的社會版記者齊萱萱,説什麼都要拉她到PUB去玩,她只好勉為其難地陪着她過去,但在裏頭才跳了兩支舞,她就決定投降了,趁着齊萱萱被搭訕的人纏住,她連忙找了個藉口離開。
而一直説要保護她的雷道均早就已經被KTV裏的那羣人給灌醉了。其實這種應酬是常有的,有時同業之間的記者羣們為了要增進彼此的交情,吃飯、喝酒、交際都是在所難免的。
她往KTV的包廂走去,低頭看了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而此刻的世紀城是愈夜愈美,人也是愈來愈多,果然是一座不夜城。
突然,有個男人從她的後面走近,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就一把攬住她的腰。
“小姐,你真漂亮,你是哪個廳的服務生?我給你錢,你陪我去跳舞!”
那是一個説着台灣國語的彪形大漢,他看來已經非常醉了。
“喂,你幹麼?我不是服務生啊!”
沈瑤用力地想掙脱他,豈料她愈掙扎,他抱得愈緊,原本他是用一隻手攬着她的腰,現在則是直接用兩隻手環住她。
“救命啊……救……”她拚命掙扎。
突然,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回頭一看,那個彪形大漢正被兩名保鑣架住,整個往後拖,而她的身旁則站了兩個男人,前面那個男人長得不高,穿着花稍顏色的西裝,而後面那個男人的身材修長,戴着藍色鏡片的眼鏡,髮型看來非常時尚,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十分有氣勢的感覺。
“沒事吧?”這名帥氣的男子走向她,把手一伸,“抱歉,讓你受驚了。”
她伸出手,男子把她拉了起來。
“程洋,那傢伙是誰?”
這名男子又轉過身,詢問與他一道來的男人。
“小老闆,他叫湯慶祥,是吳議員的小舅子。”他恭敬地説。
“把他丟出去!”這位小老闆一臉嚴肅,聲音略帶威嚴地下令。
“小老闆,我們需要知會一下吳議員嗎?他現在正在金龍閣那裏設宴。”
只見小老闆眉頭一皺,程洋就不敢再多説什麼了,他用眼光示意那兩名保鑣,只見湯慶祥被他們架起,然後拖出去。
“知會什麼吳議員?他放縱他身邊的人在世紀城裏撒野,我沒取消他的會員資格就已經很客氣了,還知會什麼?”他冷冷地表示。
“是,小老闆説得對極了!”程洋馬上附和。
點點頭,小老闆轉過頭去看着沈瑤。“你要到哪裏?”
“我……我要去KTV包廂。”
“小姐,那叫銀龍廳,它有名字。”
“哦。”她不情願地回應了一聲。什麼口氣嘛!
“程洋,銀龍廳今晚有哪些客人?”
“報告小老闆,今晚那兒總共有三組客人,一組是由邦勝建設的朱老闆所包下來,另一組是蕭夫人的貴客,還有就是鄭董招待的記者。”
“小姐,你是朱老闆手下那批坑錢不留痕跡的超級業務?還是鄭董招待的那羣撈八卦不必負責任的媒體記者?”小老闆似笑非笑地逼近她,“該不會是蕭夫人她們那羣二奶俱樂部的成員之一吧?”
沈瑤微微一笑,眼底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故意用着温柔的語調開口,“小老闆,你怎麼這麼説話啊?不管我的身分是不是情婦,還不是要沒日沒夜的付出,拿的錢又微薄,讓小老闆笑話了。”
項禹皓打量着她,發現這女孩長得非常有氣質,眉毛彎彎,眼睛大大,頭髮又直又長,講話又輕又柔。她沒有當記者的幹練,更找不到超級業務那種霸氣,而最近聽説有些大老闆都特別喜歡包養一些年輕的大學生,這女孩肯定就是這一類的。
唉,可惜啊!他搖搖頭。這女孩怎麼會想當別人的情婦呢?以她的氣質來看,她肯定可以吸引到大批的企業家第二代,再不然也一定有科技新貴搶着要追,她為什麼會選擇那條路?
不過話又説回來,這年頭是拜金主義當道,有很多年輕女孩為了虛榮心而拚命買名牌,想也知道這女孩肯定也是。不過怪了,看她一身的輕便打扮,又聞不出拜金的味道。
“小老闆……”沈瑤又用她柔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説話,“你別這樣一直盯着人家看嘛,很感激你剛才救了我,只是我也應該走了,謝謝你。”
項禹皓點點頭,“程洋,那麼就由你親自送這位小姐回銀龍廳。”
“不用了。”她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説完,她又給項禹皓一個笑容,然後就往銀龍廳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離開,他微皺起眉頭,輕撫着下巴,“程洋,你覺不覺得那個女人很奇怪?”
“奇怪?小老闆覺得她哪裏奇怪?”他納悶地問。
“你去給我查查,她是誰的情婦?”
“小老闆……”程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您該不會想……”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直覺她有問題。”項禹皓説完,不禁提高了音調問:“你以為我想搶別人的女人?我有那麼沒格調嗎?”
“是!是!我會馬上去查查她的背景。”
看到小老闆已經變了臉色,程洋只有趕緊領命。
而進入包廂後的沈瑤也暗自竊喜。剛才看到那小老闆一副惋惜的樣子,那種表情實在是好笑極了!
不過她的外表真的不像記者,所以很多場合她都能夠自由地進出,例如之前某大學的學生在學校的墜樓案,縱使封鎖得再嚴謹,也獨放過她這條漏網之魚,她的氣質確實就像一名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