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咖啡館,歐佑濤一眼就看到他的委託人陸頤寶,因為只有這麼一個人把脖子拉得長長的,一直往門外看。
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長得非常可愛,活像個洋娃娃似的,他猜測她就是陸頤寶的女朋友。
歐佑濤走到他們面前,坐了下來。
「陸先生……」
「我知道你是愛情保全公司的歐先生,我們真的是沒辦法解決了,如果再不求助貴公司,我跟我女朋友就要活活被拆散了。」陸頤寶顯得非常地急躁。
「你放心,我現在就是來聽聽看你們到底有什麼問題,所以你們先別急,把所有的問題都告訴我。」
歐佑濤一向以優雅著稱,見到這麼急躁的陸頤寶,還真是不太欣賞。
這種毛毛躁躁的個性,想也知道一定是女方家長不喜歡他,如果眼前這個洋娃娃是自己的女兒,恐怕他也一樣會反對。
「好吧!」陸頤寶看着身邊的女孩,「薇芯,-説還我説?」
「你説好了。」這個叫做薇芯的女孩子柔順地説。
點點頭,陸頤寶深吸了一口氣。「歐先生,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洪薇芯,今年二十二歲,還在唸碩士班。我們交往三年了,但這段感情不被家人認同,所以我們倆都覺得很痛苦。當然,我們努力很久了,不過因為一些因素,沒辦法讓家人拋棄成見,所以我才在朋友的輾轉介紹下找到了貴公司,希望你可以幫上我們的忙。」
「陸先生。」歐佑濤看了看手上的資料,「據資料上寫,你今年二十五歲,是個職業軍人,難道是因為女方的家人不喜歡她跟職業軍人交往?還是你在行為上曾經做了什麼讓對方父母不能接受的事?」
「反對的不是我爸媽。」洪薇芯嘆了一口氣。「真正極力反對的是他姊姊。」
「哦?」歐佑濤張大了眼。
「哎,這件事很複雜啦!」陸頤寶無奈地看着洪薇芯,「雖然-爸媽沒反對,但也不是很贊成啊,-爸爸還不是一直想用條件跟我交換。」
聽到這裏,洪薇芯也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彷佛一個沮喪的小女孩。
「有點糊塗。」歐佑濤的眉頭都快皺在一起了。「怪不得你們一定要約我出來才肯講,看來你們周遭的關係也滿亂的。」
「確實很亂!」洪薇芯小聲地,並看了看左右,然後才説:「歐先生,不瞞你説,我家有幫派背景。」
歐佑濤睜大了眼。
「在台南,沒有人不知道黃龍幫!而我爸爸是黃龍幫旗下的副幫主。」洪薇芯不好意思地説:「不只我爸,我叔叔、舅舅,甚至是表哥、堂哥他們都加入了,所以要説我家是名副其實的黑道世家也不為過。」
「什麼?不會吧!」歐佑濤聽到這裏,簡直是冷汗直流,眼前這個是黑幫副幫主的千金,如果他把這個Case搞砸,她會不會叫兄弟來砍他啊?「呃……洪小姐,我覺得-外表柔柔弱弱的,根本沒辦法把-跟幫派聯想在一起。」
「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他非常寵我。我從小就不喜歡接觸有關黃龍幫的一切,這我爸爸也知道,因此他從來都沒有勉強過我。可是在我跟頤寶交往後,他有了新的提議,這也關係着我跟頤寶能不能繼續交往下去的條件。」
「-説説看。」
歐佑濤此時的眉頭已經皺得不能再緊了。
夏姊啊夏姊……這是個什麼好差事啊?簡直是在搏命演出吧!
「我爸爸希望頤寶不要繼續當職業軍人,早一點申請退伍,然後加入黃龍幫,他會全力栽培他成為副幫主的繼承人。黃龍幫幫主是我爸的結拜大哥,當初也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打天下,才把黃龍幫發揚光大的。我爸爸對幫主很敬重,幫主也把我爸爸視為生死兄弟,所以如果頤寶同意,這副幫主的位置最後一定會讓頤寶來繼承,只是……問題來了。」
「是啊,很大的問題。」陸頤寶困擾地説:「我們家三代都是軍警世家,我爸爸是警察,十幾年前在一次圍剿青竹幫的時候不幸因公殉職,所以我的家人都很排斥黑道。原本我姊姊跟我都希望報考警察學校,但因為我媽媽反對,所以最後我們兩姊弟才選擇念官校,也算是不枉我爸爸在天之靈了。」
「難怪,一個白道一個黑道,而且又有這麼大的淵源,看來你們這件案子的困難度是難上加難了。」歐佑濤摸着下巴琢磨着。
「我爸爸是不怎麼反對啦,因為他疼我,所以對我跟頤寶的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知道他滿欣賞頤寶的,所以他一直在等頤寶的回應。」
洪薇芯先是嘆了口氣,然後又無奈地看着歐佑濤。「只是這件事一拖也拖了三年,我只好一直唸書,企圖以還是學生為由,不談結婚的事,因為我知道到那時,就要爆發更激烈的衝突了,我爸一定會馬上要頤寶給他一個交代,而頤寶的姊姊也會因為不同意而更強烈地反對,那時會出什麼事都不是我們兩個可以擔待的。説實話,我們真的好無助。」洪薇芯的眼眶開始泛紅。
「薇芯別哭!」陸頤寶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我們這不是找到救星了嗎?我想歐先生一定可以幫助我們的。我知道愛情保全公司的招牌絕對不是浪得虛名,只是你們的收費也不便宜,所以我跟薇芯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如果還不夠,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我可以再去借。」
「嗯,我也可以去打工。」洪薇芯也誠懇地看着歐佑濤。
一百五十萬是這兩個人所有的積蓄?
這麼難搞的案子,就算是五百萬也要考慮一下,但他實在很不忍心看到他們這麼痛苦,又為了怕要付給他的酬勞不夠而積極地在想辦法,這點讓歐佑濤很感動。
「哎!算了,我接就是了。事成之後給我一半就好,你們總也要留點結婚基金吧,就算家裏再有錢,只要不是靠自己賺來的,就沒資格在這個社會上説自己有多了不起,所以我破天荒接你們的案子了。」
聽到這話,同樣也讓陸頤寶跟洪薇芯感動不已,他們兩個手緊握着手,不敢相信歐佑濤會這樣幫他們。
「這……我聽説愛情保全公司辦的案子,成功率都是百分之百,但收費也是以高額著稱的,我知道我們的案子很棘手,如果歐先生在費用上覺得很為難,請你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陸頤寶萬分感激地説。
「你確實是説對了,你們這件案子就算花五百萬,都很難讓人答應去接,但你們兩個人的愛情感動了我,看到你們這麼努力地想再去籌錢,有這個心就夠了,我説一半就一半,不要在這上面再跟我稱斤論兩了,我現在該煩惱的是要怎麼去幫助你們。」
他這番話更是讓兩人感動到不行,上天真的開始眷顧他們了。
歐佑濤從公事包裏拿出一份合約,放在桌上。
「這是我們愛情保全公司必須跟客户簽下的合約,請你先過目,如果沒問題就簽名,也當作合約正式生效。」
陸頤寶翻開了合約,也仔細地看了一遍。
一、保證保護當事人的愛情不受第三者破壞。
二、保證不與當事人任何一方產生戀情。
三、合約進行中,因顧及僱主或當事人任何一方之安危,因此本公司人員若感覺有危險之情況發生,將有責任善盡保護之責,保安人數由本公司安排,費用雙方各負責一半。
四、如雙方有意見分歧的狀況,原則上希望僱主能信任本公司之專業,若真無法配合,僱主有權選擇終止合約,但無法更換另一名執行者,且已付之訂金無法退回。
陸頤寶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把合約遞還給歐佑濤。「歐先生,這份合約很合理,而且也保障了我們雙方,不過不管這份合約的內容是什麼,我都一定會籤,因為我真的很希望有人可以解決我們的事。」
「當然,我是一定會盡力的,愛情保全公司針對違約的賠償金,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我個人是賠償五倍,這五倍也是很可觀的,我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既然你現在已經成為我的客户,我就只能準備為你拋頭顱、灑熱血了。」歐佑濤在心裏也持續盤算着,「現在先請你告訴我,你家有沒有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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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佑濤在工作室裏整理東西,他知道這次如果要到台南,就不像在北台灣這麼方便了。
其實他原本是非常想拒絕這件案子的,但一來被陸頤寶跟洪薇芯感動,二來這是一件超級棘手的案子,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碰到,既然是這麼地刺激,難度又這麼高,那麼等於也是自己在挑戰自己。
其實人跟人真的沒什麼好比的,要比就跟自己比,歐佑濤深深有這種自覺。所以他毅然決然答應接下,並且自動把酬勞減成一半,他相信這件Case如果在確定完成之後,一定可以為自己輝煌的紀錄再添上一筆。
這時公司負責人夏茗筠走進他的工作室裏。
「Out,我聽你助理沈鬱説,你去跟陸頤寶見過面後,決定接下這件Case,也確定下台南啦?」
「是啊!我打算明天就去,所以先進公司整理一些東西。」
「你去談過之後,是什麼促使你這麼急着行動?」她好奇地看着他。
「夏姊,老實説,我到現在還是有一點掙扎,而且心裏有一些忐忑不安。我接了這麼多次的案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歐佑濤難得正經的語氣,讓夏茗筠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感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可不可以説得再詳細一點?」
「其實這次陸頤寶的案子,反對得最厲害的是他姊姊,他姊姊是個女軍官,生活嚴謹,而且嫉惡如仇。」他邊説邊整理着東西,「但陸頤寶的女朋友洪薇芯有黑道背景,她的父親、甚至是家裏的親戚,幾乎都是台南黃龍幫的成員,而陸頤寶的父親生前是警察,因為一次圍捕青竹幫的行動中,不幸因公殉職,所以他姊姊堅決反對陸頤寶跟洪薇芯交往。」
「聽你這麼説,其實他姊姊會反對,倒也是人之常情。」夏茗筠也沉思着,「看來這件Case還真的是有它的困難點。」
「我接觸過陸頤寶跟洪薇芯,知道他們兩個是真心想在一起,或許是那種深深的執着感動了我,所以我決定接下它,而且破天荒的只收他們一半的價錢。」
夏茗筠睜大了眼。「一半?真的還假的?」
「是啊,這案子就算是三百萬、五百萬,也不足以彌補它的困難度,但這是那兩個年輕人全部的財產,他們甚至因為怕不夠,一個説要去借,一個説要去打工,就是要跟我買個希望,這點讓我很感動,所以我一時心軟,便開口降為一半了。哎,現在想想,好像還真是太沖動了點。」他微微一笑,看得出來是在苦中作樂。
「如果是別的Case,我會鼓勵你去接,但我不知道這件Case居然涉及到幫派問題,既然是這樣,不如讓我打個電話給陸頤寶,就説我們在評估過後,覺得太危險,決定不承接了。」
「夏姊,謝謝-這麼替我着想!」歐佑濤拿起了桌上的合約書。「可惜我已經跟他簽下了合約,現在要我違約賠個幾百萬,我也覺得不太甘心,而且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再度失望的眼神。再説,如果我小心一點,也許現在的顧慮都會變成多慮,所以我還是決定要先試試看,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妥,到時賠錢了事我也無話可説。」
「必要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我會透過關係請最好的保鑣來保護你們的。」
「謝啦,夏姊。」
夏茗筠看着繼續收拾東西的歐佑濤,心裏也在琢磨着下一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