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不要!"
是夢,這是在夢裏吧!不然怎麼會這樣!
"熙呀!"
熙不顧天瑜的呼喊,拼命向處所跑去,鞋子跑丟了,裙邊也被撕破了,敬武為她插好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
就在簪子噹啷落地的瞬間,熙也跑到了化作火海的處所門口。
"救火呀!快拿水來!"
"救火呀!"
房間裏,那片火海里,還有敬武君和母親……不行!
熙也知道,如果她跳進火海,自己都不可能出來了。但是,她感到體温驟然下降,如果不衝進火海,好像馬上就要死掉似的。
"你在幹什麼?"
就在熙準備跳進火海的剎那,晚來一步的天瑜使勁抓住了她的胳膊。熙失聲叫道:"啊啊……"
救火的奴婢們都用驚訝的目光看着熙,天瑜不顧這些,更加用力地拉住熙。
"放開!放開我!火裏面還有敬武君和母親!……"
"已經太晚了!現在進去也是白白送死!"
"救人啊,救救敬武,敬武!"
"不要莽撞!就算現在進去,也已經晚了!"
"誰來幫幫我啊!救人啊,誰來幫幫我!"
儘管熙發出絕望的悲鳴,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助她。她癱坐在地,腰被天瑜抱住了,身體不停地顫抖。這時候,她連阿春都不再相信了。
"啊!"
熙使出全身的力氣,在天瑜抱住自己肩膀的手上咬了一口,天瑜痛得身子一歪,將熙放開了,趁此機會,熙飛快地衝進了火海。
"小姐!"
"站住!"
天瑜跟着追了過去,然而熙已經衝進了火海。
再也不能失去我愛的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堅持!無論發生什麼事!
剛進房間,一股熱浪就朝她襲來。她的處所早已變成了灰燼,再也不是她熟悉的樣子。
所有的東西都在燃燒,不一會兒,熙的雙腿就沒有了力氣,熾熱的空氣瞬間就會奪去熙的生命。
"……熙……呀……"
咚!巨大的門框倒在熙的身後,就在那一刻,她聽見附近傳來微弱的聲音,不由得眼睛一亮,顧不上衣角已經點燃,奮力衝向敬武。
"敬武!"
敬武跌倒在房間角落,唯一沒有被火燒到的地方。海蓮已經看不見了。劇烈的冷戰沿着脊背傳遍了熙的全身。
"討……討厭,敬武!敬……武!"
她想要扶起尚有微弱呼吸的敬武,然而敬武卻使勁將她推開了。
"快……走!啊!"
聽到敬武的慘叫,熙仔細一看,發現敬武的一條腿被壓在變成火球的桌子下面。熙來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扒桌子。
"不要!……快……走!啊!"
"尹熙!"
此時此刻,熙突然感覺雙肩清涼,身體被抱到了空中。原來是天瑜看到熙衝進火海之後,連忙把涼水潑到身上,也跟着衝了進來。
天瑜緊緊抱着在他懷裏顫抖的熙,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
熙驚訝得目瞪口呆,奮力反抗,折騰了好半天。可是無論熙怎樣折騰,始終抵擋不過天瑜。
這時,熙終於看清楚了。
"……熙……"
敬武用越來越微弱的聲音呼喚着熙,伸手到空中想去抓她,最終還是倒落下去。
"振作起來!抓緊我的肩膀!"
熙流下了無助的眼淚,看着漸漸遠去的敬武,視線不由得模糊了。
這是做夢吧,蒼天啊,難道是我的罪孽太深重了嗎?為什麼要讓我做這樣的噩夢?這不是夢啊,怎麼會這樣啊——
熙?發光的熙……多麼美麗的名字啊。
母親,這是夢啊,再忍一忍,等我從夢中醒來,一定好好侍候您——
你和我之間,難道只能是這種相思不能相見的命運嗎……
忘了嗎,命運由我們自己創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退縮。所以,如果從夢中醒來,我絕對不會逃走,不會從你身邊逃走。
"大人來了!"
冷冷的空氣中,炸雷般的聲音在熙耳邊迴響。
"拿水來!快!"
"大人!大人也燒傷了!"
"再拿水來!"
冰冷的水不斷潑向熙的身體。
"熙呀,千萬不要閉上眼睛,振作點兒!"
熙感到自己滿臉是水,水裏還混合着某種熱乎乎的液體,然而她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滿腦子只是不斷浮現出那噩夢般的殘酷畫面。
"再拿水來!叫大夫!快!"
熙感到在她耳邊高聲喊叫的聲音也漸漸遠去了,身體和心靈彷彿被撕成了碎片,紛紛散落開來。
這是哪兒?
熙掉進了漆黑的空間。起先還驚恐得大聲尖叫,拼命想要逃走,可是反覆折騰多次之後,她終於放棄了,索性坐在了不知是涼還是熱的地面。就在此時——
熙啊。
誰在叫她,熙猛地睜開眼睛。
是光!
不遠處的某個地方正在發出微弱卻明亮的光。彷彿擔心光會在突然之間消失,熙向着發光處全力奔跑——
熙啊。
就在她要抓住那道微光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讓她難以抵擋的大片光亮。熙不願放棄,四處尋找深情呼喚她名字的聲音,不由得伸出了手。
我討厭一個人……
熙的嘴角在抽泣,那個瞬間,她伸出去的手摸到了什麼東西,不是風,也不像流水,耀眼的強光漸漸熄滅了。
熙伸手摸到的是黃色的花瓣,轉瞬間,熙面前出現一片鮮花的海洋,與蔚藍的天空相互映襯,彷彿一幅絢爛的油畫。
然而站在花海和天空之間的卻是海蓮,是任何時候都對她慈祥地微笑的海蓮。
"噢?為什麼突然流淚了?"
海蓮的面容讓熙的眼淚沿着臉頰滴滴滑落,很快她用袖子擦乾了,但是她怎麼也控制不住,淚水還是不停地流淌。熙一邊擦着眼淚,一邊用眼角瞟着海蓮。海蓮微微晃了晃肩膀,示意熙不要哭了。熙理解了她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眼含熱淚地露出了笑容。海蓮也跟着笑了。熙小心翼翼地挪步走向海蓮所在的花地,但是——
熙啊!尹熙!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熙慌忙向海蓮望去,海蓮微微頷首,用手指着熙身後那片從天而降的大海,不,準確地説是停泊在海面上的一葉扁舟——
去吧。
剎那間,好像在歡迎她的海蓮開口説話了。
是母親嗎?
熙想開口説話,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熙搖了搖頭,把手伸向海蓮,海蓮只是奇怪地笑着。
母親?
熙讀不懂海蓮的心思,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就在她用手捂住眼睛,想把眼淚擦乾的時候,突然颳起了兇猛的強風。
啊!
熙的身體突然被吹向空中。與此同時,所有的鮮花和大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熙驚恐不已地尋找海蓮的面容,但是她身邊所有的東西都燃燒起來。
"不!母親!母親!"
海蓮在火海中消失了。
熙忽然睜開了眼睛。
"熙呀!"
天瑜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守在熙的身邊,看着原以為再也不會睜眼的熙雙眼放射出光芒,他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凝視着屋頂的熙把頭轉向天瑜,嚅動着乾裂的嘴唇,好像要對天瑜説些什麼。天瑜急忙把耳朵貼到熙的嘴邊。
"……火?……"
熙問道。天瑜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敬武呢?母親呢?
熙用毫無生氣的眼神向天瑜問道。
"首先要把身體恢復好。"
天瑜沒有正面回答,將旁邊的小水杯送到熙的嘴邊。熙斷然拒絕,她把頭轉向另一邊。水灑了,順着她的脖子往下流。
"你看……"
天瑜拿起身旁的手絹,輕輕地擦拭熙的嘴角。水滴已經流進了熙的胸部,這讓天瑜不知如何是好。天瑜剛從熙身上收起微微顫抖的手,熙卻用力抓住了天瑜的衣領,讓人難以相信她是個曾經在死神面前徘徊了五天的人。
熙的執著讓天瑜不得不凝視着她,眼神里包含了無限豐富的含義。熙的嘴巴張開,就像魚。
"敬武和母親都去了,不是夢,而是現實。"
天瑜埋怨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會表達感情。聽了天瑜的話,熙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哦,知道了,我的夢意味着什麼……母親所在的花海意味着什麼,我知道了,所以就流淚了。
如果能叫出聲來,或者聽到否定的回答,熙的心也不會撕裂般疼痛,她閉上眼睛,強忍悲痛。
這種時候,我應該怎麼幫她啊?天瑜無比愛憐地拉過熙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撫摩。
突然,熙狠狠地説道:"我好想死。"
天瑜聞言,不由得臉色驟變。
現實不像現實,我想死掉。
熙自言自語。天瑜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好像要將它握斷。
"你絕對不能死,從我救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
熙的身體猶如風中之火,不停地顫抖。
"放棄你心裏的想法吧。"話音落地的同時,天瑜用自己的手輕輕地包裹起熙的手掌,小心翼翼,呵護備至。然而,熙卻覺得就像抓了個異物。
握着敬武的手,我真的好緊張,只要看見哥哥,我就按捺不住心跳……敬武,我到底怎麼做才好……沒有你,我又怎麼活在這個世界上啊,母親的面容也還是那麼清晰……我的心好痛,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
熙連眼淚都沒有了,面對如此慘烈的遭遇,她沒有流淚。也許放聲痛哭才能讓她感覺舒服。
"我去叫大夫。"
天瑜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許久沒有説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熙。天瑜剛剛走出房間,熙就開始呻吟起來,口中發出的聲音與其説是抽泣,不如説是哀鳴。
"小姐!小姐!"
熙喘着粗氣,用手緊緊握住牀邊,正在這時,阿春進屋了。
"小姐,是我,我是阿春,看看我好嗎?"
阿春急切地抓住熙的手,大聲哭喊。如果是平時,熙還能笑給她看,可是現在,她已經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小姐,一定要好起來呀!不管怎麼樣,也請説句話啊!小姐你要是這樣,奴婢我該怎麼活啊……"
看着面容蒼白、全無血色的熙,阿春哭了。
這時,有個想法突然閃過熙的腦海,她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小姐!"
熙不顧阿春的喊叫,來不及整理衣服,便瘋狂地走出房間,走向她記憶之中的地方。
周圍的奴婢們都驚訝地看着熙。熙走出房間,連衣帶也沒繫好,肩部白皙的皮膚赫然暴露在外。她沒有穿鞋,赤裸着雙腳。更讓奴婢們吃驚的是熙淚流滿面的樣子,所有在場的人無不揪緊了心。熙一刻不停地流淚,淚水滴落的痕跡佈滿道路。
來到院子裏的池塘邊,熙停住腳步,蹲下身去。
敬武的信就掉在這附近啊,應該是啊!……
熙瘋了似的四處尋找,不僅如此,她還像瞎子似的在冰冷的地上胡亂摸索。
可是,無論她怎麼苦苦尋找,都沒有信的蹤影。熙的目光停留在水波盪漾的池塘,眼中發出可怕的光芒。熙剛剛走到池塘邊,那些在旁邊不敢勸説、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奴婢們全都失聲尖叫起來。
"你在做什麼?"
這時,有人在熙的頭頂生氣地説道。與此同時,一件厚厚的外衣也披上了她的肩膀。
"還不趕快低頭!"
天瑜惡狠狠地呵斥着在旁邊觀望的奴婢,然後拉住就要從熙肩上滑落的外衣,幫她披好。站在天瑜身後的阿春動作有些遲緩,不知所措地看着熙。
啪!熙用力甩開了天瑜搭在她肩上的手。天瑜皺了皺眉頭,隨即又把熙的身體抱住了。旁邊的奴婢們驚訝地看着這一幕。
算了吧,這麼費力幹什麼?
突然之間,熙的憤怒好像沒有了蹤影,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拗得過天瑜。因為她讓天瑜感覺到自己顫抖的樣子,天瑜肯定不會放手,所以她終於放棄了掙扎。
"現在不反抗了?"
看着突然平靜下來的熙,天瑜小聲問道。熙不置可否,而是把眼睛閉緊,兩行淚珠潸潸而落。
"吃點兒東西吧,好嗎?"
但是,熙並沒有張口,而是伸手推開了阿春。
"小姐!"
又過了好幾天,窗外開始落雪了,似乎在宣告冬天的到來。熙在房間裏,呆呆地看着逆反天時而盛開的鮮花。阿春放聲痛哭。
"總是這樣怎麼行啊,難道小姐想死嗎?"
"阿春。"
"不要這樣!對於終生追隨小姐的奴婢來説,您這樣做太過分了!"
"你不在我身邊也行,我會給你足夠的錢,隨心所欲地生活去吧。"
"不!就是死,我也要在小姐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您還是從前的小姐。"
從前的小姐……
熙已經想不起自己原來的樣子了,好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一切都模糊不清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時間過去得越是久遠,敬武和海蓮的面容就在她的腦海裏越發清晰。
"哐!"
房門被人用力推開,門框都要震斷了。天瑜身穿華麗的禮服,走了進來。
不管什麼時候,天瑜看熙的目光總是又陰又冷。
天瑜看了看原封不動的粥,又看了看熙,最後視線落在她乾巴巴的嘴唇上。
"滾!"
天瑜命令阿春。
"可是,大人……"
"沒聽見讓你滾啊!"
阿春還想上前保護熙,可是在天瑜再次呵斥之下,不得不緊咬嘴唇走了出去。
哐當!房門剛被關上了,天瑜來到熙的跟前。
"你想到什麼時候?"
熙下意識地瞟了天瑜一眼,再也沒有別的反應。
"看着我,我讓你看着我!"熙目中無人的樣子讓天瑜氣憤不已,於是天瑜大叫,按着牀的手不停地顫抖。
"哪怕一點兒也好,喝點粥,快點!"
天瑜把熙的身體拉起來,盛了一勺快要涼透的粥,送到熙的面前。就在熙要再次扭頭的時候,天瑜強迫熙張開嘴巴,把粥餵了進去。
"我讓你吃!"
"咳咳!"
但是,熙連水都喝不下,哪裏還能吃得下粥。她身體前傾,艱難地嘔吐起來。天瑜恢復了理性,對熙説道:"對不起,我以為這樣……"
天瑜鬆開手,滿臉的自責。熙看着天瑜,思緒萬千。
看來,這個人很像敬武的兄弟啊,敬武在迷惘的時候總是習慣用一隻手捂嘴,是啊,很像……
熙伸手去端牀頭的水杯。天瑜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着她。熙只是喝了點水,並沒有什麼奇怪。可是,天瑜的表情和剛才判若天壤。他笑了。
"慢慢地喝。"天瑜小心翼翼地説道。
"對,就這樣慢慢地……"
嗤。看着天瑜驚訝的神情,熙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嘲笑。
明明可以這樣笑,為什麼以前不笑?還總是視我如蟲豸,為什麼突然對我這樣?我還沒有軟弱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是的,我不軟弱,絕對不軟弱!
現在,熙當然不會接受天瑜的好意和愛情,即便是純粹的好意和愛情。
"再拿點兒喝的給我。"
天瑜心明眼亮,歡笑着走向房門。天瑜剛剛出去,熙就下了牀,眼珠閃閃發光。她沒有片刻猶豫,用盡渾身力氣跑向院子外面的池塘。
熙剛走到池塘邊,一陣輕風吹來,倒映在池塘裏的圓月便不見了蹤影。
我曾下定決心守護好。結果我也只是個言而無信的女人啊。
原以為淚水早已哭幹,想不到又沿着臉龐流下來。熙一邊抽泣,一邊還在默默呼喊着某個人的名字。
"信……烋……哥哥……"
上天會保佑信烋哥哥,幸虧哥哥忘記了我……
想起信烋,熙就哭得更厲害了。為了拯救表妹而奮不顧身,信烋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他是熙心底永遠的痛楚,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熙回頭看了看,很安靜,夜已經很深了,奴婢們都看不見她了。
再見,再見了。
熙並沒有決定向誰道別,只是彎腰朝着大門拜了幾拜。
然後,熙奮身跳入池塘。她緊閉着眼,感覺冰冷的液體浸透了她的五臟六腑。
刷刷刷刷!
就在她感覺自己接近彼岸之光的時候,身體卻又漸漸浮起,空氣重新湧進她的肺部。
"大人!"
剎那間,院子裏燈火通明,奴婢們手舉火把,注視着渾身濕透的天瑜和熙。
"大人,沒事吧?"
"小姐!"
失敗了……
此時此刻,熙的腦子裏只能想到這些。她一邊咳嗽,一邊無力地癱坐下去。天瑜緊緊地抱住她,似乎再也不願鬆開。
"絕對不要放棄,絕不!"
熙暗下決心不把水吐出來,天瑜卻把手指伸到她的口中。於是,冰冷的池塘水猶如噴泉,從熙嘴裏噴射出來。看着完全虛脱的熙,天瑜的臉色再度變得慘淡而難看,彷彿難以治癒的傷痛掠過他的心口。
"醒了嗎?"
剛剛睜開眼睛,熙就聽到天瑜的聲音,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身體裏還有熱血在流淌。熙把視線轉向旁邊,天瑜則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
天瑜的眼神之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憐憫和愛情,只有隱藏不住的憤怒和厭煩。
"像你這樣的人,真的太殘忍了!"
熙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天瑜,就連自殺都不能如願,這讓她感到無比的寒心。
"你——"
天瑜粗魯地説道:"如果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不要在我面前説這種話。"
熙打了個寒噤,天瑜真的沒有放棄她。
"其實你只是個小女孩。"天瑜的手撫摩着熙的臉頰,温柔的動作讓人不可抗拒。"比你漂亮的女人我見過很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天瑜把臉朝向熙,冰涼的額頭緊貼着熙略微有點兒熱的額頭。"在我眼中,尹熙只是個小女孩呀,為什麼……"
向來冷靜從容的天瑜竟然低聲抽泣起來,他不停地自言自語,讓熙沒有説話的機會。
這男人為什麼突然這樣?現在,敬武死了,難道你想取代他的位置嗎?絕對不可能!
熙努力往別的方面去想,低低地冷笑一聲。她知道天瑜在等待她的回答,可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她不想把這些無須負責的話當做瞬間的同情。儘管如此,她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還是莫名其妙地變得温暖起來。
兩人沉默不語。時間越長,天瑜眼中的熱情就越少。他告白了內心,卻沒有得到熙的回應,他的心受傷了。
椅子吱扭響了一聲,熙以為天瑜起身離開了,可是天瑜仍然俯視着她,並將一張白紙遞到她的眼前。
"知道這是什麼嗎?"
"給我!"
熙看出那是什麼,一下子坐了起來,努力伸手去抓。天瑜輕鬆避開了。熙撲了個空,一下子跌倒在天瑜的腿上。看着把握不住身體平衡的熙,天瑜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然後馬上又變成了殘忍。
"啊,不!"
天瑜不顧熙的呼喊,果斷地撕爛了敬武寫給熙的書信。
看着被撕成碎片的信,熙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心中的疼痛更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反正也是沒用的東西。"看着熙從牀上伸手去接掉落的紙片,天瑜説道。
"你……你!"
剛才的一絲憐憫現在徹底消失了,熙舉起手來,想要打天瑜,可惜夠不着。天瑜擰住熙的手腕,順勢將她的身體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從來沒有懷疑過嗎?"
"不要碰我的身體!"
"你想過沒有,那場大火是怎麼燃燒起來的?如果不是精心的謀劃,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火災,不是嗎?"
天瑜的臉貼近了熙的鼻尖,看着熙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樣子,又接着説道。
"是的,是我做的,是我下令點燃你的處所!"
熙滿臉驚詫。"説……謊……"
"為了得到你,哪怕吃點兒苦,也沒有關係。這樣一來,我就徹底擁有你了。"
天瑜的表情異常殘忍,讓熙徹底感覺到他是多麼可怕的人。
他的笑容那麼卑鄙,簡直不是人,而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瘋了,你……你……你還是人嗎?那可是你的母親!你的兄弟呀!"
"只要妨礙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無論是誰,我都不在乎。"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熙把天瑜打歪了腦袋。
"就這些嗎?這樣你什麼事也做不成。"
噹啷!天瑜從腰間掏出刀來,遞到了熙的手上,然後心滿意足地注視着氣喘吁吁的熙。
"想殺我嗎?來啊。"
"你!……"
你讓我殺,你以為我不敢嗎!
熙舉起了拿刀的手。就在快要刺到天瑜脖子的時候,熙忽然睜開了眼睛,手裏的刀也掉到了牀上。
"嗚……"
熙雙手捧臉,身體蜷縮成團,就在尖刀掉落的同時,積攢在內心深處的鬱憤也爆發了。
"為什麼?"
熙柔弱的拳頭捶打着天瑜的胸膛。"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為什麼!……"
熙的悲鳴陣陣敲打着天瑜的內心。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呀!……"
不能殺了他!雖然他該死,但是太可怕了,我,我,我……
自從敬武和海蓮離開她的身邊,熙還是第一次哭出聲來。撕心裂肺的悲鳴。
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熙視線矇矓,卻還想放聲痛哭。天瑜托起了她的下巴。
"以你現在的樣子,根本不可能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傷口!"
"你……"
"憤怒了吧?想殺死我吧?如果想,那就堅強起來,不要講究手段和方法。"
天瑜把熙的手放在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上。
"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熙的纖纖小手被天瑜用力握住。
"你走吧。"
但是天瑜使勁抓住熙的小手,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當你認為自己強大到可以殺死我的時候,再到這裏來,我一定等着你。"
説完以後,天瑜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熙的手。他的臉上掠過深深的憂傷,彷彿向熙無言地呼喊。但是,熙的眼睛裏燃燒着憎惡之火,根本感覺不到這些。
天瑜出了房間,熙緊閉雙唇,良久無語,只是呆呆地凝視着天花板。
她伸出纖弱的手,抓過了面前的利刃,敏捷地移身下牀。她的動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利索。
你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的,天瑜!我一定要殺了你!
熙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吃飯,更沒有好好睡覺了,然而此時此刻,她那蒼白的臉上又漸漸有了紅潤的氣色。她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米粥,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胃部突然接觸食物,總是想吐,但是她強忍痛苦,猶如喝水般把米粥吃進了肚子。
熙視死如歸的眼睛裏流露出勃勃的生機,她抱緊了復仇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