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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狂怒的雷聲,在天際轟隆隆地咆哮着,豆大的雨點,無情地灑落在緋雪身上,打痛了她稚嫩的肌膚。

    他的身影在勉眼前若隱若現,她得很努力地追趕着,才不至於將疾奔的慕陽追丟。

    克莉絲夫人説完之後,夕楓擔憂地牽着緋雪的手,問:“現在身子好點沒?頭還疼不疼?”

    “我沒事了,媽咪,你不必為我擔心。”

    “沒事就好,醫生説你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應該多休息,不要説太多話。你累的話就再多睡會兒,我幫你熬了些雞湯,待會兒再端來給你吃。”

    夕楓替緋雪拉了一下被子,隨後便走了出去。

    待眾人離去之後,緋雪的心裏仍不斷地想着昨天的事。

    那片深不可測的廣大樹林裏,真的有一間舊宅嗎?為何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慕陽又為何為了回到舊宅,冒着風雨沖人樹林當中?

    想着想着,緋雪不知不覺又再度進人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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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之後,緋雪終於康復了。

    一恢復健康,她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回到那片樹林,去看看那棟傳説中的舊宅。

    可惜她還沒走進樹林裏,立刻被母親叫住。

    “緋兒,你又要進這片樹林做什麼?上回你差點迷失在樹林裏出不來,你忘了嗎?

    若不是慕陽少爺及時發現你走偏了路,很可能你們就這樣迷失在樹林裏面。這件事有多嚴重,你難道不明白嗎?

    “可是,我只是……”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獨自一人進人這片樹林,這樣實在太危險了。對了,下午榮伯有事要忙,不如你去幫他修剪一下花木。”

    生怕好奇心重的女兒,一找到機會就往樹林裏跑,夕楓不得不找個法子將她支開。

    “好啊!

    見緋雪乖乖地答應,憂心忡忡的夕楓,這才放下一顆志意不安的心。

    絆雪到柴房拿了剪刀,就要去修剪樹木,無意間在花園裏碰到慕陽和辰希二人。

    “你的身體己經康復了嗎?”俊美温柔的辰希開心地問。

    “已經好多了。”緋雪低着頭,害羞地回答。

    “你是個很勇敢的女孩,你們的事.我都已經聽榮伯説了雖然很想再跟你多聊一會兒.不討我下午還要練琴,得先走一步了。BEY!BEY!”

    辰希離開之後,緋雪以為慕陽也會跟她打聲招呼的,畢竟那天在大雨中的樹林裏.他們的關係已經有了微妙的改變,不是嗎?

    就算他們八字不合.起碼也曾經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夥伴。

    再説她為了救他,一連病了好幾天,他從不來探視她也就罷了,至少也該基於禮貌,向她問聲好、道個謝吧?

    但是他沒有。

    慕陽僅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視而不見地離開,彷彿站在他面前的緋雪是個透明人似的。

    那一瞬間,緋雪覺得全身的血液部往上衝,她簡直憤怒得難以言喻。

    這個可惡、霸道又冷漢的傢伙,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雖然緋雪意外地救了慕陽一命,令慕陽不再那麼敵視她,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始終不見改善,只是由過去刀光劍影的熱戰,進人彼此視而不見的冷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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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六年的時間很快地過去了-

    這日,緋雪一時興起,便利用休假的清晨,拿起剪刀,開始幫忙修剪別墅駐院中,綠意盎然的花草。

    一邊修剪,緋雪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童話故事中,常出現在森林裏的可愛小動物。

    “這排灌木怎麼老是修剪成這種一成不變又古板的形狀?如果可以把它剪成更可愛的形狀,那不是有趣得多嗎?”

    想着想着,緋雪清麗的容顏,突然漾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二少爺,夫人吩吩過了,您務必要準時在老師的陪同下練琴。但是今天早上鋼琴老師在琴室裏等了您很久了,卻不見您出現,您到底到哪兒去了?”

    看着盡忠職守的吳嫂,滔滔不絕地叨唸着他好不容易蹺掉的鋼琴課,左辰希只是涼涼的道:“嗯……我不小心忘了。”

    “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忘呢?更何況這是您每天固定要做的例行功課之一,怎麼能説忘就忘呢?”

    吳嫂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繼續口沫橫飛地説道:“夫人對您的期望和苦心,您難道不明白嗎?如果您再這樣蹺課下去,怎麼對得起夫人的用心啊!

    要知道,夫人一家自你外祖父以來,便是優秀的音樂世家,辰希少爺您繼承了這樣的優良血統及音樂天分,自然有這個義務將這優良的傳統,傳承下去。”

    為了早點讓苦口婆心的昊嫂不再嘮叨下去,辰希立刻回答:“我保證下不為例!”

    接着,為了轉移吳嫂對他過度的注意力,他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窗外,隨口説道;

    “喔,對了,院子裏的兔子還真不錯看。”

    “兔子?哪裏來的兔子?咱們前院向來只種些花花草草的,什麼時候出現了兔子?”

    吳嫂一回頭,自窗口瞥見維雪的傑作-原本優雅的長形灌木,硬是被熱愛小動物的緋雪,給剪成二條長短不齊的兔耳朵。

    她大吃一驚地張大嘴巴,原本架在她尖挺如巫婆般鼻樑上的老花眼鏡,險些就滑落了下來。

    “楊緋雪!”一陣狂吼自盛怒的吳嫂口中發出。“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庭院裏的花草會被你修剪成這樣?”

    看着吳嫂飛也似地衝了出去,左辰希不由得露出一陣會心的微笑。

    自從六年前她第一天上學時,勇氣十足地拿起書包砸向他那個狂妄自傲的大哥之後,他便認為,這個與眾不同的小妮子,總有令他大開眼界的一天。

    沒想到她況寂了這麼久!終於再度地“東山再起”,幹了另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將庭院中端莊的方型灌木,一口氣剪成可愛的動物造型。

    看來她的藝術天分,一點也不比他差啊!

    當怒髮衝冠的吳嫂,張着猙獰的魔爪,狠狠地逼向一臉無辜的緋雪,並且大聲地指責她任性妄為和大逆不道時,向來天真單純的緋雪,也開始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

    唉!蒼天弄人,學校裏出了一個囂張自大的魔王也就罷了,為什麼連皇宮裏,部有巫婆來找她的麻煩呢?

    “是誰准許你將花草,修剪成這副模樣?”吳嫂怒視着她,疾言厲色道。

    “是我答應母親,要幫忙整理庭園裏的花草,但是……”

    “你們母女倆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自作主,將原本整齊美觀、氣派華麗的花園弄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可是昊嫂,你真的不覺得,原本方方正正得像長崎蛋糕的灌木,修成可愛的動物造型,要來得新鮮有趣多了嗎?”

    “住口!你這不知輕重的丫頭,做錯了事還不肯認錯,難道反駁就是你犯錯時的一貫態度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真為你的家教感到羞恥。”

    維雪一聽吳嫂把怒意算到母親頭上,也忍不住憤怒地反駁:“如果我這麼做有錯,也是我一個人的責任,跟我的母親無關,請你不要污辱我的母親。而且我原本也只是想讓這個死氣沉沉的花園,看起來活潑有朝氣一點罷了。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哼!你説這個請一流名家特別設計的美麗庭園死氣沉沉?我真懷疑像你這種又瘦又小,行為莽撞又粗魯的女孩,是以什麼樣的審美眼光,來欣賞這高貴的庭園藝術的。”

    昊嫂那番尖酸刻薄的話,聽在緋雪的耳中,深深地刺傷了她長期以來,深藏在內心那股帶些自卑,卻又無比堅強的自尊。

    “我的確是個又瘦又小,既窮又不起眼的小丫頭,但我也是個人,是個有自尊,需要人革重的人。就算你看我再怎麼不順眼,也沒有資格這樣惡劣地批評我。”

    “唷-我不過是對於你那番惡劣的行徑,小小的批評了一下而已,你就不斷頂嘴。難道我身為左家的總管,沒有糾正你這個下人的權利嗎?”

    緋雪那副絲毫不懂得“敬老尊賢”的態度,顯然也惹怒了性情執拗的吳嫂,她氣得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繼續叨唸:

    “還是你以為,温柔慈善的夫人當年順手所施予的小小恩惠,讓你這個身分卑微的傭人小孩,跟少爺們上同樣的貴族學校,並支付那筆龐大的學費,就是暗指你從此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再也不用將我這個老人看在眼裏?”

    “我沒有那個意思,況且我一點也沒有讓母親及夫人失望,我的成績在學校一向都是名列前茅,從來沒有浪費過夫人的一分一毫。”

    因為自轉學的第一天起,緋雪就倍受老師、同學的敵視與冷落,造成了她只熱衷於書中的世界,不愛與人親近的個性。

    沒有任何朋友的緋雪,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書中的古聖先賢,還有一則則陪她從小到大的童話故事,和許多令她愛不釋手的散文、小説。

    所以個性沉默寡言、在校毫不起眼、從不受人關愛的緋雪,唯一自豪的,只有她那耀眼的成績。

    “哼!話説得倒好聽,誰不曉得你從小就把自己當成公主一樣,所以我們這些下人哪有什麼資格批評你、糾正你?”

    “我……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見緋雪心慌地想要辯駁,吳嫂以為她是心虛,便毫不留情地接着説道:“你只是一個自以為是,又固執魯莽的平凡女孩而已。鳥鴉再怎麼虛榮,也沒有變成鳳凰的可能!

    一個傭人的小孩,竟妄想要變成公主那種高貴的身分,太可笑了!讓我來點醒你,別再作些虛幻不實的白日夢了。你既不是公主,當然更高攀不上王子。這就是現實!”

    吳嫂無情地訓誡了楊緋雪一頓,隨即轉身離去,獨留下深受打擊的緋雪,倔強地任由淚水在眼眶氾濫,也不肯盡情的宣泄。

    “我只是喜歡看書、喜愛幻想而已……幻想有什麼錯?我又沒傷害過任何人……”緋雪用着微弱的聲音,獨自呢喃着方才未説出口的話。

    自從父親失蹤之後,忙碌的母親一人負起養育她的重任和一家的生計,沒有太多時間陪她,令緋雪時常感到寂寞。

    這時,只有童話故事當中多彩多姿的夢幻世界,才能撫慰她孤寂的靈魂。

    當公主一直是她最渴望的夢想,想不到如今竟被人如此殘酷地擊碎。

    滿腔悲憤難以發泄的緋雪,不願再回別墅去面對眾人那據

    傲卑劣的嘴臉,一轉身,跑進了那片人煙罕至的濃密樹林裏。

    直到她倦了、累了,這才停了下來。

    環顧四周,都是一片相同的翠綠,樹梢間灑落一道道燦爛的陽光,令她僅能從日照的方向,大約判斷自己正往什麼方向前進。

    她好奇地在這片新發現的天地裏自由地穿梭着,直到發覺腹內飢餓感和雙腿疲憊感襲來,原先抱持的新鮮感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夕陽逐漸西移,此刻的她不但又餓又累,而且還迷失在這寬闊無邊的陌生森林裏,越往前走,光線就越暗。

    緋雪原本以為這一路前進的方向,應該是回去的路,誰知越往前走,似乎越進人森林的深處,碩大高聳的巨木,和一大片濃密的樹葉擋住了大半的陽光,令這幽靜的森林更顯得詭魅恐怖。

    天色越來越黑,而心驚膽跳的緋雪不管怎麼繞,也繞不出這片樹林。

    而且如果天色一黑,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將更顯困難,突地,她腳步一個踉蹌,右腳陷進了一個深及膝蓋的凹洞之中。

    更不幸的是,她的腳竟被卡在洞內,拔不出來。

    在這種偏僻荒涼的森林裏,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凹洞?會是狩獵用的陷阱嗎?

    應該不是,否則方才她的腿應該已經被陷阱夾斷了才對,不會這麼幸運只是受點皮肉之傷而已。

    緋雪伸出雙手小心地摸索着,發現自己似乎踩在一塊已經腐朽的老舊木板上,因為腐朽的木板已承受不住她的體重,所以她才會一腳陷落在這塊舊木板裏。

    問題是,在這杳無人跡的森林裏,誰會在這裏放上一塊木板來惡作劇呢?

    更何況她會一腳踩空,證明木板之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個謎樣的空間。

    不過此刻又餓又累、又驚又怕的緋雪,早己無暇去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現在的她只想快點找到出路,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好好的吃一頓。

    可悲的是,現在的她就算還有體力,也走不出去了,夜裏的森林一片黑暗,再加上她一腳卡在那塊可恨的木板裏,根本運動都沒法動。

    越近深夜,夜梟的低鳴聲,就更顯得詭異駭人。

    緋雪一個人被困在黑暗的荒野,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童話故事中所敍述的一段情節-公主誤人“黑暗森林”,林中的魔獸在低吼咆哮着,冷風呼呼地吹來,凍得人渾身直打略嗦。

    然後黑暗的草叢中,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悉卒聲,可怕的三頭六尾狼魔獸終於出現。

    一想至此,緋雪嚇得嚶嚶啜泣起來。

    她不要就這樣死在這片恐怖荒涼的森林裏,她好怕……好怕一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兒,連靈魂都得永遠在此孤獨地徘徊着。

    她多希望……多希望她心目中的王子能快點出現,騎着耀眼的白馬前來。但是……但是她不是公主……

    當那羣嬉笑怒罵地指責她、恥笑她的嘴臉,一一浮現在眼前,緋雪就再也剋制不住,淚流滿面。

    “哈哈哈……你只不過是個沒地位的傭人的小孩,竟然還好念思厚着臉皮説自已是公主?異是個不要臉的醜八怪。”

    “傭人的孩子,居然敢自稱是公主,真是笑死人了。”

    不要……不要再説了……她不是……她不是什麼醜八怪,她是媽媽口中最珍愛的小公主啊!

    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愛拼命地嘲笑她?

    想起六年前父親失蹤那夜,一直到現在,她一直都像是個倍受委屈的灰姑娘,咬緊牙根,堅忍地承受着命運的磨難。

    而她心目中最嚮往、仰慕的王子,又在何方?

    難道只因為她不是公主,而是個貧窮又卑微的傭人之女,所以就沒有王子來救她……

    悲傷的淚水,滴滴滑落粉頰,在冰冷的晚風中,無聲無息地墜落。

    蕩然,低聲啜泣的啡雪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陣悉卒而來的異樣聲響。

    難道是……森林裏的野獸嗎?

    一道迷濛的光影,由遠而近、緩緩地靠了過來。

    隨着那陣異聲的接近,緋雪胸口的鼓動更趨劇烈,那股強烈的緊張感,簡直快令她嚇暈了。

    “是你!”

    直到一道亮光射向她,她才驚異地發現,原來來者不是她所懼怕的狼魔野獸,也不是她期待已久的王子,而是出乎她意料的……魔王?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左慕陽微蹙着俊逸的劍眉,帶着一股莫名的敵意,冷冷地質問着緋雪。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縱使滿面的淚痕未乾,楊緋雪還是不甘示弱地回答。

    冷傲的目光斜睨了她一眼,左慕陽突然發現她曲起的雙腿似乎有了異樣,“你的腿受傷了?”

    慕陽好心地超近探視,緋雪卻刻意想與他保持距離,冷淡地回了他一句……

    “這點小傷死不了的。”説完,便倔強地轉過頭去。

    “看來,一向獨立自主的楊緋雪,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也不便多管閒事。”語畢,慕陽轉身作勢要走。

    “哼!你這句話只對了一半,本姑娘就算需要協助,對象也絕對不會是你這樣狂妄自大的大少爺。”

    “這麼説,你這個渾身上下湊不足三兩肉的瘦竹竿,是不屑本少爺的拔刀相助羅?”左慕陽額際的青筋暴現,咬牙切齒地説:“好大的膽子,憑你的身分,也敢跟我頂嘴?”

    “是竹竿又如何?古人説:“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大少爺肯誇我一句瘦竹竿,小的還要感激涕零一番哩!誰叫少爺這麼慷慨大方,將在下比喻成‘有氣節,又虛心’的竹竿呢!”楊緋雪皮笑肉不笑地又繼續譏諷道:“不過再怎麼説,我這根瘦竹竿也比你這身長滿了‘東坡肉’只會狂吠的傢伙,要來得高雅有氣節多了。”

    緋雪嘲諷他那身健美的肌肉為五花肉的話語,激怒了向來自負的左慕陽。

    “可惜,現在像個笨蛋一樣被困在陷阱裏的,可是你這個自認為聰明絕頂、高雅有節的瘦竹竿,而不是我這塊空有外表的五花肉。”

    “我沒有你那麼卑鄙狡猾,所以才會不小心被陷阱困住。”

    左慕陽原本幸災樂禍的眼神,在接觸到了她腿上緩緩滲出的鮮血之後,轉為凝重。他若無其事地走近緋雪身邊,蹲了下來。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平常在學校總是一聲不吭的你,私底下竟也有這麼牙尖嘴利的一面?”

    “你要幹什麼?不要靠近我。”緋雪警覺到了慕陽朝她越靠越近,下意識地想要逃開,這個自第一眼看到她便不順眼的驕縱少爺。

    即使緋雪對慕陽的敵意表現得那麼明顯,但慕陽仍堅持靠近她以觀察她的傷口。

    “你不要再亂動,小心腿上的傷口越扯越大,到時若是失血過多,變成了荒林中的冤魂,可怨不了我。”

    慕陽俊秀的臉龐一貼近她,緋雪的胸口再度響起一陣莫名的鼓譟,跟當年初見時相比,他顯然更加地俊美出眾。深邃俊挺的五官,猶如希臘神話中俊美的神只。

    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和自卑心,令緋雪難過得低下頭去。無怪乎慕陽身邊的人總愛笑她像個醜八怪,她雖自認長得不醜,但跟英俊出色的左慕陽一比,確實黯然失色得像只醜小鴨。

    就在緋雪墜人了多愁善感的愁懷之中,慕陽已一手攬起她的腰,在她來不及反應時,用力地幫她將卡在木板破洞裏的右腿抽了出來。

    “啊!好痛哦!你這個卑鄙的小人,你一定是想趁這個機會報仇!”

    雖然重獲自由,但右腿的劇痛,令緋雪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注意你説話的口氣,這就是你報答本少爺救命之恩的態度?”

    “誰需要你的幫助?我可沒有開口求你過,是你自己自作主張,愛管閒事的。我可沒有義務得感謝你。”

    “正合我意,方才我只是一時間着無聊,才留在這兒陪你抬槓,打發打發時間。既然咱們部有了共識,那就在此分道揚鑣!省得還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去遷就對方。”

    左慕陽話一説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而右腿受傷的緋雪,迅速地包紮好腿上的傷口之後,茫然地看着黑暗的樹林,不知該往哪邊走才能出去。

    突然,見到前方不遠處,慕陽手電筒的亮光時明時滅,她靈機一動,只要跟着他走,應該就不至於迷失了。

    剛開始腿長、腳程又快的慕陽,前進的速度令受傷的緋雪險些跟不上。但後來不知怎地,慕陽前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緋雪不安地想,難道他已經發現自己偷偷地跟在他後頭了嗎?

    果不其然,慕陽走沒幾步便停了下來,邪魅的唇角微揚,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對着她説;“我記得,我們已經達成共識,要分道揚鑣了吧?”

    “笑話,這條路又不是你開的,你憑什麼阻止我走這條路?況且我只是剛好想走這條路回去罷了,要不要跟你走在同一條路上,又關你什麼事?”

    自負的笑容,洋溢在慕陽傲然的俊美容顏上。“這條路雖然不是我開的,但這整塊地可都是屬於我家的領地。”

    緋雪雖然老早就知道左家是個富貴人家,但一聽到這麼大的一片土地,都屬於左家的產業,仍是驚訝得昨舌。

    “但是本少爺向來心胸寬大,所以不介意讓你走在我的領地上。不過有件事我想光提醒你,現在我們前進的方向可不是要‘回家’。”

    “不是要回家?”

    “是呀!這條路不是回去別墅的路,實際-我剛剛才從別墅那裏走過來。”

    “什麼?別墅的方向在另一邊?”

    乍聞此言,緋雪只覺一陣晴天霹靂。

    可惡!她居然被這個狡猾的傢伙耍了,辛苦地走了半天,才發覺自己前進的方向,居然與目的地相反。

    可惜現在她又累又餓,腿上的傷口還傳來陣陣痛楚,身心的疲憊已令她無力抗爭。

    “算了,既然你不回別墅,那可否告訴我,你刻意在深夜外出,究竟要去什麼地方?”真是怪事一件,左家的大少爺放着舒服的被窩不待,在樹林裏徘徊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

    縱使慕陽的態度冷淡,但緋雪卻不想輕易放過這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再説,她現在可是跟他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總該打聽清楚他們現在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吧?

    而且她自己很清楚,此刻若是再和慕陽分開,她肯定會繼續迷失在這片樹林之中,到死也走不出去。

    “這麼晚了,你不回別墅,又要去什麼地方鬼混?”

    此語一出,慕陽臉上的笑意突然在一剎那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寒意,“憑你一個下人的小孩,有什麼資格過問本少爺的事?”

    “是啊!我只不過是個卑微的丫頭,但我們可是自食其力,靠着自己的勞力賺取生活費用。跟你們這些財大勢大,成天只會忙着欺負弱者的大少爺相比,確實是沒什麼時間體力去管你們。畢竟我們成天都要忙着工作唸書,不像你們那麼,可以天天無所事事。”

    “你憑什麼以自己的感覺,來斷定我是哪一種人?你們這羣虛偽貪婪的下人,根本不明白我心裏真正的痛苦。”

    聽慕陽如此形容她,緋雪有些生氣,但一發現到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似乎觸及他內心深處一個不欲人知的傷痕,心裏又有絲後悔不安。

    見慕陽頭也不回地轉身就快步離去,緋雪猶豫着是否要將心中的歉意説出口,但一想起小時候,他不但恣意地拉扯她的頭髮,還當眾拿書包丟她污辱她,這麼多年來,他連一句道歉也不曾向她説過,她幹嘛要先道歉啊?

    決定了,這次的衝突就當他們扯平就算了,其實仔細想想,這樣吃虧的還是她耶!畢竟她還算善良,不曾主動害他公然受辱。

    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他早走遠了,為免跟丟這黑暗樹林中的唯一救星,楊緋雪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急着想快點追上他快速的步伐。

    誰知一個重心不穩,失去平衡的她向前一撲,重重地跌了一跤。

    掙扎地爬起,卻不見慕陽沒入夜色之中的挺拔身影。

    方才忙着和他唇槍舌劍地交戰,沒能意會到一人迷失在這荒涼黑暗的樹林裏,有多麼的心慌可怕。

    直到慕陽一走,那股像要吞噬人心的恐懼再度襲來,緋雪更覺茫然無助,孤單害怕得想哭。

    她就要這樣迷失在這座陌生的樹林裏,飢渴而死嗎?

    不,她絕對不要就此認輸,無論如河,她也要鼓起勇氣憑自己的力量再度站起來,就算沒有人能協助她走出這片黑暗,她也要試着自己闖闖看。

    緋雪擦乾差點滑落粉頰的淚珠,緩緩地起身,向前走去。

    一抬頭,卻見到方才己失去蹤影的左慕陽,居然再度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冷傲出色的面孔中,出現一道温暖帶點憐憫的關懷之意。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問你。你為何在樹林裏遊蕩?畢竟這是居於我們左家的產業,如果不問清楚,怕到時你有什麼不軌的舉動,我的損失可就大了”

    “你放心,我不會貪圖你們左家的一分二毫,我向來最討厭有錢人的嘴臉了,所以對於金錢沒什麼執念。”

    “説的也是,看你長得像根竹竿,又受了傷,想做什麼壞事也不大可能成功。”

    “喂!你別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好不好?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令人討厭?”

    “無所謂,反正你們從來就不曾真正地喜歡過我,所以我才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很討人厭。”

    她從來沒想過,向來驕傲自大、能呼風喚雨的左慕陽,居然會有這種反應。難道他的不在乎是源自於身邊的人部缺乏真情嗎?也許他內心的世界其實比任何人都要脆弱也不一定。

    “你別趁機轉移話題,快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半夜出現在這裏?”

    “嗯……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突然對這片樹林感到好奇,想進來尋幽訪勝,探險一番。”

    “三更半夜來黑漆漆的樹林裏尋幽訪勝?”

    “其實我很早就來了,只是……”

    她自己也知道這個藉口好爛,可是她的自尊心絕不允許她説出自己在樹林裏迷路,幸好遇到他,否則她一輩子也走不出去這種話。

    “後來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楊緋雪故作輕鬆的聳肩道。“哦!我明白了,看樣子我似乎在無意中,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不是嗎?”

    左慕陽促狹地露出一副很欠扁的得意笑容,令緋雪恨得牙癢癢的。

    “沒這回事,我早説過,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向你求救,是你自己……”

    他一手扶起她纖弱的腰肢,另一手則捂住她聒噪個不停的小嘴。

    “我認為這個時候你應該少説些話,多省點力氣用來走路,因為現在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段路要走,你該不會想狡猾地身子一軟,就要本少爺尊貴的萬金之軀,來揹你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吧?”

    緋雪一聽,氣得推開他堵住小嘴的温暖大手,義正辭嚴地説:

    “你幹嘛把話説得那麼難聽?好像一副我要色誘你似的。本姑娘窮歸窮,可是有志氣得很,才不屑讓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少爺碰我。”

    “就算你要色誘我,哼哼……憑你的姿色,就算你自動靠上來,我也不要。”

    面對慕陽的冷嘲熱諷,緋雪氣得面爆青筋,纖指用力地戳向他寬闊的肩膀。

    “我沒姿色,起碼還有些智慧,不像你,只是中看不中用。”話雖這麼説,但他温暖寬闊的身軀,戳起來的觸感還不錯。

    “你沒見識過,怎知我中看不中用?”

    聽慕陽這麼一反駁,似乎意有所指,緋雪竟從臉頰紅到耳根去了。她……她哪有機會見識啊!這種事不是隻有夫妻才能……

    “難道你還不知道今年學校的運動會,不論是百米短跑還是長跑接力,我都是校內最熱門的冠軍人選?

    不只這樣,為了年底的校際比賽,籃球隊和足球隊都搶着要我加人。

    總之,一堆人搶着來拜託我參加各種社團活動、校外競賽,都快煩死我了。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啊!真是的,也不説清楚一點,害她差點想歪。

    啡雪尷尬地發現自己似乎會錯意了,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敷衍過去。

    “喔!不錯啊!”她知道左慕陽向來是校園名人,但也不必自大成那樣。

    “咦?沒事你幹嘛臉紅成那樣?”

    緋雪心虛地應道:“沒有啊!”

    “該不會是……你這平常乏人問津的壁花,今夜突然和本少爺在這‘樹’前月下獨處,便情難自已地愛上了我,所以心中起了什麼邪惡的念頭吧?先聲明一下,若是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本少爺可是抵死不從。”

    看他一副欠扁的自戀模樣,楊緋雪氣得像只發狂的噴火龍,羞憤地大“誰會愛上一頭豬。”

    就這樣,兩人唇槍舌劍,鬥得難分難解,緋雪根本沒有注意到,原本沉重的步伐,突然變得輕快了起來。

    要不是他一邊和她鬥嘴,一邊暗地裏輕扶着她那瘦弱得風

    一吹就倒的竹竿身材,不然這個自作聰明的傻丫頭,還以為光憑她自己一人,就能勉強撐到底?

    還有,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功課優異,連帶證明了她有顆絕頂聰明的腦袋,殊不知這一路上,主導整個局勢發展,利用舌戰分散注意力的可是他呢!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寧死不跟你在一起。”緋雪激動的反駁,在微涼的晚風中,輕輕的飄散。

    原本自己一人獨處於淒涼的荒野中,那種被遺棄般的孤獨感,令她害怕得想逃。想不到,一個她最不願見到的人出現,竟能驅散她心中所有的恐怖與不安。

    究竟為什麼,現在她只要一站在那個“討厭的傢伙”身邊,便覺得温暖而安心呢?

    兩人激烈的舌戰方興未艾,但一股暖意卻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傳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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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高掛,在濃墨般的夜幕裏散發着情冷的銀光。

    左慕陽和楊緋雪穿過一大片茂密的樹林,來到一座荒蕪的廢墟。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在這片樹林深處,居然有一座這麼神秘的廢墟?”

    緋雪好奇地詢問着慕陽,後者卻不吭一聲,轉頭望去,只見他深邃的黑眸,沉靜地凝視着眼前已成斷垣殘壁的漆黑廢墟,眼裏竟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情,好似在悼念着某種久遠的回憶一般。

    這裏對他而言,一定是個擁有重要回憶的地方,否則他不會在這樣的深夜,獨自來到這裏,陷人謎樣的緬懷當中。

    緋雪似乎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因為對她來説也一樣,她心裏也有某種十分掛念,而且切割不斷的一種牽掛-那就是失蹤多年的父親。

    望着廢墟出神的慕陽,倏然幽幽地開口:

    “當年,我的母親就是在這裏生下我,在父親將事業擴展到國外之前,父親、母親,和我曾經在這裏,擁有最美麗幸福的回憶。一直到……一場大火燒了這棟舊宅為止。”

    緋雪訝異於向來敵視她的慕陽,竟然肯向她透露內心深處最重要的秘密。

    “你一定很訝異,為什麼我肯告訴你這些事吧?”慕陽嘴角漾着一股迷人的笑意,側着頭朝她問道。

    “大概是我突然有種感覺,總覺得唯有此刻的你,才能瞭解我現在的心情。因為我們都有一種放不開的牽絆,一直深藏在我們內心深處。”

    緋雪沒有想到左慕陽居然能這麼敏鋭地看透她的心思,不禁露出驚訝的眼神凝視着他。

    慕陽又道:“你感到十分訝異嗎?其實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你大概不知道,你有一雙又圓又亮,很容易泄露心事的眼睛。”

    “是嗎?”緋雪粉頰微紅,難以置信地問。

    “是啊!不過你全身上下,大概也只有那雙眼睛可以看,其餘的大多沒什麼看頭。”

    “多謝你的稱讚,但我的身材、長相,還不需要你這個自大狂來批評。”

    剛才有那麼一刻,她差點感動得想推翻之前對他的一切成見,不過,他的下一句話,立刻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

    也不知是否原本疲累的身體早已不堪負荷,還是慕陽的出言相激,更加快體力的耗費,突然眼前一暈,她踉蹌了一下,幸而左慕陽眼明手快地接任了她。

    “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四肢突然有些無力,頭有點暈罷了。”

    “怎麼會這樣?你的身體原本就這麼虛弱嗎?”

    “不是的,大概是我一整天都沒有進食,所以才會餓得有些腦袋發暈。”

    “一整天未進食?你到底被困在這座樹林裏多久了?”

    “從早上進來到現在。”

    “天啊!你怎麼現在才説?”

    “你又沒問。”

    “這麼説來,從早上至今,你一直都滴水未進?”

    “沒那麼嚴重啦!至少我是吃過早餐才進樹林的。”

    “拜託,現在已經不知是半夜幾點了,你竟然才吃過一頓早餐而已?我真懷疑你這種洗衣板身材,體內怎麼會有多餘的養分支持你到現在。”

    “不要輕視我的身材,我敢保證如果你和我有相同的遭遇,我一定撐得比你久。”

    “看你的嘴唇已經乾裂得開始脱皮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再那麼多話,起碼保留些體力,可以讓自己活得久一點。”

    他的手指,無意間輕拂過她的唇瓣,竟激起她心湖一陣漣漪。

    “我去替你找些吃的來,你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吧!”

    慕陽扶着她走向一棵枝緊葉茂的大樹。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一接觸到慕陽温暖的體温,緋雪原本平靜的心房竟迅速地鼓動起來,像脱軌的火車一樣的失控。

    她尷尬地想要推開他,卻反被慕陽教訓:

    “受傷又虛弱的病人,逞什麼強?”

    驀地,慕陽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樹根給絆倒,兩人雙雙滾落在地,抱成一團,形成一種極暖昧的姿勢。

    慕陽俯身壓在緋雪身上,這突來的發展,令兩人當場愣住。

    温熱的呼吸,輕輕地吹拂在彼此的臉上,竟像是一道誘人的魔咒,令人為之意亂情迷。

    緋雪還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着慕陽如雕刻的深邃五官。撇開他狂妄自大的個性不談,他長得還真不是普通的俊美。

    如果……他的個性可以再温柔一點、像王子一樣,或許她有可能會愛上他也不一定。

    天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定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迷惑了她堅定不移的心智,否則憑他們自第一眼就看對方不順眼的情況來看,她怎麼可能會臣服在他那霸道的“長褲管”下。

    半晌,被慕陽壓在身下,不敢妄動的緋雪,這才鼓起勇氣問道:“你……可以起來了吧?”

    “當然!不過,在我起身之前,你可不可以先把你的手拿開?”

    絆雪這才注意到,原來早在她警覺重心不穩,即將失足墜地之前,便立即飛快地緊捉着慕陽健碩的身軀,成功地拖了一個替死鬼下海,可惜……當了墊背的人卻是她。

    如同丟掉燙手山芋一般,MP9-趕緊鬆開緊抱着慕陽的雙手。

    “對不起,我剛剛……一時緊張……所以才……”

    慕陽緩緩地起身,看着排雪漲紅的粉楊及支支吾吾解釋的模樣,煞是可愛,遂忍不住朗聲大笑:

    “不要緊,反正我也是第一次被個像瘦竹竿,發育不良的女人吃豆腐,這種感覺還巒新解的,本少爺就不跟你計較了。”

    他説她是個發育不良的女人?緋雪怒瞪着他向前走去的背影。

    方才她的想法錯了,簡直錯得離譜。他壓根就不可能是王子,打一開始他便註定以魔王的身分,在她身上製造災難與恥辱。

    狂怒的青筋在徘雪的額際暴現,再怎麼説,她也算是根有智慧又有骨氣的竹竿,比起他那種四肢發達,空有一副好看軀體的自大狂可好太多了。

    過了一會兒,慕陽自不遠處的樹叢裏走了出來,丟給她數顆剛摘下的果實。

    大半天末進食的啡雪,開始狼吞虎嚥地吃着手中的果子,然後道:“荒郊野外的,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快就找到這些果實?”

    “我小時候就住在這裏,對這附近的地形熟得不得了,剛好這廢墟附近種的幾棵果樹至今尚在,剛好可以讓你填飽苦唱空城的肚皮。”

    緋雪望着慕陽以懷念的目光,深情地凝視着眼前的廢墟,心裏竟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以前我還曾爬到屋後那棵果樹上,偷摘尚未成熟的果子來吃。咬了一口才發現,懸掛在樹上,看來美味可口的果實,嚐起來竟如此地酸澀,而這……就是人生的滋味。不管拿在手中的果實有多美好,不咬一口是不會知道它真正的滋味的。”

    他像是在對着那棟早已不存在的老屋,喃喃述説着美好的童年回憶,又像在無意中與她一同分享,這深藏在心靈深處的甜美秘密。

    飢腸漉漉的緋雪,一口口地咬着酸澀的果實,含在口中細細咀嚼的滋味,竟變成無比的甜美。

    “慕陽,你快點停下來,跟我回去和吳嫂解釋清楚。”

    聽見背後的呼喚聲,慕陽不但不肯停下來,反而加快腳步。朝着眼前無邊無際的樹林狂奔。

    為了快點跟上慕陽的腳步,緋雪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猛追,卻一個不慎,被樹根絆倒,就這樣失去了慕陽的蹤影。

    但堅強的緋雪仍不死心,顧不得摔了滿身的泥濘,快步朝着幕陽前進的方向追去,仔細地搜尋他的下落。

    凜冽的冷風吹在她濕透的身上,凍得她渾身直打移嗦。

    她穿梭在一大片樹林中,為免迷失,只朝着直線的方向緩緩前進。

    走了不知多遠,她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嗚咽的吸泣聲,循聲走去,她看見蜷縮成一團的慕陽,可憐兮兮地蹲在樹幹旁哭泣。緋雪第一次見到平時蠻幹霸道的慕陽,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十分地訝呀。

    她緩緩地走到他的身邊,説道:“我們快回去吧!不然一直待在這裏淋雨,會生病的。”

    慕陽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是縮成一團。

    看他將整個身體縮在一起的模樣,他大概覺得很冷吧?

    緋雪好奇地摸他的皮肩,只覺異常的冰冷。為了確定他是否真的生病了,小手輕探向他的額際,猛然發現他的額頭竟然在發燙。

    “慕陽,快點起來,你已經生病了,再不回去,你的病會越來越嚴重的!”

    她用力地想把他拉起來,但慕陽卻始終不為所動。

    “你的額頭好燙,好像發了高燒,要是再不回去,你會病死的。”緋雪努力地想把慕陽拉起來,但慕陽卻只是蹲在原地不動,不停地吃語:“反正我只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就算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關心。”

    慕陽那自暴自棄的舉動令緋雪大為火光,她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忍不住訓道:

    “你快點給我站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討人厭耶!説什麼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至少你的爸爸還在你的身邊,不是嗎?雖然他也許很忙,不能常常來看你,可是至少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親人。而我呢?我的爸爸已經失蹤很久了,或許從今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但我也不會就這樣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只要還存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只要我一直當個乖小孩,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出現奇蹟,上天會把我的父親帶回我和媽咪的身邊。總有一天……爸爸會回來的。”

    聽見了緋雪這一番話,慕陽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看着淚水和雨水混流滿面的緋雪半晌,才喃喃説道:“你是隻全身濕答答的醜小鴨。”

    “你還不是一樣,一隻矮不隆咚的落湯雞。”

    “我不會永遠都這麼矮的,醜小鴨。”

    “別忘了醜小鴨總有一天會變成天鵝,落湯雞。”

    好強的慕陽不甘被罵,正想站起身來,還以顏色地損回去,卻覺一陣暈眩。

    “你怎麼了?”緋雪及時扶住搖搖欲墜的慕陽,擔心地問。

    “我的頭好痛。”

    “傻瓜,你一個人在樹林裏淋雨淋那麼久,都已經發燒了,頭不痛才怪。我扶你回去看醫生吧,不然你會病得越來越厲害。”

    緋雪扶起慕陽,踩着泥濘的小徑,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走着走着,覺得慕陽的身體愈來愈沉重的緋雪,突然腳底一滑,她肩上的慕陽因比而跌了出去。

    這一摔令陷人半昏迷狀態的慕陽突然驚醒,看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他語氣虛弱地罵道:

    “你這笨蛋,竟然連路都不會走。還有,你確定你沒走錯方向?”

    “你還好意思怪我?要不是為了扶你這隻又肥又重的落湯雞,我也不會滑倒。連路都沒辦法自己走的人,沒資格怪別人。”

    緋雪沒好氣地扶起他,繼續前行。

    “錯了啦!要往右逢走才是回別墅的路。想不到你跟我第二次見到你時一樣的笨拙,連方向都辨別不清。”

    “要你管!

    楊緋雪向來最討厭別人笑她是路痴這件事,即使這是事實。

    陣陣刺骨的冷風吹在渾身濕透的緋雪身上,凍得她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但她仍咬緊牙根,承受着慕陽沉重的身軀,努力地向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連她也覺得倦了、累了,甚至連眼前的東西部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她這是挺起背脊,奮鬥不懈地朝着別墅前進,直到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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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然自沉睡中醒來,驚覺耀眼的陽光灑滿室內,緋雪第一眼見到的人,正是自己慈愛的母親。

    “緋兒,你終於醒來了。”

    站在母親身後的克莉絲夫人,隨後走近緋雪的牀畔,温柔地説:

    “你真是個勇敢的女孩,緋雪,謝謝你救了慕陽一命。”

    見緋雪仍一臉疑蔚,克莉絲接着説道:

    “昨天的事,慕陽已經全告訴我了。他説,他不小心打破了父親最心愛的花瓶,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難過地想跑回樹林裏的舊宅。當時那場大雨令他發了高燒,若不是你勇敢地將他帶了回來,只怕他……”

    原來慕陽是想跑回樹林裏的舊宅,可是他們在樹林裏走了半天,並沒看見什麼房子啊?

    “後來你為了救他,也淋雨病倒了。你還記得嗎?”

    克莉絲的一番話,令緋雪憶起昨日她昏倒前的那一刻,她虛弱地點了點頭。

    克莉絲又道:“幸虧後來榮伯他們及時找到你們,立刻請醫師過來為你們看診。慕陽雖然發了高燒,但過了一夜燒便退了,今天早上已經能清醒地跟我説話。倒是你……”

    克莉絲心疼又帶絲愧疚地望着緋雪,“你感染了風寒,後來一度差點轉成肺炎,幸好醫師及時為你做緊急的處理,你的病情才穩定了下來。現在你已經脱離了險境,不過醫生説你必須再靜養一段時間,等身體完全痊癒,才能再去上課。我已經幫你請了病假,這幾天你就安心地在家休息吧!”

    “謝謝你,克莉絲夫人。”

    “我才應該好好謝謝你,緋雪,你真是個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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