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是我想做的,但從來沒有真正付諸實行。譬如説,我很想騎電單車,但我不敢。我喜歡的不是哈利或寶馬,而是意大利的偉士牌小綿羊。如果我有一台小綿羊,我會把它噴成湖水綠色,駕着它輕快地到處去,想象自己是在意大利古舊的長街上漫遊。
可是,電單車太危險了。在我做頭髮的那個地方,有位理髮師是開電單車的。有一次,我跟他聊天,提到開電單車會有甚麼麻煩,他説:
“就是鼻上的黑頭會比較多!”
這就是了,風馳電掣而沒有擋風玻璃的代價,就是黑頭。除了危險之外,黑頭也是我想學電單車的障礙。
我的另一個幻想,是參加馬戲班。自從許多年前看過《索拉奇藝坊》的表演之後,我常常想象自己有天加入他們,表演空中走鋼索或在半空蕩來蕩去,跟着馬戲班浪跡天涯。
可是,我的體操向來不出色,這個想法當然也無可能實行。而且,我雖然嚮往浪跡天涯,其實卻是個害怕飄泊的人。
我也常幻想自己可以翻出很漂亮的前空翻、後空翻和側手翻,實際上,我僅僅會趴在地上翻筋斗。
所有這些奇思異想,到了最後,都只好放到我的小説裏,由我創造的人物去代我完成。小説,在某個程度,是作者的夢,撫慰了現實的遺憾。
我追求一種永無止盡的懷抱,這樣的懷抱,也許同樣要由小説去完成。我喜歡悲劇,但是隻有小説的悲劇才迷人;現實的悲劇,從不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