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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軒轅皇嗣第四章暗夜銷魂

    “娘希匹,你缺一個皇后關我鳥事?”孟扶搖跳起來,將那紙條在地上踩,“還以為什麼錦囊妙計,原來就一句廢話……等等,朕?朕?”

    她咻的再次從腳底揀起稀爛的紙條,扒在上面又看了一遍,才呆滯的道:“朕?”

    暗魅突然閒閒道:“聽説軒轅的傀儡皇帝很……特別。”

    “哦……”孟扶搖扶額,“真的……很特別。”

    口口聲聲稱她“萬歲”的戲子,敢情自己是個萬歲。

    在攝政王變態及牛叉的光輝下成長起來的帝二代,果然變本加厲的變態。

    玩的是皇朝月,飲的是貴妃酒;賞的是軒轅花,攀的是孟家柳。

    一層層撥弄甩不脱的錦套頭。

    “他和你説過什麼?”暗魅目光閃動,問。

    “萃芳齋後花園見——假如我回心轉意接受他條件的話。”孟扶搖有氣無力答。

    暗魅嘴角微微一翹:“做他的男皇后?”

    孟扶搖端然盤坐在馬桶上,正色道:“我覺得他配不上我。”

    “誠然。”暗魅答,“能配得上閣下的,大抵還沒生出來。”

    孟扶搖翻白眼,不想和病人鬥嘴,又問:“你説他這個提議是要幹啥呢?”

    “軒轅國近期在選秀。”暗魅答,“要為陛下充實後宮,陛下後宮妃子雖多,但至今後位虛懸,實在不成體統,而萃芳齋,就是住着新一批最有希望入宮的小主的院子。”

    “哈,為什麼這麼久都不立後?”

    “當一個人自由被限制過多,總要找點事情來叛逆的,唱戲如是,作假如是,不立後也如是。”暗魅淡淡答。

    孟扶搖嘆口氣,蹲在馬桶上,聽着外面始終未曾罷休的動靜,沉思的道:“今夜之前,軒轅晟一定會重新搜宮,咱們躲過了一次,不可能再躲過第二次,喂,你燒退了沒?”

    暗魅淡淡道:“今夜之前,我會犯病一次,所以,你可以自己離開。”

    “哦。”孟扶搖爬下馬桶,揣起元寶,“我走了,拜拜。”

    她向門口走去,暗魅不動,高踞馬桶寶座之巔,看她。

    孟扶搖走到門邊,回頭,認認真真問他:“喂,往萃芳齋怎麼走?”

    暗魅默然看着她,突然笑了。

    他一笑容色鮮妍,本有些憔悴的氣色瞬間被那琉璃般的眼神和火紅的唇掩去,滿目中皆是流光溢彩灼灼之華,亮得孟扶搖不適應的眯了眯眼。

    豔麗哦,豔麗哦,豔麗得驚心動魄哦,美人笑中死,做“皇后”也風流哦……

    可惜那驚豔的笑容一現又隱,下一瞬暗魅又恢復他那冷淡中帶點鋒利的氣質,道:“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去做什麼,何況軒轅旻開出的條件,必然不簡單,你何必趟這趟渾水。”

    孟扶搖笑起來,微微皺起鼻子,指着自己道:“別自戀了暗魅大哥,我哪是為了你,我就是不想軒轅晟舒服,丫的逼我狼狽躲藏,逼我險些送命,就這麼算了?我偏要和他作對,軒轅旻如果想利用我,我何嘗不能利用他?”

    她揮一揮手,氣壯山河的道:“有好玩的事為什麼不玩,偏要血裏來火裏去的玩命?來,暗魅兄,元寶兄,哀家這下可以給你們吃燕窩了。”她扎束自己,備好武器,做好在宮中長途冒險摸索萃芳齋的準備,又問:“萃芳齋在哪?“

    暗魅久久的看着她,等她快要出門才道:“就在隔壁。”

    “……”

    孟扶搖踉蹌一下,扶牆哀怨回頭,死孩子你做人太不厚道了……——

    爬過一座牆,就是新秀女們住的萃芳齋,孟扶搖踮腳對後山牆望望,眉開眼笑的道:“啊,錦衣玉食,軟榻香閨,我來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昨晚睡的牀哪來的?”暗魅低頭打量那牀,覺得材質看起來有點怪異。

    孟扶搖立刻微笑回頭,十分樂於解答的答:“馬桶木頭拼的。”

    這回換暗魅踉蹌一下,孟扶搖假惺惺上前扶:“哎呀哥哥你怎麼了?”

    暗魅深呼吸,平靜的道:“沒事。”

    孟扶搖又在惋惜:“你這個樣子怎麼出去?”她轉過眼不看他半裸的漂亮身材,繃緊了臉皮子,“早知道昨天應該從戲子身上扒件衣服下來,他那件水紅繡墨綠牡丹花和金剛鸚鵡的袍子我看很不錯。”説完她自己抖了抖。

    暗魅卻道:“你眼神不好了?沒看見後牆藤蔓裏掛下來的那個包袱?”

    孟扶搖“咦”的一聲,果然在濃蔭掩蓋的藤蔓中找到一個包袱,裏面有兩件太監服飾,她幫暗魅換了衣,牽動藤蔓,裏面有人輕輕敲了敲牆壁,孟扶搖拉着暗魅翻過去,隔壁是個小小院落,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在藤蔓花架下等着。

    看見兩人過來,他無聲無息的退開,指了指一間緊閉的房門,示意兩人過去,隨即退出院落之外,從半掩的門看出去,一溜侍衞太監都守在門外。

    孟扶搖還有些猶疑,怕這是攝政王或戲子皇帝的陷阱,暗魅卻拉着她大步過去,直直推門。

    “吱呀”一聲,雕花槅扇被輕輕推開,推開一室呢噥軟語旖旎光景。

    金鈎玉帳柔絲褥,銅獸香爐青煙浮,紫檀百花疊繡屏風後,影影綽綽映出軀體交纏的裸身男女,妖聲軟語顛鸞倒鳳,看那姿勢或是坐地生蓮或是老漢推車,翻覆得離奇,滿室裏纏綿而盪漾的香氣,夾雜着男女交合後所滲出的情慾和體液的氣息,形成一種馥郁而古怪的氣味,撞得貿然闖入的人臉色微紅。

    “陛下……奴婢……不成了……”

    “乖乖心肝寶貝肉疙瘩……我的好秀秀……叫萬歲……”

    “萬歲……萬歲……奴婢叫紫兒……您怎麼……總忘記呢……”,

    “哦……紫兒……你真是可人兒的……來……換個姿勢……”

    “……哎呀……冤家……”

    嬌媚入骨的呢噥軟語中夾雜着低喘微吟,珠沙帳內顫微微伸出雪白的玉,臂,指尖在空中不勝風雨的輕輕抓撓……暗魅轉過頭去,孟扶搖微笑着,拖張椅子坐下來,悠悠閒閒的準備慢慢欣賞賣力嘿咻的現場春宮,懷裏元寶大人探出頭來,仔細盯了幾眼,又盯了幾眼,突然伸爪遮住了孟扶搖的眼睛,自己則目光灼灼有神毫不放鬆,孟扶搖一把拉下其多事的毛爪,雙手一捂,憑藉身體優勢將元寶大人全身都捂嚴實,不顧丫的掙扎,在其耳邊低聲道:“乖,非禮勿視,會長針眼。”

    然後她自己興致勃勃“長針眼”去了,元寶大人悲憤——為毛我的爪子只能遮她半隻眼,她的爪子就可以遮掉我全身呢?

    孟扶搖正在研究新姿勢的名稱,眼前突然一黑,某人的手罩了下來,帶點淡淡藥味的未受傷的光滑手掌,與此同時聽見他淡淡道:“非禮勿視,會長針眼。”

    孟扶搖悻悻拉下他的手,恨恨不語,兩人一鼠這一鬧,屏風後兩人立即被驚動,某戲子彼時正在緊要關頭,卻十分神奇的唰的抽身,一個大翻身便撲了過來,光溜溜的趴在屏風上,毫無愧色的對目光灼灼看春宮的兩人打招呼:“來了啊。”

    跟吃飯被人撞見一般坦然。

    那女子卻一聲驚呼,先是顫聲道:“萬歲你怎麼現在……現在……”突然發覺屏風前的身影,“啊”的一聲便竄了起來。

    她竄了起來,雪肌玉膚游魚般一閃,孟扶搖看男人十分不客氣,看女人倒有些不好意思的,下意識偏轉臉去,臉還沒轉過來,忽然眼角瞄到軒轅旻伏在屏風上的光裸的手臂,在女子躍起的那一刻閃電般一揮。

    一道雪色閃過,那手臂一把扣上了女子的脖子,然後,軒轅旻媚笑着,甜蜜着,温存着,五指輕輕一收。

    “咔嚓。”

    脖子被扭斷的聲音,在寂靜的雅室裏聽來驚心如雷霆,那女子喉嚨裏咯咯幾聲響,瞪大眼睛拼命的看了對她甜蜜微笑的軒轅旻一眼,隨即,整個脖子詭異的軟軟的垂了下來。

    她死了。

    死在剛才還和她共偕魚水之歡,口口聲聲要封她做皇后的帝王掌中。

    死在極度興奮與歡愉的美夢之巔,然後從慾望的高峯跌落,跌在飛龍繡鳳的錦褥之上,跌在自己先前剛剛流出的處子血泊中。

    皇家爾虞我詐陰暗角鬥的第一個犧牲品,宇文紫。

    室內無聲,淡淡的血腥氣混雜在滿室春意中,嫋嫋煙光裏軒轅旻笑意如花口

    孟扶搖盯着他,像盯着一朵食人花。

    一個可以瞬間將自己剛剛春風一度,有過夫妻合體之緣的女子掐死的男人,那會是什麼樣的男人?

    軒轅家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種?

    和他們比起來,太淵齊尋意也好,無極德王也好,天煞戰南成也好,都純潔可愛得像剛出生的元寶大人。

    孟扶搖悠悠的嘆口氣——真是環境造就人才啊……

    她有點後悔自己的選擇了,看樣子,趟軒轅家這趟渾水,已經不是與虎謀皮或者與皮謀虎,比讓一隻虎出家吃素還難。

    軒轅旻只在媚笑看她,柔聲道:“萬歲……這個女人不死,你怎麼做朕的皇后呢?所以説起來,是你害死她的。”

    孟扶搖默然,半晌道:“總有一天我要把你騎在我身下……狠狠揍你。”

    “十分樂意。”軒轅旻笑,“你上次揍得我真是神魂顛倒,念念不忘。”

    他扔過一卷文書,道:“趕緊把宇文紫的資料背全吧,朕還得趕緊去做面具,唉,有朕這麼苦命的孤家寡人嗎?連個面具都得自己動手,對了……因為朕臨幸你太恩寵,你宇文紫三天時間沒能下牀,這三天你趕緊背書,熟悉身份。”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孟扶搖抓住那一卷十分詳細的資料,心底估算了一下時間,她今早把過暗魅的脈,發現外傷還是其次,更糟的是他好像因為那箭上的真力,引動了原本體內的舊傷,沒有一段時間的休養是不會好的,他現在還能坐着,不過是硬撐而已,必須要給他休養的時間,自己現在反正失陷在這見鬼的皇宮,也只好定下心來從夾縫裏求生存了。

    “很簡單,這次選秀不是普通的選秀女,層次很高,直接補齊四妃,為將來的後位做準備,所以這萃芳齋中,總共只住了八位女子,都是攝政王的遠親或親信的後代,朕宮中已經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細作,原有四妃中賢妃淑妃都是攝政王的人,這些妃子朕可以不寵信不理會,但是皇后一旦立了,按照軒轅規例,皇后覲見皇帝不受限制,且每月必須召幸四次以上,朕的自由將大大受限,所以這個皇后,不能給她們做,最起碼現在不能。”

    孟扶搖冷笑一聲道:“我不過是個過路客,我走了以後呢?”

    “那到時候再説,誰知道你捨得不捨得走呢?”軒轅旻笑得若有深意,“再説你這個皇后或貴妃哪有可能這麼輕鬆呢?我的賢妃和淑妃,還指望你給解決呢。”

    孟扶搖懶懶打個呵欠,心道老孃真是好命,連宮鬥都輪上了。

    “為什麼選這個宇文紫?”

    “她是攝政王遠親,八人中血脈和他最近,偏偏住得和他最遠的一個,來自軒轅北境的長寧府,其餘七人,都是攝政王親信家的女兒,在昆京住,很多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唯獨對宇文紫,熟悉程度不會太高,唯一可以鑽的空子,而且……”軒轅旻眨眨眼晴,“我最近對她非常寵愛,天天臨幸,她給我愛得爬不起牀,誰都沒機會熟悉她。”

    “軒轅晟對你一點防備都沒有?”孟扶搖當作沒看見這個傢伙曖昧的神情,轉移話題問,“他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空子給你鑽?”

    “哪來的空子?”軒轅旻微笑,“宮中上下幾乎都是他的人,八個秀女也都是他的人,很安全啊。”他眯起眼晴,狐狸般狡黠的笑,“不過人不在多,有用就行,朕在這宮中長大,這麼多年,還盤不下自己的一點傢俬?”

    “何況,攝政王殿下最近很忙。”軒轅旻媚笑着,手指一點孟扶搖,“他要操心刺客,還要操心他家的小郡主。”

    “軒轅韻怎麼了?”孟扶搖挑眉,不會吧,他對兔子郡主也下手了?

    “一點小病而已。”軒轅旻笑,“他家寶貝實在看守得緊,撬點縫真是不容易咧。”

    孟扶搖也懶得問他怎麼撬縫了,這些陰謀佈局她自己就是個中高手,軒轅晟心機與武力兼具,唯一的弱點就是這個女兒,不對她下手對誰下手?

    “別玩死她……挺好的一孩子。”孟扶搖嘆氣,“否則你可別怪我不好好幫你。”

    “你這人真奇怪,不相干的人你也要管。”軒轅旻挑眉看她,“不合格的皇后。”

    孟扶搖微笑,站起就走,“那你另請高明吧。”

    “你不想知道宗越在哪了?”

    孟扶搖回身,挑眉。

    “我也不知道。”軒轅旻坦然無辜的攤手。

    孟扶搖對他惡狠狠揮拳。

    “……但是你當了皇后,合我二人之力,還怕找不出一個人來?”

    孟扶搖哼了一聲,抓起那捲資料,突然微笑着回頭,對一直默然不語的暗魅道:“春梅,還不去給你家小姐、未來的皇后娘娘我倒茶?”

    “……”——

    當晚新版“宇文紫”便和“春梅”留在了那間小院,到得晚間,暗魅傷勢果然開始發作,他咬牙不發一聲,人卻在榻上翻覆不安,孟扶搖一夜未睡,忙着替他換藥降温喂水,見他熱度過高,乾脆解了他衣服一點點慢慢幫他拭身,她前世是個常常照顧病人的人,搬弄起來手法純熟,到得這時候,也不用避什麼男女之防了,她眼裏只有病人而已。

    沾了涼水的巾帕從光滑細膩肌骨晶瑩的身體上緩緩遊走而過,拭去汗水時也漸漸帶走體內燃燒的高熱,暗魅漸漸安靜下來,神智似乎也恢復了幾分,孟扶搖擦到他胸前時,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孟扶搖的手。

    為了避免尷尬,室內沒點燈,孟扶搖冷不防被抓,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咬她手指,暗魅卻輕輕將她的手按上自己心口,嘴裏喃喃的説了一句什麼,孟扶搖沒聽清,湊近了去聽,剛剛靠近,濃郁而清逸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衝得她心中一跳,這才想起他衣衫不整,靠近了實在太曖昧,趕緊又躲開。

    她半彎身在榻前,手掌被暗魅緊緊壓住,貼近了他的心,感覺到掌下砰砰跳動,急而促,像湍急的溪水流過無聲的靜夜,帶着難以言説的沉靜和收斂,在廣闊的大地上引起深沉的共鳴,孟扶搖心又跳了跳,剎那間彷彿和掌心下的心跳同一頻率——一樣的心情,不一樣的心事,這冬夜涼風瑟瑟,吹不破此刻深埋的寂寞和心驚。

    孟扶搖抿着唇,伸手去撥他的手,暗魅卻突然自己放開了她,與此同時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孟扶搖一驚,以為他醒了,仔細看他眼睫翕動,額頭掙扎出滴滴汗珠,依舊處於半昏迷狀態,孟扶搖坐在黑暗裏,抓着濕巾久久的凝視着他,想他又是沉浸在什麼樣的夢中,以至於發出這樣一聲無奈又蒼涼的嘆息。

    後半夜時她見暗魅很衰弱,決定用真氣替他療傷,真氣寶貴,在這步步危機的地方耗費了是很危險的事,但是孟扶搖沒有多考慮,再寶貴,也沒有健康重要,暗魅好起來,他們不就可以更加自由?再説這樣看着他受罪,她孟大王那點良心,老是氾濫也很難受哇。

    誰知她手掌按在暗魅後心,剛想傳送真力過去,暗魅身子突然一震,似是於混沌中察覺了她的意圖,體內立即生出抗力,孟扶搖送了三次,三次被彈開,眼見他拒不接受,這樣僵持下去反而害他不能好好休養,只好罷手。

    這一夜,她始終未曾閤眼,在沒點燈的室內靜靜注視暗魅背影起伏的身線,聽得他呼吸漸漸由急促轉為悠長平靜,知道難關已過,忍不住也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三天後,孟扶搖版“宇文紫”正式上任了。

    第三天的晚上,軒轅旻交給了她完工的人皮面具,孟扶搖一邊易容一邊鄙視軒轅旻:“你丫什麼速度,做個面具要三天,害我骨頭都睡扁了。”

    軒轅旻立即伸手:“我摸摸,我摸摸。”被孟扶搖狠狠踩之。

    萃芳齋隔間小間裏睡着暗魅,當然他現在是宇文紫秀女的貼身侍女春梅,“春梅”個子太高,難以掩飾,所以“宇文紫”一痊癒,“春梅”便因為“侍候小姐太過疲累”病倒,孟扶搖曾憂心過這也拖不了多久,暗魅卻道他再休養幾日,每日便勉強可以維持縮骨半個時辰,到時候如果有需要“春梅”出場的場合,應該可以應付了。

    軒轅旻有次竄到隔間去看暗魅,隨即回頭古怪的打量孟扶搖的黑眼圈,醋意十足的翹起蘭花指:“你們倆個,晝夜宣淫是不是?朕有次夜御七女,也沒衰成這樣!”

    “是是是,你金槍不倒雄風無敵,實實在在的一夜七次狼。”孟扶搖將之踹出,“拜託,你今天已經‘臨幸’過我了,再幸,我就要被舌刀醋海淹沒了。”

    “那很好啊,正好見識下你的功夫。”軒轅旻興奮地甩水袖,撒嬌,“我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絕對是個後宮殺手……好人,什麼時候再揍我次?”

    “現在!”孟扶搖一腳踩翻,乒乒乓乓。

    終於將高興得哼哼唧唧的兔兒爺皇帝給打發走,孟扶搖“吱呀”一聲打開緊閉三天的門,扶着腰,“艱難而得意的”、“步履維艱”的,以一個火辣受寵的趾高氣昂秀女姿態,走向了陽光下,隔院探頭探腦的那些複雜目光中。

    孟大王終於以其彪悍做作的一跨步,將她的軒轅彪悍宮鬥生涯,正式拉開帷幕……——

    “這不是紫姐姐嗎?聽説最近身子欠佳?現在可大好了?”果不其然,孟扶搖還沒走出她的院子,就“恰好”有位美人香風繚繞的“路過”,站定了腳步,笑盈盈的慰問,只是那笑,浮在眉梢眼角,怎麼看都透着假。

    此女性急,鎮定功夫不足,演技三流——鑑定完畢。

    “哎呀……勞承姐姐動問,總算是好了些。”孟扶搖愁眉不展,扶腰大嘆,“真是……折騰人咧……”

    最後一句説得輕悄,卻立即讓那女子變了臉色,仰臉一哼,斜瞟着孟扶搖:“紫姐姐好生輕狂,只是卻怕好花雖開,有人折卻無人賞,到時萬一黜落出宮,這殘花敗柳之身,卻又能嫁誰呢?”

    “花姐姐説得很有道理。”孟扶搖恍然大悟,蹙眉思索,半晌一拍手道:“實在不成,嫁與你爹,京中花家老相最是風流,十房妻妾個個滋潤得油光水滑,我去做那十一房,好歹花姐姐你還得喚我聲娘。”

    “你——無恥!”花姑娘俏臉鐵青,拂袖而去。

    孟扶搖懶洋洋攤手,太沒戰鬥力了,鬱悶。

    卻有人輕輕一笑,道:“平日裏少見紫姐姐,不知道姐姐口舌功夫這等厲害來着。”

    孟扶搖一轉頭,藤蘿花架下素衣女子端莊的向她笑,此笑容十分之標準,嘴角掠起三十度,微露半顆晶瑩糯米牙,從角度到弧度都十分之完美。

    此女鎮靜,潛伏一旁伺機窺測,眼神冷靜笑容合理,演技定能至中上水準——鑑定完畢。

    “雪姐姐客氣了,妹妹我一向是見人説人話,逢鬼……亂説話。”孟扶搖笑得謙虛,“不如雪姐姐書香貴第出身,最是大家風範。”

    “再怎麼大家風範,也不及紫姐姐蒙受君寵榮耀之萬一。”御史大夫簡易石之女簡雪,很關切的看了看孟扶搖的臉,輕移蓮步過來,揮手命侍女送上一個提籃。

    “都是些補身的東西,姐姐氣色不甚好,千萬記得珍重玉體。”

    孟扶搖瞟過那提籃,沒接,微笑道:“多謝姐姐好意,小安——”

    前幾日奉軒轅旻之命接引他們的太監轉了出來,現在他是侍候孟扶搖的貼身太監,默默躬身一禮,孟扶搖道:“姐姐這個提籃着實好看,想必是京中名匠製作,我生受了禮物已經不好意思,哪裏還好連姐姐心愛的籃子都奪了去,小安你去拿我屋子裏上次御賜的雙魚藤籃來,順便將陛下給的珍珠養顏粉附上一份。”

    “那怎麼好意思的……”簡雪笑容僵了僵,仍維持着閨秀風範,接了籃子道謝離去,孟扶搖看着她有點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聊的伸了個懶腰。

    真是的,就説她演技中上吧,玩花招級別也太低了,這點伎倆,咱都不需要動用本身智慧,光憑金枝欲孽宮心計的薰陶就夠玩死一大批,東西沒毒,提籃裏卻有毒針,將來出了事對景,隨便趁人不注意將籃子毀掉便死無對證,計是好計,人演技太差,籃子一遞出來,眼神就變了。

    還得學!

    孟扶搖懶懶的向回走,見天氣尚好,冬日陽光晴朗,便叫小安端了點心來,在院子裏坐了坐想心事,心想是不是自己這幾年遇見的人物事件都太彪悍了一點,以至於這種級別的宮鬥看了直如小兒科,又想戰北野新當皇帝,國中百事待理,這下大瀚新皇又要小宇宙爆發了,想到戰北野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認真思索了半天,這才想起自己貌似走得太急促太匆忙,就這樣沒個下稍一個招呼不打的將人家甩了?

    孟扶搖很沒良心的思索半晌,決定——活該,誰讓他叫人揍她的?

    轉念又想到無極的隱衞,至今沒有消息,軒轅的國境太難進了,這兩年對別的國家的通行令開放得也極少,可憐隱衞,雖然是追蹤暗殺刺探護衞的好手,但也經不起她這麼風一般的沒規律的各國亂竄,整天攆在她屁股後面跑,追也追不及,長孫無極回來要是知道她又把隱衞給甩了,她的屁屁八成又要遭殃。

    唉……想到這個傢伙,她忍不住嘆氣,用芝麻餅在石桌上畫圈圈,畫一個大圈圈,畫一個小圈圈,再畫一個更小的圈圈,然後一個大煙花,轟——

    別問她什麼意思,她也不知道,沒聽過“塗鴉”這個詞嗎?

    芝麻餅上的芝麻都落了下來,孟扶搖沾了口水一個個拈起來吃,唔……把心事都吃進肚子裏……

    她吃完桌子上的芝麻,順手又抓了塊餅,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餅子剛才是四塊,為毛現在只剩了兩塊?

    頭頂上有什麼簌簌一落,孟扶搖手一拈——一粒芝麻。

    她盯着那芝麻看了半秒,隨即仰起頭,微笑:“上面哪隻饞貓,偷到我院子來了?”

    “我嘛,我嘛我嘛我嘛我嘛!”刷拉拉樹葉一響,探出張圓圓臉,連帶圓圓眼睛圓圓嘴巴圓圓下巴圓圓耳朵,孟扶搖眼前一黑——多啦A夢也穿越了嗎?

    多啦A夢對孟扶搖露出七顆芝麻的酥軟微笑,黏黏糊糊的道:“唔唔……姐姐的餅子怎麼就是比我那裏的好吃呢?”

    孟扶搖眼前又是一黑——不要告訴我這位也是皇后娘娘備用人選,那軒轅國的國母也太出離常規了……

    等等,選秀中最小的那位,是揚威將軍家的小女兒,十三歲的唐怡光……

    頭頂上芝麻仍在簌簌掉着,唐怡光版多啦A夢口齒不清的一邊説話一邊不忘記嚼餅子,孟扶搖趕緊跳開她的荼毒範圍,聽得她道:“唔唔……姐姐你胸好大嘛……怎麼長的……”

    孟扶搖低頭看看自己的胸——不是吧?我就34B啊,剛才那倆,一個最起碼36B,還有個估計36E,人還沒到院門口,胸脯都快到牀前了,唐怡光這眼睛怎麼長的?

    多啦A夢很笨很沒眼光的還在研究:“唔唔……怎麼長的……”

    孟扶搖崩潰——這位實在應該去託兒所,而不是皇宮。

    頭頂上碎屑落得更猛,唐怡光下巴似有一個洞,吃着漏着,一邊還甩着釣魚竿試圖再釣一個——她剛才就是用這法子,不動聲色的釣走了一塊餅子。

    孟扶搖瞪着那鈎子恐怖的在頭頂晃來晃去,實在怕這娃娃一個不穩鈎去了自己耳朵,趕緊將餅子會部掛上去:“拜託你下來吃,再吃我脖子裏全是你的芝麻屑。”

    唐怡光唔唔兩聲,將餅子迅速塞進嘴裏,鼓鼓囊囊咀嚼兩下,便神奇的消滅了體積不小於她巴掌大的餅子,一縱身跳下地來,仰頭看着孟扶搖,道:“還有嘛?”

    孟扶搖看她落地的身法,居然是會武功的,目光一閃,招手微笑道:“有啊,但你得告訴我,你跑樹上去幹嘛?”

    “看家啊……唐怡光舔手指上的芝麻粒,完全不像十三歲倒像三歲,“坐得高點,可以看見家。”她眨眨眼,眼底迅速蒙上一層水霧,泫然欲泣,“我想家……”

    她眼光在孟扶搖胸上轉啊轉,露出:這個咪咪看起來很媽咪我可不可以也靠靠的眼神……

    孟扶搖蹭的跳了起來,急喚:“小安,拿一籃餅子來堵唐小姐的眼淚……”提着裙子落荒而逃——她看那丫頭眼神詭秘,實在很怕這個看起來還很戀奶的娃娃傷心之下尋求安慰撲上來啃她咪咪……

    她鼠竄進院子,哐的將門一關,背靠着門板喘氣,第一次生出“遇見對手”的感覺,靠,她還以為這軒轅皇宮她遇鬼殺鬼遇神殺神牛叉第一無人可擋呢,今天一個多啦A夢就把她給整趴下了。

    身側有人一聲低笑,孟扶搖轉頭,便見暗魅扶着門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臉上一紅,心想剛才那一幕不會給他看見吧?隔着半個院子呢,隨即就聽暗魅道:“……那孩手其實真的很沒眼先……”

    孟扶搖大怒,回身罵:“比你大就成!”

    砰一聲,正在啃芝麻餅的元寶大人被芝麻嗆着,轟然倒地……

    暗魅怔了怔,蒼白的膚色底竟然微微泛了紅,孟扶搖一句話出口便覺得又説錯話了,滿地亂轉無地洞可鑽,哧溜一聲便想溜進內室,暗魅堵在內室門口,孟扶搖從他身側大喇喇擠過,暗魅卻突然手一伸,攬住了她。

    他個子高頎,將內室門塞得滿滿,手臂這麼一攬,孟扶搖便再也擠不過去,直撞在他懷中,想要掙脱,他卻已緊緊扶住了她腰,頭擱在她發上,低低道:“我曾想過不要靠近你……我能帶給你的都是人心詭詐和陰謀黑暗……”

    孟扶搖手抵着他的腰,拒絕體膚的進一步接觸,心想好像你們哪個都沒帶給過我什麼光明的正義的正面的高尚的東西吧?嘴上卻立刻毫不客氣的道:“那就趕緊離我遠點咧。”

    “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暗魅不理她,伸手卡住她的肩,“有一種人,生來就是為了破開黑暗而存在,比如你,既然你無論在哪裏,都註定要和這些詭詐陰謀邂逅,既然你命中註定就似乎是甩不開那些黑暗,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你又發燒了吧?胡亂咧咧説什麼呢。”孟扶搖伸手去摸他額頭,手又被暗魅抓住,他將孟扶搖掌心貼在自己臉上,清晰地道:“是,心燒着了,因為燒着而清醒。”

    掌心下的肌膚不熱,甚至有點微涼,讓人想起遠山之上的深雪,如同這個有着狂野豔麗之美的男子,其氣質一直是淡而冷的,然而那呼吸是熱的,那眼神是熱的,那緊緊捏着孟扶搖掌心的手,是熱的,從體膚之下細膩温潤的觸感,一直熨上心腑之間空而涼的地方。

    一室寂寂,相對而立的男女,她的掌心貼在他的臉上,怔然無語,空氣中氣息靜謐,幽美難言。

    半晌,暗魅就着孟扶搖掌心偏轉臉,將自己柔軟温暖的唇轉向她掌心,輕輕印了上去。

    那般温而涼的唇,軟如錦緞似的玫瑰花辮,又或是一束寫滿了心事的月光,那般的從掌緣拂向掌心,試圖在與心連接的最近的地方,寫上屬於他的故事,那些前塵裏珍藏的往事的花樣,沉香屑裏斑斑的淚跡,漆箱裏舊衣中未散的淡淡香氣,老屋裏牆角處深深淺淺的苔痕,那些被世人遺忘,被他記取,並希望與她共同分享的記憶。

    我的唇印,寫在你的掌心,不留俗世的深重的印痕,卻希望能烙上你的心。

    一印,蜻蜓點水,一印,心事千鈞。

    隨即暗魅放開她的手,轉身,衣袂飄飄的轉開去,孟扶搖怔怔站在原地,手掌握成拳,掌心裏那處微微的濡濕,很快被體温焐熱消逝,心上的震驚,卻還沒能完全的散開,最終她攤開手,無可奈何的仰天笑了笑。

    為毛他們旖旎起來,都十分的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呢?

    元寶大人坐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孟扶搖,心中無奈的想,這丫的桃花真多,要不要試圖告訴下我家那位呢?作為一個合格的絕世家寵,從捍衞主子一切權益的角度來説,很有必要;作為主子誠摯的真心的追求者,孟扶搖的情敵,從感情的排他性利我性的角度來講,沒有必要。

    真是為難啊……——

    當晚軒轅旻又竄了過來,孟扶搖將他堵在屋子裏,先一頓胖揍,然後腳踩陛下龍背,惡狠狠地問:“那個唐怡光,怎麼混進選秀隊伍的?她難道符合攝政王的皇后要求麼?”

    兔兒爺哼哼唧唧幸福的踩在孟女王腳下,眯眼笑道:“你説對了,符合,她出身一等武臣之家,六歲時騎馬不慎落地,傷了腦子,偏偏又會武功,嫁到誰家都是個麻煩事兒,嫁給朕倒合適——有這麼個簡單直接黏人偏偏又會武功的皇后,朕等於被上十八道繩索,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孟扶搖曖昧的笑着,假想着小皇后啃戲子皇帝那啥啥的香豔一幕,多麼滴那啥啥啊……她笑得太猥瑣,兔兒爺疑惑的回頭,孟扶搖立即笑容一整,大喝:“於是你就將這麻煩山芋扔給我了!推不得罵不得打不得玩心計毫無作用玩陰謀八成白費的唐光光小堆……我滴神啊……”

    “萬歲,你英明神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過區區一個光光,算得什麼?”軒轅旻諂媚的爬起來,“妾妃願為萬歲馬前先鋒,為您清路開山,掃敵克阻……”

    蹲在他背上被他突然爬起掀翻的孟大王正要發怒,突然聽出了不對,挑眉狐疑道:“嗯?出啥幺蛾子了?”

    “明天正式選秀了,九儀大殿,攝政王和朕親臨,”軒轅旻媚笑,拍拍孟大王的肩。

    “朕的三宮六院,就拜託你燒光殺光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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