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著名牌西裝,打扮十分體面的男子,駕駛着BMW房車,進入一條小巷中。
下了車,他還小心地四處張望,見四周沒人,這才放心地走進一間掛着簡陋招牌的偵探社。
這間門可羅雀的偵探社,乏人問津已久。
楊羽蝶因多日未曾接獲任何的Case,只能整日窩在偵探社的簡陋辦公室裏,看偵探小説打發時間。
在她看了第七次阿嘉莎?克莉絲蒂所着的「童謠謀殺案」之後,生意終於上門!
甫踏進門的男人,穿著打扮頗為體面,羽蝶感動地想,她終於出運了!
看他那身昂貴的名牌西裝,想必出手一定大方;再看他方才進門之前,那四處張望的警戒心,想必這件委託案一定十分不簡單。
她有把握,這次一定可以大展身手,完成一件比印第安納瓊斯所經歷的冒險,還要驚險刺激的案子。
「你好,請問先生貴姓大名?這次來到敝偵探社,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委託我們,請儘管交代。」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只要儘快完成我所交代的工作便行了。」
他這麼一説,更是激起了羽蝶強烈的好奇心。
「哦?若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要如何稱呼?至於你所交代的工作,只要敝偵探社一接受委託,絕對會替你辦妥當,這點請你放心。」
「你稱呼我-先生便行了。」
「-先生?那麼,請問-先生,你想委託我們調查的事情是……」
乖乖,這麼古怪的名字,令楊羽蝶忍不住想起神秘科幻影集-檔案。
難道對方也是-檔案迷,所以才會取這樣的名字?
如果是這樣,那可就有趣了。
不知對方會交代什麼稀奇古怪的案件,她光是想就覺得興奮。
「我想委託你幫我調查這個人。」-先生拿出一張照片。
羽蝶接過一看,覺得相片裏的女人十分美麗,而且有些眼熟,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張嬌豔面孔。
「請問照片中的女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想委託我們調查什麼事情?找出她的行蹤?還是……」
「照片中的女人正是內人,我想請你幫我找到她外遇的對象和證據。我要親眼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居然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原來他委託的任務,竟然只是一般尋常的外遇事件!
坦白説,這種抓姦的委託,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想辦的,是那種會轟動世界、聞名全國的大案子。
而且她覺得那個-先生,一定是搞錯了。她經營的可是一間偵探社,而不是一般的徵信社。
楊羽蝶嘆了口氣,望向掛在門邊,那塊簡陋而且搖搖欲墜,上面寫着「楊氏偵探社」的木板。
她實在很想請這位故作神秘的-先生,另請高明,可是一想起這個月的水電費還沒着落,她開始猶豫了,是不是該放棄堅持……-
先生看羽蝶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立刻拿出一張支票,説道:
「這是一張十萬元的支票,你先收下。事成之後,我會再付二十萬給你,請你儘快辦成此事。但請你注意,這件事情絕對要保密,你絕對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今日我們交談的任何事,也不能泄露我委託你辦的事情。」
楊羽蝶一看到那張十萬元的支票,隨即將那句差點出口的「請你另請高明」給吞了下去。
她笑嘻嘻地看了那張支票一眼,接着問:
「為了加快調查的速度,能不能請你透露一些相關的情報,供我參考。例如你和夫人之間的感情如何?夫人平常的興趣、常參加的活動,還有交友的情形……」
「這個……」那名-先生遲疑了一下,「其實近年來,我和內人的感情變淡了不少,再加上我平日忙於工作應酬,和內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對於內人近日做何活動,並不清楚。」
「夫人平常的作息時間正常嗎?是否有晚出晚歸,甚至早出晚歸的情況發生?」
「這……其實……我並不清楚。」
聞言,楊羽蝶為之愕然。
「怎麼會呢?再怎麼説,你們都是同牀共枕的夫妻,怎麼可能連對方晚上有沒有回家睡覺都不清楚?」除非,他也夜夜流連温柔鄉,根本沒有回家!-
先生聽羽蝶這麼一説,有些惱羞成怒地道:
「我付錢是委託你替我查清內人外遇的對象和證據,不是付錢來請你審問我的,請你搞清楚狀況!更何況,該查清楚她交際情形的人,不是你嗎?怎麼你反而質問起我來了?難道你連這點職業認知都沒有嗎?」
聽對方這麼一説,楊羽蝶也忍不住發火了。
「請恕我直言,像你這樣連妻子是否在家都不知道的男人,應該是早就在外金屋藏嬌,連家也不回了,才會完全不知道妻子的生活狀況。既然你自己都不知檢點地在外面和別的女人亂來,你憑什麼要求你的妻子在家替你守活寡?」
明明就是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冷落家中嬌妻,才會導致妻子芳心寂寞,對外尋求慰藉。
她絕不接受這種男人委託的工作!
「你……你……你憑什麼敢這樣反駁老子?這是一個徵信社的職員,該對客户説的話嗎?真是反了!」
「哼!誰説過要接你這件『外遇抓姦』的無聊案子了?你委託本小姐調查你們名門鉅富那下流靡爛的私生活案件,只怕是大材小用了。本小姐連接都不屑接!」
正在氣頭上的楊羽蝶,當着對方的面,將那張十萬元的支票撕毀。
「你這個出爾反爾的潑婦……」-先生見楊羽蝶居然當面撕毀他的支票,還毫不留情地數落他的不是,氣得口出惡言。
「閉嘴!這裏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你要找人抓姦,就另請高明吧!不過我奉勸你一句,做人要公平,將心比心,要是你根本就不關心你的太太,整天忙着跟外面的狐狸精打情罵俏,為什麼不能容忍你的太太在外面尋求慰藉?像你這種自私自利,只會要求別人,卻不懂得反省自己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責怪妻子外遇。」
那名男人被羽蝶這麼一罵,又氣又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自認倒黴地離開。
那男人一離開,一道男性嗓音接着響起——
「今天你又把可以輕易到手的生意往外推了?」
羽蝶這才注意到門邊正站着,長期資助她這間乏人問津的偵探社的贊助人兼老朋友——張至麟。
「張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泡杯咖啡給你喝,你先坐會兒。」
張至麟只是笑着點頭。她泡的特調咖啡又香又濃,而且風味獨特,任誰也無法抗拒。
可惜的是,羽蝶對開咖啡店沒什麼興趣,不管他怎麼鼓吹,她就是不肯轉行,堅持要繼承父業,當一名傑出的偵探。
羽蝶打開咖啡罐,發現罐裏的咖啡所剩不多,可是現在的她,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去添購……
儘管現今手頭拮据的她,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讓即將到手的鈔票給飛了,但羽蝶沒幾秒就將這種心情-至腦後,俐落地泡好了一杯香濃的咖啡,端到了張至麟的面前。
他喝着咖啡,打量着眼前這名清麗可人,卻略顯纖瘦的女子。
自父親亡故後,她就一人撐起這間偵探社。
個性好強倔強的她,總是寧可餓肚子,也不接「抓姦」那類無聊又大材小用的Case。
因為接了這類委託,多半得想盡辦法弄到對方通姦的證據,講白一點,就是拍些跟A片沒什麼兩樣的照片或影片。
她覺得偵探可以做的,絕不只是拍照、抓姦這類簡單的事情。她真正想調查的,是那種轟動社會,而且難度極高的刑事案件。
但一般的刑事案件,多是由警方處理,會委託徵信社處理的,少之又少。
因此羽蝶這一堅持,根本就是將賺錢的機會全往外推。
這個月偵探社又是一點收入也沒有,看着羽蝶為此而暗自擔憂、日漸消瘦,甚至有懷才不遇的感嘆,他好心疼。
啜飲一口香濃的咖啡,張至麟突然開口:
「羽蝶,其實你不必這麼辛苦地一個人扛起偵探社。女人天生就是要人疼、要人愛的,不如找個好男人嫁了,有個好歸宿,不是很好嗎?」
如果她願意,他可以當她的避風港……
只是,她願意嗎?
「謝謝你的關心,張大哥。其實,我不急着嫁人,也不想因為一時工作不順利,就以婚姻當作藉口,來逃避自己所遭遇的挫折和失敗。
我知道自己確實沒將父親的偵探社經營好,但我會努力做到最好。而且,現在的社會,女人並不是非得依賴男人才能過活。現代的女性,就算單身,也能過得很充實、快樂。」
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她尚未遇見能令她心動的真命天子!
張至麟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羽蝶,看見了她眼中的空虛與失落。
「但是,你真的快樂嗎?」
他只在意她快不快樂,真的。就算她始終沒發現他對她的感情也無所謂,只要她快樂就好。
「只要我能不負父親的名聲,將父親一手創立的偵探社發揚光大,我就覺得很快樂了。」羽蝶露出堅強的笑容説道。
「你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幸福嗎?」張至麟不解。所有女人心目中最大的願望,不就是遇見一個懂她、愛她的男人,得到幸福的歸宿嗎?
「我現在能按照自己的志願當個偵探,就很幸福了啊!」羽蝶依舊露出那倔強而燦爛的微笑。
數個月來,偵探社碰到的委託案,沒一件她合意,因此也沒一件談得成,但這並沒有擊倒她。
看着她的微笑,他不再多説什麼。他最喜歡她那純真無邪的美麗笑容,彷佛有了那天使般的微笑,世界再也沒有黑暗。
「好吧!為了慶祝這個月,你推掉第七個要求調查外遇事件的案子,也順便預祝你能早日成為福爾摩斯的接班人,我請你去吃麥當勞吧!」
看他雖然好心請客,語氣中又不免有點損她的意思,羽蝶也不甘示弱地説:
「唉呀!我們英明神武的張大哥不會這麼小氣吧?每次都只請人家吃兒童餐,這次我們去吃神户牛排怎麼樣?」
「你這丫頭,就是會揩油。」張至麟愛憐地敲了羽蝶一個爆栗。
「人家只是開個玩笑啦!其實要吃牛排,還不如吃肯德基的炸雞來得過癮。」
「你愛吃什麼都行,只要別淨吃些沒營養的垃圾食物就好。我看我們去吃歐式自助餐,菜色比較多。」
「不要啦!歐式自助餐不見得好吃,東西又貴。」
他實在不忍心見她再消瘦下去了,便連哄帶騙地將羽蝶拐去附近的歐式自助餐廳,大快朵頤。
晚上,兩人吃了一頓豐盛得過了頭的歐式自助晚餐,羽蝶覺得肚子裏塞了一堆食物,好象怎麼也消化不完,回到家之後,整個人往沙發一躺,肚子撐的再也動不了。
隨手拿起遙控器,轉到新聞台,突然看到一則轟動全國的新聞——
「昌宏財團總裁李昌宏先生,上個月自國外高價購得具有傳奇色彩的頂級裸鑽『人魚之淚』,卻在昨天夜裏失竊。
由於昌宏財團先前為了人魚之淚,斥資加強整棟大樓的保全設施。想不到在這種滴水不漏的萬全保護之下,人魚之淚仍舊失竊。
警方及保全部門對那名署名為『黑夜伯爵』的竊賊之偷竊手法,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整座大樓的各個出入口,都沒有任何闖入的痕跡,沒有人知道那神出鬼沒的黑夜伯爵,是以何種手法盜取人魚之淚……」
這則新聞大大地勾起了羽蝶的好奇心。
這件案子實在是太有挑戰性了!
楊羽蝶好奇地調大電視音量,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屏幕。
「昌宏財團的總裁——李昌宏先生表示,和人魚之淚一起放置在保險櫃中的其它珠寶、首飾,還有現金,皆沒有遭竊。可見那名自稱是黑夜伯爵的怪盜,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盜取人魚之淚。」
羽蝶好奇地轉了許多頻道,發現各個新聞頻道都爭相報導人魚之淚失竊的消息。
傳聞,人魚之淚原是十九世紀歐洲貴族,貝爾格萊德伯爵所收藏的珍寶,後來貝爾格萊德伯爵將人魚之淚送給了他的情人。
之後,人魚之淚就消失蹤影。一直到去年,失蹤了百年的人魚之淚,才又神秘地出現在意大利。
昌宏集團總裁李先生,則是在因緣際會下,高價購得了這顆有着許多美麗傳説的頂級鑽石。可惜,在購得人魚之淚後,短短的一個月內,便告失竊……
由於人魚之淚是國際知名的寶物,再加上黑夜伯爵近乎不可能的行竊手法,將這件新聞,炒熱到了最高點。
「黑夜伯爵」這個名字,更是因此聲名大噪。
楊羽蝶決定了,她要偵破這件困難度極高的案子!
只要她破了這件轟動全國的案子,一舉打響偵探社的名號,以後自然不愁沒生意上門。
打定了主意之後,她開始努力地分析起這個案件的關鍵人物——黑夜伯爵。
古往今來,在世界各地發生的竊盜案,多不勝數,但大方到刻意留下自己署名的盜賊,則沒有幾個。
至少就台灣而言,她還沒聽過有哪個竊盜會刻意留下署名。
究竟黑夜伯爵用意何在?
是基於某種炫耀或自豪的心理嗎?
因為他不但辦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還瓦解了昌宏財團最引以為豪的保全設施……
一想起方才新聞記者圍過去,想採訪昌宏財團的總裁李昌宏時,他那副吹鬍子瞪眼睛的氣憤模樣,真是令人絕倒。
仔細想想,她覺得黑夜伯爵確實是個十分令人着迷的謎樣人物。
從他只盜取人魚之淚,卻對保險櫃中其它珠寶無動於衷,可以推斷,黑夜伯爵若非是個個性執着,極有原則的雅賊,就是他本身可能是位身價不凡的上流社會人士,所以不將其它尋常的珠寶放在眼裏。
不過她這個推論,純粹只是她的直覺反應。
但如果事實真如她所推測,那麼黑夜伯爵有可能就是名門望族或達官顯貴。
而這個結果,可能會跌破一大堆人的眼鏡!
畢竟一個名利雙收、有財有勢的名門富豪,要什麼就有什麼,有必要淪為盜賊嗎?
不過話也難説,像人魚之淚這種傳奇色彩濃厚的罕見珍品,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也無怪乎黑夜伯爵會冒險挑戰,那傳聞保全設施完善得滴水不漏的昌宏大樓。
此刻她雖有一些頭緒,但若沒有更多的資料,以及充足的資金,她很難再有進一步的調查和發現。
這該如何是好呢?
對了!她可以找機會和昌宏財團的總裁見個面,遊説他僱她調查人魚之淚的下落,還有黑夜伯爵的真正身分。
到時她不但會有雄厚的資金可供調度,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請昌宏財團提供更多的相關資料,讓她分析研究。
動了一晚上的腦筋,她發現她胃裏的食物也已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打算先去洗個澡,然後睡個好覺,明天好去遊説昌宏財團的總裁,讓他聘請她調查人魚之淚失竊一案,這樣她就能一展長才,實現她成為名偵探的夢想。
「喂,你好,我有重要的事情想找李總裁裁談。」
次日一早,楊羽蝶一起牀,便衝勁十足地打了電話,想跟昌宏集團的總裁談談合作事宜。
電話那頭的秘書,卻傳來一陣冷冰冰又公式化的嗓音詢問:「請問你是哪位?有事先預約了嗎?」
「呃……我還沒預約,不過我有重要的事情……」
羽蝶話還沒説完,電話那頭便傳來嘟嘟聲。
她不死心地再打電話過去。
「請問你是哪位?有事先預約了嗎?」電話那頭又傳來同樣的問題。
被掛了N次電話之後,這次她也懶得再説廢話,劈頭便道:
「我是一名私家偵探,我有把握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替李先生追查到人魚之淚的下落,並查出黑夜伯爵的真正身分,只要李先生願意跟我合作……」
她話還沒説完,那陣刺耳的嘟嘟聲便再次響起。
她想,不管她打多少次電話,都會再次被秘書攔下。這樣一來,她根本就沒有機會見昌宏財團的總裁一面,更遑論談什麼合作了。
但這點小挫折,她還不看在眼裏。
既然這個方式行不通,大不了換個方式。
只是,要用什麼方式才有機會見到李昌宏本人呢?
她有些煩躁地到浴室洗把臉,想借機沉澱一下紛亂的思緒。
抬起頭,看着鏡中那張熟悉的美麗臉孔,腦中突然浮現一個絕佳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