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尚高中的住校時間是每個星期一上午至星期五的下午。
星期五下午基本沒有課,做完大掃除之後,若是社團沒什麼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無事一身輕。
路言歡早早出了校門,老爸昨天才出院,她打算到超級市場買好菜,回家做頓豐盛的,慶祝老爸平安歸來。
只可惜,大哥有事不能回家。不過呢,他這人就是這樣的啦,永遠都是工作第一,不管他了,反正大哥的胃有未來大嫂負責,不在她這個小妹管轄範圍之內。
她這樣想着,便覺得老爸希望她擁有的,大概就是這種平淡的幸福。
提着滿滿兩袋食物,路言歡晃進自家武館所在的巷子。看見韓得龍的母親,她笑眯眯地打招呼:“伯母好!”
“喲,小歡回來了?”韓伯母收回張望的眼神,笑看着她,“你們家這次可住進財神爺啦。”
“財神?”不明白。
“喏,你瞧那一張牀。”
順着韓伯母的手指看過去,一輛超大加長的貨車停在她家門口,幾個工人大叔忙忙碌碌地將貨車上面的物品送進她家。
車子已卸完一半,剩下一張大得不像樣的牀,卡在門口進不去,看樣子,那幾個人正在商量,是拆掉大門呢?還是砍斷牀?
“喂!我警告你們,搬家是搬家,可這裏的東西一樣都不可以破壞。”路言歡急急忙忙衝過去,兩隻手叉在纖腰上,一副找茬的樣子。
幾個搬家工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屋主已經説過了,只要修補還原,拆下圍牆是沒有問題的。”
“什麼沒有問題?”路言歡瞪大眼睛,“有錢好了不起嗎?還沒搬進來就要下屋主家的大門,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告訴你們,這門,不許拆!你愛住不住!”
幾個工人面面相覷。
臉上都露出笑意。這個丫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可……他們有趣地打量着她。
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嘛!身上的校服還沒有脱,亂翹的短髮,跟她的脾氣一樣,一點也不服帖。然而,雖然她叉着腰,瞪着眼,但身子太過嬌小玲瓏,站在他們這羣五大三粗的漢子面前,一點威迫的效果都沒有。連怒意爬上她白淨秀麗的五官上,都好像小女生在跟男同學鬧彆扭的樣子。
呵呵,這小姑娘其實還蠻可愛的。
工人大叔們決定不跟小丫頭一般見識,朝她友善地揮一揮手,“丫頭,讓開一點,我們要拆牆了喔。”
“不許!不可以!”她張開手臂,努力站成一個大字。
工人們有些不耐煩了,“拆一半圍牆再給你砌新的,你們還有便宜佔。”
“那——我們家房子太小,放不下這張牀,是不是也要拆房子?”什麼了不起的住户?既然要享受,幹嗎來這種破地方?買棟別墅不就成了?
“小姑娘,我們也是拿錢辦事,有問題你找你的房客理論去,別耽擱我們的時間。”工人們乾脆把燙手山芋丟給房東和房客去處理。
對呀!擒賊先擒王,她怎麼忘了這個道理。
“你們不要亂動哦,要不然我告你們亂闖民居。”進屋之前,路言歡警告他們。
“好了好了,快點解決我們也好快點收工。”工人大叔失去耐性。
他們只是搬家公司好不好?房子拆不拆也不是他們住,超級大牀搬不搬進去也不歸他們睡,關他們什麼事?
最好是你們自己商量清楚,他們照章辦事。
路言歡不放心地走兩步,又驀然回頭,發現他們果然老老實實地蹲在一邊聊天休息,終於安心地進了房屋。
“老爸?老爸!”
咦?不在家?
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哪,家裏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都不在旁邊守着,要是被人搬空了怎麼辦?
路言歡鬱悶地拐向傳説中的——客房!
那裏原先是練武廳,是她最常呆的地方,可現在,住了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不用看就知道很墮落的陌生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嗯?等等!她倒退兩步,皺眉,“爸?老爸?”
那個躺在浴缸裏,被白色泡沫覆蓋,只露出頭髮尖的那個人……
天哪!
她衝進浴室,兩隻手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提,將那個差點溺斃在自家浴缸裏的酒鬼提上來。
“啊!”
“媽呀——”小小浴室裏同時響起兩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路言歡兩手一鬆,那人站立不住,又“撲”的一聲滑進水裏,水花四濺,白色泡沫沾了她滿頭滿臉。
“你有病啊?”
“你……你怎麼在我家裏?”
“你家?這是你家?”浴缸裏的少年激動地跳了起來?下一秒,又漲紅了臉鑽進水裏,“喂!路言歡,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路言歡眨眨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個男人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為什麼要眨眼?又不是我沒穿衣服。”路言歡嘻嘻一笑,心情大好。
少年忿忿不平。
“啊!對了,”路言歡手腳飛快地收起他的衣服,“我們家浴室太窄,衣服放在裏面會弄濕的,我幫你拿出去喔。”
“喂!臭丫頭!”
“還有,我忘了告訴你,這個浴室門是壞的,你從裏面鎖它會自動打開,但從外面鎖呢,它就會非常牢固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繼續洗了。嘻嘻。”
“路言歡,你這個……”少年暴跳。
路言歡掏掏耳朵,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很好,現在,她可以告訴工人應該怎麼做了!
幹嗎要給他道歉?那個不懂禮貌的傢伙。
路言歡手裏端着一碟洗淨的葡萄,以害怕踩死螞蟻的速度穿過走廊,無限度接近那扇虛掩的房門。
要命!那個傢伙還不是普通的自戀耶。
他幹什麼都有不關門的壞習慣,一點也不怕別人偷看。
耶?更正!她可不是偷看哦。
不過,她的確很好奇,那個墮落分子在看到自己的超大號牀變成單人小牀之後,究竟會是什麼表情?
慢慢靠近,再靠近……
從開了一道縫的門口朝裏看。
那個傢伙果然氣得不行,天氣已經轉涼,他還穿着籃球背心,很明顯不是因為熱。屋子裏到處散亂着打好包的紙箱,有些已經被打開了,箱子裏的東西散了一地,有些還原封不動地堆在角落裏,主人卻絲毫沒有整理的意思。
譁!他還真夠幼稚的耶!
路言歡簡直是歎為觀止。
那些散開來的紙箱裏,居然是一些玩具模型。有大有小,有新有舊……那規模比得上一家小型玩具店了。
她嘖嘖稱奇,沒料到,突然一個魔術球跳起來,直逼她的面門。
她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一邊。
剛剛鬆下一口氣,不料,那魔術球居然還會轉彎,照着她的鼻子打過來。
這下,躲閃不及。
她眼一閉,橫下心來,打就打吧,反正她捱打捱得多了,沒什麼關係。
咦?半晌沒什麼動靜?偷偷睜開一隻眼……
魔術球被一個人抓在手中,那人“哼”了一聲,當着她的面摔上了門,還聲音很大地上了兩道鎖!
襥什麼襥?有玩具了不起啊?
路言歡翻個白眼。
這樣更好,不用給他道歉了。
轉身離開,但,走到一半,她就忍不住反身撲向那扇門,從貓眼向裏看。
別懷疑,那貓眼的確是由外向內看的,因為當初這裏是武術教室嘛,為了防止小孩子休息的時候互相打鬧,所以安了貓眼好監視。
沒想到,今天還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她的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要找找那個魔術球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打在人身上會怎樣?
肯定不會痛,説不定還會冒出一朵花來,要不然,葉放那個傢伙才不會好心救她呢。
咦?對了!葉放呢?
他剛剛還坐在那裏生悶氣的,這會兒怎麼不見了?去哪裏了?
她湊近一點,上、下、左、右,我找找找找……
忽然眼前冒出一個碩大的圓球,然後“砰”的一聲,眼前一黑,一陣地動山搖,哐啷哐啷……她趕緊伸手扶住門。
與此同時,門內傳出一聲冷笑。
“想看魔術球的威力?何必站在門外呢?”
“咔嗒”一聲,門閂撥動的聲音,木門打開,她還怔怔地愣在那裏。葉放伸手一拉,拖她進來,門關上,她沮喪地發現整扇木門已經被燻成焦黑一片。
好恐怖的玩具!
若是剛才,那東西砸在自己臉上,哇,那才真叫精彩!
“那是什麼?炸彈?”她心裏燃起無名火。
他聳聳肩,似笑非笑,“如果你想弄清楚它究竟是什麼,你大可以下次再在門外偷看。”
“我才沒有偷看。”
“那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道歉兩個字還沒有説出口,“啊?”她瞪着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嘴巴張大成O形。
“怎麼了?”
路言歡拉開房門,走廊上散落一地陶瓷碎片和一粒粒晶瑩圓潤的葡萄。
“喔,我明白了。”葉放一臉瞭然於胸,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明白什麼?”路言歡沒好氣,“是老爸逼我來的好不好?”
“不管是被逼還是自願,你現在都完不成任務了。”
“那你説怎麼辦?”她的眼光降低到零下五度。
他不以為然,“你陪我去買一張牀咯。”
黑線!
校長辦公室。
窗台上,一盆文竹長得鬱鬱葱葱。
校長大人雙手抱臂,在耐心地等待。
“這個……”路冠軍將手中那份“全國中學生武術節武術大獎賽通知”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之後,憂心忡忡地抬起頭來。
“我已經替他們報名了。”校長打斷他的話。
“可,我們學校沒有先例。”志尚高中從來沒有報名參加過任何武術比賽。武術,在這裏一直是被人忽視的一項運動。“事在人為,前人不去創造,後人永遠不會有先例可循。我對他們有信心。”
路冠軍知道,校長的這份信心是建立在武術社與南燁的一場比鬥上的。
但,不説全國的總決賽,就是本市的初賽,都已是彙集了全市各大中學的武術精英,志尚要取勝,談何容易。
“我覺得,我們學校的武術社還只是剛剛起步,應該讓他們再多累積一些經驗……”
“比賽就是最好的經驗累積嘛。”校長揮揮手,笑起來,“更何況,我們學校還藏着一個秘密武器哪。”
“秘密武器?”路冠軍心頭一跳。難道説,校長也曾風聞小妹的天賦異稟?
“雖然你來應聘的時候,隱瞞了你全國武術冠軍的輝煌成績,但,你也知道,我們學校一向重視師資力量,沒有經過嚴格的調查與考核,我們不會隨便錄用任何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
路冠軍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由得苦笑。
“對了,我還聽説,上次在南燁大顯身手的一年級新生,是你妹妹吧?”校長站起來,拍拍他的肩。
他臉色再度一變。
“路家一門雙傑,這場比賽,就全看你們的了。”校長挺起胸膛,信心十足。
“可是……”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校長斷然地道,“現在,武術社交給你,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給我好好訓練他們,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幾不可聞的嘆息,悄悄逸出路冠軍的唇邊。
路言歡發現,葉放這個人不只是自戀、墮落,他還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龜毛!
她跟着他幾乎跑遍了全市所有的大型傢俱行,他居然沒有一個滿意。
她指着那個櫸木牀架説:“這個不錯,美觀大方。”
他搖頭,“木質牀架舒適性一般,不適合倚靠。”
“那——那個呢?那個不錯啊。”她又指着復古型的銅製牀組,“價格很貴,適合你。”
他橫她一眼,“不好。”金屬具有冷硬的特性,因此舒適性最差。
“好吧,那就這個!軟包,絕對舒適,最適合喜好賴牀的人。”
店員聽了,睨着眼睛曖昧地笑。
葉放繼續搖頭,“不耐髒。”
店員臉色一沉,路言歡漲紅了臉,“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這些明明都不行,你到底是眼光差還是在敷衍我?”
“就算我是在敷衍你,那又怎麼樣?你明知道我不想來的。”
“但是你弄壞了我的牀。”
“那是你的牀太誇張好不好?根本用不着那麼大嘛。”
“我已經讓步了喔,就聽你的換個小的,可,你總不能連陪我選個牀的耐心都不肯給吧?”
旁邊一位大伯,臉色越聽越難看,“等等等等,我説同學,你們今年多大了?”
“幹嗎?”葉放心頭正不爽。
“他十八,老伯。”路言歡甜甜地答,順便不忘輕蔑地瞥葉放一眼。跟老人家説話,犯得着擺酷嗎?
“你呢?”
“我?我十六了呀。”
“你、你們……”老伯那個痛心哪,“小姑娘,你人好,模樣又俊俏,要小心那些壞心眼的小子,千萬不能犯錯誤。”
壞心眼的小子?路言歡挑眉睨着葉放。
哈!羣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她頻頻點頭,“沒錯沒錯,那傢伙是挺壞心的。”抓着她害怕老爸説她沒認錯道歉的弱點,就狠狠奴役她。
“別怕,小姑娘,我跟你説,如果是他強迫你,你可以回家去跟家長説。”
“不能説不能説,我老爸就是向着他。”
“什麼?你爸爸也贊成他欺負你?”
“對啊!就是這樣子嘛。”鬱悶。
世界上也真有這樣的父親,老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欺負別人,卻從不怕女兒被人家欺負。
“走!”老人眼角抽搐,一把拉住她,“我帶你去報警!”
“什麼呀,沒那麼嚴重吧?”路言歡笑。
“還不嚴重?”老人氣呼呼的,“你們兩個都上牀了,你老爸還不管,怎麼做人家長的?他不負責,我可不能眼看着這麼招人愛的丫頭給毀咯。”
“呃?”上牀?
誰跟誰?
“老伯你誤會了。”路言歡哭笑不得。
“我沒誤會。剛才你們説的話我全聽見了,喏,那位小姐也可以作證。”
店員小姐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葉放。”路言歡不敢用力掙脱,只得用一雙大眼睛,無聲地求助着——“快幫我説!”
“嗯?”忽略她求助的眼神,他很可惡地蹲下來,和店員討論那組單人牀,“這牀正面看起來不錯,可是背面也做得太粗糙了吧?”
店員急急蹲在他旁邊,“怎麼會?”
“真的耶,不信你把牀板抽起來看看。”
可惡!死葉放。一整晚也沒見他看得這麼認真過。路言歡急得跳腳,偏偏胳膊又被那個頑固的老伯給扯住了。
“走吧,小姑娘。”
嗚……
“我沒有……我是……”
清白的幾個字還沒有説出口,葉放已回過身來,朝她招招手,“來,妹妹,幫哥哥把牀板抽起來。”
“嗯嗯。”點頭如搗蒜。這個時候,他讓她做什麼她都甘願!
妹妹?
老伯狐疑地放下手來。
路言歡趕緊跑過去,單手一提,提起牀板,像提起一塊布。
老伯目瞪口呆。
“我膽子小,從小就怕鬼,所以老爸讓我跟妹妹一起睡,説她殺氣大,生鬼勿近。”
“哦!”老伯恍然大悟,原來是兄妹。
可,這麼大的兄妹還睡一張牀,也有些於禮不合吧。不過,那就是人家的家事了,警察不管,他想管也管不着。
“哦呵呵,你們繼續挑,繼續挑。”
看着老人家灰頭土臉地離開了,路言歡才放下牀板,訕訕然地道:“誰是你妹妹了?”
“你啊。”
“那雲靜呢。”
“她也是我妹妹。”
哼!做夢!
路言歡的心情陡然變得好差。
從傢俱店出來,路言歡習慣性地仰頭看了看天,天色暗了,街燈閃閃爍爍,空氣裏漫着氤氲濕氣。看樣子,要下雨了。
“我不跟你走了,我還有事。”
“前面還有一家店,看完再走吧。”
她瞪他,“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他伸出兩根手指,發誓:“我保證,這一次不會空手而歸。”
她想了想,離地下拳賽開賽的時間還早,便道:“還有多遠?”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
葉放所説的不遠,還真不是普通的遠。
他們搭了三趟車,才到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那裏居然不是傢俱城!
“你搞什麼?”路言歡被他氣死了。
“既然來了,就進去逛逛。”他看她一眼,拖住她的手。
她象徵性地掙了一下,沒有掙脱,索性隨他。反正他跟小孩子一樣,心性好玩又纏人,如果不依着他,他會煩她煩死。
進了商廈,他帶她上電梯,熟門熟路,直接殺上八樓。
八樓是運動用品專賣區。
各式運動器材琳琅滿目,令人歎為觀止。
“哇!”路言歡忍不住發出驚呼。
他們一路穿過球類、健身類、游泳類、擊劍類……最後到達掛滿了刀、劍、二節棍、三節棍、九節鞭、流星錘……的武術器材區。
“你看那把劍!”葉放指着掛在最顯眼位置上的那把紅色劍鞘的青鋼劍。
“譁!四位數耶!”路言歡驚呼。
“你們武術社不是缺少兵器?”
“是啊是啊,不過……”那麼貴!她不是更買不起?
“那不就成了,你看,那上面寫着什麼?”葉放指着青鋼劍上面的廣告橫幅給她看。
“打贏這裏的店員就可以得到那把劍?”有這麼好的事?
葉放覷着她笑,“不止,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可以贏兩樣武器了。”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那個店員肯定是武林高手。”
“不會啊。商家為了賺信譽,不會讓所有人都敗下陣來的。”
“可是……”路言歡低下頭來,“我不能在外面跟人打架。”
“這不算打架,”葉放笑看着她,“這是比武。”
“比武更不行。”她煩躁地背過身去。
他皺眉,不明白,但,他聰明地沒有問。
“更何況,我已經退出武術社了。”路言歡吸一口氣,説。
這一次,他脱口而出:“為什麼?”
路言歡沉默。
他笑笑説:“既然不需要,那就不要它了,怪它自己沒福氣,錯過一個好主人。”
路言歡回頭,笑瞪他一眼,“走了!再不走人家要關門了。”
葉放聳聳肩,跟着她一前一後出了商廈。
外面果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淋濕長街。
一個被當作臨時倉庫用的教室,多餘的物品都被堆到一邊,留下半邊空地,就是武術社的臨時練武場了。
這是陳谷的第一次訓練,也是貝麗麗最鬱悶的一次。
她耍狠一樣地舞着九節鞭,鞭子時不時地打在牆上、窗欞上、黑板上、堆在一邊的桌椅上,最後,“啪”的一聲打在自己的後背上。
她痛得鼻子眼睛皺到一塊兒。
陳谷趕緊從藏身的桌椅後面探出頭來,確定貝麗麗不會再舞鞭之後,走到她的身邊,“歇一會兒吧。”
“歇?”麗麗狠狠把鞭子丟到地上,“每個人都説要歇,可我真不明白,做好一件事情真有那麼累嗎?”
陳谷尷尬地賠着笑臉。
看不出來,這個小學妹平時嘻嘻哈哈,好似一副沒心沒肺玩不夠的樣子,可一旦認真起來還真有那麼點死硬派的倔氣。
“那……你不是説要教我武功的嗎?你剛才耍得太快,我沒有看清。”陳谷習慣性地在説話的時候推鼻樑上的眼鏡。
貝麗麗用幾乎是絕望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她妄自菲薄,武術社若就剩下她這隻菜鳥,再加上文氣有餘、武力不足的濫好人陳谷,就算天可憐見,賜他們以奇蹟,那也絕對是母雞扇翅型的。
“我是不是很無聊?”她説。
“不是啊。”陳谷審慎地看着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怎麼是無聊?”
“喜歡?真正喜歡武術的人根本不是我。”真諷刺,當初被迫參加武術社的人,到最後,居然剩下她一個。
她到底在堅持什麼?
貝麗麗忽然一陣無力。
“啪!啪!啪……”幾聲極不和諧的巴掌聲突兀地插了進來,教室門口出現三個身穿跆拳道道服的少年。
“朱超?”
左邊那個長了一臉青春痘的男生趾高氣揚地説:“想拉關係是沒有用的,認識我們朱社長的女生太多了。”
“呸!我是人,有必要跟‘豬’拉關係嗎?”麗麗不屑。
三男色變。
青春痘男大步跨前,“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們社長看中這裏夠清靜,你們如果識相的話就快點滾,否則……”
“跆拳道有跆拳道的訓練館,武術社有武術社的練習教室,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們這又是何必?”陳谷極有耐心地勸説。
“跟他們有什麼好説的?他們擺明就是故意的啦。”麗麗扯住陳谷。
“你還不算糊塗。”右邊的染髮男生慢吞吞地説,“反正武術社就只剩下你們兩個人,連參加校際比賽的資格都沒有,那還不如把場地讓給我們,讓我們跆拳道社好好為學校爭光。”
“就憑你們?”麗麗撇嘴,“誰不知道朱超是被跆拳道社趕出來的?他還好意思讓你們叫他社長?怎麼?跆拳道館你們是進不去了,就想打我們武術社的主意?”
“打你們的主意又怎麼樣?”青春痘男大怒,“你們打得過我們嗎?”
“你……”
“有話好好説,自家人何必動手動腳?”陳谷連忙説。
貝麗麗血壓飆高,“誰跟他們自家人?你有點立場好不好?”
“大家都是同學,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三男大笑。
“貝麗麗,還是你的搭檔有見識。”
麗麗氣得暴跳,“陳谷你這個窩囊廢!你走開!”她一把推開陳谷,拾起地上的九節鞭。鞭梢“啪”的一聲打在地上。
“打不打得贏,打過才知道。”
“麗麗……”陳谷被她推了一個踉蹌。
“嘿!”朱超滿臉不耐,“你不是對手,還是去喊唐可風來吧。”
“手下敗將,你還不配跟他交手。”麗麗乜着眼睛瞧他。
朱超大怒,“臭丫頭,你找死!”
“不是不是,你們聽我説,”陳谷擺着雙臂,站到貝麗麗身前,擋住她,“我知道唐可風得罪過你們,可是現在,學校正在考慮他的去留問題,他能不能繼續上學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你們還有什麼恩怨不能一筆勾銷?”
“誰跟他一筆勾銷?”一股火氣直衝上腦門,貝麗麗瞪着她,“你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亂説,本來就是這個姓朱的不對,我們幹嗎要跟他求和?”
陳谷嘆氣,“大家都少説兩句,不就沒什麼問題了?”
麗麗猛翻白眼,再跟這個傢伙説下去,她怕她會斷氣。
“嗦什麼?你到底比不比?不比就別浪費時間,快點滾開。”青春痘男不耐煩地説。
“誰欺負我的姐妹?”
“小歡!?”
“路言歡!”
貝麗麗驀然回頭,怔在那裏,神情複雜。
陳谷又驚又喜。
“比就比,誰怕誰?”路言歡英姿瀟灑地甩掉外套,對着朱超一笑,“我會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朱超氣得臉色發白。
路言歡彷彿沒看見,回眸,對着貝麗麗眨眼,“嗨!我回來了!”
麗麗揚一揚眉,“回來不算,贏了他們才算。”
“沒問題!”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伸出右手,高高舉起,空中擊掌——“啪!”
陳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在她們説話之間,那邊朱超已經操起一根長棍,凌厲迅捷地擊出。路言歡眼明手快,劈手奪過貝麗麗手中的九節鞭,也沒見她怎麼移動,那鞭子已神出鬼沒地欺到朱超面門。
右邊的染髮男生單手劈她手背。
她手腕一翻,輕易閃過他的襲擊,鞭勢卻絲毫未減。
青春痘男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
眼見朱超那張不知迷死過多少女生的面龐就要毀於一旦之時,路言歡忽地翻轉過身,下腰,單手握住如毒蛇長信般的鞭尾,然後空翻,腳向後踢出,踢中朱超左肩。
這一番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甚至還沒人看清她如何出手,那條几乎讓朱超魂飛魄散的鞭子已經換作輕輕一腳。
現場一片死寂。
三個少年站在原地,連動也不動的,看傻了眼。
“嘻嘻,不好意思,我贏了。”路言歡站立,收功,然後笑嘻嘻地説。
朱超眼角抽搐。
“你們可以從這裏——滾出去了。”貝麗麗一下子來了神,竄到門口,為他們指路。然而,手指剛剛伸出去,又驀地捂住了嘴,把驚呼捂在嘴裏。
“路、路老師。”
路言歡一聽,嚇得失手扔掉九節鞭,一抬眼,撞上一雙責問惱怒的眼。
“對不起……”
路冠軍的眼神從她身上飄過去,“學校讓你們參加社團活動,不是讓你們拿跆拳道和武術私鬥的。”
“報告老師,是他們……”
路冠軍厲聲打斷貝麗麗的申訴:“不管誰對誰錯,總之你們私下決鬥就是不對。現在,罰你們六個人去草場跑十圈!”
“啊?十圈哪?”青春痘男鬼叫。
貝麗麗狠狠橫他一眼。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們。”路冠軍面對着武術社的三位成員,“從今天開始,武術社的社長一職由前社長石磊擔任。”
“啊?”路言歡與貝麗麗異口同聲。
“還有你,路言歡。”路冠軍神情凝重地看着她,“雖然,讓你重回武術社是我的意思,但,你要記住,你只是武術社的經理,你不是社員,不必炫耀你的功夫。”
“可是……”
路言歡趕緊拉住貝麗麗,示意她噤聲。
“知道了,主任。”
路冠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去,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什麼來,回過頭來,説:“還有,學校已經決定,記唐可風一次大過,留校察看。”
“喔耶!”
完全不顧朱超那邊射過來的陰恨目光,二女齊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