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鳥兒還在樹梢吱吱叫,一道最新八卦已以無可匹敵之勢席捲全校。
“小歡,小歡,你聽到沒有……”
“我聽到了。”路言歡立即用雙手捂住耳朵,然後以無辜的眼神看着貝麗麗,“如果你要跟我説許明珊的故事,對不起,我今天早上已經聽過N遍了,你的消息已經過時,所以請你不要再説了,好嗎?”
“耶?連你也聽過了?”有些泄氣地坐下來,右手無意識地繞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綹長髮,“我還以為是獨家新聞呢。”
“拜託,你有那個八卦校花情史的閒工夫,不如幫我想想怎麼拐到第五個人好不好?”路言歡慪得直想吐血。
“我就是在幫你呀!”貝麗麗不服氣地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路言歡露出非常虛假的笑容,“那麼請問,你幫到我什麼了?”她要是能把許明珊那一個連的追求者給弄到武術隊裏去,那才叫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呢。
“你都知道了,我還能説什麼?”鬱悶!
“唉!你們不知道吧……”正説着,雲靜抱着課本從門外走進來。
路言歡與貝麗麗對視一眼。奇怪!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怎麼從來不八人是非的雲靜,今天也要在人背後講八卦了?
“喔。”路言歡敷衍地應了一聲,被麗麗狠狠丟了一記白眼。真是同人不同命噯,為什麼小歡就那麼遷就雲靜那個瓷娃娃?
“聽説明珊學姐要轉學了。”
“意料中事。”貝麗麗從雲靜的置物櫃裏撈出一個蘋果,一口咬下去,“出了這種事,誰還有臉繼續待下去?”
“那個男生呢?他又怎麼樣?就算是醜聞也不能讓女生一個人扛啊。”路言歡皺着眉頭説。她最看不慣男女不平等之事。
雲靜好脾氣地笑道:“那個男生更糟,今天一大清早不知道被什麼人揍了一頓,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哼哼呢。”
“真的?”路言歡跳起來,“什麼人那麼英雄?”她早就看那個朱超不爽了,敢做不敢當。既然有膽子追求人家,就不要在搞出亂子之後來個翻臉無情,矢口否認。現在流言滿天飛了,説看到許明珊一個人去過醫院婦產科,那個“朱大頭”便躲得人影不見,還口口聲聲説此事與他無關。
她正想着哪一天替女性同胞出一口氣呢,沒想到,有人比她先行一步。
“噗!”貝麗麗一口蘋果噴出來,“你、不知道?”
“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連你這個八卦王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誰説我不知道?這件事是我親眼所見,我本來要跟你説的,你卻説你已經聽過N遍了。”貝麗麗突然激動起來。
“嗄?”原來是雞同鴨講。
“我本來就想告訴你的,你也知道啦,朱超練過三年跆拳道,是跆拳道社的副社長,一般人打他不過,所以,即使很多人不齒他的行為,也沒人敢出來對他説三道四,可今天早上,我親眼看到他被一個人揍得毫無還手的餘地。”
“那個人是……”
“奇怪就在這裏,明珊學姐怎麼也不肯説出那個人的名字,她寧可自己轉學。”雲靜嘆了口氣。
“她當然不能説那個人的名字啦,人家替她抱打不平,她想害人家被退學呀。”麗麗繼續啃着蘋果,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本校學生?”
“應該是吧,我看到他胸前的校徽了,而且還是一年級的新生呢。”
“這麼説,我們新生裏面還藏有武術高手?”路言歡興奮地一拍巴掌。
貝麗麗唱戲似的伸出五根手指,“第五個人?”
雲靜呆了一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是不是要把那個人招進武術社?”
路言歡與貝麗麗交換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相視微笑。
藍月PUB地下倉庫。
陰暗,潮濕。空氣裏散發着渾濁的汗臭味,刺鼻的酒味,濃烈的煙味,以及牆壁上面青苔的黴味。
倉庫很大,除了沿牆擺放的酒罐酒桶之外,中間還空出一大塊空地。空地的四面用黑紅兩色的粗繩圍成一個簡單的擂台,倉庫裏沒有椅子,那些醉漢或坐或站,有的還爬上高高的啤酒罐,他們划着拳,打着嗝,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秘密天地裏喧譁、吵鬧、發泄。
路言歡壓低帽檐,眼睛裏閃着好奇的光芒,“你確定唐可風就在這裏?”
“學姐……是這麼説的。”雲靜拉緊身上厚厚的運動衫,抖顫的聲音從嗓子眼裏逼出來。
雖然大熱天穿着厚外套看起來是比較怪,但,總比讓這些醉醺醺的男人發現她是女孩子要好吧?
“我……們真的要……進去?”頭上的帽子總是想掉下來,她壓了帽子,身上的衣服又晃開,弄得雲靜手忙腳亂。
生平第一次做出女扮男裝混進男人堆裏的事情,還沒到門口,她的腳先軟了一半。唉!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聽貝麗麗的鬼主意,假裝去安慰明珊學姐,然後去套人家的話了。
想她以前,在上高中以前,她可是出了名的乖乖女,頂多是在上鋼琴課的時候,幫學姐撒個小謊,做做掩護,或者,在哥哥幫她補課的時候,睡個小覺,從前,她甚至連課都沒蹺過幾次,更別説在上課時間混到酒吧地下室裏來了。
“不要怕,你瞧,沒人注意我們是不是?我們進去瞧一眼就好,就一眼。”路言歡撐住雲靜的身子,半抱半拽地把她拖了進來。
果然沒有人注意她們。
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被出現在簡易擂台上的那個少年吸引。
少年擁有一頭枯草般的亂髮,哦不,應該説是染成棕黃色的頭髮,頭髮很長,披在肩上,前額遮住了眼睛。他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天哪,志尚高中還有這麼有個性的男生?她從前怎麼沒有發現?
“唐可風!唐可風!”男人們揮舞着手中的酒瓶,爬上高高的酒桶敲擊天花板。
室內的氣氛掀起了狂熱的高潮。
台上的少年卻依然垂頭站立着,眼睛瞧着腳下的一點,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呀!比葉放還要襥耶。”路言歡咋咋舌。
“你説什麼?”雲靜沒有聽清。
“沒什麼,”嘻嘻一笑,路言歡湊到雲靜的耳邊説:“這次你可立大功了,這個唐可風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他看起來好瘦哦。”雲靜擔憂地皺皺眉頭。四周是狂熱得失去理智的魁梧大漢,而那個少年孤獨地站在台上,看起來好寂寞,好無助。
“各位、各位,比武就要開始了,這次我們請出的挑戰者是金剛武館的黑金剛嚴正雷先生!”矮矮胖胖的主持人跳上擂台。
伴隨着稀稀落落的掌聲,一個粗粗壯壯的漢子跨過粗繩,走到唐可風面前,他的人整整比唐可風高出兩個頭來。
雲靜倒抽一口涼氣。這……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別擔心。”路言歡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這個人,別看他外表長得可怕,其實手底下沒什麼真本事。”
“現在,請各位先下注。”
男人們一鬨上前,“我買唐可風贏!”
“當然是唐可風!”
“唐可風!”
莊家收錢收到手軟,最後結果,10比1買唐可風勝!
比武開始——
雲靜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小循規蹈矩,她哪裏經歷過這麼刺激的場面?每聽到人們叫一聲好,她便鬆一口氣,若是看到黑金剛偌大的拳頭直欺上唐可風的面門,那緊張的感覺,彷彿有人用手指緊緊掐着她的心臟,痛苦得幾欲昏厥。
她真的要暈了!
唐可風居然連中三拳,最後一拳重重擊在他的眉骨上,血,順着眼角滑下來……
喧囂的地下室內陡然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人們張大了嘴巴,眼睜睜地看着嚴正雷一拳,又一拳,再一拳,拳拳擊在唐可風的身上。
“啐!該死的,姓唐的,你給老子還手啊!”不知道什麼人爆喊了一句。
人羣一下子鼓譟起來。
“唐可風!你這個孬種!裝什麼死?”
“還手啊!死小子!力氣都還給奶媽了?”
罵聲越來越難聽。雲靜一臉慘白,手指痙攣地握住路言歡的手臂。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來過這麼可怕的地方。
“有沒有搞錯?”路言歡跺一跺腳,用力分開人羣,拖着想暈又不敢暈的雲靜衝到擂台前,“你什麼裁判啊?還不喊停?”“哇,是個丫頭!”
“兩個丫頭?!”
人羣再次騷亂。
“不要。”雲靜虛弱地扯着路言歡的衣袖。
“當然不要啦,這樣不公正的裁判,要他幹嗎?”
“哈哈……”一陣狂笑,“小丫頭,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地下拳廳!裁判都是虛設,打贏才是真理!”胖胖的主持人笑得肥肉亂顫。
“那——不打還不行嗎?”路言歡瞪他一眼。
“不行!還沒分勝負呢。”男人們臉紅脖子粗地喊。
這當口,只聽得“砰”的一聲,興奮得紅了眼的黑金剛一拳將唐可風打趴在地上。
血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耳朵嗡嗡作響。
就要完了吧?快要結束了吧?不知道這樣下去,他會不會死在擂台上?
他軟綿綿地趴在地上,渾身虛脱無力。四周的吵鬧聲顯得那麼遙遠而虛幻,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了。
若是,就這樣死了,他到底——能不能甘心?
“喂!我叫你停手啊,你聽到沒有?”路言歡又氣又急,眼看着就要跨過那道簡陋的隔離繩了。
這是哪裏來的菜鳥?真幼稚!
唐可風心裏想着,勉強睜開被血水模糊的眼睛,看向那道嬌弱的身影。
主持人露出一個無可救藥的表情,使個眼色,馬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兩名粗壯的漢子,一左一右架住路言歡。
身邊的雲靜也被狠狠推到了一邊。
嘴角嘲諷地掀了起來,唐可風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無知的人就是該接受教訓!
“唔。”一聲悶哼,他感覺到黑金剛的腳重重地踢在自己的背上,污濁的血水從喉嚨裏湧了出來。
他用力吞了下去,那血腥的味道刺激得胃部一陣翻江倒海。
可,仍然有血絲順着嘴角滑落,泄露了他的脆弱。
雲靜嚇得呆若木雞,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她的嘴唇顫抖着,只喃喃地一遍遍説:“不要再打了,你會打死他的,不要再打了。”
晶瑩的淚水順着臉頰無聲地滾落,大顆大顆跌落在衣襟上。
“阿靜,不要哭,不要哭了……”路言歡忘了掙扎,看着唐可風奄奄一息的模樣,也忍不住鼻酸。
是……眼淚嗎?
唐可風眼中漸漸微弱的光芒跳了一下,彷彿一點星火燃燒起來,那張堅韌冷漠的臉上忽然有了複雜的抽搐。
“放開她!”喑啞得如一面破鑼的聲音突然插入到沸騰的人聲中,如湍急的河流陡然被鈍石阻路。
四周安靜下來,他的聲音顯得那麼突兀。
路言歡瞪大了眼睛,滿臉驚奇地看着他,眼中閃現出一絲喜色。
“唐可風?!”胖主持人的臉瞬間一黑。
“放開她!”這一次,他的聲音稍微正常了一些,只是,嘴唇開合之間,吐出一大口鮮紅色的血。更加讓人觸目驚心。
“嚴正雷,你還愣着幹什麼?”主持人滿臉黑線。
黑金剛受此一喝,立刻就要動手。
就在這個時候,唐可風忽然一躍而起,凌空飛腿,奇準無比地踢中嚴正雷的小腹。
時間彷彿靜止,一切好像是慢動作一樣,半晌,看着嚴正雷捧腹倒地,人羣中才爆發出喜慶的歡呼!
“吼吼!唐可風!”
“可風!可風!”
面對着羣情激昂的人們,主持人額冒冷汗,眼光恨恨地瞪着站得筆直的唐可風,“姓唐的,你別忘了……”
“明明説好了你輸的,你、你……”黑金剛指着唐可風,痛極怒極。鬱悶啊,原本以為可以當一次英雄的。
“好啊,你們串通一氣來欺騙我們?!”
“現在怎麼樣?還是唐可風勝!賠錢!賠錢!”
頓時,地下室裏亂作一團。
“跑啊!”路言歡趁機掙脱那兩人的鉗制,一手拉了唐可風,一手拖住雲靜,腳底抹油,飛快地逃了出來。
“叫你不要參加武術比賽,你現在居然跑到地下拳館裏去了?”
葉放經過主任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一向冷靜嚴肅的路主任憤怒的聲音。直覺地,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果然,後面緊接着響起的是那道清朗脆亮的嗓音,像咬住一口冰鎮雪梨,爽爽脆脆,“我當然有我的理由。”
典型的路言歡式語言。自信有餘,圓滑不足。
他忍不住摸着鼻子笑起來。
路老師若不發火,才怪!
果然,教導主任氣急敗壞,“你當然有理由,你做什麼事都是有理由的!曠課逃學有理由,去地下PUB有理由,打架鬧事有理由,跟問題學生混在一起,你也有理由。你説説,你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是為了武術?還是為了你崇高的理想?”
“唐可風根本不像你説的那麼壞!”
葉放愣了一下。
唐可風?
這個名字不太熟悉,但又似乎——不那麼陌生。
聽起來,倒不像是一個平庸之輩。
“唐可風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替她辯護。現在,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這一次測驗你得了多少分?”
半晌,沒有聲音。
“你的成績本來就比別人掉着一大截……”
“老師!”葉放忽然推門而入。
路冠軍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表情有一絲尷尬,但,或許是他的錯覺。
“我是來拿今年的學生會經費計劃審批表的。”葉放説着這話的時候,眼角卻瞄着低頭站在一邊的路言歡。
她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又或者,是受了老師那句話的打擊,連頭也不曾抬一下。短短卷卷的頭髮,看起來有些凌亂,露出頸後一截白皙的肌膚。
他的心不知怎地,掠過一絲小小的失望。
“你等一下。”路冠軍繞到辦公桌後,抽出放在中間的一張表格,粗略看了一下,拿出簽字筆,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你拿去吧。”其實,這張表格籤不籤都無所謂,學生會的經費根本不由學校裏撥,這麼做只是應付應付形式罷了。
葉放接過來,兩手背在身後,“老師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討論一下今年社團活動的內容嗎?”
路冠軍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最後,落在路言歡身上,“你先出去吧。”
路言歡點頭後移動步伐,經過葉放身邊時,下意識地睇了他一眼,不過,卻並沒任何表情。
他看她走過,沒有轉頭,背對着她,在她身後,唇邊泛起一個極淡的笑容。
學校門口的冰飲店,冷氣機在噝噝地冒着冷氣。
兩個女孩對坐着嘆氣。
“怎麼辦?學生會撥給我們的經費根本不夠買武術器材。”雲靜苦惱地皺着眉頭。
路言歡一大口一大口地挖着香蕉船上的冰淇淋,嘴裏含含糊糊地説:“真不明白,老哥現在怎麼會這樣。”
“我哥?這也不關他的事呀,經費是按社團的大小,人員的多少撥給的嘛,我們連最起碼的成員都沒湊齊,本來就不算正式的社團。”
“他原先本來也是很好的呀,雖然我們之間年齡相隔比較大,沒什麼知心話講,但,他一直都是我崇拜的對象。”
“你崇拜他?你們不是一直都不對盤的嗎?”雲靜越聽越糊塗。
“説了那是從前啦,現在,我跟他之間有代溝!”路言歡用力吞着口中的冰淇淋,好像跟冰淇淋有仇。
“代溝?”太誇張了吧?哥和她們之間好像也只有兩歲的差別耶。
“他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不許這樣不許那樣,可到底為了什麼,又不肯跟我説。難道我錯了嗎?我只不過是喜歡武術,想為自己的愛好努力做一點事而已,他怎麼就不能夠理解?”
“哥哥和妹妹是仇人嗎?”路言歡突然從面前巨大的香蕉船上抬起頭來,瞪着對面的雲靜。
“當……當然不是。”雲靜嚇得瑟縮了一下。
冰淇淋裏應該沒有含酒精吧?怎麼小歡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哥和她,他們之間……
“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會?”
“……”路言歡還來不及説什麼,手機就在口袋裏抽風似的抖了起來。
“喂?”兇巴巴的語氣。
對方停頓了半秒,“你現在在哪裏?”
誰呀?路言歡拿開手機,瞪了手機屏幕一眼,現在已經顯示不出來電號碼。她心裏猜測着,猶豫了一下,還是説了:“冷飲店。”
“你現在出門朝右拐,到公車站來。”
什麼東東?“你找誰?”不會是打錯電話了吧?她怎麼聽也聽不出那人的聲音,而且,她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麼沒禮貌的朋友。
“路言歡。”
對呀,是她沒錯。
“那,你又是誰?”
對方好像是嘲弄地笑了,“給你三分鐘,公車站見。”
“可是……”到底有何貴幹?
“別可是了,你來了就知道了。”那邊很乾脆地收了線。
路言歡還愣愣地抓着電話。
“什麼事?”雲靜奇怪地問。
路言歡卻一下子跳了起來,“待會韓得龍來了,你跟他一起先去專業商店轉轉,看還能不能買到更便宜的。”
“可是他……”
“就這樣吧。”路言歡邊往外跑邊打斷了她。
雲靜一臉鬱卒地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
要她跟韓得龍單獨在一起?
暈!
路言歡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公車站。
站台上等車的人是很多沒錯,但,有的一臉漠然地聽着音樂,有的埋頭苦打電玩,還有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是誰那麼無聊開這種低級玩笑?
路言歡一邊喘氣,一邊摸出手機。
公車來了,停在路邊,人們陸陸續續地上車,她還在翻看着來電顯示。
公車絕塵而去。
她翻出一個號碼,按下發送鍵……
“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着鼻涕;豬!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豬!你的耳朵是那麼大,忽扇忽扇也聽不到我在罵你傻……”
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在身邊猛然炸響!
路言歡的第一個直覺是霍然轉身。
葉放?!那邊趴在摩托車上笑得喘不過氣來的傢伙,居然……竟然……會是酷酷襥襥的葉放?
有沒有搞錯?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幼稚?
用力切斷電話!
她鐵青着臉走到摩托車前,“很有趣嗎?”
葉放忍着笑,抬眼看她,“從今天開始……”
“嗯?”剛才他還嬉皮笑臉,這會兒又一本正經,害得她也跟着神經緊張。
“我們約會吧!”
她嚇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他,“你説什麼?”
他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給逗樂了,“我説,我們約會吧!”他大聲重複,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路言歡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
“走!你想去哪裏?”他丟給她一副頭盔。
路言歡瞪他,“我沒空跟你玩!”
他沒所謂地聳聳肩,“約會就是吃喝玩樂,你沒空玩,那麼,我們去吃喝玩樂怎樣?”
路言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
“你剛剛從冷飲店裏出來,肚子應該還不餓,我們先去電影院。”
“誰説要跟你約會了?”
“嗯?”葉放突然從摩托車上湊過身來,一雙燦亮的眼睛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唬得她一仰頭,一屁股跌坐在地。
“嘿!你不是喜歡這樣的嗎?”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抬眼,路言歡看着懶懶地跨坐在摩托車上的那個修長的身影。
她明白了,這人,是在記恨哪!
她一躍而起,笑眯眯地睨着他,“噯!上次,是你的初吻吧?”
葉放呆了一呆,樣子有些窘,但,馬上,他的唇邊不知不覺展開一絲微笑,“呀!你一個女孩子,女孩子怎麼能説這樣的話?”
她用“男孩子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眼神橫了他一眼。
他笑道:“所以説,你要對我負責!”
“負責?我對你?”奇怪,她的心為什麼突然跳得這樣快?
“不是你對我負責……那,我對你負責好了。”
什、麼、邏、輯?
“我就當那天是被狗咬了一口,你也這樣想好了。”路言歡翻記白眼。
葉放頓了一下,看着她,眼神數變,“你知道你很白痴嗎?”
什麼?!
為了減輕他的心理負擔,她都寧願當一條狗了,他居然還罵她?“那怎麼樣?一定要我負責嗎?”她心跳再度加快,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他嗤之以鼻,好像連看她一眼都嫌多餘,眼睛望着前面寬闊的馬路,“算了吧,玩笑而已。”
聽着他突然冷漠下來的聲音,不知怎地,她感覺自己的心突然空了一下。
但,沒來由啊!
他這種人説這種話,本來就是捉弄人的成分居多,她應該慶幸,自己未曾被蠱惑。
她搖搖頭,抱住自己的雙臂。
一陣秋風吹過。他忽然坐直了身子,嘴裏喃喃:“已經立秋了啊!”
話題轉到天氣,她仰頭,望了望明澈而又高遠的天空。那麼,下一句,她是不是應該接下來?“是呀,已經是秋天了。”
她還在那邊躊躇,這邊,葉放已“啪”的一聲按下頭盔。
“明天晚上七點鐘,在市禮堂有一場本市體育學院武術隊對香港大學生武術隊的邀請賽,你安排兩個人去看看吧。”他淡淡地遞過來兩張入場券。
“真的?”她興奮地接過來。
真的可以去看武術比賽?
算一算,上一次去看比賽應該還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吧,牽着爸爸的手,驕傲地昂着頭,那時候,她從來不知道,比賽——也會有輸的時候!
“只有兩張……”她剛剛開口,摩托車已發動引擎,“轟”的一聲,飆出老遠。
路言歡握着入場券,張開説話的嘴巴,半晌,合不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