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陸拓到公寓的時候,秀賢已經起牀自己做早餐。
“今天不必收拾東西,直接搬到我那裏就可以。”他對她説。
秀賢不理他。
“你還在生氣?”他覺得很好笑。“你怎麼跟小孩子一樣,這麼愛生氣?”
“我沒有生氣。”她打開冰箱找牛奶。
陸拓阻止她,幫她把牛奶拿出來,倒在杯子裏。“你過來,坐下。”他端著牛奶走到餐桌,還摟著她一起到餐廳。
秀賢坐下,拿起杯子喝牛奶,沒有看他。
“真的還在生氣?”他問。
她放下牛奶杯。“我剛才説過,沒有生氣。”
他對她笑。“那你笑一下,態度不要這麼冷淡。”
她看他一眼。“沒什麼事,突然對你笑很奇怪。”
他想了一下,然後説:“那我先對你笑,然後你再對我笑,這樣就不奇怪了。”接著他故意大大地咧開嘴,對著她傻笑。
秀賢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你這樣好像傻瓜!”
“像傻瓜也沒關係,你笑出來就可以了。”
她瞪他一眼。
“等你喝完牛奶我們就出發。”他笑著説。
“去哪裏?”
“我剛才不是説,直接搬到我那裏。”
“為什麼?我住在自己家裏很好,不必搬家。”她説。
他看她一會兒,然後握住她的手。“昨天你説‘別人’,是不是因為我是‘別人’所以你不肯搬來跟我住,讓我照顧你?”他對她笑,然後往下説:“如果因為這個原因,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別人’了。”
她抬頭看他,眼神有點疑惑。
陸拓突然離開走到門口,回來的時候手上捧著一大束玫瑰花,交到她的手上,接著從口袋裏拿出一隻絨布盒,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隻款式典雅秀氣的三克拉鑽戒。
秀賢僵住了。
“這是跟你求婚的戒指。”他拉起她的手,然後拿起戒指:“嫁給我,秀賢。”正式開口跟她求婚。
秀賢怔怔地看著他,像是因為太感動,一時之間沒辦法説話……
“不要太感動了。”他笑,把戒指套到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她沒有動,既沒有迎合也沒有拒絕,任由他將戒指套上她的手指。
他突然大笑,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我用目測的,沒想到量得這麼準!”
戒圍大小果然剛好,套在秀賢的無名指上,十分合手。
“你戴上戒指,現在我就不再是‘別人’,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他感性地宣佈,臉上充滿喜悦。
她並不像他那麼激動,好像並沒有太大的喜悦,但是也沒有將戒指脱下來。
沒有看見她的笑容,但是她也沒有將戒指脱下。“太突然了嗎?”他平靜下來問她。
她抬頭凝望他。“戒指,什麼時候買的?”她對他微笑。
看到她的笑容,他鬆口氣。“幾天前才買的,這只是求婚的戒指。結婚的時候,我會另外送你更美的戒指。可能不會像這顆鑽戒這麼大,但是會比較精緻,到時候我會陪你一起好好挑選,如果你想請設計師設計,我會帶你到首飾店,我們自己挑選裸鑽,訂做一對結婚戒指。”
秀賢笑了笑,沒有説什麼。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勉強。
“現在跟我一起回去,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不放心。”他要求。
“可是你很忙,就算跟你住在一起,你也不能照顧我。”
“家裏有幫傭,我還會另外請看護照顧你。”
她搖頭。“這樣太誇張了,我只是小腿受傷。”
“聽我的安排。”他堅持。
秀賢凝望了他一會兒。“這一次,我希望你聽我的。”她對他説。
他不回答。
“現在我想一個人住。如果要改變,那麼我需要時間適應。”她解釋。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握住她的手。“不能聽我的?”他的神情很嚴肅。
秀賢掙脱他的手。“你可以每天來看我。”這麼對他説。
他瞪了她一會兒,終於瞭解不能改變她的心意。“好吧,”最後,他妥協。“我還要上班,每天下午兩點,我會來看你。”
她凝望他,澄淨的眼神,像冰晶那樣水靈。“好。”她回答。
他突然擁抱她,緊緊的抱住她……
“記得嗎?我説過你像清晨的霧,”親吻她潔白的貝耳,他在她耳畔低聲説:“就算把戒指套在你的手上,我還是覺得你像霧一樣,根本就沒有辦法掌握,好像很容易就會從我的手中逃走,所以我要把你緊緊的抱住!以後每一次見面──就算結婚以後每一天早上醒過來,我都要像現在這樣緊緊的抱住你一次!”
他的擁抱真的很緊,緊得秀賢幾乎不能喘氣……
但是她並沒有拒絕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也貪戀這樣的擁抱。
就像快要離別的戀人,只能利用鎖緊的擁抱,抱住彼此的靈魂。
在這一刻……
秀賢的心竟然也告訴她,要緊緊的抱住他,要記住他的體温、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
隔天中午,智芬準時十二點到秀賢家。
“你的腿怎麼了?”看到秀賢的模樣,智芬倒抽一口氣。
“沒什麼事,不小心發生小車禍。”她用笑容安慰智芬。
智芬提議:“我看,我們出去吃飯好了。”
“我已經煮好飯,菜都準備好了,可是今天要請智芬為我煮菜了。”
“真的嗎?你一個人把菜都準備好了?”
“對,我請管理員找人幫我買菜的。”
“幹嘛這麼麻煩,我們出去吃飯就好了。”智芬把皮包放下。“你在這裏休息,我要到廚房去忙。”
“麻煩你了,智芬姐。”
智芬愣了一下,她看了秀賢一會兒。
“怎麼了?”
“沒什麼,”智芬笑了笑。“可能是錯覺吧!”她這麼説,同時走進廚房。
事實上她感覺到一段時間沒有見面,秀賢好像改變了。
智芬感到她變得比較温柔,跟以前有一點下一樣。
“我沒有想到你的手藝這麼好。”智芬忍不住誇獎秀賢。“這一道涼拌黃瓜是你準備好的,真是做得既清爽又入味,口感真的好極了!”
“這只是一道小菜而已,很簡單。你做菜才費心,這些菜都很好吃。”秀賢笑著説。
“不對,越是簡單的菜越難做。你在國外長大,沒想到小菜也做得這麼好。”智芬一邊説,一邊吃,臉上滿是微笑。
“雖然在國外長大,但是我的養父母都是中國人,雖然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只有六年,但是當時在家裏一直都是吃中菜,反而很少吃西餐,何況我十歲才到美國,因為從小吃慣中菜,我也比較喜歡吃中菜。智芬姐,今天吃你做的菜,我覺得你有一手好廚藝。”
“你也有一手好廚藝,看小菜就知道了!”智芬説。
“你這麼誇獎我,是不是想預約下一次的午餐?”
智芬笑。“可不可以連晚餐也一起包?”
秀賢也笑了。“可以,一個月的伙食費只要五千塊就好了。”
“好呀!”智芬故意説:“五千塊很便宜,就這麼説定囉!”
聽到智芬這麼説,秀賢笑開臉,她的臉容意外地顯得很温柔,智芬凝視著她,目不轉睛。
“怎麼了?”發現她的注目,秀賢問她。
智芬對她微笑。“你真的很漂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其實仔細看,你長得跟秀慧很相似。”
秀賢的笑容慢慢消失。“我們是姐妹,當然相似。”
智芬搖頭。“還是有一點不一樣,”頓了頓,她更正。“其實,是很大的不一樣。”
秀賢笑了笑,不太在意地問她:“什麼意思?”她站起來開始收拾餐盤。
“你腿不方便,我來就好。”智芬搶著洗碗。
秀賢不跟她爭。
“圍巾在哪裏?”智芬走出廚房問她。
“噢,我幫你拿。”秀賢説著,便要站起來。
“不必了,”智芬把她按回椅子上。“告訴我在哪裏就好了,我自己來。”
“在冰箱旁的櫥櫃裏。”
“好。”智芬走回廚房。
秀賢還是站起來,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
“其實,你跟秀慧,最像的地方只有眼睛。”洗好碗盤,智芬走出來後,不忘剛才的話題。
秀賢斂下眼。“姐妹應該都有相似的地方。”
“不是的,”智芬説:“你知不知道,其實你長得跟秀慧並不像。我説的相似,指的是你們的眼神很相似!”
秀賢沒有回話。
“也許因為你十歲以後就到國外生活的緣故,”智芬繼續往下説:“除了文化與環境上的差異,還有兩地水土不同,你的容貌真的跟秀慧很不一樣,你看起來比較有自信、聰明而且亮麗,秀慧她看起來就比較温柔、比較內向……但是很奇怪,也許因為你們終究是姐妹的關係,你們有一對很相似的眼睛。”
秀賢一直凝望智芬,聽她把話説完。“對,我忘了你跟大姐很熟,所以觀察得很仔細。”秀賢看著她説:“當初也是你親手,把大姐的日記交給我。”
聽到這兩句話,智芬別開眼,過了幾秒鐘,她低沉地開口:“如果我沒有把那本日記──”她頓了頓,然後嘆了口氣。“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到‘如果’這個假設,也許你就不會執著地留在台灣,想要追查真相。”
“不,智芬姐,你錯了,就算沒有你的存在,我一樣會留下來追查真相。”
智芬回頭看她。
“你還不明白嗎?”秀賢對她説:“就算是姐妹,就算有一對相似的眼睛,我跟大姐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智芬沉默。
“智芬姐,你忘了嗎?除了大姐,還有我媽。”秀賢的臉色變得嚴肅:“那件事情發生後,變成這樣的結果,我媽她,才是最無辜的人。”
智芬的頭垂得更低。
“那場可怕車禍,奪走了我媽的命。因為車禍沒有兇手所以我不能怪誰,但是發生這件事情,因此受到傷害的人的心,我卻不能忽視!”秀賢的眼眶泛出淚光。“每一個人的心只有一顆,大姐的心也只有一顆,那顆心在她死的時候已經破碎了!如果我不在乎大姐的心,那就再也沒有人會在乎了!”
智芬説不出話,她啞口無言。
秀賢的淚滑落下來。
下一刻,她抬起手用力擦掉臉頰上的淚水。
“沒有‘如果’。”秀賢對她説:“生命裏,沒有‘如果’。”
智芬沒有辦法接話,只能憂心忡忡地凝望秀賢。
“事實已經造成,現在的結果就是這樣。”秀賢説:“我會接受這個結果而且勇敢的面對它!就算要付出代價,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智芬皺起眉頭。“秀賢──”
“我知道你想説什麼,”在智芬開口前,秀賢已經打斷她。“但是,我跟你認識的大姐並不一樣。”
智芬不再開口,她只是憂心地注視著秀賢。
客廳的鐘,指著一點四十五分,秀賢望向窗外,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正繞過街角,朝她住的公寓開過來。
“快兩點了,”秀賢回頭對智芬説,她的雙眼蒙上一層不能穿透的冰霧。“下午兩點我約了另一個人,智芬姐,很抱歉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智芬站起來,順便拿起自己的皮包和外套。“改天我再來找你,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保重,要好好過日子,知道嗎?”臨走前,她嘆口氣,這麼對秀貿説。
現在,她是最瞭解秀賢的人。
就算不能改變秀賢,就算只能嘆息,她也一定會一直站在秀賢身邊支持她。
智芬離開後,秀賢走到窗前。
她看著智芬走出她的公寓,另一頭剛停妥車子的陸拓,正朝她的公寓大門走過來──
兩人相遇、並且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彼此都沒有認出對方是誰……
之後,陸拓首先回頭──
然後,智芬的腳步也停下……
她終於想起那與自己擦身而過的男人是誰,但是她沒有勇氣回頭。
三秒鐘後,智芬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她匆忙繞過巷口,始終沒有回過頭。
陸拓僵在公寓門口。
直到智芬繞過巷口之前,他的腳步一直沒有移動過。
而那一刻,站在窗邊、正在凝視著窗外的秀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
陸拓回過神,追到巷口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孫智芬的蹤影。
儘管第一眼陸拓已經認出孫智芬,但當時他卻立即否定這個偶然。也許,因為這幢公寓是秀賢住的地方,他直覺期望,這兩個人不該有任何千絲萬縷的關係。
但這樣的想法終究只是一時,他的理智在孫智芬停下腳步後立刻甦醒,此時他雖然追上去,孫智芬卻已經不見蹤影。
手機突然響起,他站在巷口接電話。“喂?陸拓。”
“我是媽媽,”陸秀茵的聲音有點急切。“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在外面──”
“你父親,他想見你。”陸秀茵説。
陸拓沉默。
“大約一個月前我告訴他,你要結婚的事情,當時他就決定跟你見面,雖然現在……”陸秀茵頓了頓,然後接下説:“我看你還是要到家裏來一趙,親自跟你父親解釋。”
他沒有回答。
“阿拓,你在聽嗎?”
“我聽見了。”
“你可以到金家來一趟嗎?兩天前,你父親把日欣跟敏欣都派到外地出差了,現在只有你父親和婆婆在家裏。”
他再次沉默。
“阿拓?”
“我知道了。”他對母親説:“我現在就過去。”
陸秀茵鬆了一口氣。“我等你。”她趕緊説。
陸拓關掉電話。
回到車內,他先望向秀賢居住的單位,之後直接將車子開走。
儘管他有滿腹疑惑,現在,都不是發問的最好時機。
***
這是金世協與陸拓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或者,應該説是在金家的第一次見面,因為過去陸秀茵還未過門時,金世協雖未經常與兒子碰面,但偶爾也會在陸秀茵家中見面。
事實上,金世協與兒子的來往,出乎陸秀茵知道的頻繁。
陸拓一直沒有拒絕過父親,但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他保持孤兒的身分,沒有跟隨母親正式回到金家,多年來,一直讓陸秀茵以為他是因為不願意成為金家人,所以才拒絕回家。
金老太太坐在沙發上,臉色嚴肅,沉默不語。
陸秀茵則是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父子倆的關係,彼此心照不宣。
當初陸拓為金家人的安全,沒有多跟母親解釋,現在順其自然,不再解釋。
“我聽你媽説,你決定結婚了?”金世協第一句話就這麼問。
“您問的對象是哪一位?”陸拓答得簡單。
金世協瞪著兒子。“沈廣源的女兒,還是你的對象嗎?”
陸拓直視他。“不是。”他回答得也很爽快。
金世協皺起眉頭。
即使父子兩人並不生疏,但金世協的個性嚴肅,父子間仍然有一定的距離。
“婚姻不是兒戲,決定結婚的時候,就應該慎重一點。”金世協口氣嚴厲。
“這一次我很清楚,一定會跟自己所愛的女人結婚。”陸拓這麼回答。
金世協眯起眼,沉聲問:“婚期訂了嗎?”
“還沒有,不過不會太久。”他回答,之後再補充:“新娘的腿受傷,可能會帶傷進禮堂。”
金世協不認同。“既然要把婚禮辦好,就應該等新娘休養好再説。”
“老實説,是我不能等待。”陸拓説:“我想盡快把新娘娶回家。”
“你把結婚的時間延後兩個月,到時候我和你媽兩個人都會出席。”彷彿沒有聽見兒子説的話,金世協的口氣像是命令。
現場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這時候金老太太突然開口:“我反對。”老太大説:“這件事情你沒有跟我討論過,我反對你和秀茵出席。”她對兒子説。
陸拓沒有表情,彷彿置身事外,對老太太的反對沒有任何觀感。
“這次我一定要出席。”金世協加重口氣。
這一回他似乎打定王意,與母親持相反意見。
金老太太握緊拳頭。“你──”
“不論如何,阿拓始終是金家的子孫。他結婚的時候,我和他母親一定非出席不可!”金世協説。
老太太的臉色難看,她沒想到兒子竟然跟她唱反調。
陸秀茵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
“怎麼樣?把婚禮延遲兩個月,這件事你可以辦到嗎?”金世協回頭追問陸拓的答案。
陸拓抬眼,淡定的眼神望向他的父親。“這件事,我還要跟新娘討論──”
“婚期一定要改!”金世協固執地説:“喜帖還沒發出去之前,還來得及更改。”口氣接近命令。
陸拓沉默了一會兒。
之後他看到陸秀茵懇求的眼神。
半晌後,他終於對金世協説:“我會盡量做到你的要求。”
“好!你就告訴她,這是你父親要求的。”
金世協話一出口,金老太太的臉色已經接近鐵青。
陸秀茵咬著唇,也難掩激動的心情。
陸拓開車離開金家的時候,撥了一通電話給秀賢。
但是電話一直打不通,打到家裏電話也沒有人接,他感到奇怪,但還是開車到秀賢的公寓,但按了門鈴,卻一直沒回應。
陸拓只好離開。
***
接下來一個星期,他每天打電話、到她家按門鈴,卻一直找不到秀賢。
他快急瘋了。
想盡辦法找她,甚至到公寓樓下等她,但秀賢一直沒有出現,到最後他不得不放棄正常的方法,準備用另一種管道找人。
這天下午兩點鐘,他到秀賢公寓門口,剛停好車下來,走到門口正打算按門鈴的時候,突然看到熟悉的人也站在公寓前按鈴──
對方看到他,掉頭就要走。
“等一下!”追上去。
智芬跑不了,只好停下來,不再逃避。
陸拓追到她面前,凝視她片刻。“我們見過面。”他對她説。
這句話是肯定句。
陸拓的表情很嚴肅,剛才他注意到,她按的門號是秀賢的電鈴。
智芬的表情很緊張……
該來的終於來了。
但是當初將日記交給秀賢的時候,她並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天。
***
陸拓回到家中,天已黑了。
跟孫智芬談話的內容,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他坐在客廳思考,臉色很嚴肅,心情也極度的混亂,因此手機剛響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聽見,直到手機響了很多聲,他才接聽。
“喂。”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請問,您是陸拓,陸先生嗎?”
“是,哪位。”
“我姓方,方亞玟,是秀賢的編輯,我在秀賢的公寓與您見過面,您記得嗎?”
陸拓愣了一下。“是,我記得。”他沉聲回覆。
亞玟停了片刻,才繼續往下説:“有一件事情,我受人之託,必須轉告您。”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受誰之託?”
停頓了一下,亞玟才回答:“是秀賢。”
他閉上眼,吸一口氣。“她在哪裏?”
“現在,”亞玟略帶歉意。“還不能告訴您。”
“什麼意思?”他説:“知道她在哪裏的話,請你告訴我!”
亞玟嘆氣。“請您先聽我把話説完好嗎?”
他沉默。
“一週後,常秀有一本新書會出版,請您先看過這本書,”她繼續説:“到時候,秀賢會主動與您聯絡。”
“書名是什麼?”他沉聲問。
亞玟吸一口氣,然後告訴他:“野火。”
話筒另一頭沒有聲音。
最後,亞玟輕輕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