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仍舊由金震東送秀賢回家。
車子停在她的公寓門口,秀賢沒有立刻下車。
“有話要説?”他問她。
“你知道我想説什麼嗎?”她瞪著前方,這麼問。
“讓你感覺到不舒服的事情,連一分鐘都不要猶豫,應該立刻脱身。”他回答。
秀賢沉默,彷彿正在思考他的話。
“你猶豫了嗎?我以為,你一直很堅定。”
“本來我也一直這樣以為,”她抬頭凝望他,然後説:“但是現在,我卻不知道,我自以為是的堅定到底是什麼?那只是一時的衝動嗎?否則,為什麼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從始至終一直保持冷靜,沒有沮喪、沒有困擾、沒有猶豫?”
金震東安靜地聽她説下去。
“為什麼我會改變?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秀賢別開眼。她皺起眉頭,顯得憂鬱。“但是我卻又不能走開,因為如果現在走開,就會半途而廢,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除非今生不再想這件事情,否則要我現在放棄,是絕對不可能的!”
“無論一開始抱著什麼樣的決心,決定做這件事情,永遠都不要讓自己陷入矛盾。”他對她説:“時間會改變一切,有一些情況是你沒有辦法掌握的,人不可能從一而終,永遠不變,這就是身為人類必須面對、不能避免的難題,因為任何事物都將隨時間改變,就算宇宙山河大地全都一樣,世界上沒有恆久不變的事物,人類的內心也一樣,這就叫做無常。現在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應該怎麼做你才會感覺到安慰,你應該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坦誠地再問自己一次。”
這番話,讓秀賢的心放下。
雖然她沒有覺得更好,但似乎看到了方向。
“是因為陸拓的緣故?”他突然問。
秀賢的眸子閃了閃。
“人類喜歡冒險,時常打不見得必勝的仗。但是你不一樣,秀賢,”他看著她説:“你是這麼聰明的女孩,從那個男人的眼睛裏,你必定可以看得很清楚,你可以不必打這場仗。放下你手上的刀,他不見得勝得了,但是,你也不能贏。”
“這樣,還有意義嗎?”
“你的意義是什麼?打贏這場仗?傷害對方?還是被對方傷害?”
秀賢咬住唇,意識出現短暫的茫然。
他下車,繞過車子為她打開車門。
下車前,秀賢看了他一眼。
“旁觀者,永遠比當事人看得清局勢,但是,旁觀者永遠不能瞭解當事人的心情。”下車後,她這麼對他説。
金震東露出笑容。“如果我是你,我會牢牢的把他抓住,但不是為了傷害他,而是為了救我自己。”他這麼告訴她。
秀賢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
“我不喜歡你的幽默,這一點都不好笑。”最後,她這麼對他説。
金震東收起笑容,不置可否。
她不再多説,轉身走進公寓。
今天,她累了,從來沒有這麼累過。
***
秀賢才剛回到公寓,電話就響起來。
“喂,我是秀賢。”她的聲音很弱,聽起來很疲倦。
“秀賢,你到哪裏去了?我打了一整晚的電話,都找不到你!”智芬的聲調聽起來很緊張。
“智芬?”秀賢回頭看了客廳一眼,發現忘了帶手機出門。“我聽秀書説你搬家了,怎麼沒有跟我聯絡?我在你的手機裏留言,你收到了嗎?剛才我出門,忘了帶手機──”
“安安出事情了!”智芬打斷秀賢的話,語調很急切:“認養家庭在美國找不到你,所以透過當地誌工,輾轉打電話到台灣找到台灣聯絡人的地址,所以我才會接到通知。”
“你快説,安安發生什麼事?”秀賢著急起來。
“不知道,好像跟最近爆發的大腸桿菌感染有關係,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但是情況好像不太樂觀。秀賢,你的英文比較好,快點打電話到美國,問清楚狀況到底是什麼,那邊的電話是……”
“好,我知道了。”秀賢掛斷電話,之後立刻撥長途電話到美國。“Hi,thisisRachael……”
***
美國、芝加哥大學醫院
“沒有想到,這個病會這麼嚴重,而且來得這麼突然,短短時間內,差點奪走傑夫的生命。”在醫院的草皮上,秀賢與醫生邊走、邊以英文進行交談。
“這種大腸桿菌傳染病株,簡稱H7菌,感染疾病的患者以十歲以下幼童與老人為主。感染病菌後,患者的病症來得很突然,一開始會發燒、頭痛、嘔吐,很容易讓病患家屬誤以為是感冒,而未加以防範,以致拖延診治時間,在那之後患者就會併發急性腎衰竭,最壞的情況,甚至併發最嚴重的溶血性尿毒症,令病況危急萬分。”
“真的很突然,本來大家已經不抱希望,”秀賢停下腳步,站在病房大樓的入口。“醫生,我代表傑夫的養父母衷心感謝您,救回傑夫的性命。”
“這是我應該做的,”醫生笑著回答。“不過,你們要注意,這個孩子即使痊癒,仍然要追蹤觀察,不可以大意。”
“醫生,您的意思是説,即使康復出院,仍然需要持續觀察嗎?”
“對,必須持續觀察十年。”
秀賢點頭。“我瞭解嚴重性,我會轉告傑夫的養父母,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點頭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秀賢站在大樓門口,目送醫生的背影……
七天來,她瘦了很多。
這七天,不但孩子與死神搏鬥,她的內心,也沒有一天不在矛盾與痛苦中交戰。
現在,傑夫──也就是安安即將要出院……
也是她該回台灣,面對自己的時刻。
***
智芬到機場接機,一見到秀賢,她很驚訝。
“你瘦了很多,這一趙很辛苦對嗎?”她於心不忍。
“還好,只是搭飛機有點累。”秀賢淡淡回答。
智芬開車送秀賢回到公寓。
在車上,智芬已經大概問清楚安安的狀況。
“如果你留在美國照顧孩子,可行嗎?”車子開到公寓前,智芬問她。
秀賢明白智芬的意思。“現在安安的養父母在照顧他。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辦完,也許我會回美國,搬到附近,一起照顧安安。”她這麼回答。
智芬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出口:“現在就離開台灣,難道不行嗎?”
秀賢轉頭看著她。“不行。”她平靜但冷淡地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智芬頓時覺得呼吸困難。
秀賢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回頭,瞪著前方幽幽地説起:“你知道嗎?本來,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開始猶豫了。”
智芬傾聽著。
“可是,”秀賢往下説:“姐姐的靈魂,好像藉著安安生病這件事情在提醒我,絕對不可以放棄,絕對不可以對那個人心軟,更不可以猶豫!因為那樣的男人必須受到懲罰才可以,我必須要完成自己在姐姐墓前許下的承諾,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能變得軟弱,一定要完成它!”
智芬揪著心,她的眉頭越皺越緊。“秀賢,你為什麼要這麼想?這根本是兩件事──”
“不是,這是同一件事。”她再一次回頭直視智芬,語調轉為激烈:“你根本不知道我內心的煎熬,這七天就像地獄一樣!我只要一想到安安有可能死掉,我的內心就愧疚得快要痛死!我不斷的祈禱,希望上帝不要帶走安安,不僅因為他只是一個孩子,更因為他是姐姐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
智芬啞口無言。
“你知道,安安現在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他的病還要持續追蹤十年,每次只要一想到這裏我就心如刀割!這樣的感覺你能夠了解嗎?你真的可以體會我的感受嗎?!”秀賢的聲音哽咽,淚水像成串的珍珠一樣掉下來。“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小的孩子要受到這種折磨,難道是因為在天上的姐姐感到絕望,所以想連她的小安安也一起帶走嗎?”
“秀賢……”智芬呆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秀賢掉淚,以致張開了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今天,她終於看到秀賢堅強的外表下,脆弱的內在。
秀賢抬手抹掉眼淚,語調轉為強硬。“不要再勸我,任何話都不要再説了!”仰起頭,她以堅定的語調對智芬説:“我不會再動搖,再也不會了!”
語畢,她轉身打開車門,下車。
智芬坐在車內,瞪著她走進公寓的纖瘦背影……
只能嘆氣。
***
回到家中,秀賢放下行李後為自己泡了一杯茶,之後打開電腦收信。
MSN信箱裏寄來很多訊息,陸拓寫了很多留言,問她為什麼週六不在家?為什麼找下到她?為什麼聯絡不上她?為什麼……
他寫了很多為什麼,一封比一封還要急切,到最後,他的口氣是命令的、嚴肅的、生氣的。
秀賢關掉電腦。
她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手裏拿著遙控器,視而不見地盯著電視螢幕,沒有意識地轉枱……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影像將她的注意力導引到螢光幕上。
沈竹芳與幾個有名的富家千金,一起到孤兒院探望院童的電視畫面,吸引了她的目光。
“沈小姐也來了?”記者趁機訪問她。
“是,我陪朋友一起來的。”
“沈小姐喜歡孩子嗎?”
“很喜歡。”
“結婚以後,打算生幾個孩子?”
沈竹芳露出羞怯的表情。“還不知道,這是以後的事情。”
“沈小姐這麼喜歡孩子,以後一定是稱職的母親。”
“希望是。”沈竹芳喜形於色,但仍然不忘落落大方地客套一番。
秀賢關掉電視。
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然後她走回房間,打開一週末開機的手機,手機裏面有陸拓的電話。
她正要按撥號鍵的時候,手機先響了。
“喂?”
“終於打通了。”陸拓的聲音很冰冷。
秀賢沉默。
“收到我的留言了嗎?”他問她。
“回來才看到。”她回答。
他沉默幾秒。“你出門了?”
“對。”
“出門七天,不帶手機?也不帶電腦?”
“我出國了。”她這麼對他説:“這七天我到了加拿大,那是一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為什麼突然出國?我們約好週六見面,你忘了?”他沉下聲。
“機票早就買好了,並不突然。”她撒謊,接著説:“週六沒辦法跟你見面,我也覺得很抱歉。”
“出國之前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
“我很快就回來,所以覺得不需要打電話。剛才,我本來正要打電話給你。”
他沉默。
“你生氣嗎?”她試探地問他。
“難道不該生氣?”
“如果你生氣,我就要掛電話了。”
他不答話。
“但是如果你不生氣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見面。”
“我感覺你好像在哄小孩,而且認為必定會得逞。”
她笑了笑。“你到過加拿大這個國家嗎?”她突然問他。
他尚未回答,她繼續説下去:“這個國家的風景很美,空氣很好,而且最近幾年的經濟景氣也不錯,尤其房地產的景氣更好,如果有心人想利用這裏開放的經濟環境洗錢,那就糟糕了。”她甚至問他:“你對這裏的房市有興趣嗎?在這裏購買房地產,應該是不錯的投資。”
“現在,你想談投資?”他問,聲調沒有異樣。
“不是,我只是在你想到要跟我説什麼之前,隨便聊聊而已。”她這麼回答。
“下一次失蹤之前,記得事先通知我。”
她笑。“既然要失蹤,又怎麼能事先通知你?”
“難道你都不需要朋友?不需要陪伴?”他突然對她説:“告訴我,做人要怎麼樣才能不寂寞?”
“你怎麼突然説這種話?”
“如果你想失蹤,那麼,我可以陪你一起流浪。除非你不怕孤獨,不需要朋友。”
她沉默。
“沉默就是同意了?”
“不是,”她屏息。“因為你剛才説的話太噁心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低笑。“會嗎?我覺得很感性。”
秀賢慢慢吐氣。“我要掛電話了。”
“我想跟你見面。”
“我再打電話給你。”她很快關掉手機,不給他説話的機會。
用力握緊手機,她眉頭緊皺。
她不喜歡他過於温柔的口氣。
放下手機,她拿起桌上的話筒。
“喂?亞玟?我想跟你見面。”
“好,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都可以,你要上班,時間限制比較多。”
亞玟笑了笑。“好吧,那就今天下班以後,七點以後我有空,可以一起吃飯。”
“好,那麼七點以後在JJBeam見面,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廳,那裏的手工咖啡很有名。”秀賢説。
“好,七點見了。”
***
“你到哪裏去了?好幾天都沒有你的電話,我打電話也找不到你。”在咖啡廳一見面,亞玟就問秀賢。
“我出國了,到美國。”對亞玟,她沒有説謊。
“為什麼突然到美國?去玩嗎?”
“不是,”秀賢的表情黯淡下來。“我姐姐的孩子生病了,我到美國去看他。”
“原來是這樣。”亞玟問:“情況還好嗎?”
“還好,已經沒事了,不過還要觀察。”
“那就好,以後父母多注意孩子的身體就好。”
“嗯。”秀賢笑了笑,沒多説什麼。
“這幾天你不在台灣,專訪就沒有進展了?”
“沒關係,這篇專訪年底才截稿。”
“也對。”
“你知道,我現在正在寫一本書嗎?”
“我知道呀,你之前提過,是新書嗎?”
“是新書,但不算是純粹的小説。”
“什麼意思?”亞玟問。
“這本書是我根據一名女性的日記,寫成的半自傳體小説。”
“真的嗎?聽起來很特別,你為什麼突然寫這樣的文章?”
“有很特別的理由,”秀賢説:“我想説的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這本書我不會與出版社合作,在出版社出書。”
“你説清楚一點。”
“我想要自費出版。”
亞玟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你可不可以幫我?我需要一個編輯,費用我會優惠算給你。”
亞玟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神。“可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錢不是問題,只是你有知名度,就算是半自傳體式的小説,出版社也應該會看在你的知名度份上為你出版,何必要自費出版呢?”
“因為這本書,對我來説意義很特別。”秀賢告訴她。
亞玟看了她一會兒。“所以你不想把稿子交給出版社?”
“對,”秀賢説:“這件事我已經想很久了,其實一開始我就打算這麼做,因為我不能把這本稿子交給別人出版。”
亞玟笑了笑。“好,既然這本稿子這麼重要,你決定這樣也好,反正你有知名度,就算沒有出版社的協助,銷售量應該也不會太差。”
“不怕告訴你,”秀賢對她説:“其實我並不在乎銷售量的問題。”
“為什麼?”
秀賢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因為這本書很特別的關係,對我有特殊的意義,如果能夠順利出版,對我來説比較重要。”
“你的意思是,可能不能出版嗎?”
“對。”
“什麼原因?”
“因為內容的緣故,所以我才不能把這本稿子交給出版社,我不希望有麻煩,出版受到阻礙。”秀賢看著她,表情認真。“至於原因是什麼,現在我不想多做解釋,到時候你一定會知道原因。”
亞玟看了她半晌,然後點頭。“好,我知道了。”她不再多問,因為她想秀賢一定有現在不能説的原因。
“對了,那個沈竹芳,她好像在找你的麻煩,是嗎?”亞玟問她。
秀賢笑了笑。“你看到報紙了?”
“對,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她動手打你一巴掌,難道你不在乎嗎?”
秀賢保持微笑,然後這麼説:“因為她比我還在乎,所以才會動手打我。”
“什麼意思?我好像被你搞糊塗了。”
“如果不瞭解,那就當我沒説好了。”她笑著對亞玟説。
“秀賢,”亞玟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笑笑地對她説:“我覺得你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很有自信,你微笑的樣子,看起來很迷人。”
“真的嗎?你也被我迷住了嗎?”秀賢笑。
“對呀,所以不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秀賢笑出聲。“你説的是真的嗎?”
“當然呀!”亞玟也笑了。“我幹嘛要騙你,還要誇獎比自己優秀的女生,這可不是女人的本性。”
“你講話這麼直接,人家會以為我們有什麼曖昧關係。”
亞玟噗嗤一聲笑出來。“那又怎麼樣?反正你是作家,傳説作家都很奇怪,有一點跟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人家只會‘噢,真的嗎?聽説作家都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會在意。”
秀賢又笑了。“原來我在你眼中是一個奇怪的人。”
“也不是啦,我之所以説作家很奇怪,是因為作家從事藝術工作,所以都很有個性嘛!”
“這是你心底的真心話嗎?”秀賢故意問她。
“當然啦!”
兩人相視而笑。
“但是我擔心,如果公司知道你在外面接案,可能會害你丟掉工作。”
“那也沒關係。反正畢業後我就一直工作,工作了好幾年,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如果公司知道要把我開除的話,那我就當做得到一個難得的長假好了。”
秀賢微笑。“這樣説起來,我好像還幫了你的忙。”
“嗯,可以這麼説。”
兩人又笑。
“你知道嗎?要泡一杯完美的手工咖啡,不是那麼容易的。”端起咖啡杯,秀賢對她説。
“我對咖啡不太瞭解,雖然我曾經喝過手工咖啡,覺得很特別,可是我知道那個很難,所以一直以來還是隻知道喝咖啡而已。”亞玟説。
秀賢笑了笑。“學這個並不容易,要五年以上的時間,才能泡出一杯讓專家滿意的手工咖啡。”
“聽起來你好像對咖啡很瞭解?”
秀賢笑了笑。“我曾經學過這個,以前在咖啡廳打工,那個時候什麼都做,也學了不少東西。”
“以前你的生活很辛苦嗎?”
秀賢慢慢收起笑容。“也不是,”她説:“因為我是養女的關係,大學的時候我自己打工賺學費,生活不是很容易,但是也還好,因為我用很積極的心態工作,所以當時並不覺得辛苦。”她沒有多説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解釋。
“除了泡咖啡之外,你還學過什麼?”亞玟很好奇。
“如果我們做一輩子的朋友,以後你慢慢就會知道了。”
“喔,你想賣關子嗎?”亞玟故意説。
秀賢微笑。“不是,因為這樣比較有趣嘛!””對了,我們都沒出去玩過,下次我們一起出去玩好嗎?”
“好,劃獨木舟怎麼樣?”
“劃獨木舟?”
“嗯。”秀賢笑。
亞玟皺起眉頭。“這個運動聽起來好特別。”
“等你被公司開除以後,我就帶你去劃獨木舟好了。”秀賢笑著這麼對她説。
亞玟苦笑,有點期待又有點怕受傷害。
她從小在都市長大,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都市,對於泛舟,還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