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讓子蛋飛
鳳知微跟着茵兒那兩人,一直跟到後院一個僻靜的小花園……
她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去房裏,難道此人愛好野趣?
一叢迎春花後,那兩人停了下來,接着便響起男子急促粗重的喘息,女子低微細細的申吟,衣服細碎解開之聲,口水交融吧唧之聲。
鳳知微紅了臉,背轉身,心想自己發了瘋多什麼疑心?人家嫖客居然也跟了來!
她抬腳就要走,忽覺得身後那細微申吟很有些不對勁,不像是情動呢喃,倒像是在忍耐痛楚。
她猶豫一會,還是轉頭去看,透過金黃**,看見那衣衫盡褪的男子,竟然採下一朵薔薇,往茵兒胸前便插!
薔薇遍生細密小刺,開得深紅**,那男子將薔薇莖端削磨尖鋭,用力試圖將花捅進茵兒胸上那一點嫣紅。
茵兒的申吟已經變成慘呼。
鳳知微突然走過去。
她走過來,臉上居然還帶着微笑,拍拍男子肩膀,笑道:“早。”
那人正玩得興起,冷不防在這地方居然有人這樣和他打招呼,愕然之下鬆手轉頭。
寒光一閃。
一顆滾圓的帶血的東西飛出,骨碌碌落在了鳳知微掌心。
鳳知微猶自在笑,站在那人身前,一隻手中是一把冷光映射的匕首,另一隻沾血的手,很麻利的抓了那東西從人家襠下收回。
就在剛才,她那聲招呼過後,她一刀割開了人家的子孫袋,手指快速一捏,擠飛了一個寶貝蛋。
她動作太快太利落,導致手收回,對方才感覺到疼痛,嗷的一聲抱住襠,一跳丈高。
然而那聲痛呼也沒能順利衝出口,就在他感覺疼痛跳起的同時,鳳知微抓過那朵薔薇,一把塞進了他嘴裏。
薔薇細密的小刺瞬間刺破口腔,傷口無數,那人痛得直翻白眼,渾身抽搐,連叫也叫不出了。
鳳知微這才好整以暇的收回手,順手扯了幾張樹葉擦乾淨血跡。
茵兒被震得話也説不出,白着臉退後幾步,衣服都忘記穿好,還是鳳知微好心的幫她整理完,順手從她腰間取下一個荷包,將那寶貝蛋裝了進去。
然後她將那裝了寶貝蛋的荷包,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你……你……”那公子哥兒喘着氣,直接被鳳知微不動聲色的彪悍給,又痛又怕,抖得話也説不周全。
“我很好。”鳳知微微笑,“你可就不太好了。”
“你……我要殺了你……”對方抽搐着,從齒縫裏憋出嘶啞的聲,字字都是切齒痛恨,“我要扒了你皮!拆了……你骨!把你全家……挫骨揚灰……”
鳳知微不理他,轉身低低問了茵兒幾句話,隨即笑了。
她笑意坦然,抓着個裝蛋的荷包就像抓着朵花,輕輕巧巧的道:“不知道李學士知道他家三代單傳的孫子,嫖少了子孫袋,會是怎樣的感受?”
那人顫了顫,臉色一白,想起自家嚴厲的爺爺,腿又軟了幾分。
“不知道李學士那些朝中老相好御史們,知道學士大人治家不嚴,寶貝孫子被閹,會不會親自敦請陛下幫助管束?”
那李公子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麼,更加臉無人色,本來痛得要暈去,這下也不敢暈了。
鳳知微笑得越發温柔。
茵兒只知道這紈絝的身份,她卻更知道,天盛朝廷政爭嚴重,朝中大臣各有派系,一旦抓住對方的把柄,那是不依不饒至死方休,李學士雖然不知道是哪個派系,但一定也隸屬某勢力集團,這種事兒,一樣會是別人攻擊的軟肋。
何況中書學士是清貴文職,身負選拔天下才華高潔之士的職責,首重人品操守,這放縱自家孫子被閹事兒出來,必遭彈劾。
鳳知微很滿意,那李公子看來不是草包,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利害,她笑得温柔可親,高高舉起那荷包,柔聲道:“我也不為難公子,您做的這腌臢事兒,我們也不會説出去,只要您表示點誠意……”
“什麼……誠意……”李公子白着臉青着唇,瀕臨痛哭。
“其實,少了個寶貝,也未必從此不是男人,”鳳知微悠悠道,“據説,山南名醫軒轅擎,出身第一醫學世家,一身醫術生死人而肉白骨,如果這東西保存得好,也保不準能給您裝回去,再説就算裝了以後沒用,好歹您死的時候也是全屍啊,咱們天盛,最忌諱屍首不全下葬,禍延九代啊!”
“那……那……”李公子呆呆捂着檔,他血流得不多,這都幸虧鳳知微手快刀利下手準,所以他痛得要死,卻沒有性命之危,只是頭腦昏眩,越發難以理解鳳知微的意思。
“我説……您回去,安安分分,遊學出京,去找那名醫也好,去遊山玩水也好,反正從此您不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您。”鳳知微將那袋子在他面前晃悠,“等您出京了,託人捎個信,我把您這寶貝再賣給您,成全您的名聲和百年之後屍首,如何?”
割了人家蛋,再賣給人家……
倒黴的李公子翻翻白眼,直接要暈,被鳳知微大力拍臉拍醒,面色死灰的出神半晌,明白今日自己沒帶護衞,吃定了虧,就算事後派人殺了這小子,可只要他隨便把那蛋一拋,把這事説出去,他這輩子沒法做人不説,李家還難免招禍。
無論如何,他的蛋已經被擠了出來,這是鐵打的事實,是他永遠的把柄,再遮掩都難免被人發現,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出京找名醫,把自己的蛋買回來,好歹湊齊一槍兩蛋。
“多少銀子……”他目光呆滯的問。
“不多。”鳳知微笑的可親,“辛苦費三千兩。”
三千兩銀子不多不少,一般都是這類公子哥兒能夠不驚動自家長輩而自行動用的錢數,做人不能太貪,鳳知微覺得自己很謙虛。
“身上……沒……這麼多……”李公子滿頭大汗,看她眼神如看魔鬼,“明日讓……送來……”
“送到東池衚衕西牆根第三塊磚下,希望在你銀票送來時,我已經得到你出京的消息。”鳳知微滿意點頭,心中盤算着如何安全拿錢。
“不要玩花招。”鳳知微平靜的眼神在日光下粼粼閃爍,看得對方又縮了縮,“有身家的人永遠不要和我這種升斗小民鬥,因為她們一無所有,也就再不怕失去。”
李公子冷汗涔涔,咬唇點頭——如果他原本還有點什麼心思,此刻看鳳知微眼神也都打消了,這單薄少年,無論做什麼都神容平靜,這鎮定本身已經夠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眼神,迷濛背後,無限倔狠。
雖然這人一句實在威脅都沒,但他就是相信,如果他真的試圖報復,這少年死了也會拖他做墊背。
“你出京三天後,再派人去同一個地方取東西,讓人快馬加鞭送給你,説不定還來得及。”鳳知微笑意盈盈,拍拍荷包,“荷包也送給你,不要錢,買一送一。”
“……”
喚了一個路過小廝,扶李公子回府,鳳知微相信這位公子爺現在又氣又慌,也顧不上去殺人滅口。
她安撫了一直怔怔看着她,眼神複雜的茵兒幾句,鳳知微將她打發走,獨自站在迎春**前,沉思不語。
初春日光下,黃臉小廝容貌清秀,眼神温柔濕潤,看花的神情十分慈祥珍惜。
手中也十分慈祥珍惜的,抓着蛋包。
……
良久她笑了笑,道:“您看夠了沒?”
第十章請允我偸看
四面寂寂無聲,她彷彿是對空氣説話,鳳知微不急不躁,微笑如前,果然下一刻,**搖動,那人端着酒杯,施施然行來……
“為什麼每次看見你,都有好戲發生?”斜飛的眉青若剔羽,眉下那雙眼,深沉黝黯,不被日光照亮。
“倒不如説好戲常發生在閣下身周。”鳳知微回身一笑,有些驚異他每次都能認出自己偽裝,是不是這黃臉太有標記性了?
哎,下次扮個漂亮少年,也許他就認不出?
頑皮的心思一閃而過,少女的眼眸因此流波躍彩,鮮活如春,引得男子更深的看她,眸中光芒微閃,卻看不出真實思緒。
他目光落在她掌心,眼神似笑非笑,幾分驚異幾分古怪,鳳知微這才想起手中的蛋包,有點尷尬的笑了笑,下意識想藏,最終卻選擇將蛋包抓得更緊。
“我見你三次,兩次你都在殺人。”男子抿一口酒,目光遙遙落在雲天之外,“你真當天下無王法,我管不得此事麼?”
“下次你遇見我,我一定不殺人。”鳳知微肅然答。
手頓了頓,男子啞然失笑,再次仔細的看她一眼,眼前少女依着**,身姿單薄,眉宇間卻氣度開闊,日頭有些烈,她曬出一點薄汗,肌膚便泛起晶瑩的水色,被那迷濛目光一襯,生出幾分楚楚韻致。
當然,這楚楚感覺,是在沒有看見那蛋包的前提下。
輕輕轉着手中酒杯,男子似乎在為某事沉吟不決,突然道:“你不回秋府?”
“要回的。”鳳知微答得很老實,“龜奴不適合我做。”
“那你為何要託庇於妓院?”男子轉目四顧,“這種骯髒地方,以後你要怎麼回去?”
“於不可能中尋找可能。”鳳知微無奈笑笑,“秋府再怎麼想,也想不到我會來這裏,反而比在外面拋頭露面討生活被秋府抓了把柄要好,再説風塵女子多義氣,反比一般人可靠。”
“你可以去尼庵暫住。”
“閣下也是京師人士,難道不知道尼庵也不過是富貴人家後花園?”鳳知微唇角一抹淺淺笑意,“藏污納垢,不遜於妓院,一旦去了,也許我終身都再走不出。”
她輕嘆一聲,道:“我一介弱女子,命若飄萍,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護自己周全而已。”
男子不答,只靜靜看她,他的眼神落進她眼神,於那少女收斂的鋒芒裏,看盡她難掩的智慧。
四面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人來,連一直啁啾不休的鳥鳴聲也不聞,風吹得凝重,花開得靜寂,呼吸……屏息至無聲。
良久之後,男子一抬袖,飲盡杯中酒,對她一笑。
他一笑若日光初升彩霞蒸騰,明豔不可方物,風突然悠悠流動,花於是開得燦爛,她的呼吸,終於流水般放了開來。
然後聽見他淡淡道:“帝京居,大不易,希望下次見你,你能安分些。”
她躬身,凜然受教。
低垂的視野裏,看見那一角月白清雅錦袍,不疾不徐離去。
鳳知微沒有動,卻輕輕抖了抖後背衣服。
背上,衣服已被汗濕,粘得發癢。
剛才那一霎間,他和初次相遇一樣,再次露出殺氣,甚至比第一次更濃。
她知道自己運氣不好,兩次對人動手都在他眼皮底,兩次殺傷人,對方都似乎和他有關聯。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隱約覺得,她也許壞了他的事?
就算沒有什麼內情,如他那樣的人,定然會對自己這樣的人感覺危險;如他那樣的人,定然也不願被人看出他背後的鋒芒,而解決這些危險的最好辦法,就是殺了她。
她剛才拼命表白自己,就是為了告訴他,她無意介入,也對他沒有危險。
有那麼一霎,她覺得自己沒有打動這個外表清雅美麗,內心冷若鐵石的權貴。
然而最終,他又放了她一次。
鳳知微怔怔站在迎春**前,金黃的花朵映着她微有些蒼白的唇色,而四面暮色漸起,黃昏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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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多帶幾朵花來,我晚上要用!”
“哎!”
蘭香院裏每日的對答仍在繼續,那天之後,鳳知微順利取回了銀票,也聽説了李學士的獨孫出京遊學的消息,她很小心的等待了一陣子,卻發現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起來沒有留下任何的不妥。
因為幫媽媽和蘭香解決了危機,鳳知微現在日子挺好過,只是每日,她還堅持出門幫姑娘們採買。
正午時分,是帝京天水大街最熱鬧的時辰,店鋪琳琅滿目,客商絡繹不絕,疾馳而過的馬車鑲着明晃晃的玻璃,招搖過市的貴族少年扛着精緻的雙管火槍。
富盛風流。
天盛,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國,疆域南起金沙海疆,海疆島國俯首稱臣;北至呼卓格達木雪山山脈,桀驁兇猛的呼卓十二部盡收羽翼;東瞰肅蒼高原,萬里青莽放牧着星辰般的羊羣;西控昌河古道,金髮碧眼的異域行商,頻繁叩響城關。
自南向北,快馬奔馳,一年難至。
這般強盛廣闊,來源於大成皇朝六百年積澱,大成皇朝風標獨具的神瑛皇后孟扶搖,女帝出身,江山為嫁,與驚才絕豔的大成開國皇帝號稱絕代帝侶,兩人琴瑟和鳴,共享國事處決之權,在位期間,發展工商,開闢海市,改革貨幣,優化官制,推廣文教,鼓勵農耕,國力一日千里,領先西夷上百年。
然而天下無鐵打江山,大成一統天下後,六百年國祚,三十二帝,前期大多是英主,直到十九代以後,子孫不肖,國內紛爭不斷,國力在內耗中日漸消退,到第三十代厲帝,更曾閉關鎖國,終在兩代之後,亡於外戚寧氏之手。
寧氏建天盛皇朝之後,加強**集權,拉大等級差距,增加關口税收,控制對外通商,由於內鬥太狠,朝廷對外藩控制也遠不如當初大成,如今的天盛皇朝,富盛仍在,卻再無大成建國時的自由蓬勃氣息,反而從骨子裏,透出蒼老陳舊的腐朽味道。
正如那玻璃,原本可以推廣全民,卻被朝廷人為控制,成為貴族的奢侈品。
鳳知微就着街邊一輛馬車的玻璃,理了理髮髻,她不會易容,卻天生對此道很有悟性,扮起少年來似模似樣,連耳洞都小心的用淡黃胭脂配合膠泥給填過。
然後她繞過馬車,轉入一個七拐八彎的巷子,在一間破舊房門前停住。
她伸手去推門,探出的手指穩定而慎重。
“咻!”
門開一線,一道烏光激射而出直奔她面門,鳳知微百忙中扭身錯步頭一偏,烏光夾着勁風險而又險的從她耳側擦過,帶落幾縷鬢邊髮絲。
注視着髮絲悠悠落地,鳳知微苦笑一下——原來今天是飛劍。
只是這一閃間,她體內時刻熬煎着經脈的灼熱氣流,突然微微涼了幾分,透骨的舒適,鳳知微眯着眼,感受那難得的輕鬆。
門裏傳來輕咳聲,似是不滿她反應太慢,鳳知微這才進門,黑暗撲面而來,屋內無燈無光,角落裏坐着寬袍黑衣人,戴一張烏木面具,整個人和黑暗融為一體,別説不辨男女,連想看出那裏有個人都很困難。
見鳳知微進來,那人抬手,對屋角一個爐子指了指,鳳知微二話不説,認命的去提水燒水。
她淪為這人的“傭僕”,説起來頗有些奇特,她初到蘭香院,一次出門採買時,無意衝撞了一位富家少年,被那人指使家僕好一陣暴打,她逃入這條巷子,慌不擇路間踢翻一個熬製草藥的爐子,結果被這屋主人衝出來再次暴打一頓,這人順便把那羣追逐她的家丁打走,卻勒令她賠償他的“九洲十地大羅金仙回生丹。”
九洲十地大羅金仙回生丹——名字很唬人,實質很欺詐,白痴也看得出,陋巷破屋爛泥爐,熬着甘草五加皮,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練出什麼“回生丹”的。
不過鳳知微也只有捏着鼻子認了,她不怕強權,她怕強拳。
自此賣身做苦力,日日來報到,以求早日償還“鉅債”,來了沒幾天,她就深刻認識到此間主人性情之惡劣,行事之離奇,實在令人髮指——叫她抹桌子,桌子四角能迸出機關,叫她洗衣服,衣服洗完她就開始渾身長斑,三日後才消褪,害得她那幾日只好捂得密不透風,陪他吃飯,他面前菜香四溢,她面前難以下嚥,更過分的是,每天她開門時,必有暗招伺候,或無聲無息一指,或風聲虎虎老拳,或寒光閃爍長劍,或神出鬼沒暗器,就沒重複過。
一個人怎麼會這麼多進攻招數?鳳知微不解,不過一日日閃躲下來,她發覺自己竟然漸漸身體輕便,動作靈巧,而且體內那股灼熱氣流,似乎也有歸順之勢。
有了這種感悟,鳳知微才心甘情願被奴役,每日出門採買完,必來報到。
提了一桶水,倒進爐子中,爐子裏的草藥散發着奇異的氣味,鳳知微自幼便由鳳夫人親自教導,醫理也多有涉獵,熟知人體經脈穴道和各式藥物,卻也辨不出這爐子裏熬的是什麼東西,事實上,除了第一天的甘草五加皮大羅金仙回生丹,後來每天熬的草藥,都無法辨明是何物。
鳳知微耐心的調控着爐火,時不時開蓋看看火候,接受那難聞藥味的衝面洗禮——這也是這人的古怪要求之一。
微紅的霧氣從壺中散發,撲到臉上,竟然是微微的涼,帶點辛澀味道,鳳知微不知不覺吸一口氣,覺得心神舒爽,體內熱流突然歡快的流轉起來,卻不復以往的灼燙,温存而熨帖。
她沉迷於這奇特感覺,一時捨不得離開,冷不防那寬袍人一抬手,惡狠狠將一個東西砸過來,鳳知微一讓,一回頭看見黑衣人目光閃爍,眼神頗有幾分古怪。
她愣了愣,這才低頭去看手中東西,卻是一個破爛得連封皮都掉了的冊子,打開看,是一本雜記,作者字寫得不怎麼樣,筆意卻飛揚睥睨,用詞新奇有趣,不同於當今語言,內容囊括武學、遊記、政治、經史各方面的感悟,寫得雜亂隨意,卻字字珠璣,鳳知微隨意翻閲,越看越心驚,目光突然在某一頁上凝住。
那頁頁頭,突然出現另一人筆跡,骨秀神清鐵畫銀鈎,寫着:“卿卿,請允我偸看。”
接着是原作者的筆跡,寫得劍拔弩張,看起來很有幾分惡狠狠:“偷窺者恥!”
下一行,漂亮的筆跡答:“告而窺之,不為恥。”
原作者更加惡狠狠:“責而繼續窺,更恥!”
鳳知微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覺得這對真是妙人,不知怎的,她就感覺到,這留下筆跡的兩人,一定是一對男女,而且,是心神契合的愛侶。
然而眼光掃到下一行,她突然驚掉了手中的冊子!
第十一章是你強儤我
那一行,是那筆跡瀟灑的男子所寫……
“偷笑者,亦恥。”
鳳知微這一驚非同小可——説的是她?正在偷笑的她?
隨即又覺得自己嚇自己,怎麼可能,看這冊子這麼破舊,這冊子上的人早已作古不知道多少年,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她撿起冊子,下一秒又一個哆嗦。
“閣下莫驚,小心摜散了冊子。”
鳳知微驚到極處,反而不慌了,此時她已經可以確認,書上那男子的話,是對她説的。
心中突起戲弄之意,她不看下一行,順手將那書作勢往爐火上一擱。
寬袍人似乎大驚,欠身**起阻止,鳳知微已快速將手收回。
隨即她看見書上下一行,男子寫着:“此書金絲猱皮製成,燒不壞。”下一句緊跟着,卻是換了語氣,似乎是對這本書的作者説的,“這孩子竟和你一樣調皮。”
底下一句是那女子答的,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數百年後事,何必費事以元神探知?別嚇着人。”
底下再無對話字跡,鳳知微摩挲着書頁,微笑着想,也許這對擱下筆,躲到什麼地方卿卿我我去了也未可知。
遙想多年前那對神仙眷侶,紅袖添香月下筆談,含笑擱筆兩兩對望,真真是一副很美的場景。
寬袍人一直默然不語,這人頭臉都掩在極其肥大的衣袍裏,似乎不願被人看見真容,只在鳳知微作勢要燒書時,才動了一動。
藥爐裏藥味嫋嫋,舊冊中暗香重重,寬袍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鳳知微指尖。
不知道何時,鳳知微指尖泛出淡淡微紅,在靠近藥爐時,尤其明顯些,隨即漸漸消退。
寬袍人目光一閃,鳳知微卻不知道這個變化,做完了雜務,向對方揮揮手中冊子:“可以帶回去看嗎?”
想了想又補充:“我會小心不給人發現的。”
她直覺這冊子絕不僅僅是一本雜記,那聞所未聞的金絲猱皮,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異獸,能用這冊子寫字的人,身份定非尋常,所遺留的文字,定然也價值不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最好是別要這東西,可不知怎的,心裏十分不捨得放棄。
寬袍人卻似乎沒這個擔心,揮揮手示意她離開,鳳知微將冊子揣進懷中,突然又是一怔。
只這剎那間,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同,但是遍察渾身,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只得笑笑出門去。
一出門便哎呀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看書入迷,竟然誤了時辰,天際金烏西沉,竟然已將黃昏。
鳳知微趕緊抄近路急急往回走,她知道有一處巷子,可以繞到蘭香院後門。
巷子掩在街角之後,十分僻靜,鳳知微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近乎空曠的響在青石路上。
空曠的寂靜之中,突然響起了不知哪裏的嗡嗡説話聲。
“娘,給我一兩銀子。”
鳳知微心中一震——這是鳳皓的聲音。
她急忙閃身躲在街角之後,屏住呼吸,接着便見鳳皓和娘一路過來,鳳皓不住的向鳳夫人撒着嬌,纏磨着要“一兩銀子,好去買件絲綢裏衣。”
“玩飛球穿不得粗布,出汗都粘在身上,還有怪味。”鳳皓笑嘻嘻,“他們都説,我再不換像樣點衣裳,便不要我玩了。”
飛球是早先大成傳下來的遊戲,據説由神瑛皇后所創,原先推廣全國,如今改良後卻成了貴族的奢侈,一個球便價值百金,鳳皓這身份,哪裏能玩這飛球?又是和誰玩?
鳳知微眼光落在鳳皓和母親交纏的胳膊上,心中一酸,剛才的問題便一閃而過沒有多想。
她抿着唇角,孤身立在牆角後,聽見娘絮絮關切鳳皓,聽見娘低低説:“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要和那些公子哥兒混一起……”隨即鳳皓笑道:“他們答應我,推薦我去青溟書院呢,娘你不是説青溟書院是天下最好的書院嗎……”
夕陽的光影射進小巷,將走過的那兩人背影融為一體,而她的身影,斜而長的倒映在地面,和那背影楚河漢界,遠在天涯。
鳳知微抱着臂,被逐出秋府那一夜的寒意再次襲來,她在初春的黃昏中,微微顫了顫。
眼見着娘慈愛的撫摸鳳皓的頭,最終耐不過他的撒嬌,小心的掏了一兩銀子出來,又見鳳皓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娘,鬼鬼祟祟四處張望,唇角不由綻出一絲譏誚的笑意。
娘一個月的月錢也就一兩銀子,真要拿出去做嬌兒一件裏衣也就罷了,怕就怕,送進了蘭香院姑娘的脂粉鄉。
一個月省吃儉用,送去給妓女買吃一半扔一半的糖瓜子。
她笑得近乎森然,不再想那對祥和母子,也不想此時進院和弟弟碰上,乾脆靠着牆角,將涼了的糯米糖藕掰了一段來吃。
吃到一半,無意中目光一掠,鳳知微怔了怔。
這面後牆上,怎麼有幾個腳蹬的痕跡?
鳳知微仰起頭,發現這面牆其實極為隱蔽,一株大樹枝葉茂密,離蘭香院後牆只有三尺遠,樹冠靠着牆頭,看牆上那腳蹬的痕跡,明顯有人曾經從樹上攀援到牆上,再進入蘭香院。
偷嫖?還是哪個姑娘和沒錢的窮情郎私會?
正猜測着,忽聽頭頂樹葉一陣簌簌搖晃,綠葉間露出一雙薄底千層鞋的腳,隨即,一個月白色褲子的臀從牆頭爬過,光降於樹葉之間,此臀穩穩坐於樹梢,並不急着下來,似乎很有閒情逸致的四面觀望高處風景。
鳳知微饒有興致的靠樹立着,想看臀後此人廬山真面。
隱約看見樹頂那臀擺動不休,那人深情悽然的道:“菊花,蒼天不老,此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千萬珍重,千萬自愛,千萬……不要為我瘦損衣帶……”
鳳知微捧住胃,心想也沒吃太多糯米,怎麼這麼想嘔呢……
不捧場的人似乎不止她一個,牆裏似乎有人一推,樹葉一陣晃動,那人哎呀一聲,臀顫不休,在樹頂越發悽傷的吟:“去年紫陌青門,今宵雨魄雲魂。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菊花,你好狠心……”
那人滔滔不絕的將情詩背下去,不僅囊括古今,甚至還有自創詩詞,隨口吟誦而盡多妙句,當真文思敏捷舌燦蓮花,鳳知微嘆口氣——這等少見才華,用於妓院之三流妓女,也不嫌作孽。
正揹着,忽然一陣鼓譟聲起,蘭香院前門後門都響起大力碰撞之聲,隱約男子吼婦人哭,吵吵嚷嚷叫:“把那個不知羞的殺千刀給我交出來!”
“哎喲!”
樹頂背詩正歡的那位,戛然而止,驚叫一聲鼠竄而起,卻又忘記自己還在樹上,這一竄身子一斜,一陣衣裳哧啦亂響樹葉紛紛搖亂,鳳知微只看見月白的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隨即“砰”一聲,一人栽倒在她腳前塵埃。
鳳知微一低頭——好一張風情萬種的大叔臉!
大叔哎喲哎喲跌得很重,卻立即從塵埃中爬起,驚惶四顧,而後門擂門的人,也隱約聽見了這邊後牆的動靜,隨即遠遠有人呼喝:“去那邊看看!”
鳳知微一聽不好,抬腿就要走,人家來捉姦,自己留着當奸被捉嗎?
抬腳卻抬不動,低頭一看,褲腳被一隻手緊緊抓着,地下那人在泥坑裏仰起白蓮花一般的臉龐,衝她諂笑:“兄弟,好歹救我一救!”
鳳知微蹲下身,微笑,那人滿面希冀的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着,温柔伸手,似乎要拉起他,那人更加歡喜**狂的鬆開她褲腳,去接她的手。
鳳知微立即縮手,轉身就走。
那人半起的身子再次砰一聲栽倒塵埃……
眼見鳳知微無情無義見死不救,而後門處腳步雜沓已經逼近,那人低叫:“你敢走!”
鳳知微置若罔聞,停也不停。
腰上突然一緊,身子已經被人抱住,有高雅的男子薰香逼人而來,隨即聽見身後那人嚷:
“你不救我,我就説是你強儤我!”
第12章板磚事件
鳳知微定住,緩緩轉身,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問:“我?強?暴?你?”
那人媚然一笑,一掠鬢髮,風情萬種的點點頭,順便還把自己撕裂的衣裳展示給鳳知微看:“喏,你還撕破了我的衣服,鐵證如山。”
鳳知微氣極反笑:“就閣下這張老臉,臉上的溝壑足可以栽死人,我?強?暴?你?”
“喂,你有點良心好不好?”那人急了,將一張臉直直送到她面前,“我是老臉?老臉?老臉?”
鳳知微近距離瞅了瞅,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確實是昧着良心説話,這臉若是老臉,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進棺材。
這樣一張俏生生的臉,告人強儤,無論男女,都很有説服力。
當事態不可以躲避,便無須避。
這是剛才那本冊子上的一句隨筆,很得她贊同,鳳知微笑笑,道:“行,救你,你先放開。”
那人斜瞄着她,覺得此人不可信任,鳳知微也不掙扎,就着他懷抱半轉身,先快速打散了他的髮髻。
隨即將自己買的絹花戴了他滿頭。
新買的粉底桃枝繡紋綢布呼啦啦展開,往他肩上一披。
一抬手將瓷罐裏糖藕的赭色醬汁往他臉上一倒,一陣塗抹,玉色肌膚立即成了黃黑膚色。
然後橫肘一頂,將他頂在樹上。
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那人還沒反應過來,鳳知微已經處理完畢,而追兵已經近前。
好凶猛的娘子軍。
當先是一個胖大婦人,左手菜刀右手砧板,左槍右棒,十分威風。
隨後是和婦人容貌相似體態略瘦的一羣鶯鶯燕燕,手中兇器花色不一,大到搓衣板,小到鍋鏟,應有盡有。
那羣人氣勢洶洶奔來,當先婦人揮刀大喝:“殺千刀的,敢揹着老孃偷腥!今兒不閹了你,我姓倒過來寫!”
大腳片子蹬蹬的衝過來,原以為定然能捉到自家那老不修,不想卻看見一個青衣少年,正俯首和一個婦人調笑。
婦人戴絹花,着繡紋羅衫,少年遮住她的身子,女子露出的半邊臉膚色微黑。
聽見人聲,少年回頭,一張陌生而平凡的臉,帶點驚愕和不快。
那戴花婦人看見這麼多人,似羞不自勝,舉袖掩面,怯怯微顫。
眼前這兩人,哪個都和那冤家不搭邊,原以為此來必捉到自家風流鬼,不曾想撞破人家好事,胖大婦人頓時有些訕訕,尷尬一點頭,手一揮,娘子軍頓時呼嘯而去。
鳳知微臂下,美貌大叔吐出一口長氣。
似笑非笑收回臂,鳳知微攔住對方道謝,手一攤,“江南道出產繡紋金花絹布四尺、丰儀齋新進點金粉絹花五朵、四芳齋糯米糖藕一斤,一共十六兩八錢銀子,謝謝。”
那人彎下的腰僵在一半,半晌苦兮兮抬起頭,癟着嘴道:“……可否欠着?”
鳳知微眯起眼:“閣下進院子,居然也不帶錢?”
“用錢漂姑娘算什麼本事?”那人驕傲的一挺腰,“能令風塵女子心甘情願倒貼,方是男兒本色。”
鳳知微上下打量他一遍,若有所悟點頭:“是,就您這姿容,也難説是誰被佔便宜。”
“你……”還沒等對方露出青面獠牙,鳳知微已經快速的道:“夜渡資可以不掏,救命費不可不給——你家夫人還沒走遠呢!”
那人無奈,低頭摸索半晌,遞過一枚小小印鑑,道:“這是田黃石的,值點錢……”
是“值點錢”,市面上手指大一塊成色較好田黃石,價值千金。
鳳知微不太滿意的接過,皺眉:“……還是現銀比較實惠……”順手揣在口袋裏。
那美人大叔一直看着她舉動,突然道:“你是這妓院小廝?你這樣人才,屈身這煙花地兒,實在可惜,要不要換個地方?”
鳳知微沒興趣的擺擺手,“謝了,免了。”
“那你什麼時候改了主意,去城外十里松山找我,憑這印鑑找小辛就成。”
鳳知微很敷衍的點頭,看着大叔“小辛”賊般潛行而去,突然叫住他。
“多嘴問一句——閣下尊夫人貴姓?”
大叔扁扁嘴:“……王。”
“……”
天色已晚,鳳知微從後門進去,先去嫣紅那裏送絹花,剛要推門,門簾一掀,一人快速衝出來,和她撞個滿懷,隨即聽見嫣紅的尖嗓子,大罵:“哪家來的混小子!一兩銀子也敢要老孃過夜!”
那人滿面羞紅,憤而回頭還嘴:“本少爺看你,半兩銀子也不值!”
鳳知微怔了怔,沒想到躲了這半天,還是和鳳皓撞上,這也太不爭氣,沒出息到妓院來了。
鳳皓倒沒注意到這個小廝,他正氣得渾身發抖,早些日子剛結識了一批體面朋友,帶着他到處遊樂,見識了許多新鮮東西,又慫恿他“嚐嚐女人滋味”,説是一兩銀子足夠,不想今天到這蘭香院,那角碎銀子直接被摜了出來。
門簾一甩,嫣紅柳眉倒豎的出來,手指幾乎戳到鳳皓鼻子上:“窮酸,回你娘肚子上扒着去,想嫖老孃,還早!”
鳳皓從小寵到大,如何受得了這種氣,伸手就去煽嫣紅巴掌:“臭表子!”
一隻手突然橫空出世,輕輕截住他的巴掌。
鳳皓漲紅了臉一掙,沒掙動,這才抬眼看見對面,黃臉小廝靜靜的看着他。
怔了怔,鳳皓認出了鳳知微,“啊”的一聲道:“姐——”
“借錢?沒有!”鳳知微飛快截斷他的話,對嫣紅欠欠身,“嫣紅姑娘,這是我一個老鄉……”
“真是土包子……”嫣紅咕噥一句,揮揮手,鳳皓還要理論,早被鳳知微一把拽了出去。
鳳皓出了院子猶自憤憤不平,大罵:“賤人!只認得銀子!”
鳳知微連教訓他的心思都沒了,娘向來對他一意偏寵,這幾年尤其變本加厲,自己輕描淡寫説上幾句,又有什麼用?
她不和鳳皓計較,鳳皓倒不肯放過她,一肚皮怨氣沒處泄,看誰都不順眼,偏頭斜睨着鳳知微:“姐,你怎麼會在那髒地方?清白大家女子,怎麼可以這麼不知羞?也不怕污了我鳳家名聲?”
鳳知微轉頭,不可思議的看着鳳皓——以前只覺得娘偏寵兒子,對鳳皓未必是好事,卻沒想到,人居然可以被寵到這麼不知好歹地步,別説人品,連良知都尋不着了。
她黝黑的眸子在黃昏中烏光燦然,深淵漩渦一般森冷而幽邃,看得鳳皓縮了縮,隨即聽見他那一向温柔的姐姐,一字字咬金斷玉。
“我再不知羞,也不會拿母親辛苦積攢的體己錢去妓院遊樂;我再有辱門楣,也不及鳳家唯一男丁,十四歲便騙錢。”
“誰騙錢了!”鳳皓如同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唇紅齒白的臉扭曲着,怒不可遏,“你栽贓!陷害!無恥!誣賴!”
鳳知微冷笑,“此道似乎你更擅長。”
鳳皓嗆了一下,想起鳳知微現在的境況,終究有些心虛,半晌吶吶正要説話,忽有一大羣人嬉笑着過來,當先一人向鳳皓招呼:“阿皓,玩得可痛快?”
“一兩銀子豪富出手,姑娘們定然搶着自薦枕蓆?”一個華衣少年擠眉弄眼,神情戲謔。
“那是,皓少爺如果喜歡,便包了人家?一兩銀子,足夠了!”
眾人一陣鬨笑。
鳳皓臉色陣青陣白,鳳知微冷眼旁觀,知道這便是先前娘和皓兒對話中説的那一羣公子哥兒了,鳳皓出門很少,沒有銀錢,也沒什麼機會行走大户府邸之間,這些人,他怎麼認識的?
鳳皓年輕氣盛,哪經得起這樣當面諷刺,怒道:“你們以為我真的拿不出值錢的?等着!”
他氣沖沖轉身就走,鳳知微直覺不好,這小子不會憤激之下回家亂翻孃的私藏吧?趕緊拉住他,低喝:“別發瘋!”
鳳皓掙扎:“讓開!讓開!士可殺不可辱!”
鳳知微又好氣又好笑,抬手就把他拽到牆角處,她這段時間給那寬袍人做雜務,不知不覺力氣長進不少,鳳皓竟然掙扎不開,兩人蹩在牆角里,鳳知微按捺住弟弟,怒道:“你想做什麼?你還嫌不夠丟人?”
鳳皓脖子一梗,繼續發他的大少爺脾氣:“不可辱!”
鳳知微卻在想着今天的事,鳳皓突然交上這羣朋友,突然去,如今又逼成這樣,不知怎的,總覺得這看似平常的事裏透着幾分詭異,令人不安。
她有些分神,冷不防一柄泥金扇插入兩人之間,剛才先説話的那個少年笑吟吟道:“你倆鬼鬼祟祟在這裏商量什麼?”
他一瞟容貌俊秀的鳳皓,突然神秘兮兮一笑,道:“不就是沒錢被表子趕出來了嘛,不怕,皓哥兒你這麼好模樣兒,我引薦你,隨便哪家王爺府裏陪一夜,出來就夠你包十個表子玩一年了!”
“啪!”
一個尾音還沒結束,半空裏便綻開血花,潑辣辣濺得鮮豔,那少年眼珠子突然直了,短促的“啊”一聲,砰一聲栽倒在地。
同時落地的還有鳳皓手中半塊染血的磚頭。
鳳大少爺,在剛才那一刻,難得那麼迅捷的一磚頭拍開了人家的腦袋。
“殺人啦!”
拍磚聲驚動在牆那邊等待的其他少年,一人探頭過來,看見地下少年,頓時殺雞般驚呼。
變調的驚呼驚醒發愣的兩人,鳳知微心道不好,伸手就去拽鳳皓想拉他一起逃跑,手剛伸出去,鳳皓突然將手中染血的磚頭往她手中一塞!
隨即一個翻身,從身後一堵短牆翻了出去,砰一聲似乎栽在牆那邊,卻停也不停爬起來跑遠。
鳳知微第一反應就是扔掉手中磚,然而已經遲了,那一羣富家少年已經湧過來,齊聲呼喝:
“抓住這人,他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