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為什麼要我去幸福學園就讀?”夏小汐委屈地張着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瞳,跟着母親忙碌的背影轉來轉去。
“你是我的女兒,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這還需要問嗎?”夏竹君將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回瞪女兒一眼。
“這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了?難道,你不是吃我的住我的?”夏竹君説話一向是這麼刻薄,就連對女兒也不例外。
夏小汐一窒,低聲抗辯道:“並不是我要來到這個世界拖累你的。”
“你説什麼?”夏竹君踏前一步,語音不自覺地變得尖鋭,“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又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就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説話?”
“媽,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希望你的後半輩子能過得快樂,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夏竹君打斷女兒的話頭,“叭”一聲扣上書包搭扣,為這場爭論做了總結。
夏小汐為難地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不情不願地跟在母親身後出了家門。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忤逆過母親的意思,這不只是習慣,而是一種必須。
她知道,她這一生都必須為父親所犯下的過錯向母親贖罪。
這就是她生而為人的惟一責任。
不止一次,她這樣想過,如果,當年不是因為兩顆不負責任的心的結合而產生她的話,她會不會過得比較幸福?
“小汐,快一點。”夏竹君招了一輛計程車,不耐煩地回頭朝女兒喊。
“噢。”她答應一聲,加快了腳步。對於無可奈何的事情,除了認命之外,她又能如何?
幸福學園位於市郊,大概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夏小汐把身體靠向車窗,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
已經高二了,明年就是最後的衝刺,她何曾想換新環境?離開熟悉的老師和同學,去適應完全陌生的新面孔,這對於生性羞澀的她來説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況,聽人説,幸福學園是有名的貴族學校,那裏的學生不是嬌就是貴,更讓她聽而卻步。
她——會不會遭人恥笑?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
“打起精神來。”夏竹君不滿地敲敲女兒的背,“瞧你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老師和同學怎麼會喜歡?”
“我又不要她們喜歡。”夏小汐小聲咕噥道。
“什麼?你這種態度以後怎麼能在社會上立足?這不是原始社會,找個沒人的林子就可以一個人過一輩子了,你要學會與人相處。”
“我又不要像你一樣。”夏小汐忍不住説。
“我怎麼樣?我這樣還不是被你和你那死鬼老爸拖累的?啊?難道我不想守着一個正常的家過日子?難道是我想拋頭露面去掙那幾個辛苦錢?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夏竹君越説越激動,修着尖尖指甲的手扯着女兒的頭髮、衣裳,道:“你看你,住洋房,上名校,穿名衣,戴名飾,這些東西,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夏小汐咬着嘴唇,忍住痛,不吭聲。
不錯,在同齡人中,她吃的穿的,都比別人強許多,但,她知道,這些錢都是母親向這個叔叔、那個伯伯要來的。
她雖不能説,但心裏從來都不覺得擁有這些東西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寧願用它們去換取與母親一天的相處。
她這一生,雖然只活了十七個年頭,但已嚐盡孤獨的滋味。
小時候,當她渴望友情時,她只能呆在明亮的玻璃窗後羨慕屋外玩耍的小朋友。可是,長大了,當她漸漸習慣孤獨寂寞之後,母親又怨她過於沉靜古板。
好不容易,她在熟悉的校園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想到卻又被母親一手給毀掉。
這一切,都不是她甘願的,她好像從來就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依附於母親的生命讓她覺得沉重,活着,對於她來説,只是一種無法承受的負擔。
“小汐呀,不是媽媽逼你,你要去日本留學,就一定要進幸福學園。”夏竹君望着女兒無辜的眼,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媽——我不想。”夏小汐的語氣又急又惶恐。為什麼要她去日本呢?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為什麼不去?我花了那麼多錢才找到這個門路,你竟然跟我説你不想?”
夏小汐眼眶一紅,轉過身,背對着母親。
車窗外,高樓大廈漸漸隱去,四周是一片青葱綠意。
天,藍得透明,彷彿每天都有人在擦拭。
她的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渴望地問:幸福學園?到了那裏,是不是就真的能找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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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浩然!你給我站住!”幸福學園的大門口,訓導主任兩手叉腰,氣勢洶洶地對着身前五十米遠處那個滿不在乎地背影嚷道。
校園裏,學生一窩蜂一窩蜂地湧了過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又有好戲看嘍!只要凌浩然跟看起來一臉正氣的訓導主任幹上了,學校裏準又可以沸騰個三五七天。
“凌浩然!凌浩然!”膽子大一點的學生開始脱了領結拿在手上搖結吶喊。
訓導主任的面子越來越掛不住了,他狠狠地瞪了四周的學生一眼,等助威聲稍稍收斂了一點,這才厲聲喝道:“凌浩然!如果你此刻踏出校門一步,你以後就不再是幸福學園的學生。”
“高主任!你要真有本事能開除我,我還要謝謝你呢。”凌浩然踢踢長腿,優雅地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望着高倉明。
他的身材要較同年的孩子高上一個頭,體格健壯,鋼筋鐵骨似的,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將只有一米六五的高主任壓逼得更顯矮小可憐。
“哇!”身後一排女生仰慕的痴笑差點讓高倉明當場吐血。
“你——你——竟敢威脅我?”
“不敢!剛才不知道是誰在威脅要開除我?”凌浩然帶着邪笑的黑眸掃過圍觀的同學。
“對呀,我聽到了,是高老師在威脅凌浩然同學。”
“不錯不錯,説他踏出校園一步就再也不是幸福學園的學生啦。”
“就是嘛,我們是上學又不是在坐牢。”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高倉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激動地指着校園外面一字排開的摩托車隊,道:“你説!你現在出去,是不是要跟他們飆車?”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凌浩然兩手抱胸,意態悠閒地斜睨他一眼。
“學生守則上明文規定,在校學生不準飆車,你竟敢違抗?”
“呵,”凌浩然摸摸鼻頭,嗤笑道:“老師你也知道,是在校學生吧?我現在出了校門,就不在校了,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難道説,老師守則上規定在校老師不得結婚,你就得當一輩子和尚?”
“哄!”圍觀的學生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無恥!真是太無恥了。堂堂貴族學校竟然出了這樣的學生,目無尊長不説,還滿口污言穢語,簡直是丟盡了幸福學園的臉。
更重要的是,他作為幸福學園的訓導主任,竟然拿這樣的孩子毫無辦法,他是不是老了該退休了?
“哎哎,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擁擠的人羣自動讓出一條羊腸小道,將來人請進矛盾中央。
季大少爺來了,沒事了。
凌浩然聳聳肩,掠了掠散落在額頭上的一綹頭髮,轉了個180度的身,揚長而去。
“你——你——好你個凌浩然!”高倉明指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齒。
“算了算了,高老師,反正是午休時間,由得他去啦。我今天從老爸那兒順了一瓶XO,走,咱們喝兩杯去。”季天恩笑嘻嘻地勾住高倉明的肩,硬是將他的身子給扳了過來。
董事長的兒子來勸,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高倉明強壓下心頭的火氣,隨着季天恩走出人羣。
“走嘍!散嘍!”意猶未盡的同學們三三兩兩離去。
“大家都別走啊,一起去學生餐廳,今天的伙食我全包了。”季天恩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另有一股威勢。
“好啊!”同學們紛紛鼓掌吶喊。
“唉。”高倉明再一次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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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瞧那老頭的酸樣,趕明兒,兄弟揍他一頓替你出出氣。”小偉子一邊殷勤地將安全帽遞給凌浩然,一邊討好地説道。
“不許胡來!”凌浩然凌厲的眼風掃了他一下,嚇得他趕忙噤聲。
“哼!我還以為凌老大是多麼威風的人物呢,原來還怕一個糟老頭子。”一旁外號叫黑豹的少年扶在機車上,譏嘲道。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凌浩然冷峭的眼逼視着他,“是不是這一次我贏了你,小偉子欠你的錢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沒錯。”
“好!開始吧!”凌浩然邁開長腿,跨上機車,舉手向黑豹行了一禮,那樣子,輕佻又傲慢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裏?”黑豹的手下不無擔憂地問。這裏是學校通往市區的高速公路,來來往往的車雖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如果在賽車期間,發生什麼車禍之類的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怕了?”凌浩然不屑地撇了撇嘴。
“怕什麼怕?凌老大説這裏就是這裏啦!”黑豹不耐煩地對那個多嘴的手下吼了一句。
“預備!開始!”
一聲令下,兩輛賽車如離弦之箭一樣狂奔了出去。
路,在腳下疾馳,風,在耳邊呼嘯。
那陣勢驚心動魄得彷彿隨時有車禍發生。
凌浩然的心亢奮起來,他眯縫着眼睛,享受着這急速奔馳的快感。
“不好!”忽然,在正前方的拐彎處,出現了一輛紅色的出租車,要想避開已是不及,除非減速停下來。
但,黑豹的機車緊跟在後,這一停,勢必就會輸。
不行!他絕不能輸!
這樣一想,他咬一咬牙,猛踩一下油門,視而不見地加快了速度。
車與車極速迫近,眼看着就要撞翻之際,銀黑色機車如他所預期的那樣從計程車頭頂飛馳而過。
然而,危機就在此時發生了。
原來,膽小的計程車司機慌亂地猛打了一下車盤,想錯開身去,卻不料,情急失手,車頭撞毀了公路邊的安全欄杆,這才在尖鋭的剎車聲中止住車身。
凌浩然“嗤”一聲冷笑,“這樣的手藝也拿出來獻寶?”
“還不快溜?你想等警察來抓啊?”後面的黑豹急急催道。
他吐一口氣,發動了油門,卻又嘲弄地回頭再看了一眼出事的計程車,車窗裏,露出一張驚惶失措的臉。
細秀的眉眼鑲嵌在象牙白的膚色上,神經質地帶着恐懼的心情;薄唇毅然緊抿着,唇線微微上翹,纖弱中透着漠然不可及的悒鬱。
風,拂起一綹烏黑的髮絲,落在她那尖小的下巴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剔透清麗。
她也看見了他,一雙茫然無助的眸,對上了一雙深遠炯亮的瞳,互相糾纏着彼此。
機車慢慢滑動起來,他與她交錯而過,漸漸地,遠了,看不見了,只餘尖嘯的警笛聲劃破蔚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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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
“真是倒黴!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第一天送女兒來上學,便發生車禍,這哪是好兆頭?警察先生,如果抓到那些個飛車的小太保,你可一定要好好替我教訓教訓他們。”夏竹君從一進警察局的門開始,便不停地數落到現在。
夏小汐安靜地坐在一隅,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動也不動,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夏竹君不快地推頂她一下,“你瞧你,成天就是這個死氣沉沉的樣子,禍事還不自動找上門來?”
警察錄完筆錄,抬起頭來,善意地對夏小汐笑笑,道:“你還認得在路上賽車的那兩個人是什麼模樣嗎?”
夏小汐茫然地看着他,不點頭也不搖頭。
“説話呀,要是認得就快點認了人,我們好早點走!”夏竹君不耐煩地催道。
“這樣吧,請夏小汐同學跟我過來看一看。”警察對她招招手,將她帶到隔壁那間房。
脱離了母親挑剔的監控,夏小汐不覺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年長的警察理解地笑一笑,“做父母的,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別介意。”
小汐感激地點了點頭。
“你們憑什麼抓我來?有什麼證據證明我飆車了?難道我騎了摩托車離開學校就是我飆車了?那外面用槍殺死了人,是不是一定就是帶槍的警察干的?”虛掩的房門裏傳來囂張的調笑聲,但聲音卻十分悦耳。
“赫!”剛剛推開房門,夏小汐便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
眼前是一位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俊中帶冷的臉孔,懾人心魄的黑眸,以及那渾然天成的氣勢,令她的心莫明奇妙地跳快了一拍。
尤其是那一股盯凝着她的眼神,深沉、複雜、桀驁不馴。
熟悉,太熟悉了。
雖然,她只看過一眼,但,永遠不會忘記。
她不由得伸出手來,毫不猶豫地喊道:“是他!就是他!”
眼睛的主人愣了一下,隨即,眼眸一縮,冰冷的目光覆去了所有的感情,讓人難辯悲喜。
她説了?她説了什麼?
夏小汐也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住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忘了如何收回來。
“好了,夏小汐同學,你可以走了。”警察伯伯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將她遊離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我——”她望着他,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聞訊過來的夏竹君看了看大咧咧地將一雙長腿擱在辦公桌上的凌浩然,皺着眉頭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教養?”
“還是幸福學園的學生呢,聽説為了賽車還和訓導主任大鬧了一場。”警察對着他大搖其頭。
幸福學園?夏竹君緊張地將小汐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你指證了他沒有?”
“有。”她咕噥一聲。
“什麼?”夏竹君驚叫,“你有沒有腦子?你是要到幸福學園去唸書的,得罪了這樣的人,以後還有你的好日子過嗎?你怎麼就這麼不曉得變通?”聲聲句句裏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數落。
幸福學園?唸書?
凌浩然抖晃了一下長腿,忽然笑了笑,精瞳裏發出鋭利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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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在上課鈴還沒有敲響之前,同學們或高談闊論,或竊竊私語,交流着學習之外的心得和鞏固着彼此之間的友誼。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一位匆匆跑進教室的同學驚天動地地喊道,“四大霸王全來齊啦!”
“什麼?”一剎時,二年級三班的教室裏變得鴉雀無聲,五十幾雙眼睛齊齊盯住門口,生怕錯過了這歷史性的時刻。
四大霸王,一個都沒有曠課,更沒有遲到,這對於二年級三班來説,簡直就是一大奇蹟。
“哎!季天恩!你到底確定了沒有?是不是將那個長舌精安插在我們班了?”秦逍宇帶着濃濃的倦意問道。
昨夜和在網上新結識的美眉玩了個通宵,早上剛想好好補個眠,卻不料,被不請自入的季天恩給逮了個正着,目的竟然是約他一起來上學?
天!今天一天,他鐵定會睡死過去。
“放心吧,我是什麼人?”季天恩得意地拍拍胸脯。最近,他正好悶得發慌。昨天晚上一聽到凌浩然的遭遇,他便主動請纓,要好好懲治懲治一下那個不曉事物的笨女孩。敢告老大的陰狀?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真不明白,小小一名女子嘛,搞那麼多事幹什麼?”秦逍宇不耐煩地撇撇嘴。對於女孩,他有的是招數,犯得着四個大男人一清早來恭候她的大駕嗎?
“你有什麼好點子?”季天恩興趣十足地附耳過來,越陰損的方法,他就越有興趣,誰叫生活如白開水一般無味呢?
“這個嘛,自然是要我做出重大犧牲了。”
“你?”季天恩暫時還太明白他的話。
“這你都不懂?他的外號是什麼?少女殺手啊!只要有我們的秦大少出馬,那個什麼夏小汐準得傷心又傷身,這可不比什麼都省事?”卓不凡哂然一笑。
“啐,我不同意,我認為嚇她個七葷八素,讓她以後見了我們都心跳停止,這才過癮。”季天恩嗤之以鼻地揮了揮手。
“女孩是拿來哄的,不是拿來嚇的,你知不知道?”秦逍宇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不屑。
“凌浩然,你是受害者,你説,該怎麼辦吧?”季天恩對着閒閒走在前面的凌浩然叫道。
凌浩然充耳不聞,繼續向前走着,彷彿他們所議論的一切與他毫不相關。
“喂!浩然,凌浩然。”
一腳踩着門檻了,凌浩然突然來了個止步收腳,然後猛一個回頭,令緊追在後的三個人一個剎不住,團團跌在了一起。
“啊?”滿心期待着偶像出現的女生們失望地驚呼出聲。
“你們怎麼都以為我想把她怎麼樣呢?”凌浩然輕輕扯了扯嘴角,漾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
“那——你到底準備做什麼?”季天恩首先按捺不住,一跳半人高。搞什麼鬼?他做了這麼多事,原來竟沒好戲可看?
“我想怎麼樣?自然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他睨了他們一眼,然後胸有成竹地邁進了教室。“叮——”上課鈴恰在此時響起,後面三人頓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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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班來了一位新成員,以後,她就和你們一樣,是二年級三班的一分子了。”班主任蔚海藍向站在門口的夏小汐招了招手,並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來,你來向同學們做一個自我介紹吧。”
夏小汐靦腆地抬起頭來,迅速瞄了講台下面的同學一眼,又馬上垂下頭去,輕聲輕氣地道:“大家好,我叫夏小汐,以後請多多關照。”
説着,她背轉過身去,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秀氣的字,就像她的人一樣,乖巧中透着伶俐。凌浩然的唇畔溢起挑釁的笑意,讓人無可琢磨。
忽然,一聲讚歎打斷了他的思緒。
“夏天小小的潮汐,哈!名字和它的主人一樣美。”
凌浩然緊蹙眉頭,向聲音的來源冷冷地瞥了一眼。
秦逍宇靈敏地捕捉住這一分不快,回報以他迷死人不償命的招牌燦笑。
哇!秦大殺手主動稱讚一個女孩子,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情,有不少同學疑惑地抬頭看天。
今天,太陽到底是從哪一方升起?
但更多的是一雙雙發紅的眼,匯成妒忌的大洋,彷彿要將無辜的夏小汐溺斃在其中。
意識到自己的不受歡迎,夏小汐惶恐地紐絞着衣襟的下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蔚海藍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環視了教室一圈,“夏小汐同學,你就坐到——”
然後,她發覺自己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教室裏幾乎已經沒什麼空位了,除了那四大瘟神的旁邊。
她美麗精明的眼睛從卓不凡、季天恩、凌浩然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秦逍宇身上。
他剛才既然稱讚她,應該不會反對多一個同桌吧?
秦逍宇綻出一個最最友善的笑容,氣定神閒地等着老師將那個漂亮纖細的長舌精安置在他的身邊。
然而,他忘記了集體的力量,全班所有女生一致否定的眼神終於令蔚海藍打消了這個念頭。
秦逍宇雖然不會反對,但她也不能眼睜睜地將夏小汐孤立於全體女生之外啊。
於是,她的眼光再一次掃向剩下來的三個人。
卓不凡生性冷淡,季天恩眼裏的光芒分明不太友善,那麼,惟一一個可以商量的對象似乎只有——凌浩然了。
他留在課堂上的時間並不多,看他以往的記錄,似乎也沒有為難女生的跡象。
蔚海藍鼓起勇氣,帶着夏小汐向他走來,半命令半懇求地道:“凌浩然同學,你旁邊的位置沒人坐,以後,就讓夏小汐同學坐在你旁邊吧?”
一邊説,她一邊觀察着凌浩然的臉色。
老實説,她真有點怕他當面給她難看。畢竟,她才大他們多少呢?有時候,老師也不是萬能的,她也需要理解和支持。
沉默,像一道無形地隔閡,在二人之間橫亙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同學們屏住呼吸,一會兒望望老師,一會兒望望凌浩然,再一會兒望望老師身後一臉窘迫的夏小汐,心裏既緊張又興奮。
夏小汐站在各種情感交織而成的旋渦中央,惶悚不安地偷抬一下眼皮,瞄向壓力來源的方向。天!是他,冤家路窄。
她失措地倒退一步,慌亂中左腳踩着了右腳的腳跟,她一個趔趄,向後仰跌下去。
“小心!你的座位在這裏。”眼明手快的凌浩然一個箭步,越過蔚海藍的身體,及時扶住了夏小汐。
“謝謝。”抖怯的聲帶震盪出幾個音節。
“如果我不同意老師的安排,你是不是打算學習古人席地而坐了?”他好笑地揚高挺拔的俊眉。“呼——”全體同學齊齊吐了一口氣。
蔚海藍笑靨如花,感激地望他一眼,還不忘象徵性地叮囑一句:“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
夏小汐完全呆怔住了,她望着他那副純玩味的笑臉,訥訥地説不出話來。
“夏小汐同學,你好,我叫凌浩然。”他大方地對她伸出手來。
“你好!”她的舌頭打了個結,細白的手指輕輕觸了觸他的指尖,雙頰驀地染上一抹暈紅。
“我想,我們一定可以好好相處的。”似嘲諷、似調侃的笑容點亮了他的俊美。
可憐的夏小汐,她已經可以預見,她所向往的幸福生活就要結束在幸福學園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