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説他是誰?”嘉璇從沙發上跳起來。
“楚振灝唄。”
“我知道他叫楚振灝,我問你剛剛説他是做什麼的?”
江馳俊掏掏耳朵,慢條斯理地説:“研發遊戲軟體,聽説,幾年前在網路上大熱的遊戲‘靈魂戰記’就是出自他的手筆。還有,前一陣子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上個星期才開始內側的遊戲‘女神’也是他的研發項目。”
上個星期?女神?
呃?怎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難怪楚媽媽那麼放心地大肆揮霍,難怪他對金錢一點緊張的概念也沒有。她以為他是樂於清貧,而實際上,他只是安於簡單。
而他,大概比他們江家富裕多了吧?
她居然還那麼天真地替他擔心。
真、真是多餘。
“喂!”江馳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會吧?這麼吃驚?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你怎麼可能事先連一點影子都摸不到?”
嘉璇怔怔然地,苦笑,“的確是一點影子都沒摸到。”
“怎麼可能?”輪到江馳俊不能置信。
“事實就是如此。”嘉璇軟趴趴地跌回沙發裏,渾身找不出一丁點力氣。
江馳俊蹙眉,越想越不對勁。
那小子分明沒有把阿璇看在眼裏,自己的事情不屑於告訴她,甚至,還懷疑她水性楊花。
太過分了!
這哪裏叫談戀愛?他哪裏有半分在乎阿璇的樣子?
這樣不行,外甥女被人欺負了,他這個做舅舅的哪能不管?
“阿璇,我看——”江馳俊摸着下巴,沉吟起來。
整整兩個星期,一十四天,楚振灝的生活全亂了軌跡。
他的房間不再整潔,白襯衫的領子不再筆直服帖,洗手間裏也已經很久沒有聞到刮鬍水的味道了。就連從來不曾曠過的課,如今,也鮮少見到他的身影。
他把自己藏了起來,因為他的心迷了路,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要的是什麼?
堅持了十多年的信念,幾乎是在聽到沈星河這個名字的剎那,轟然坍塌。
那麼,他到底又在堅持一些什麼?
開着吉普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無目的地轉圈,從起點到起點,他在歧路彷徨,滿心的迷惘。
她曾經説:振灝乖,姐姐知道,你不是一個壞孩子,你是姐姐的驕傲。
振灝,姐姐會等着你的哦,等你慢慢長大,等着振灝長成可以讓人依靠的男子漢。
她説……
於是,他聽了她的話,慢慢積蓄力量,慢慢成長,長成她眼裏最最優秀的男人。然而,她卻不再需要那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是他錯了嗎?是他成長得太慢?還是他們分別的時間太長?
他一直以為,只需要一眼,不論相隔多久,不論相隔多遠,只要一眼,他一定能從萬千人羣中認出她。
哪怕,只是一個背影。
然而,上天厚待,竟不止給他一個背影,他甚至面對面地看到她,聽到她,而他,卻不認識她。
多麼多麼諷刺。
設想了無數次的見面場景,他以為,自己會很激動,但他沒有;他甚至以為,她會更加激動,而她,也沒有。
因為,她同樣不認識自己。
十年!多麼漫長的十年。可怕的,或許並不是歲月容顏的變遷,而是一些曾經以為不可能放棄,不能放棄的——真心。那麼,他是真的真的放棄了嗎?甘願嗎?
吉普車不知不覺拐進一條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築,陌生的行人,或許還有同樣陌生的麪包店。
然而,這裏,與他的住處不過只隔了四條街而已,他卻一次也沒有從這裏走過,一次都沒有。
吉普車緩緩停了下來。
對街一個素雅的招牌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點星麪包屋?
是這裏了!
他下了車,走上店前面比馬路高一點的騎樓,來到玻璃櫥窗前。
午後的陽光燦爛。
他望着灑進玻璃窗內的陽光,有幾分茫然。
“咦?是你?”
“啊?”突然,面前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個人影,嚇了他一跳,“星……沈、沈姐姐。”
“進來呀,來。”沈星河放下手中的托盤,快步走了出來,“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他的笑容有些艱澀。
“噯,別光站着,進來嚐嚐姐姐的手藝。”星河像小時候一樣,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才發覺,她已經夠不上他了。她搖搖頭,笑説:“瞧,振灝真的長成大人了,又高又帥,姐姐都不認識了。要不是聽阿璇説,我還真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他看一眼麪包屋,“你會做這份工作。”
在一個八歲男孩的心目中,在當年那個小鄉村裏,一個大學生,頭頂着多麼了不起的光環,身負着多麼了不起的榮耀,而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跟他在同一個城市的一隅,過着再平凡普通不過的生活。
“你不知道,我喜歡這份工作,每天早晨,當第一爐新鮮的麪包出爐,當第一縷香味飄散在空中,當第一個顧客吃上我親手做的糕點,露出滿意的笑容,這一天,我就會得到最大的滿足。”
楚振灝看着她在陽光下瑩瑩發亮的雙眼,沉默了。
當年,也是同一雙眼睛,讓他看到了一條光明的道路,他一直追着這條路走,追得好辛苦,卻原來,走錯了路。
他原本以為,她要的生活,一定會是最精緻最完美的。
“怎麼?幹嗎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姐姐老了好多?”沈星河温柔地微笑。從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喜歡這個固執沉默的小男孩,他有着許許多多彆扭的心思,有着單親小孩特別敏感的自尊,也有着如同所有八歲小男孩一樣的叛逆。
然而,惟獨對她,他聽話,而且依賴。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與驕傲。
“不,沈姐姐一點也沒有老,她還是那麼年輕漂亮。”楚振灝英俊自負的臉龐難得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神態。
“呵,”星河笑,“沒想到,小振灝的嘴巴也變得這麼甜了,難怪連馳俊家的小公主也那麼聽你的話。”
“小公主?”
“阿璇哪。這麼多天沒見到她,是不是想她了?”
阿璇?他心頭一震。
“她——還好嗎?”
他以為自己是在生着嘉璇的氣,可,這一刻,他卻那麼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為什麼一連兩個星期都不見到她的人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不好,很不好。”沈星河推開玻璃門,楚振灝只得跟了進去,“馳俊打算讓她出國留學。”
“出——國?”
“對呀,手續已經在辦了。你要喝什麼?”她回過頭來問他。
“什麼時候?”
“嗄?”
“什麼時候走?”
“最快也要一兩個月吧。”
“喔。知道了。”
“就這樣?”星河挑眉。
“出國是好事——”
“什麼是好事?什麼又是壞事?對於嘉璇來説,或許留下來才是她想要的呢?”楚振灝的冷淡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那麼,認識江馳俊,對於你來説,是好事還是壞事?”
“嗄?”
“老實説,我沒有料到你會選擇他。”楚振灝低聲説。
這是他意料之外的又一件事。他討厭意外,討厭變數。為什麼世事總不能由人掌控?他開始覺得煩躁。
沈星河偏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怡然微笑,“呵,原來你是來討教愛情的?”她笑着的時候,黑髮從肩後瀉下,飄灑了一身。
玻璃窗上折射過來的陽光,和着淡淡的粉塵,在她臉上投下陰影。
歲月有痕。
誰説紅顏不會老?眼前的沈星河,柔婉仍在,温柔仍在,只是那眉梢眼角的細紋,藏也藏不住。
不一樣了,跟十幾年前的她,終究不一樣了。
那分明圓潤的臉龐露出尖尖的下頜,曾經閃着夢幻光澤的眼睛也染上了風霜的痕跡,難怪,他認不出她。
那麼,自己呢?
他自己,有沒有改變?
“你覺得,我跟馳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對嗎?”
“是。”他還記得那男人手腕上那麼庸俗的金光。
“如果你這樣説,就是還不懂得愛。”她粲然一笑,絢光在容顏上流轉。
“是嗎?”他望着她,有點傷感地笑了。如果他不懂得愛,又怎麼會想念一個人十多年?
“你試過想念一個人,想得呼吸困難?想念一個人,想得輾轉難眠嗎?你試過,要忘掉一個人,像要忘掉心跳?忘掉一個人,像要忘掉記憶一樣痛苦嗎?甚至於,你試過,即便彼此刺得對方傷痕累累,也要抱在一起取暖嗎?”
想念一個人,會呼吸困難?忘掉一個人,像要忘掉心跳?
不。不是這樣的。愛一個人,不僅僅是這樣的。
“如果,有一個人,讓你每天都想看到她,她的生活每一點,每一滴,你都會想要去模仿,想要更加靠近她,讓她的目光看向你,讓她感覺到你的存在,讓她因為你的努力而驕傲自豪,那麼,這又是什麼?”
“是偶像崇拜!”
“嗄?”
“比如説,我年輕的時候崇拜過張國榮啊,那時候真的好迷他,甚至,有一陣子,我還瘋狂地學唱歌,想象着有一天,也能站在紅館,跟他一起歌唱。”
“呃……”
看着他那一臉吃驚的表情,沈星河哈哈大笑。
“你沒有想到吧?其實人有很多面,也許,有的時候,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面?但,最重要的,是要看清自己的心。問問你自己,究竟舍不捨放走那個人。”她收起笑容,表情變得認真。
“你説小麥?”楚振灝的視線穿過她,落在她身後,半晌,微笑起來,“她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很愛管閒事,又重義氣,不過,對於既定好的目標,卻又很認真努力。”
“是嗎?不過,我覺得她就善變了一點,粗魯了一點,也野蠻了一點,和你不大一樣。”
“那是你不瞭解她,其實,她有時候也是很乖巧的。只不過,是有些喜歡鬧彆扭而已。”語氣裏的疼惜,掩也掩不住。
“這不就是了?”沈星河點點頭,用着輕描淡寫的口吻説,“難道你沒有發現?雖然你想起那個人的時候,不會呼吸困難,不會輾轉難眠,但——你會微笑。”
會微笑。
想起她的時候。
多麼簡單的理由,卻那麼鏗鏘有力量。
原來愛一個人,就是應該這麼簡單?
突然之間,楚振灝發現自己找不到麥嘉璇了。
學校裏,説她請了長假,打她手機,沒開。教授説她這個月輪到去母親家,去平安車行,曾超對他毫不客氣,去她母親家,又總説她不在。
到這時,他才開始瘋狂地想念她。
他不怪她沒有告訴自己沈星河的事,不怪她隱瞞自己。這一刻,他只要見到她,告訴她,不要走,不要離開她,他捨不得她。
直到這刻,他的心才豁然開朗,直到她幾乎要走出他的視線,他才醒來。從一場做了十多年的夢中醒來。
天!他一直是愛她的,他愛的人,其實是嘉璇!
他應該早知道的。
他其實,早知道。
他的心已經改變,只是,從不肯承認而已。
他不肯承認自己忘掉了沈星河,以為,忘掉了她,就是否定了自己十多年的努力。而其實,這麼多年一分一釐的改變,又怎説不是為了等待嘉璇的出現?
緣分這個東西,誰猜得透?摸得清?
每天每天,從早晨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問候嘉璇的母親和小舅。他不再覺得那個男人庸俗,而終於領教了他的厲害精明。
就像沈星河説的,其實每個人都有很多個面,你根本無法從其中一個面去了解任何一個人。
包括自己。
而每天每天,他得到的,總是千篇一律的答覆。
嘉璇不在。
她不在,她會去哪?
每天每天,從希望到失望,又從失望到再度燃起希望,週而復始,他才終於領悟到思念一個人的辛苦。
吃飯的時候,他會想:沒有人提醒她,她今天會不會忘了吃飯?
上課的時候,他會想:教室裏空下來的那一張椅子,會不會也如他一樣覺得寂寞?
路過籃球場的時候,他更會想:上次她硬塞給他的情書,到底被他遺落在了何方?即使,只是經由她的手傳遞,他也覺得,那封淡藍色信箋,是他們開啓彼此緣分的鑰匙。可惜,當時,他並沒有珍惜。
而現在,他明白了,肯付出了,她為他做過多少,他都要一一做回來,無論她需要多少愛,他肯他要他願意把一切都給她……
但是,她不要了嗎?
靜夜時分,天台的門被靜悄悄地推開,月光從微微開啓的門縫流瀉進黑漆漆的走廊裏,又迅速消失,門近乎無聲地掩上。
纖細的黑影動作敏捷地將一條長長的帶子展開,一端系在天台的欄杆上,一端長長地垂了下去。
下一秒,她的人已翻過欄杆,順着長帶滑了下來。
楚振灝人在半空,瞪大了眼,“喂,你去哪?”
“嗄?”嘉璇嚇一跳,差點沒抓穩。
還沒等她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一隻堅定的手臂已環過她的腰,將她強硬地圈在了懷中。
“喂,你是誰?”她心中驚慌,用力掙扎。偏人在半空,毫不受力。
直到一隻腳踩中了實物,她才稍略安心。
“你是什麼人?半夜三更的,想要幹嗎?”
“那你這半夜三更的,又是幹嗎?”
“啊?”嘉璇猛回頭,“是你?楚耗子?”
楚振灝唇角微揚,“除了我,你以為還有誰會半夜三更看中了你們家二樓的窗户?”
二樓的窗户?
是她的房間!
嘉璇一愣,回頭看看緊閉的門窗,再看看眼前的楚振灝。真的難以相信啊,他那麼一本正經的人居然會在半夜爬牆?
為了什麼呢?
他不可能也像自己一樣,是因為想念吧?
不可能。
那麼——
嘉璇懷疑地蹙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見過沈星河了?”
“似乎有人快要改口喊舅母了。”感受到嘉璇的視線,楚振灝淡淡一笑,舉手順平她散亂的秀髮。
“嗄?你不……”他怎麼説得那麼輕鬆?難道,他一點也不傷心嗎?
害她這段時間在家裏老是擔心,怕他消沉,怕他難過。
“不什麼?”他逗她。眼睛卻膠着在她擔憂的眼瞳裏,無法移開。此刻,他終於深深體會到,她眸中毫不掩飾的關愛是如此珍貴和美好。
感謝上帝,一切都還來得及。
“你不怪我心計深,故意隱瞞沈……沈姐姐的下落嗎?”嘉璇嘟了嘟嘴。
楚振灝嘆笑一聲,將她更緊地圈在懷裏,“我沒怪你,我只有感激,感謝你讓我終於明白愛是什麼。”
愛?他説的是愛嗎?
嘉璇心中一跳。她人在空中,在他的懷抱裏,他身上乾淨美好的氣息充塞於整個鼻腔,讓她覺得熏熏然,感覺心底有什麼崩潰了,有些什麼又被填滿了。整個人暈乎乎的,胸腔滿滿漲住,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
“喂,站穩。”
“呃?”從空中回到現實,嘉璇懊惱地咬了咬下唇。
天,人家都還沒説什麼呢,她自己就在這裏飄飄然了,真是莫名其妙。
“你從哪裏找來的升降梯?”她低下頭,避開他探笑的視線。
奇怪,為什麼今天所有的感覺都不對勁了呢?
“沒辦法,因為我的遲鈍和頑固,幾乎得罪了你所有的親戚朋友,所以,我只好以這種方式來向你道歉。”他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對不起,是我的錯。”
“你做錯了什麼?”嘉璇腦袋昏眩,心,晃動得厲害。是因為站在升降梯上嗎?讓她又害怕,又期待。
“我錯在……”
他的聲音好輕好柔好燙心,她是在做夢吧?做夢也在向他表白?哦,不,不是,此刻,是他在向自己表白。這——一定不是做夢。夢裏都沒這般美好。她現在,肯定是在演戲,而且,不知道把哪個倒黴蛋男主角想象成該死的楚耗子了,一定是,是這樣的。
嘉璇傻笑。
“錯在……”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臉,“不該輕易受了你的威脅,做你的男朋友。”
“嗄?”他説什麼?
他剛剛——在説什麼?
嘉璇茫然,驀地打掉他的手,臉色驟變,“你花了那麼大的力氣,就是要來跟我道這個歉?”
“沒錯。”他微笑。
她猛顫了下,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表情微微扭曲,“好,很好,我早就應該猜到你會這麼説,早知道你會後悔。你跟我在一起,多麼委屈。你能忍受到現在,我已經要三呼萬歲,感激涕零了。”
“所以——”他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環在她身後的手輕輕拍撫她的背。
“所以,”她吸吸鼻子,在心底掙扎,“我放你自由。”
這是他要的吧?他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半夜三更,借了升降梯,就是來跟她説這些話的吧?
所以,舅舅是對的,把她關起來,是對的。
嘉璇眨了眨有些艱澀的眼睛,掙開他的懷抱,往梯下爬。
“你去哪?”楚振灝並沒留她。
“你管我?”
“你不是溜出來找我的嗎?”他語氣輕鬆,聽起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心裏更慪,“誰要找你?我只不過出來看星星而已。”
終於落到實地,她重重跺了跺腳。、
“原來你也知道?”他跟她身後下來。
“知道什麼?”
午夜的深秋,天氣異常寒冷,風無孔不入地鑽入衣服的每一寸縫隙,嘉璇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看,要私奔也不知道多帶點行頭。”温熱的呼吸從頸後柔柔地吹着她的發。
“誰要跟你私奔?”她想掙扎,卻捨不得這樣温暖的懷抱。
“呵呵……”他輕笑出聲,下巴輕鬆地擱在她的肩膀上,“我還沒有開始追你,你怎麼可能跟我私奔?”
“追……追什麼?”
“追你——”他輕輕吻着她的發,“做我的女朋友。”
他的聲音燙着她的耳朵,在她頸後激起一陣愉悦的輕顫,“不——要胡説。我會當真的。”嘉璇咬緊下唇,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他做什麼呢?為什麼要拒絕她,又挑逗她?
她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逼在眼眶裏的淚水酸了鼻頭。
“傻丫頭。”他嘆息,將她臉畔一絲亂髮塞至耳後,“陪我去看流星吧。”
“流星?”
“你不知道今晚有流星雨嗎?”他的語聲裏含着揶揄的笑意。
嘉璇鼓起腮幫子,“知道,可我不願意跟你一起看。”
“是嗎?”他笑了,裝得可憐兮兮,“唉,怎麼辦?為了跟喜歡的女孩子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我搭天梯,可是,仍然無法摘到星星,怎麼辦?”
嘉璇怔住。喜歡的女孩?不!別信他。
楚振灝繼續説:“聽説今晚有流星雨,我對着許願珍珠許了願,看到流星的時候打開它,我的願望就會實現。”
他從長褲口袋裏掏出珍珠鏈,抓過她的手,不由分説,替她戴在腕上。
“呵呵,你現在揹負了我的願望,責任重大,不去不行。”
“嗄?”他怎麼這樣啊?太離譜了吧?“你怎麼變得這麼無賴?”
他拉了她的手,帶她朝外跑,“不是變成這樣的,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
她沒有辦法掙脱他,只得由着他跑,“什麼嘛,我們不是才剛分手嗎?”
“不分手,我怎麼有機會重新追求你?你希望,以後,我們的孩子發現老爸是被老媽威脅着成親的嗎?”
“呃?”孩子?她嗆住一口口水,立刻紅了臉。
而他卻拉她更緊,“你不同意也沒關係啊,我很有耐心,我們慢慢來,總會讓你心甘情願愛上我。”
嘉璇沉默了,低下頭來。
他頓住腳步,回過頭,看到她眼裏湧出的淚水。他目光温柔,摸着她的頭髮,抱着她輕聲哄道:“傻瓜,不要哭了,別哭了,我説的都是真的,一個夢,我做了太久,醒過來時,到如今才醒過來,我希望,還不太遲。”
“遲了。”她“撲哧”一笑,“都變木乃伊了。”
“嗄?你説我是人妖?”他誇張地笑。
“不是嗎?是你自己説的,睡了那麼久,不是木乃伊是什麼?”
“好,你瞧,木乃伊歸來。”他拉她入懷,懲罰地親她的眼睛,親她的耳朵。
她格格笑着躲開,“好了好了,你不是木乃伊,你是大帥哥。”
他目光黝暗,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像要將她融化。
嘉璇怔住,呆望着他,迫近的熱氣令她的胃繃緊。
他的嘴輕輕摩擦她的唇瓣,她呼吸急促,又興奮又害怕,下意識瞪大了眼。
輕快的笑聲從他的唇邊逸出,“傻丫頭。“
他終於放開她,她虛弱得差點站不穩。
“給你,戴上。”
她傻傻接住。
頭盔?
一抬眼,楚振灝已跨坐在路邊的一輛重型摩托車上。
“這是你的?”
“你不喜歡?”
“不是,可——你的吉普車呢?”他不是一直反對她騎摩托車嗎?為什麼自己反而去弄了一輛?
“你喜歡就好。”他臉上的笑意加深。
嘉璇坐上後座,雙手環住他的腰。摩托車在夜深無人的街上一路疾馳。
她的臉貼上他的背。
這是真的嗎?還是,灰姑娘的水晶童話?
他真的喜歡她嗎?
嘉璇用右手握住左手腕上的許願珍珠,心裏漾起甜蜜的感覺。
他説喜歡她,説要追求她?是真的嗎?
她忍不住笑了。
心裏有種好幸福的感覺。
管他呢,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她只要握住這一刻的感覺。
然後,明天的事,明天再説吧。
她閉上眼睛,腦袋裏想着他剛剛的吻,感覺到自己快樂得快要融化。
“快看,流星!”
她忙抬頭,在離她好近好近的天邊,有流星一劃而過。
她握緊許願珍珠,對着夜空,笑了又笑。
這流星雨的夜晚,愛情,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