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了嗎?」
連恩沒有放過若曦,她從屋內打電話到若曦的手機。
「看見什麼?」若曦漠然地反問連恩。
察覺若曦的口氣不對,連恩嗤笑。「你明明已經看見了。」
「你想要我看的就是那一幕嗎?現在你的目的達成了,何必再打電話給我?」若曦面無表情。
她的口氣和蒼白的臉色,都讓一旁不明所以的程克勤擔心。
連恩還是在笑,「親眼看見真的比耳朵聽見還要有説服力,對不對?」
若曦掛掉了電話,然後關機。
她明白連恩的目的。
當一個人想傷害另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為傷害本身就是無名的妒火,沒有理智的行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誰打來的電話?」程克勤問。
「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若曦木然地回答。
是呀,打錯電話……
她的人生,就好像一通打錯的電話。
她的愛情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只是一廂情願,她一直冀望於一場沒有結局、不存在的幸福。
「若曦,你怎麼了?」程克勤不放心。
若曦看着他,忽然之間,一股酸澀的淚水莫名其妙地湧上她的眼眶……
「現在,我的心很痛……」若曦説,她的表情跟胸口一樣痛苦。
程克勤的臉色一變。「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若曦搖頭,淚水安靜地滑下她的眼眶。「因為心很痛……我想做一件事,只有做這件事才能讓我平衡……」
「你想做什麼?」看到她的眼淚,他關切的眼神表露無遺。
「一件,很衝動的事。」話説完,若曦忽然回頭。
「若曦!」程克勤喊她。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決絕的表情讓他擔心。
但若曦已經跑進前方的大樓,在管理員還來不及阻止前,她已經奔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程克勤被關在門外,電梯已載着若曦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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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從來不知道,電梯裏是這麼的安靜。
這個小空間裏面,就好像另一個世界,她的心似乎暫時得以喘息。
但是當電梯門打開那一刻,她的心臟卻更劇烈地疼痛起來——
她奔出電梯外,瘋狂地按住連恩公寓的電鈴。
三十秒後,門打開了。
連恩站在門前,看見是若曦,瞪大眼睛。「你怎麼上來了?!」她喊。
連恩喊叫同時,若曦已撞開她,奔進屋內。
「你要做什麼?!」連恩追上來。
但是她攔不住若曦的決心。
若曦在屋內一間間的開門尋找——
這是客廳、廚房、客房、浴室、書房……最後是卧室。
若曦終於在這裏看到那個她要尋找的男人。
利人雋站在連恩的卧室中央,他瞪着開門板進來的若曦,衣衫不整,就像剛才匆忙穿妥衣褲。
「你幹什麼?!」連恩追進來捉住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拽到門口。「你這個瘋女人,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來,到底想幹什麼?!」
若曦用盡全身力氣甩開連恩的手。「不要碰我!」她用力喊。
淚水跟着聲音一起離開她的身體……
她覺得骯髒!
眼前的男人、女人以及她所發現的、如此不堪的事實,一切都是那麼的骯髒!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痛哭中,她還是要問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因為只有他能給她答案。
「你不該來這裏。」利人雋對若曦説,聲音冰冷得沒有温度。
在這個時候,他能説的竟然只有這句話!若曦失笑。
不該來這裏?
她得到的,就只有「不該來這裏」這五個字嗎?
「你想説什麼?要我當做沒事一樣離開這裏?是這樣嗎?」她又哭又笑地問他,覺得好笑地問他。
他看了她一會兒。
「你先走,有什麼話明天再説。」然後對她説。
只是對她這麼説。
這一刻,若曦終於瞭解,她永遠都不可能瞭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
「還有什麼好説的?」若曦搖頭,在這一刻,她終於真的笑出聲。「還有什麼好説的呢?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説的了!」
利人雋面無表情。
若曦突然轉身跑出公寓。
沒有人攔她,也沒有人喊住她。
大樓電梯在這個時候剛好打開,程克勤就站在電梯內。「若曦?」
若曦奔進電梯,立刻按鈕關門。
她整個背部緊靠着電梯內牆,直到電梯門關起,她才突然像虛脱一般滑下地面。
「若曦?」程克勤緊張地蹲下察看。「你沒事吧?若曦——」
程克勤呆住了。
他的話再也説不下去。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若曦突然坐在電梯的地板上……
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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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送到醫院的。
「胎兒很好,母體雖然很虛弱,但是肚子裏的胎兒卻有很強的生命力。」
若曦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莫名其妙地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聽見醫生離開病房前對程克勤説的話。
程克勤走過來的時候,若曦已經張開眼睛。
「還好嗎?你覺得怎麼樣?」看到她睜開眼,他坐在病牀邊焦急地問。
「我怎麼會在這裏?」她的聲音很虛弱。
「你突然昏倒,我請管理員叫計程車,才把你送到醫院。」他解釋。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閉起眼,若曦問。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程克勤看了一眼手錶。「晚上十點。你怕伯母擔心,需要我打電話給她嗎?」
若曦搖頭。「我要出院。」她坐起來。
「你的點滴還沒打完——」
「我要出院。」她再説一遍,已經伸手自行拔除針頭。
「若曦,你在做什麼?!」程克勤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拔掉針頭後,她立刻下牀。
「若曦!」
「不要阻止我。」她對他説,低垂的眼幽鬱深黯。
程克勤妥協了,他讓開,不再阻擋她。
若曦卻不走了。她瞪着病房白色的膠皮地板,像在發呆一樣,就這麼安靜地坐着。
「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他蹲下,温柔地問她。
她慢慢抬頭。
程克勤鼓起勇氣握住若曦的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她看着他,淚水忽然湧進眼眶,然後慢慢滑下她的臉頰。
「若曦?」
「我要出院。」她再説一遍,就像在激勵自己要堅強起來。
程克勤站起來。「好,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他這麼對若曦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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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愛情發生在誤會。
因誤會而結合,因誤會而分開。
誤會從來不會美麗,因為人類的心靈會隨時間成長。
當發現相愛已經是誤會,愛人的人與被愛的人,就根本已不可能站在同一個天秤上……
若曦瞭解,在與利人雋的這場愛情中,她是唯一的弱者。
「你確定要分手?」
「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繼續下去嗎?」
在電話中,若曦跟他提分手。
現在,她已經不想再跟他見面。
「孩子怎麼辦?」他問。
「我希望孩子跟着我。」她提出要求。
「好,」利人雋説:「不過,我要求共同監護權。」
她已經猜到,他不會不同意。
雖然他是一個感情的背叛者,但他也是一個理智的男人。
「可以,你本來就是孩子的父親。」她儘量説得雲淡風輕,因為通電話的時候不必看見對方,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理性平和地演完這場戲。
「你沒有話要問我?」他突然問她。
「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他沉默,片刻後,他終於説:「不會。」
依舊是冷靜沒有温度的回答。
若曦閉上眼。「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她淡淡説。
然後,她掛掉了電話。
結束了。
一切真的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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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若曦不知道為什麼。
有時候,被欺騙的人是不需要知道為什麼的。
或者,應該説,因為他不愛她,所以沒有理由,自然也沒有為什麼。
這也許,就是她每回問他,總問不出答案,真正的理由吧!
然而她不怨不悔,因為愛上就是愛上了,否認只會更痛苦,並不能掩飾她為愛情付出的愚蠢。
就算到頭來,被徹底的背叛了也不必怪誰。
愛情的過程也許是一種宿命,挫折的人恆常挫折……
因為她是那個愛他的女人,而他,利人雋,他是那個被愛的男人。
世事如此,被愛的人,總是比愛人的人幸運。
她接受傷害,沒有爭吵沒有難堪,她選擇優雅的微笑……
只為在愛情中,尋到一個孤芳自賞的完整。
「若曦,我在日本已經找到工作,等拿到學位,我就會離開台灣。」程克勤到若曦的公寓看她,這麼對她説。
「恭喜你,一畢業就有工作。」她微笑。
他深深看她。「你呢?」
「我?當然只能等着拿學位。」
「孩子很快就會出生。」他沉聲説。
他不想提,但是一定要提。
若曦轉過身,到廚房為他倒一杯水。「我已經有工作,可以養活一家人。」
「他不負責嗎?」
若曦走回客廳。「孩子是我的,不需要任何人負責。」
「為什麼?這是他犯的錯,背叛的人是他,為什麼結局是你承受?」他已經明白一切前因後果。
若曦平靜地放下水杯。「這不是承受。」
程克勤不懂。
「我不想怪誰,也不想指責誰。怨恨是毒藥,我不想靠恨意讓自己平衡。現在的我,只想平靜的分手、平靜的生活而已。」若曦用力吸氣,這陣子她常常需要如此。
「你對他太好了,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程克勤説。
「不會。」若曦抬頭,露出真心的微笑。「任何感情都是值得的,至少我感謝他讓我成長。」
程克勤深深看她。「你還愛他嗎,若曦?」他屏息地問。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程克勤突然怪起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若曦別開眼。
「愛是什麼呢?」她忽然喃喃問起自己。
程克勤答不上來。
「也許我根本就不瞭解愛,所以,才會被愛情背叛吧?」她説。
程克勤默然以對。
她的感情已陷入封閉與彷徨,現在是她人生最深奧的時刻,他無法為她解答。
「也許,現在的我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不再是一個女孩。」她喃喃説,然後轉頭望向窗外……
時序已經是初夏,屋外陽光明美,從公寓窗外開始吹進一縷夏季焦暖的炎風。
現在,也許她終於跟他一樣,成為同一種人。
然而她的愛情已經遠去。
她再也不可能那樣愛一個男人……
像過去她曾經愛他那樣……
深深地,愛上一個人。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