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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趙宇取得一種新成功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找到柳燕,他也不知這是為什麼,無疑,對於他,不管成功是什麼,首先,它必須是那種有人與之一起分享的東西。趙宇搬遷的第二天,就找到柳燕,看到她坐在駕駛副座上,心裏才踏實下來,他與她一起吃了晚飯,把她帶到自己的新居,兩人打開門,按亮燈,頓時,就像魔術般的,一個很大的漂亮的大廳展現在柳燕眼前。
"怎麼樣?"趙宇問。
"你説呢?"
趙宇笑了,他不知説些什麼,兩人一起走進廚房,洗手間,書房,卧室,雜務間,柳燕不時動動這兒,動動那兒。
"這裏太像是別人的地方了。"柳燕感嘆道。
趙宇説:"也許它真是別的地方,他們只是暫時把它給我。"
倆人回到廳裏,柳燕一頭倒進一個大沙發裏:"太大了――真是太大了――誰來支付?"
"公司。公司給我個人提供一筆無息貸款――連裝修都是他們做的――現在我的一切費用由公司支付,到年底會計結算一切――所有費用從我的工資和獎金里扣除。"
"我想只有一個詞兒來形容你現在的樣子――暴發户。"
"説的真對!還是超級的――這一段我感到自己的生活就像爆炸一樣――喝點什麼?"
"可樂吧。"柳燕不安地説。
趙宇走到廚房,打開冰廂,裏面有幾筒可口可樂,他又拿了兩個玻璃杯,然後倒進可樂,他深吸一口氣,端着兩個杯子,走到柳燕前面,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你不覺得這房子裏缺點什麼?"
"缺顆炸彈把它們全都炸掉。"柳燕笑了。
"還有呢?"
"缺音樂。"
趙宇來到音響設備跟前,放出音樂。
趙宇回頭:"還有呢?還缺什麼?"
柳燕:"花。"
趙宇來到雜務室,一下抱出三盆假花,分別放在房間的各處。
"還缺什麼?"
"畫――這面牆太大了,該有張畫。"
趙宇再次走進雜務室,拿出一張畫來放到牆邊,畫的外面有一層紙,趙宇撕開那張紙,原來是一張放大的柳燕的照片。
柳燕看着,沒説話。
趙宇湊近柳燕:"現在你知道這裏還缺什麼了吧?"
柳燕卻把身體微微向後仰,像是躲着什麼似的:"趙宇,謝謝你,想到我。"
趙宇拉住柳燕的手,吻她,忽然,趙宇感到柳燕似乎有點勉強,於是,兩人分開了。
沉默了一會兒,柳燕忽然開口道:"趙宇,這房子太大了,太漂亮了,裏面應有盡有,所有的擺設都經過精心設計,簡直完美無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要我成為其中的一個,你想要我穿上與它們相配的衣服,你想要我講出與它們相配的話。"
"柳燕,你聽我説,我不是這樣想的,我――"
"趙宇,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感,可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情感――我――"
趙宇看着她,等候她説下去。
"我不是那種願意被安排一切的人,我更願意自己安排自己,就像現在,我寧可住在我的屋子裏,等着你來看我――你讓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這裏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想我們永遠這樣下去嗎?"
"我不知道,我沒好好想過――我明天就要走了。"
"去哪兒?"
"去東北,大連、哈爾濱還有別的地方。"
"去幹什麼?"
"為公司建立東北市場――我要建立分銷公司,在每一個城市設立分銷點,培訓銷售人員。"
"多久?"
"我不知道,你説要多久?"
趙宇低下頭去,不説話了。
柳燕接着説,語氣已是十分平靜了:"紀嫺一直想在東北建立分銷網,現在她讓我去做這件事,我想做好。"
"那麼,你以後很少有時間呆在北京了?"
"是。"
"你喜歡為她工作嗎?"
"喜歡。"
趙宇不説話了,他的心一沉,臉上剎那間被失望佔據了。
柳燕輕聲叫他:"哎。"
趙宇扭過頭去看她。
"我剛才忘了祝賀你了。"柳燕説。
趙宇仍舊不説話。
"我會時常回北京,再説――"
趙宇注視着柳燕。
柳燕也看着他:"再説,你也會有別的姑娘。"
趙宇剛要説話,柳燕用手指按住他的嘴:"你什麼也不用説――你都做給我看了――我喜歡你這樣――我沒有拒絕你――我不會拒絕你――不會總是拒絕你――我知道你要什麼――你要很多東西――你甚至要使自己的生活過得有意義,但是,我知道,我這裏沒有你要的東西,這一點,你要想一想,你有時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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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趙宇沒有時間想,他已乘上一架騰空而起的飛機,去進行令人眼花繚亂的旅行,他的新生活令他激動不已,他鼓着好奇而興奮的閃亮的雙翼,穿過雲霧,飛快地向前衝刺,他有時認為自己在完成柳燕的願望,事實上,那卻是他自己的願望,只是他更願意把看到的風景告訴柳燕而已,正是這一點,使他對柳燕念念不忘,他需要一個分享者,他強烈地需要,但他自己卻不知情。
一星期後的一個上午,趙宇把車開到宋哲家的外面,他熄了火,透過車窗,看了一眼宋哲家,這是一套帶草坪和游泳池的別墅,很漂亮,他下了車,從車內拿出公文包,放到車頂上,自己趴在公文包上,用手機打電話。
"柳燕嗎?"
而此刻,柳燕正坐着一輛出租車上,出租車飛馳在機場路上:"是,你好嗎?"
"我?還可以,你現在正在機場路上吧?"
"是――你呢?"
"我來宋總家,據説是他太太的生日,要來很多人――我得在今天跟他們認識,最好能留給他們一個好印象。"
"但願吧。"
"但願什麼?"
"但願他們也能留給你一個好印象――真奇怪,我們就象約好了似的,突然忙起來了。"
"是啊――等我們忙到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時候,我們還能相互認識嗎?"
柳燕笑了起來:"別這麼多愁善感的,我不知道――再見了。"
"再見――一路順風――無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什麼時候都可以。"
"好吧。"
趙宇把電話收起來,然後向裏面走去。
趙宇穿過大廳,大廳裏有五六個生意人在三三兩兩地聊天,女人們在另一邊,宋哲秘書看見他,過來對他説:"宋總在後院,你去吧。"
趙宇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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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是一個小花園,宋哲招呼他坐下,與兩個五十歲上下的人坐在一起,他正與一個時尚青年模樣的小夥子談話。
"給,牛牛,這是一萬塊錢,別告訴你爸是我給你的,也別告訴我你是怎麼花它的,因為你肯定會使在歪門斜道上――不過,如果不夠的話再來找我。"
"謝謝你,宋叔叔。"
"你在北京呆多久?"
"哎,別提了,就一個暑假。"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得去美國。"
"去美國幹什麼?"
"我爸説做到兩點就夠了。"
"哪兩點?"
"第一、立業發跡,第二,改造品行。"
"做到哪一點?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做到這兩點,是吧?首先你得掙錢,然後再去改造品行,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聽到這裏,周圍的人笑了起來。
這時,一個五十歲模樣男子快步走來,他叫汪照基,是個實力派人物,只見他大喊一聲:"宋哲,你又教我兒子什麼呢?"
眾人一起笑了起來。
牛牛有禮貌地叫了一聲"爸",汪照基看了兒子一眼,説:"我和你宋叔叔有事兒談,你到裏面去吧。"
牛牛點點頭走了。
宋哲拉着趙宇站起來,逐一介紹那些聚過來的客人:"趙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運昌機構的老總,汪照基先生,他可是個財神呀――這就是我跟你説的趙宇――以後他就是斯代普機構方面的執行人,你們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你好,汪先生。"趙宇説。
"你好――這麼年輕!叫我們這些老人以後可怎麼混呀!"
眾人笑了起來。
"這位是美國金旗銀行駐京辦事處的PETER先生,我在哈佛的同學,上一輪行情與我們合作,非常成功。"
"你好。"
PETER長着北歐型的高大身材,白色的頭髮,稜角分明的長臉,他看了看趙宇,簡短説了聲"你好"。
"這位是香港巨豐公司的總裁,林昭聰先生。"
"你好。"趙宇説。
林昭聰長得慈眉善目,皮球似的五短身材,卻給人一種十分利落的感覺,他向趙宇點了點頭,熱情地與趙宇握手:"你好,年輕人。"
宋哲對汪照基説:"聽説你們要協助陽光買下天遠?"
"對,陽光對天遠很感興趣,現在正與他們進行最後一輪談判,這一來陽光公司總算有了迅速融資的渠道,而天遠也能改變一下形象,陽光為他們注入優質資產,以後,他們將獲得配股資格,但在購買中,陽光的損失也不小,希望從股市上獲得一些補償,我來就是想請各位幫個忙,在消息發佈出來以前,在技術面上做一些配合,我把計劃書帶來了,你們先看一下,這支股票不太好做――現在全是利空消息。"汪照基快人快語道。
有人把計劃書發給每一個人,趙宇也接到一份,氣氛一下嚴肅起來,只聽到一頁頁的翻動紙張的聲音。
忽然,林昭聰抬起頭來問:"你要從4塊5做到15塊?"
汪照基點點頭:"15塊是陽光公司提出來的,如果不在這個價位上,他們無法承當購買天遠的損失。"
秘書從裏面進來,對宋哲招手。
宋哲拍拍趙宇:"這件事就交給你,你多聽聽大家的想法,"然後,對其它人説,"你們可以信任他,我公司裏有點事,先去一趟。"
大家點頭。
宋哲拉着趙宇走到裏屋,對趙宇説:"什麼也不要答應他們,今天不要代表斯代普做任何決定――收購天遠的利益不足,還很麻煩,如果他們沒有十分理想的辦法,斯代普不一定要介入這次拉抬,因為裏面有很多危險,現在天遠市面上的樁家還未完全跑掉,籌碼分佈不清,你要多聽聽他們説的,回頭再做判斷――你回去吧。"
説罷,拍拍趙宇的肩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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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了,宋哲家依然燈火通明,廳裏,到處是狼藉的杯盤,切得東一塊西一塊的蛋糕以及喝剩的酒菜放在桌上。
宋哲太太正與一個保姆一起收拾。
保姆問道:"您還要回美國嗎?"
保養得很好的宋哲太太説:"我明天就走,一會兒跟我一起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
而在書房內,宋哲與趙宇正在緊張地工作。
宋哲從計劃書上抬起頭來:"你覺得怎麼樣?"
趙宇説:"他們的拉高計劃倒是挺嚴密,從天遠近幾個月的表現上來看,與他們提供的消息非常符合,但這麼長的洗盤過程我覺得有些多餘,還有,一個月之內,如果我們真的像他們所説的那種做法,我們出了三分之一資金,得到的利潤卻只有六分之一,冒的卻是被套在12塊左右的風險,我覺得對斯代普來講,有點不合算――對於他們,這卻是最好結果。"
"那最壞結果呢?"
"PETER不參加,我們出全資的一半,在12塊左右被全線套牢,那麼公司將會損失兩千萬,我們參加以後,他們的風險已降到最低,我覺得,我們還得和陽光公司另行接觸。"
"那樣不好,在消息上,你應該相信老汪,兩千萬的損失我們也能承受――我問你,還有沒有更好結果?"
"有――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的洗盤做一輪行情,然後把股價拉抬到18塊,這樣,我們的利益就充分了,這樣做的風險與拉抬到15塊是一樣,但拉抬成本得與他們分攤,我的計算結果是,每家一千萬,計劃後半部分得改變。"
"這樣吧,你今晚把你的想法做進計劃,明天一早我要,另外,我們的流動資金得控制一下,你的想法我很感興趣,沒有操盤手能做出像你這樣的計劃――有點冒險――但值得一試――我需要你的詳盡計劃――今天晚上能做完嗎?"
"我還要計算一些數據。"
"明天呢?"
"明天?明天可以。"
"你可以在這裏做――如果困了,二樓有客房。"
"計劃做好之前我是不會困的。"
"那我先去休息了,我太太明天就要走,我們明天見――我去叫人給你弄點宵夜來。
"不用了,我不餓――明天早上再説。"
"那好吧――我走了。"
宋哲關門出去,趙宇在房間裏走了走,接着,便埋頭工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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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就這樣緊張地過去了,清晨,在空空的書房裏,煙灰缸裏塞滿了煙頭兒,電腦仍然開着,書桌上,整整齊齊放着一摞打印好的計劃書――上面寫着《關於陽光公司收購天遠公司的股市操作計劃》。
趙宇從宋哲的院子裏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遠處升起的朝陽,然後靠在自己的汽車上,他打開手機,撥號。
在一個賓館房間裏,柳燕正躺牀上睡覺,她的手機響了,柳燕接迷迷糊糊地接聽。
是趙宇的聲音:"柳燕,你醒了嗎?"
"沒有,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呢?"
"我剛剛工作了一夜――真想和你一起看看早晨的太陽。"
"早晨的太陽怎麼了?"
"它使人產生一種錯覺,叫人覺得,生命中那些激動人心的時刻是有意義的。"
柳燕轉了一下身,掙扎着想坐起來,卻沒有做到:"你説什麼呢,趙宇?"
"我是説,一個半月之內,我要為斯代普公司掙三千萬。"
"好好幹吧,趙宇,再見。"柳燕掛下電話,重新睡去。
趙宇掛了電話,鑽進車裏,一種激動的心情油然而生,他認為自己的計劃十分完美,而那種對於成功的設想令他倍感有力,以前,他從未做過如此之大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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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後,到了決定一切的時刻,在一個會議室裏,趙宇有點不安,他坐在中間,身邊是宋哲,他簡直無法讓自己的眼睛從每個人手裏的計劃書上離開,因為,除了那裏,他不知向哪裏看更好一些。
室內煙霧騰騰,裏面坐着宋哲、趙宇、林昭聰、PETER、汪照基等一干人,終於,討論已進行了一天,人們的意見仍然無法取得一致。
PETER用中指關節敲敲桌面,説道:"這個計劃是不切實際的,瘋狂的――我們無法同意――雖然計劃有着嚴密的論證,但還是令人難以置信――我們不應這樣冒險。"
停了一下,汪照基也跟着説:"計劃的立論是清楚的,但我們懷疑能否真正實現,18塊,太可笑了,沒有人會跟到這麼高。"
林昭聰站起來,毫不掩飾自己對趙宇的懷疑,他看了看趙宇,又向宋哲臉上望去:"老宋,這不是你的一貫作風。"
趙宇也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向宋哲,宋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在深深地吸着煙,終於,他把煙頭按滅,然後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開口説道:"有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不行?"
汪照基説:"這份計劃的結論太荒謬――我們原先拉抬到15塊,已經把天遠翻了三倍,如果按照18塊做,那我們不是把天遠抬到天價了嗎?從來沒有一支股票能夠做成這樣,在一個半月內,我們就會成為股市裏的反面教材,成為笑話――老宋,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你們斯代普認為利益太小。"
宋哲堅定地回答:"我們斯代普從來沒有因利益小而放棄過一筆生意,我們一直把一塊錢和一萬塊看得同等重要,這是我們的經營原則――我再問一遍,有誰能説出這個計劃的問題?"
大家低下頭,不再發言了。
宋哲接着説:"牛頓説過,給他一個支點,他就能翹起地球――起初,我們聽到他想翹起地球,我們説他是什麼?一個瘋子!為什麼?因為我們無法給他支點,但如果真的給了他支點,他就真的可以做到!當我們看到地球被他翹起來的時候,我們會説他什麼?一個天才!我認為,我們有這個支點,我們可以把股價做到18塊,也許可以做得更高,這份計劃相當完美,完美是需要我們去慢慢理解的東西,風險經過計算,與拉抬到15塊是一樣的,我要説的是,斯代普支持這份計劃,如果沒有這個風險,我們就不會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如果沒有這個風險,我們就得不到充分的利益,如果沒有這個風險,我們就會停止想象,沒有想象力,我們就不是我們而是別人!"
宋哲的話音落下,半天,沒有人接口,林昭聰左看看右看看,用緩和的口吻説:"老宋,你別太激動,你也得聽聽公眾的觀點呀!"
宋哲皺了皺眉頭,迅速做出反應:"什麼叫公眾的觀點呢?我告訴你,那就是對個人懶惰的鼓勵――你們不要以為成功了就要尋求安全感,就要保險,那你就完蛋了,大家要記住,在股市上,一次成功不算成功,我們得次次成功――要想不斷成功,就得不斷冒險。我要説的是,如果你們不使用這個計劃,那麼斯代普就會退出,如果你們使用這份計劃,老林退出,他的一份由斯代普補上,如果金旗退出,他的一份也會由斯代普補上,斯代普有信心做好這支股票――但作為老朋友,我勸大家跟上,因為這是一個機會――我們四家聯手,能夠控制住近百分之五十的籌碼,這就是能夠翹起地球的支點!"
PETER嘆了口氣,搖搖頭:"老宋,如果你堅持使用這份計劃,我只能退出,很遺憾。"
林昭聰也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説:"你們知道,我們今年在地產上損失很大,還有還貸壓力,我們無法冒這個風險,一個半月――這不可能。"
汪照基把目光望向宋哲:"老宋,你聽到了?"
宋哲笑了:"沒關係,他們會後悔的――這不是第一次了。"
忽然,PETER和林昭聰對視一眼,一齊笑了起來。
汪照基嘆了口氣,對宋哲説:"那麼,老宋,只好如此了,我們得馬上動手,要是有什麼不對勁,我們相互提醒着點兒――你的錢準備好了嗎?"
宋哲用果斷地語氣説:"今天上午10點已經全部到位了,我們下午開盤就行動,你們要是想參加,明天還來得及,到後天,你們的成本就太高了。"
PETER揚了揚眉毛,説道:"老宋,這次收購要是成功了,我們金旗會請你當收購方面的高級顧問。"
宋哲站起來,手一揮,語氣已變得十分堅定,不容置疑:"這份計劃是趙宇做的,如果成功了,我要你們記住他的名字――趙宇,我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上午就要開始動手了。"
宋哲的那種語氣叫趙宇無法忘記,他認為,那是對他的信任,儘管宋哲從未提及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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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趙宇已投入瘋狂的工作,宋哲的堅定在一個方面支撐着他,他果斷地動手了,另一方面,他發現自己冷靜而頑強,專斷而自信,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每一天,他向操盤手們發佈明確而清楚的指令,如同奇蹟般地,股票竟按照他的計劃節節攀升。
人們從那一個半月的報紙標題就能簡單地推測股市發生了些什麼。
大標題一:陽光公司將要買殼上市!
大標題二:天遠公司潛力不小!
大標題三:還有人敢跟嗎?――天遠公司創出天價!
大標題四:天遠連續漲停!――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後一個大標題――陽光:25元!最危險最漂亮的炒作――陽光買殼上市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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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果,這是一次勇敢的冒險,是趙宇第一次依靠宋哲而超水平發揮,當然,他也應該感該運氣,那種冥冥中的力量似乎對他十分垂青,總之,他成功了,這種成功,使他一下子就站在了一個突出而耀眼的位置上,這個位置使他得以更好的發揮所長,當然,也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迷失在生活之中。
慶功宴上,趙宇、PETER、宋哲、汪照基、林昭聰等人在乾杯,眾目睽睽之下,趙宇把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趙宇聽到林昭聰説道:"幸虧我在15塊的時候殺進去了,要不然,所有的便宜都讓你們佔了。"
PETER卻説:"我們金旗的技術防守專家告訴我,這又是一次非理性操作,哎,在中國,什麼都可能發生,簡直難以置信,我沒有加入,至少損失了一千萬。"
而汪照基卻感慨萬千:"陽光這次特別感謝斯代普,我們這次買天遠,所有的損失都從股市上撈回來了――等於有人白送了我們一個金殼――趙宇,有空時,我要和你談談。"
"宋哲,這回你到底掙了多少?"林昭聰不無妒意地問道。
"趙宇,按照今天計算,我們將有多少油頭?"宋哲面帶微笑轉向趙宇。
"最保守估計,六千四百八十萬。"趙宇乾脆地回答。
"你手上還有多少籌碼?"林昭聰不甘心地追問道。
"告訴他,趙宇。"宋哲説。
"不到百分之十了,十天內應全部出淨。"
林昭聰這下心服口服了,他長嘆一聲:"這是搶呀!"
所有人大笑起來。
在笑聲中,趙宇感到一種説不出的滿足,有一種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的興奮感,此刻,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趙宇走到一邊接聽。
"什麼,什麼?你在哪裏?啊,我,我馬上就來!"
眾人聽到趙宇的聲音有些高得不對勁,片刻,趙宇走到宋哲面前,臉色令人不安:"宋總,我要出去一下。"
"趙宇,可是,我還有事跟你談。"宋哲説。
"我朋友出事了!"趙宇的語調更加令人不安了。
"怎麼了?"宋哲問。
"有人死了。"趙宇説。
"你走吧!如果有什麼要我幫助的――"宋哲隨即答道。
話音未落,趙宇已匆匆走了出去。
PRTER對着他的背影説:"老宋,這是一匹好馬啊!"
宋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直到看着趙宇出了門,才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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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趙宇第一次參加朋友的葬禮,葬禮就在墓地舉行,死去的人是謝松林,泥土與冰冷的石頭把他與生者隔開,趙玫、莉莉、柳燕、徐剛以及趙宇五個人站在那裏,墓碑上寫着的"謝松林之墓"表明,這裏長眠着一個曾經活着的人。
五個人先後把一束束鮮花放在墓碑下面的基座上,大家默默無言。
"咱們走吧。"終於,趙宇忍不住説道。
趙玫説:"謝謝你們各位來看我,你們先走吧,我想在這兒呆會兒。"
趙宇點了點頭,然後和徐剛一起走到一邊。
"到底怎麼回事兒?"徐剛問。
"據説是謝松林向趙玫求婚,趙玫沒有答應,他喝了很多酒,晚上開車回家,撞在樹上。"
墓碑前,趙玫坐在地上,從包裏掏出一瓶酒,喝了起來。
趙玫問:"你們想喝嗎?"
柳燕和莉莉彼此看了一眼,每人接過酒瓶喝了一口。
"我折磨了他這麼多年,想一想――哎,有煙嗎?"
柳燕從包裏拿出一盒煙來,趙玫點上一支,吐出煙霧。
"他人真不錯,什麼都順着我,從不向我抱怨什麼,我太過份了。"趙玫説罷,難過地搖搖頭。
"我看她們還不想走,還要在這裏呆一會兒。"徐剛望了望遠處的三個姑娘,轉過頭來,對趙宇説。
趙宇卻不知該説什麼,徐剛摸摸趙宇的西裝:"趙宇,你混得不錯,我們都認不出你了。"
"你現在幹什麼?"
"裝修唄,還能幹什麼――錢不好掙,一直沒抄上什麼好活兒。"
"我需要一個幫手,你考慮考慮。"趙宇説。
"算了吧,我不懂做股票――我知道你現在挺牛的,哥們兒一直在暗地裏為你高興。"
"你手機是怎麼回兒事?我打過幾次,都關着。"
"還不是那幫追債的,我要開着,他們得把我煩死。"
"錢的方面你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
"我沒問題――裝修就這麼回事兒,別人欠你的債不還,你也沒法還別人,大家就這麼耗着――管它呢!哎,要不是那次你幫我找到合同上的漏同,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着吶。"
趙宇回過頭去,再次看了看遠處的三個姑娘,不知為什麼,他忽然覺得與柳燕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事實上,他們只是很久未見了而已。
"做股票真的能掙錢嗎?要是能,我也想做點股票。"徐剛打趣道。
"你要是做,在買進之前,給我打電話。"趙宇説。
"我怕我記不住你的電話號碼――開玩笑――你和柳燕兒怎麼樣?"
"還那樣。"
"剛才我看見莉莉,心裏一點感覺也沒有。"
趙宇看了一眼遠處的莉莉,當回過頭時,聽到徐剛的嘆息聲:"時間過得真快,她們都老了。"
另一邊,柳燕在勸趙玫。
"趙玫,你就別後悔了,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這是意外――誰也不會想到。"
"這不是意外,這是天意――柳燕,你得記住我這件事兒,別再犯跟我一樣的錯誤。"
趙玫、柳燕、莉莉三人一齊把目光投向站得一動不動的趙宇。
"每天跟一個能夠容忍自己的人在一起混,就算不錯了――你説呢,柳燕?"趙玫説。
"我不知道。"柳燕説。
趙玫喝了一口酒:"柳燕,我和莉莉在某種程度上都算有了結局,就你沒有,你知道什麼叫結局嗎?"
趙玫摸了摸謝松林的墓碑,然後接着説:"結局就是後面什麼也沒有――再不會發生什麼事了――所有發生在結局以後的事都很無聊――真的,我不騙你――你説呢,莉莉?"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越來越老,現在都快成家庭婦女了。"莉莉愣愣地答道。
"柳燕,你該下決心了――在東北替公司賣衣服有什麼勁呀!"趙玫説。
柳燕看看錶:"我得走了,趙玫,我去機場,今天晚上我在哈爾濱還有事兒――你――"
趙玫把酒瓶子扔到一邊:"你媽的職業婦女到底是什麼東西呀?你要是願意,以後打電話告訴我――你們別陪着我了,都走吧!全給我滾蛋!"
趙玫的聲音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
而趙玫卻像沒看見一樣,她甩一甩頭髮,對柳燕説:"走之前,你把煙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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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能夠做成的事情,人們自會去做,其餘的交給時間來處理,這方面,時間幾乎是個專家,它可以依據人的性格,利用命運,把一個人變成他惟一的自己,手法複雜而精湛,其水準之高,令最好的藝術家也望塵莫及。
距謝松林死後一年半,趙宇和他的朋友們就像從同一槍口射出霰彈顆粒,起初,他們擠在一起相互碰撞,然後,他們紛紛進入自己的彈道,也許冥冥中他們各有自己的目標,但也許,他們沒有,他們只是要完成自己的軌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