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閔樂琪就到了公司。她把經濟日報和從丹堤買來的熱咖啡擱在自己的桌上,然後打開黎柏藍辦公室的門望進去。
一點也不意外,座位上空空如也。他要是在裏面,那才叫人意外。
回到秘書座位上,她邊喝熱咖啡邊打開報紙。但是她盯了報紙老半天,半個字也裝不進腦袋,她一直在想-件百思不解的事——昨夜她夢見了黎柏藍,雖然她不太記得夢境,但是她確定他在她夢裏出現了。
為什麼會夢到他?她皺着眉頭想。人家説,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她白天連看都不想看到他,怎麼娩上會去夢到他?
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她開始工作。
到了午餐時間,卜茜上樓來找她。“閔‘秘書’,我們一人要到八珍吃飯,要不要一起去?”
她望着卜茜的笑臉,慢慢地搖頭説,“不,謝了,你們去吃吧。”她指了指堆積在桌上的文件。“即使放棄午睡,這些文件也夠我忙好幾個小時了。”
“那要我帶什麼回來?”
“隨便。”她對吃一點都不挑剔,只要可以填飽肚子就好了。“那他呢?”卜茜指指董事長室。“要不要我去買五百元的便當回來?”
“不用了,他還沒來。卜茜,今天晚上我或許需要你加班幫忙。”
“像你這麼熱愛工作的女人,”他看着她,“也會想嫁人、生兒育女嗎?”
“會啊,不過結婚要負責任,除非我找到可以託付一生一世的人,否則今生不婚。”她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這一點也不干他的事啊。
“你那位一生一世男有什麼條件?”他刺探着。
她瞅住他。“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很多朋友,看有沒有符合的。”他對她笑笑。
她真沒想到她會對他透露她理想對象的條件。“我只要他很愛我,賺的錢可以維持我們的生活,兩人思想有交流,興趣有共同點便行了。”
“你的興趣除了工作外,還有什麼?”
“沒有了,所以他也要是熱愛工作的人,兩且最好能在工作上幫助我。”
“我有一個朋友在工作上可以幫助你,我介紹給你認識。”
“哦,你那個朋友在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剛剛繼承他爸爸的公司,那是間很大的公司……”
她打斷他,“你説的那個朋友是你吧?”
黎柏藍笑開了臉。“我就是喜歡你這—點,聰明。做我女朋友吧!”
“不要。”她意興闌珊地説。
“這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不過沒關係,女人都抗拒不了我。”
“你覺得我也抗拒不了你?”她斜着眼睛看着他,臉上一副你哪邊涼快哪邊去的樣子。
沒有女人不在鈔票和俊男面前傾倒,而她看來並不為他的瞼和他的錢所動,那對他可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黎柏藍揚揚眉頭。“我們看着吧。”
接着,他隔着桌子向她彎身過來,一剎那間,她驚恐的以為他就要吻她了。他極有可能用他的吻來證明他的魅力無限。
不過黎柏藍並沒有吻她,而是抓住她的手臂。“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你也還沒吃吧?我們去吃飯吧。”
“我有叫卜茜幫我買……”
“只是吃飯,又不是叫你陪我上牀,不要再拒絕了。”
“拜託,什麼上牀,給別人聽到會誤會的。”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下次改進。走吧,我不喜歡一個人吃。”他硬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
“好啦,我去。”他仍抓住她的手臂,她瞪着他的手。“你怎麼還不放手?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啊。”
他像看千年老妖般看着她,“你是明朝還是清朝人?男女授受不親都跑出來了。”
隨後他們來到麥當勞。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
“嗯,我要麥香魚、兩杯咖啡。”閔樂琪説。她前一晚沒睡好,而今天的工作時間顯然也會很長,所以得多灌幾杯咖啡。
“我要麥香堡、大薯、蘋果派、大杯可樂。還要份麥克雞塊。”
黎柏藍點。
端着餐點,他們找個位置坐下。
看着餐盤上滿滿的食物,她雙手交抱看着他。“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每天都有吃。吃飽才有體力工作。”他把包裝紙扔在桌上,開始吃起東西。
“説到工作,你早點沒來,所以不知道下午兩點要開高級主管會議,討論……”
“美食當前,不要再談工作了好不好?”黎柏藍嘴裏塞滿食物,嘟嘟嚷嚷地説,“你這女人,開口閉口工作,是不是連晚上作夢都是工作?”
閔樂琪差點被咖啡嗆到。昨晚出現在她夢裏的可不是工作,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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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樂琪敲門後探頭進來。“開會了。”
黎柏藍帶着耳機,正在電腦上打字。
她走過去,才發現他是在玩網路遊戲。
她拉開他的耳機,“開會了。”
“你先進去,我快破紀錄了。”黎柏藍一邊説,一邊和電腦格鬥。
她心狠手辣地敲了一下,螢幕霎時轉為漆黑,惹來黎柏藍的不滿。“你怎麼可以這樣!”
“開、會、了,董、事、長。”她輕嗔薄怒地説,然後轉身走出去。
黎柏藍撇撇嘴,跟着閔樂琪走向對面的會議室。潘衞民和一些主管已坐定位等他們了。
“你的位子在你表哥旁。”閔樂琪告訴黎柏藍。
他看到那裏只有一張空位。“你坐哪裏?”
她指了一個位子後,他説:“我要跟你一起坐。”
“拜託,你又不是小學生,還要人陪。”她轉身到離他較遠處坐下。
黎柏藍走到首位坐下,巡視環桌而坐的各部門主管‘全都穿着白襯衫、深色西裝-打着花色單調的絲質領帶,有頭髮的都梳得油亮亮的。
他知道這些主管怎麼看他,他們認為他能夠坐在這兒,全是因為他有個富爸爸。
這時候,潘衞民站起來,向大家報告公司上一季的營運狀況。
這二、三年,黎老董的身體不好,已退居幕後,不大管事,公司全交給他的侄子潘衞民打理,公司上上下卞‘包括她在內,都一致認定潘衞民將接掌董事長的職位。但出乎意料,真命太子黎柏藍回來了。
所以不管潘衞民再怎麼精明能幹,長袖善舞,侄子畢竟比不上兒子親,潘衞民心裏再嘔,也只有把公司還給黎柏藍。
想到黎柏藍,她偷偷瞄他一眼。
他坐在那裏,一副極端無聊的樣子。突然,他伸長雙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翹起椅子前腿,靠向牆壁頂着,然後閉上眼睛。
這傢伙,有這麼多主管在,也不知道做做樣子,就算裝作一副注意聽講的樣子也好。
不管他了,反正他就是那副德性。她把心神拉回會議上。
她很不喜歡在下午開會,尤其又是潘衞民主持的會議,因為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讓人昏昏欲睡……她想把注意力集中於正進行的會議上,可是效果有限。
她的眼睛又忍不住看向黎柏藍,發現他正凝視自己,她趕緊移開視線。他的眼神使她驚覺,即使她如此排拒他,也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多英俊,多吸引人。
“接下來,我們來聽聽閔經理的報告。”潘衞民總算報告完畢。
潘衞民坐下後,閔樂琪站了起來。“目前,我打算併購一家電子公司,華美電子公司。”她一臉的鎮靜與自信。
她看起來的確具有高級主管的架式與企業風範。黎柏藍心想。
“這家公司體質不錯,不過擴張太快,目前面臨了現金流失的問題,不得不出售股票以求自保。”她停頓了_會兒,氣定神閒地環顧在座的每張臉孔。
在座半數以上的男人妒忌她的高位。他們就是沒辦法接受女人的能力和他們沒什麼兩樣,而且還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
在黎氏創投,只有四個層級,升一級通常要花三年的時間。當然,不是每個人做三年後都能升級,有些人做了三十年還在原地踏步。
投資部門很多男人的資歷比她深,但是老董從四十多個菁英中選擇了她,並且對她的工作能力及應付同事非理性的妒恨,相當有信心。
她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將她得到經理的職位,歸因於她的外表,而非她的專業能力。但她在投資部門亮麗的表現,讓那些自大狂無話可説。
她已成為公司女性同仁的典範。
“如果我們現在大量買進華美股票,等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後……”
潘衞民皺着眉頭,一臉質疑的模樣。“併購華美,公司的財務負擔會增加,然後還得設法解決華美原有的問題。”
閔樂琪一聽完就抗議,“想賺錢,就得先花錢,何況老董一直想跨足電子業。”
“現在電子業是冬天,這項多餘的投資不必再討論了。”潘衞民蠻橫地説。“我們現在討論縮減支出,還有裁減人員的問題。”
哪有人像他這樣,連歐巴桑都知道等百貨公司週年慶時才去血拚,買電子產業,不趁冬天,難不成等春天來嗎?那花的錢更多,而且還沒有人肯賣咧!
閔樂琪坐回椅背上,然後雙手交疊抱胸,看起來一副非常不高興的樣子。
她剛來公司時,潘衞民要她做他情婦,遭她嚴詞拒絕,後來潘衞民便常找她麻煩,只要是她策畫的投資案,他都反對。不過以前有老董在,老董不反對,他也不敢多説什麼。
“説到減少支出,第一個就請於經理自付金錢豹的帳單。”
於經理是潘衞民的人馬。
“那是公關費,必要的支出。”潘衞民護短地説。
“他玩女人,卻要公司買單?”她靠在會議桌上,瞪視着潘衞民。
“他是請日本客人,日本男人就喜歡在那種地方談生意。”
“請問生意談成了嗎?”閔樂琪譏諷地説,“與其做冤大頭,還不如買華美。”
“我説過,不要再提華美,我不會同意。”
黎柏藍砰地一聲放下椅腳,嚇了大家一跳。“我同意閔經理的華美投資案。”
潘衞民轉向黎柏藍,“可是萬一賠錢……”
黎柏藍立刻脱口説道:“由我負責。”
潘衞民眉一挑,“你要怎麼負責?”
“屆時我將辭去董事長一職。閔經理,你就放手去做吧。”他丟下這句話後便大步定出會議室,在他身後的門喀一聲關上。
會議室裏響起一陣低沉的議論聲。
他們會説什麼?閔樂琪刻意慢慢收拾着桌上的檔案。
“什麼他辭職負責,他根本還不是董事長。”某男低聲説。
“讓那種公子哥做董事長,只會‘照顧’美女,我看公司也沒什麼前途了。”
這些人説人家壞話,還説得那麼大聲。
“潘總,董事長的位子應該由你坐。”黎柏藍回來後,潘衞民便調任回總經理。
這時候,潘衞民身邊圍來一大羣趨炎附勢的狗。
“每個人都知道這原本就非你莫屬。”
“是啊,你過去的表現早已證明你有能力領導這個公司。”
“我很感激大家對我的支持。”潘衞民又説,“但他是黎氏繼承人。”
“繼承人?”於經理嗤之以鼻。“上帝,我寧可讓一隻猴子來管公司。”
“他還是一隻好色的猴子。”某男説着,眼睛瞟向閔樂琪。
太過分了!他們憑什麼這麼説他!他們根本沒給他機會!
聽不下去了。閔樂琪提起公事包,迅即走出會議室。
決定了!為了報答老董的知遇之恩,她決定把黎柏藍教育成跟她一樣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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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柏藍兩腳架在他的辦公桌上,正興味十足地看着一本漫畫。
閔樂琪進來時,他抬起頭來看向她。“你嚇了我一跳。”
“我敲門了呀。”她皺起眉頭。“別把你的髒腳放在桌上。”
他把擱在桌上的腳放下。“我被這本‘二十世紀少年’迷住了,你看過嗎?”
“沒有。什麼二十世紀少年,那是男生才看的漫畫吧。”
“女生也可以看……你一定沒時間看,我猜你一本少女漫圊也沒看過。”
“誰説的,我看過流星花園、千面女郎……我不是來跟你討論漫畫。”
她接着説,“我要謝謝你在會議室站在我這一邊。”
“要謝我是不是?晚上和我一起吃飯。”他本來想説:“晚上和我一起睡覺。”不過那樣太直接了,她一定會痛斥他一頓。
“吃飯以後再説。”她在他辦公桌前坐下。“我們説好今天開始上課。”
“你不是工作很多,忙不過來?”
“我的工作可以晚一點再做。”她打開一本封面寫着“黎氏企業簡介”的書。“我從公司社史與現況説起,黎氏是跨國性企業,是美國財星雜誌所列全球前五百名的大公司,旗下有超過三百家的公司,從生產狗飼料到很多你想不到的大宗物資,還有航空公司、學校團體、有名的企業……名稱説都説不完。
公司員工數目——包括相關企業在內,約有三十餘萬,年度銷售總額是十五兆,據説相當於加拿大的國家預算。
美國分公司位於紐約市第五街五百號,在倫敦、東京、布宜諾斯艾利斯與前蘇聯也設有分公司。“
“聽起來我繼承的公司不小。”他笑着從口袋拿出一條口香糖,拆開來遞給她一片。
“我不要。”她繼續説,“你爸爸不光會賺錢,也致力於慈善
事業,成立抗癌、愛滋、精神官能症的基金會……“不過有人説成立基金會是為了逃税。
她説話時,黎柏藍一直大聲嚼着口香糖。她終於糾正他:“這裏可不是美國的高中。”
他吐出口香糖後,對她露齒一笑。“我現在口齒芳香,很適合接吻。”
她無動於衷地繼續説:“接下來公司的五年目標與海外投資……”
他根本沒有專心在聽她説話。閔樂琪揚起眉毛,“我剛剛説什麼?”
“這麼快就考試……我爸的公司是全球前五百名的大公司。”
“那是我五分鐘前説的!”她像老師被笨學生激怒一樣,口氣十分不好,“你給我聽着,我再講一次,就不再講了。”
“不要這麼易怒,容易長皺紋。”他吊兒郎當地説。
閔樂琪咬了咬下唇,“你知道公司的人在背地裏怎麼説你嗎?”
他坐在辦公桌後頭,把椅子往後挪了點,雙手疊在後腦勺上。“我很英俊,很像木村拓哉。”
“那是女職員説的,男職員就不這麼客氣了,他們説你沒有能力經營公司。”
他聳聳肩,並沒有生氣。“我是啊……難道你覺得我有?”
“呃……”她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老董是商業奇才,本以為他兒子理應有從商的天賦,但她似乎錯了。
老天很公平,他沒遺傳到老董不好的部分——抱歉的長相和五短的身材,但也沒遺傳到老董好的部分——才能和野心。
“看吧,連你也不看好我。我本來就沒有能力,也不喜歡經營公司。”
她真想給他幾拳!他真的這麼不在乎?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人正覬覦他爸爸的公司。
“怎麼了?你好像很不高興。”
“我有什麼好不高興,反正又不是我爸爸的公司。”她悶悶地説。
“我爸爸的公司、我爸爸的公司……從小就有人耳提面命,我聽都聽膩了。”
“那是你的命好,別人要多久才能爬到的位子,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別抱怨了。”
“我只想做自己的事,如果可以,我不會做他的兒子。”
“現在説這個已經來不及了,你又不能回到你媽媽肚子裏。”她透過眼鏡打量着黎柏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吊兒郎當,振作一點?”
“好嘛,你要我怎麼振作?”他問,一點也沒有要振作的表情。
“第一天上班就姍姍來遲,太不敬業了,明天起,準時八點上班。
“八點?”他皺皺鼻子。“太早了,我晚上要去PCB把妹妹,一、二點才回家,爬不起來,十點可不可以?”
其實他晚上是去醫院。他爸爸腦溢血送進醫院已經十多天了,到現在都還沒清醒過來,他希望他爸爸眼睛張開時,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這個離家多年的不肖子。
閔樂琪所有的耐性全消失了。“隨便你!你果然是個任性又沒大腦、無藥可救的花花公子,我還對你抱予期望,我真是笨蛋加三級!”
他還來不及吐出任何一字,她就轉身大步走出了他的辦公室,而且很用力地把門摔上。門關上時,鑲在門上的毛玻璃差點沒有震碎。
黎柏藍朗聲大笑,笑聲迴盪在偌大的辦公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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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茜拿着郵件走進來,“開門見山説吧,你覺得少董怎麼樣?給他幾分?”
“他啊,”閔樂琪做個乏善可陳的手勢。“比不怎麼樣還不怎麼樣,二十分。”
“才二十分!”卜茜慘叫道,“你有沒有把他的英俊,還有他的鈔票算進去?”
“我向來不迷戀英俊的男人,而他的鈔票,沒有一分是他賺來的。”
“你不迷戀,可有一堆女人趨之若騖。”卜茜壓低聲音説,“我告訴你,少董……”
做秘書就要像卜茜,公司裏不為人知或不可告人的事都有辦法挖出來。
“六年前,黎柏藍是上流社會有名的花花公子,高傲、膚淺又好色,仗着老爸有錢玩賽車,不過那也只是用來消磨時間、勾引女人的手段而已。他只追求外表美麗的女人,可是都交往不久,聽説他的女人有上百人。”
和她想的一樣。她第一眼就看出他是花花公子。
“他的名聲壞透了,依我看,閔經理你可要小心了。”
“你的警告晚了一步。”閔樂琪微笑。“他已經説要做我的男朋友,跟我約會。”
“真是老天有眼!”卜茜扮個鬼臉。“你從沒有和任何男人約會過,連我那隻母貓的私生活都比你複雜多了。”
“你嘛幫幫忙,把我跟畜牲比?”閔樂琪對卜茜説,“我已經拒絕他了。”
“為什麼拒絕他?難道你不喜歡他?”
“不喜歡。”她拍拍卜茜,“你得到我的答案了,可以去工作了嗎?”
卜茜嘟着嘴,走到門邊時説:“要小心喔,你知道有人説……”
“好膽別走——”閔樂琪叫住卜茜,“説什麼?”
“愛是從抗拒開始的,就像磁鐵的兩極一樣,男人和女人愈是……”
“我是人類,不是磁鐵。”她打斷了卜茜的話。
卜茜聳聳肩,走出她的辦公室。
她瞭解卜茜,無時無刻都在等待愛情的降臨,不管是伊自己、伊的貓,還是她,什麼都好,只要能讓伊有“參與”的感覺。
桌上疊滿了文件,閔樂琪把一疊信件放在文件堆上,然後用拆信刀裁開各家銀行來的帳單,她取出計算機,把數字逐項相加。
她的年收入有百萬,説起來,她應該是小富婆,可是,扣掉房貸、車貸、退休金、保險、寄給媽的錢,所剩無幾。而且,這裏是台北,什麼都貴。
又沒“振奮劑”了。閔樂琪在工作一會兒後,發現杯裏的咖啡沒了,便起身走出辦公室,向電梯走去。
有一部電梯停在頂樓,閔樂琪按了往下鈕,電梯立刻往下降。
電梯門打開了,閔樂琪愣在那裏。黎柏藍斜倚在電梯控制板那,敞開的襯衫和洗白的褲子,勾勒出身體上每一寸線條。
他挑起一邊眉毛。“你不進來嗎?”
她跨進電梯和黎柏藍站在一起,電梯門又自動關上了。
“幾樓?”黎柏藍問。
“呃,十樓。”她強迫自己保持正常聲調,然後發現十樓的燈號本來就是亮的。
“你要去買咖啡,我也是。”黎柏藍説。
空間那麼小又密閉,黎柏藍偏又那麼靠近,突然間,空氣好像不夠,閔樂琪覺得快喘不過氣來。她知道黎柏藍正注視着她,她偷瞄他一眼,發現他正看着她的唇。
在電梯降到下一層樓之前,他跨前一步,按緊急停止鍵,使它停在兩層樓之間。
“你幹嘛?”她聲音有些走調,因為他現在正將她阻隔在電梯門板與他的身體間。
他眯起眼盯住閔樂琪。“你覺得我是任性又沒大腦、無藥可救的花花公子?”
“難道我冤枉你了?”
他的上唇翻起,拋出迷人的冷笑。“既然你把我想得那麼糟,如果我不做點什麼,豈不白白被你冤枉?”
“你敢!”她瞪着他。“你不怕我給你一耳光?”
“那我就更有理由做我現在想對你做的事。”他用一種邪淫的眼神望着她。
“你卑鄙、無恥、下流!”她怒髮衝冠地吼起來。
“你怎麼罵人?我什麼都還沒做呢——”他喜歡看她怒眉瞪眼的樣子。
“你、你快讓開!讓我出去!”
“我偏不讓,你能怎麼樣?打我?踢我?”他嘻皮笑臉地説。
“我!如果我喊救命,你的名聲就沒了。”
“無所謂,我的名聲反正也沒多好。”黎柏藍舔舔嘴唇,“做與不做,你都當我是沒大腦的花花公子,那我何不成全你,證明你是對的!”
“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
她話還沒説完,一個吻突地封住了她的嘴——粗暴、蠻橫、卻令人暈眩。
閔樂琪張大雙眼,倏地牙關一咬;但黎柏藍算準她會這麼做,早她一步退開。
對她不悦的神情,黎柏藍視而不見,自得其樂地説:“哇!吻你的感覺真好!”
閔樂琪感到一股無名火上升。“我不幹了!不幹……”
電梯門陡然滑開,閔樂琪停止吼叫,電梯外十多雙大眼睛全瞪着她和黎柏藍。
“借過!”閔樂琪面紅耳赤地衝出去,氣呼呼地撞到某人的肩膀。
閔樂琪匆匆走進大辦公室時,卜西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過了一會兒,卜茜走進來。“有事情發生?”
“我想我沒有辦法跟黎柏藍一起工作下去。”閔樂琪咬着唇。“他強吻我。”
“他吻你!?”卜茜高興地喊,“哈利路亞!”
她噘起嘴。“我被強吻,氣都氣死了,你還唱哈利路亞!”
“對不起啦,我沒注意到你在生氣。”卜茜小心翼翼地説。
“生氣?我難過得都快掉眼淚了。”她的初吻就這樣沒了,叫她怎麼不想哭?
“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不用了,卜茜,你去約會吧。”
卜茜走後,她開始打字,準備好一份辭呈。在檢查過一遍後,她簽上了名字。接着,她搭電梯去黎柏藍的辦公室,將裝了辭呈的信封放到他桌上。
黎柏藍抬起眉毛。“這是什麼?”
“辭呈!”她面無表情地説,“我明天就不來了。”
“你不能這麼做,合約上規定你必須前六星期告知公司。”
“你可以從我的薪水扣下這個罰金。”
“如果你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沒來公司,我會告你。”
閔樂琪生氣到嘴唇都變自了。“我才要告你性騷擾!你等着接我的律師信。”
黎柏藍把雙手指尖頂在一起,隔着辦公桌,注視着閔樂琪。“我保證電梯裏的事不會再發生。樂琪,六天後就是董事會,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千萬不能走。”
“去你的!我已經辭職了,才不在乎你是不是黎氏下任的董事長!”她打開門走出去,快步離開。
她本來擔心黎柏藍會追出來,但是直到電梯口,他都沒有出現。
她搭電梯到大廳,經過每晚站崗的安全警衞。
“難得看到你這麼早下班。”灰頭髮的警衞和氣的向她招呼。
“是啊。”閔樂琪苦笑,推開了厚重的玻璃門,走向黎氏主管專用的停車場。
她把車駛出停車位,不自覺的向大樓瞥看最後一眼。
這份工作的薪水很好,而且有秘書、獨立的辦公室,辭職實在可惜……
她這麼想時,腦中浮現下午收到的銀行帳單,提醒她這麼做很不智。
她好像太沖動了——不,她還嫌自己不夠衝動,忘了打他一巴掌!
對了。她應該打他一巴掌就好了,而不是辭職。想到她得再找份工作,閔樂琪便沮喪起來。她已經打消辭職的念頭,可是又沒有勇氣回公司向黎柏藍要回辭呈。
不管了,也許明天會更好,履歷表一丟出去,就有很多家公司搶着錄用她。
胡思亂想中,車子已折人公寓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