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彷彿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刻,神情並不如何慌亂。他沒有看未婚妻,而是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什麼,動作像是定格了。然後戴上眼鏡,面對她在沙發椅上坐下,視線刻意偏離了她的臉,“你一定知道了。”
“我想聽你解釋。”辛意田壓抑着憤怒説。
“事實正如你所想——,但是,但是……”他看到對方臉上傷痛的表情,沒有辦法繼續往下説。
“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你告訴我!”辛意田無法自控,大聲喊了出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魏先也在想。
一開始兩人只是偶爾通個電話,碰到了就一起吃個飯,辛意田通常都在場。他雖然覺得她漂亮迷人,卻從來沒有動過其它的念頭。直到七月的某一天,她打電話給他,問他可不可以來機場接一下她,又説是晚上,不妨礙他上班。於情於理,他沒有辦法不去接她。
到了松露花園,他幫她把行李箱提上樓。她倒飲料給他喝,笑説沒有力氣下樓吃飯了,叫外賣吧。他表示同意。她興致很高,拿出一瓶五糧液,説是珍藏的,問他敢不敢喝。被她這麼一激,他立馬誇下海口,説他從小就混飯局,一瓶哪夠。她立馬又拿了一瓶出來,説這是一對,極其難得,只要他能喝,她就任由他糟蹋。
兩人舉杯一來一往,越喝越多,越喝越迷糊。接下來,事情自然而然發生了。醒來後他自責不已,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個錯誤可以被糾正。可是王宜室不這麼認為,毫不顧忌地打電話約他見面、吃飯、逛街、看電影,反正她既沒工作也無家庭,時間多的是。
他曾跟她激烈地爭吵過,兩人不能這樣,這是不對的。她用鄙夷的目光看他,“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你想趁你那個寶貝未婚妻還不知道,趁機跟我劃清界線,重新做回你的大好青年,是不是?你玩完了我,拍拍屁股就想走?你以為世界上的事有這麼容易?我就這麼好欺負,由得你搓扁揉圓,肆意糟蹋?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她——”
他把她的電話搶下來,抽着煙煩躁地問她到底想怎樣。她突然大哭大叫,“辛意田的心是肉長的,人人都怕磕着碰着,一個個捧着她護着她,不忍心傷害;難道我的心就是石頭做的嗎?由得你們踩來踏去不過癮,還要重重補上一腳,我就不會疼嗎?”
他看着她哭得喘不過氣來,眼淚鼻涕弄得他身上到處都是,一句話都説不出來。事情就這樣一拖再拖。
聽完他的敍述,辛意田冷冷地説:“聽你這麼説,她是有意引誘你,而你,則是順水推舟了?”
魏先沒有為自己辯解。
“那這事,你想怎麼解決?”辛意田很想衝上去給他一個耳光,但是忍住了。王宜室對她竟有這麼深的妒意和敵意,這讓她心驚膽跳,十分不安。
“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魏先艱難地開口,“但是,無論如何,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交待?怎麼交待?”辛意田見他還在猶豫、拖延、拎不清,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指着他鼻尖説:“事情無非兩個選擇,她或者我。你想明白再來找我。現在——”她指着門外,忘了這是魏先的房間,“你給我滾!”
魏先呆了一呆,料不到她處理的手段竟如此雷厲風行,見她正在氣頭上,不敢多説,默默拿了外套出門。
辛意田看着房間的門在眼前緩緩合上,想到魏先曖昧不清的態度,開始焦慮起來,半跪在牀上爬來爬去,沒有辦法安安靜靜地坐着。“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喃喃自語,是自己還是魏先,不然怎麼會被一個王宜室趁虛而入?
她光腳從牀上跳下來,站在陽台上吹風。夜色和冷風讓她的心情一點一點變得平靜。有一瞬間她很荒謬地希望太陽不再升起,世界就此沉淪,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醒不醒來都無所謂。
她想洗澡,這才發現浴室裏沒有她的洗漱用品。這不是她的房間。她打開門,魏先穿着一雙拖鞋,可憐兮兮蹲在門外。她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沒有看他一眼,甩門揚長而去。
辛意田想盡快回北京。她跟公司商量,讓他們提前派一個人過來接替她的工作。負責她的齊主任説:“公司想要在上臨設立辦事處,打算由你負責。你真的決定回北京,不要再考慮考慮嗎?你在上臨的業績完成的很出色。”
“謝謝主任的器重和栽培。不過,我還是想回北京。”
齊主任很惋惜,不由得問:“為什麼這麼堅持?留在上臨對你在公司的職業發展很有幫助。”
她低聲説:“我……我未婚夫在北京,長期分居兩地,不好。”
齊主任聽她這麼説,只得算了,説:“我會向上面申請儘快派人過去接手你在上臨的事務。你把該整理的東西整理好,準備做交接。”
辛意田開始收拾行李。何真得知她要回北京,有點驚訝,“這麼快?怎麼説走就走?”她聳肩説沒辦法,公司方面的安排,又説:“到時候我會把新來的同事介紹給你,你們繼續合作。至於提成方面……,你們自己再商量。”
何真表示瞭解,“那明天晚上我在‘芙蓉閣’請你吃飯,就當是踐行了。”
“不用了,破費這個幹什麼!我們什麼關係,還用這些虛禮?”
“得了得了,你也別客氣了。就當是我們沾你的光,改善一下伙食。”
在“芙蓉閣”吃飯的時候,何真見她食慾不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沒精神?沒出什麼事吧?”辛意田連日來心裏壓着一塊大石,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委實難受。她一直在猶豫,説出來是不是可以好受一點,多一個人出出主意也好。
陸少峯給老婆倒牛奶,插嘴説:“這還用説,肯定是累的唄!交接啊,搬家啊,託運啊,事兒多着呢。哪像你,成天吃了就是睡,豬!”
“我豬怎麼了?豬還不是你自己看中的啊?”
陸少峯忙嬉皮笑臉説:“對對對,我公豬,你母豬,然後生一窩小豬崽子。”
辛意田聽着兩人鬥嘴鬥得不亦樂乎,勉強一笑,低頭裝作喝飲料。
她把同事小孟帶到上大,介紹給認識的老師,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因此大家都知道她要走了,表示要請她吃飯。她推辭説下次吧,她又不是不回上臨了,以後機會有的是。
一天她從乾洗店提着好幾件衣服出來,手機響。她把衣服搭在手臂上,伸手到包包裏面去找,手忙腳亂好一會兒才找到。看見屏幕上的名字,她臉色立馬變得不好,接起來放在耳邊,沉聲問:“什麼事?”
“要不要出來談一談?”電話那頭傳來王宜室的聲音,聽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想了想,“好!哪裏?”
“上次逛街的那家甜品店,你還記得吧?”
“我就在附近。”
“那好,我等你。”對方説完利落地掛了電話。
辛意田也不回酒店了,帶着衣服直接打車過去。她乘電梯來到二層,通過外面的玻璃牆看到王宜室悠然自得的坐在那裏翻雜誌,桌前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她走過去,把衣服堆在靠裏面的沙發座椅上,然後在她對面坐下來。
“喝什麼?”王宜室伸手招來服務生。
她沒有看飲料單,坐直身體説:“果汁,獼猴桃。謝謝。”
王宜室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沒有説什麼,眼睛落到她乾洗的衣服上面。其中兩件衣服的紐扣和鍊墜上均出現了手寫體“b.”的字樣。她哼道:“低調的奢華,果然跟他很像。”
辛意田沒聽清,疑惑地看着她,一臉戒備地問:“你説什麼?”
相較於她的緊張,王宜室顯得十分輕鬆,“謝得喜歡你,你知道吧?”
辛意田料不到她竟會以這個話題開場,冷聲説:“關你什麼事?”
對面的人壓抑着怒氣發出一聲冷笑,“哦,不關我的事啊——,那麼魏先呢?總關我的事了吧?”
辛意田用逼人的目光瞪向她,過了會兒一字一句説:“我一直在猜你這樣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如果你真的喜歡魏先,那樣還好一些。”
王宜室恍若未聞,依然保持優雅的微笑説:“哇哦,你比我想象中聰明嘛。但是我和魏先之間,究竟怎麼回事,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即使是你,也是外人。”一如她和謝得之間一樣,其他人都是外人。
怎麼才能做到像她一樣,一絲愧疚之心都沒有?辛意田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她,“你總是習慣這樣嗎?勾引有婦之夫?”
“魏先是有婦之夫嗎?據我所知,你們還沒有結婚吧?”
辛意田用力壓下湧上心頭的怒氣,“王宜室,無論你説的多麼天花亂墜,表現的多麼趾高氣昂,都不能改變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事實。”
王宜室眼睛眯了起來,卸下臉上偽裝的親善,陰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也是這麼跟魏先説的嗎?然後逼他快刀斬亂麻?”
辛意田驀地明白過來了。大概是魏先要跟她分手,她心有不忿,因此找上門來想給她難堪。看穿了對手虛張聲勢的把戲,她心裏頓時一輕,靠在沙發上悠然自得地看着對方,卻不説話。
她這種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激怒了王宜室。她挑眉冷笑説:“你以為你贏了?早着呢!不信,咱們走着瞧。”
辛意田生平最不願意樹敵,尤其是女人。結果只會兩敗俱傷。她嘆了口氣説:“如果一個女人千方百計要勾引一個男人,更何況還是漂亮的女人,我不認為哪個男人能抵擋的了。所以,我信。我跟魏先有三年的感情,我們一起度過了在法國那些艱難的、舉目無親的日子。這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我想你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也一定能理解。”説到這她停了停,用真誠而懇切的語氣説:“我跟他結婚,不是因為你,也不是因為謝得,是因為我想跟他結婚。”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這麼想的,真心誠意的這麼想。
王宜室一時被她的坦誠鎮住了,但是很快恢復常態,仰着下巴説:“你以為我真的隨便到只要是男人就能上我的牀?”男人對於王宜室來説分兩種,一種是看得見吃得到,還有一種是看得見摸不着。謝得對她來説無疑是後者。因此她只好轉移目標,有時候難免帶着一種破壞的心理。
“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謝得……,你為什麼硬要纏着魏先不放?”為了打消她的執念,辛意田換了個話題,儘管這個話題讓她感覺有些彆扭。
沒想到這像導火線一樣點燃了王宜室的積怨。她不遺餘力地諷刺她:“原來你為了一個魏先真的可以對謝得這麼無情!連我都替他感到寒心。心中的女神對他根本就不屑一顧,甚至棄他如敝履,隨時可以犧牲——”
辛意田怒火一直燒到臉上,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實在忍無可忍,冷喝道:“你説夠了沒?”
王宜室頓住了話尾,挑了挑眉看似適可而止,但是她接下來的話讓辛意田徹底失控——
“你是不是性冷淡?”她右手食指放在唇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
辛意田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個耳光,勃然色變站起來。對她來説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她轉而怨恨起魏先來,男人在牀上真是什麼話都説的出來!她居高臨下看着王宜室,儘量裝出鄙夷、蔑視的樣子,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成不成功。她抱起衣服,丟下一句:“跟你沒什麼好説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其實更像是落荒而逃。
從商場走到太陽底下,被髒水潑了一身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散,經過烈日一曬,反倒發酵了。惱羞成怒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沒有打車,沿着街道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就差跑起來了。挎包上的金屬鏈打在胸前,很疼。她喘着氣停下來,把頭埋進衣服裏,無聲地問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憤怒呢?”
因為被戳中了痛處。
她一直懷疑自己是性冷淡。但是這種私密的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醫生。因此王宜室這樣不留情面地揭她短處,她分外不能忍受。
她和魏先大多數時候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偶爾情動,她沒有辦法投入,換個方式幫他——魏先對此並沒有説過什麼呀!加上他們還沒有結婚,怕惹出亂子,在這方面有所顧忌,這樣她難道也做錯了嗎?
她停在路中間,惱怒不已,只恨那天晚上沒有給魏先一個耳光。也不知他胡説八道了些什麼,讓王宜室這樣羞辱自己。
其他事情她都可以應付自如,哪怕是痛苦、絕望、恐懼、憎恨這些激烈的負面情緒,她都可以想辦法很好的化解。唯獨這件事,她羞於面對,情緒一時找不到宣泄口,因此耿耿於心,越想越怒,越怒越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恢復常態。她不希望因此而產生心理陰影,在這方面有異於常人。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她“你是不是性冷淡”了。
第一次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大學裏她開始學會交朋友,但大多數都是女性朋友。有人注意到了,開玩笑對她説:“嗨,辛意田,你也該交男朋友了,不要總是跟女朋友同進同出,人家還以為你是同性戀呢。”在大家的慫恿下,她嘗試着跟同系的一個師兄交往。
那師兄叫什麼,長什麼樣子,她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姓孫。每次跟她見面,嘴裏都叼一根棒棒糖。晚上在樹林裏吻她,她嚐到他嘴裏甜的發酸的味道,立馬把他推開。大概是臉上露出的厭惡的表情打擊到他了,他不假思索地問:“你是不是性冷談?”
交往一事不了了之。她不覺得傷心,反倒鬆了一口氣。
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然而現在她無法逃避,開始逼問自己,到底是身體上的原因還是心理上的原因?如果能找到解決之法,自然是再好不過。她一路走一路想,突然又停下來,對着路邊的玻璃櫥窗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怏怏不樂地説:“我怎麼知道?統共只交過魏先這麼一個男朋友!”
就這樣渾渾噩噩走回酒店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夜色,街燈,車流,商店,晚風,星空,這些畫面像電影裏的鏡頭一樣快速在她眼前閃過。眼看酒店在望,她突然失去力氣,一屁股坐在路邊長長的石階上呆呆坐着,一動不動。她累的有種想把手裏的衣服扔進垃圾桶的衝動。
“就這樣石化也不錯,總比被情敵羞辱‘性冷淡’要好。”她自暴自棄地想。整個下午,這件事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不去,牢牢地佔據着她的整個身心,像要生根發芽一樣。
有陰影朝她的方向靠過來。她艱難地挪動身體往旁邊讓了讓。來人不識相的在她左手邊坐下。她極為不客氣地瞪過去,想讓他離自己遠點。抬頭卻看到謝得一臉淺笑地轉過臉來。
他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而她卻糟糕透了。
她遠遠地看見他的車子十分醒目地停在酒店門口,大概是在等她。她失去了説話的興致,也不問他有什麼事,徑直望着某一處夜空發呆。
謝得也不説話。
奇異的,這樣的沉默卻並不讓人覺得難堪。就這樣過了幾分鐘,他突然問:“要不要吃冰淇淋?”
辛意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沒有説話。他拍了拍衣服站起來。走了幾步,辛意田喊住他問:“你有零錢嗎?”
他愣了一下,“帶了卡。”
辛意田把懷裏抱着的塑料袋罩着的衣服一股腦兒扔在地上,從包裏翻出一張紙幣遞給他,聳肩説:“沒有了,只有十塊零錢。算了,幫我帶瓶水吧。”
很快他拿着一盒冰淇淋和一瓶礦泉水回來了。辛意田接過冰淇淋,問:“怎麼只買一盒?你呢,不吃嗎?”
“錢不夠。他們刷卡機壞了。”
“哦,那你喝水吧。”
他一開始沒什麼表示,過了會兒盯着她的冰淇淋説:“我也想吃。”
辛意田瞟了他一眼,無視他暗示的話語和熾熱的目光,斷然拒絕:“不行。”説着挖了一大勺往嘴裏送。
“不行算了,我吃飯。”他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也餓了。走,吃飯去,我請客。所以——”她下巴微抬指着地上的衣服,看着他的眼睛滴溜溜亂轉。
謝得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把衣服抱起來。但是他的臉色越來越差,走到車邊時,幾乎是把衣服像破布一樣扔在後座,只差在上面踩兩腳了。
她任意地指使他,甚至拿他當苦力,而他,竟然甘之如飴。他對這樣卑微的自己感到憤怒。
她彷彿沒看到,徑直問:“你想吃什麼?”
他不説話,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去,左彎右拐後在一棟貌似私人宅院前停下。辛意田下車望着城中這個著名的私家餐館,側身看謝得,睜大眼睛説:“你這是報復還是挑釁?哼,我還請得起!”説完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她一上來就點酒。謝得沒有阻攔。兩人像鬥氣似的各據餐桌的一方,拿面前的飯菜當作敵人,一通亂掃。
辛意田喝了不少的酒,不但自己喝,還要謝得陪喝。她一隻手拿着酒杯,一隻手撐着下巴,端着臉一本正經地説:“我的面子不夠大是不是?請不動謝總喝這杯酒?”謝得一開始不理她,後來被她逼的沒辦法,瞪着她發狠説:“萬一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這是你自找的。”
她甚至跟他喝交杯酒。兩個人手挽着手,臉貼着臉,熾熱的呼吸糾纏在一塊兒,喝的謝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趁着理智尚存,他制止住她,嘆氣説:“夠了,走吧。”辛意田在他的半扶半抱下坐到車裏,頭一歪抵着車窗睡着了,露出一截白皙滑膩的後頸。
謝得看着眼前醉的不醒人事的她,唾手可得,內心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半晌,他嘆了口氣,車子還是調頭朝她住的酒店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