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誰?」瞪着眼前的陌生女子,龐仕斌厲聲喝問,怎麼也沒想到警衞森嚴的豪宅,還會有宵小闖入。
聞言,何秋然不疾不徐的從沙發上緩緩站起,噙着禮貌淺笑,神色不波的開口了。「龐先生,你好!敝姓何。何秋然,我想昨天陳姨應該有向你提過才是。」
陳姨?
猛然意識到她口中的陳姨就是陳嫂,龐仕斌這才想起前陣子,陳嫂確實提過説她不在台灣的期間,她那具有護士資格的好友女兒會來幫忙照護他,甚至昨天還又特地提醒了一次,雖然他一直以「不必麻煩」來拒絕,但卻不被這個照顧他長大的管家所接受。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皺起眉頭,臉色顯得很難看,口氣也有些總劣的想打發人走。
「陳嫂確實提過,不過我不需要別人看護,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妳走吧!」邊説,他藉着助行器讓自己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下。
聽出他惡劣口氣下的厭惡,何秋然揚起了眉,若是可以的話,她是很想當場歡呼,馬上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可偏偏礙於陳姨千交代、萬交代的情分上,她只能沮喪的打消自己的念頭。
「龐先生,請相信我是很願意如你説言那般做,但我已經答應陳姨了,所以……」聳了聳肩,她一臉的遺憾。「我還是得留下。」
此話一出,龐仕斌立即怒了,「這是我家,我命令妳馬上滾出去!」
媽的!雖然他車禍受傷後,行動一直不太方便,但不管怎麼樣,他一點也不想要家中多個陌生的女人進進出出。
「我當然可以滾!」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何秋然神色悠哉的拿起手機。「不過我得先打個電話給陳姨,通知她一聲。我想她現在應該正在往機場的路上吧……」認真的開始按下按鍵。
「不準打給她!」鐵青着臉,龐仕斌氣怒喝止,心中非常清楚如果這通電話真的打給了陳嫂,她肯定馬上拖着行李轉回頭,放棄這趟美國行。
不行!絕對不行!陳嫂的女兒好不容易懷孕要生了,正等着陳嫂去幫她坐月子,怎麼能因為他而改變呢?
可惜!
暗暗的撇了撇嘴,何秋然心中嘆氣,可臉上卻波瀾不興的收起手機。「好吧!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得不留下來了。」
「不用通知陳嫂,妳照樣可以滾!」因為髖部間傳來的陣陣疼痛,讓龐仕斌的口氣益發暴躁兇惡,臉色也臭到可以媲美三媽臭臭鍋了。
可惡!明明他只是要過個馬路去買個東西而已,偏偏倒黴的被人酒駕開車一頭撞上,讓他因而髖關節骨折。
可偏偏髖關節是人體上最大的活動關節,負重人體上半身全部的重量,一旦受傷,恢復速度比其它地方受傷還來得慢,就算緊急動了手術,術後依然痛得令人難以忍受,更需要長時間的復健練習走路,讓急性子的他實在氣結不已。
「這有違我的職業道德。」雲淡風輕的反駁回去,何秋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甚少被人如此違逆自己的意願,龐仕斌登時怒極反笑。「就算妳堅持要留下,我也不會付妳薪水。」
他想,沒薪水可領,這女人總該走人了吧?
誰知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以前他是天之驕子,明顯過得太爽,今天終於讓他吃癟了。
「哦,沒關係!」微笑的眨了眨眼,何秋然非常悠哉。「陳姨早已經把薪水付給我了。」
所以她真的不介意白拿這份薪水拍拍屁股走人,真的不介意啊!
被堵得頓時窒言,龐仕斌氣得臉發綠,可卻無可奈何,最後只能咬牙切齒的站起來,徑自推着助行器蹣跚的走進書房,然後用力甩上門。
霎時,「砰」的一聲巨響震得屋內一陣微顫,足以顯現甩門之人有多火大。
而何秋然則是揚着眉,雙臂抱胸看着那緊閉的書房門,嘴角隱隱勾起了笑痕。
呵呵……在醫院裏,她碰過的難纏病人多着呢!她可是經驗老到得很,以他這種段數想和她鬥?回去練個十年再來看看有沒有窗吧,更別説門了!
第一回合,何秋然完勝!
「這是什麼企畫?難道在我養傷的這段時間,你們就只能想出這種垃圾嗎……」
「還有,與明華的合資案為何一直沒有進展,負責的人到底在幹什麼……」
「為何第四季的財務報告一直遲遲沒有出來?難道連這也要我催嗎……」
打從龐仕斌甩門關進書房後,何秋然便聽見裏頭斷斷續續的不斷傳出暴怒聲,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某位壞脾氣的總裁正在用視訊與公司主管開會,當下不由得猛搖頭……
唉……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能好好休息養傷,連在家裏也要忙公事,想來幹總裁這行也挺勞累的,實在令人不得不同情,只是……開會就開會,火氣一定要這麼大嗎?
看來報章雜誌寫得一點也沒錯,這位「螃蟹先生」脾氣真的很暴躁,也難怪陳姨臨走前,還殷殷交代要她別計較某人的專橫臭脾氣。
想到這兒,何秋然再次搖了搖頭,在聽不清楚的斷斷續續怒吼聲中,她轉身徑自往廚房走去。
十分鐘後,她端着一杯豔紅果汁來到書房前,並且很禮貌的敲了兩下門。
就在兩道輕巧的「叩叩」聲響起,書房內的怒吼聲瞬間止息,一片沉凝的寂靜透過門板蔓延開來。
門外,何秋然等了老半天卻不見動靜,當下又敲了兩下,心中暗暗決定若門內的人再無任何表示,那就別怪她主動開門闖入了。
所幸,還沒等她「自作主張」,門內便傳來一道明顯壓抑着惱怒的聲音——
「進來!」
於是,何秋然大大力方的開門而入,就見他坐在桃花心木的大書桌後,面前擺着一台筆記型計算機,果然剛剛就是在開視訊會議。
「有什麼事?」沉着臉怒瞪來人,龐仕斌非常不高興被人打擾。
恍若未見他的難看臉色,何秋然將手中那杯豔紅果汁端到書桌上,一派悠然的説道:「喝杯果汁吧!」
怎麼也沒料到她是來送飲料的,龐仕斌瞪着面前的那杯顏色鮮豔的汁液,好半天后,終於忍不住皺眉質問:「這是什麼?」
「火龍果果汁!」何秋然本來已經打算走人了,腳都已經走到了門口邊,忽然聽到他的質問,只好轉過身給予回答。
聞言,龐仕斌冷哼一聲,有意為難。「我最討厭吃火龍果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秋然當下回以甜甜一笑。「沒關係,你就當藥喝吧!」
「什麼意思?」不解的皺眉。
「多吃火龍果可以降血壓,避免腦血管爆裂中風……」頓了一下,眼神故意往筆記型計算機瞄了瞄,她似笑非笑的補上一句,「我覺得你很需要。」
他很需要?
龐仕斌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當下氣得馬上拍桌破口大罵。「妳這女人是什麼意思?竟然詛咒我會腦中風!妳這算什麼看護?一點都不專業!陳嫂是請妳來惹我的嗎?可惡!氣死我了……」
正所謂咒罵穿耳過,佛在心中坐,面對一連串的怒聲咒罵,何秋然只是笑笑的掏掏耳,很氣定神閒的揮了揮手。
「施主請息怒,快把火龍果汁喝一喝吧!可別真的中風了。」話落,關門閃人,一氣呵成。
霎時,書房內剩下龐仕斌獨自氣得臉紅脖子粗,嘴裏咒罵連連,而正當此時,一道突兀的噴笑聲倏地從筆記型計算機的喇叭裏竄出來,雖然馬上就被主人給憋住,但還是讓正在火頭上的某總裁大人給抓了包,火眼金睛瞪着屏幕上將所有對話全聽了去的眾多公司主管,他鐵黑着臉,抓憋不住笑的人出來開涮了——
「王經理,很榮幸取悦了你!我們公司有意在阿拉靳加開個駐點,不知你有沒有意思過去當主管?」
晚上六點,原本緊閉的書房門此時已大開,書桌後,脾氣不好的男人剛處理完一迭公文數據,此刻正皺着眉,緊閉雙目,指尖輕揑着鼻樑,想稍微紆解酸澀的眼睛。
忽地,「唰」地一聲食物落熱鍋翻炒聲驀地從廚房方向傳來,讓龐仕斌不由得張開眼,這才猛然想起屋內還有個讓他在下屬面前丟盡臉的女人。
可惡!
想他人稱橫行霸道惡總裁,從小到大,雖不至於像土皇帝那般唯我獨尊,但也都是被巴結、奉承的分,哪曾像先前那樣受過氣?
真是氣死人了!
愈想愈火,他忍不住再次詛咒起那個酒駕的司機,若不是對方把他撞成這樣,他也不至於落得如今處境,活生生被一個女人給用話擠對揶揄,還拿她沒轍,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廂,書房內的他愈想臉色愈黑;那廂,廚房裏的何秋然卻一臉輕鬆的舞弄鍋鏟瓢盆,從一早不甘不願前來當臨時管家兼看護,到現在已經調整好心態,把自己當成是來工作兼娛樂的。
是的,就是娛樂!
要知道,若不是剛好這回受陳姨所託,窮極她這一生,可能永遠也不可能踏進這座知名豪宅。
所以不如就趁這次機會好好欣賞一下這座充盈着貴氣與奢華卻又不顯浮誇,反倒很有藝術之美的豪宅,畢竟錯過這座村,就沒下個店了。
再説,那位「螃蟹總裁」就像爆竹,一點就爆炸,非常具有娛樂性啊!
想到這兒,何秋然忍不住暗笑,快手快腳的做好晚餐,將一盤盤的菜餚端到餐桌上後,她擦乾雙手,然後去叫人。
「龐先生,吃晚飯了。」來到書房門口,她探頭叫喚。
聞聲,龐仕斌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乍見那個暗譏他會「腦中風」的女人就站在門門口,他先是惱怒的瞪了一眼,隨即才扶着助行器緩緩站起,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書房。
被他怒瞪,何秋然一點也不在意,反正又不會少塊肉,當下只是笑笑的聳了聳肩,走在前頭先為他拉開椅子,待他終於在餐桌前坐定後,立即送上一碗熱騰騰又晶瑩剔透的白飯。
接過飯碗,龐仕斌不動聲色的看着面前的五菜一湯,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要知道,如果只是兩個人吃的話,五菜一湯是有些多了,但是因為打從父親還在世時,陳嫂便是這麼準備的。
後來父親過世了,用餐的人只剩下他和陳嫂兩人,就算他要陳嫂別再煮得這麼麻煩,她卻依然如此堅持,説什麼他平常在公司工作繁忙,飲食經常不正常,和客户應酬時又時常得空腹飲酒,對身體實在不好,難得可以回家用飯,當然不可隨便,更要營養均衡之類的話,所以他也就隨她了。
只是沒想到,陳嫂如今都去美國幫女兒坐月子了,五菜一湯的菜色依然沒變。本來他還以為現在的年輕女子,能拿得出手的拿手菜大概也就是煮泡麪罷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廚藝竟然還不錯。
見他神色似乎有些奇特,何秋然以為他不滿意菜色,當下不由得無奈聳肩。「隨便煮,隨便吃,別挑剔了!」
才兩個人吃飯而已,還煮五菜一湯,這樣也要嫌嗎?若不是陳姨臨離開前還在殷殷囑咐,她才懶得煮這麼多道菜咧!
想想自己也挺悲哀的,若不是因為父親過世後,母親忙着打零工賺錢養家,她也不會從國小三年級就自立自強的下廚燒飯,多年下來,倒也練出一手不錯的廚藝,雖然不至於説可以媲美五星級大飯店的廚師,但是燒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也不是難事。
但也就是因為陳姨清楚知道她進得廚房,看護得傷員,這才會強力請求她來當臨時管家兼看護。
今天,若是她少了其中一樣技能,説不定根本就不用在這裏和陳姨的寶貝少爺大眼瞪小眼了。
唉……想想也挺鬱卒的!
連哼個聲都沒,就説他挑剔?
龐仕斌聞言,不禁又火了,當下決定就挑剔給她看——
「太甜!」吃了一口糖醋排骨,馬上嫌棄批評。
「太鹹!」夾了一口炒青菜,第二句批評隨之出口。
「太辣!」麻婆豆腐也沒逃過魔掌。
「太淡!」涼拌竹筍也慘遭毒口。
「太腥!」鮮魚湯也陣亡了。
糖醋排骨不甜,叫什麼糖醋排骨?麻婆豆腐不辣,難道要是酸的嗎?炒青菜她也試吃過,完全沒問題;至於涼拌竹筍本來就是走清淡風的,而鮮魚湯她也加了薑絲,根本一點都不腥。
聽那一口一句的批評,何秋然知他根本存心挑剔為難,當下直接回以一個白眼,一句話堵回去。「愛吃不吃,隨你!」話落,懶得理會挑剔鬼,自顧自夾菜吃飯,大快朵頤起來。
沒料到激將不成,並且剛剛又把滿桌的菜批評得一文不值,龐仕斌就算現在飢腸輥轆也沒臉繼續動筷,可見她吃得這般開懷,心中不禁老大不爽,火氣又起,於是憤而拍桌而起——
「不吃了!」惱怒大吼,餓着肚子推着助行器憤恨走人,只是一拐一拐的步伐,看起來實在沒什麼氣勢。
「不吃就不吃,吼什麼呢?」翻了個白眼,她搖搖頭。
反正她飯煮了、菜燒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他不吃,難道她還能把他綁起來用塞的不成?
又不是三歲小孩要人喂!再説,少吃一頓也餓不死,管他的呢!
這廂,何秋然自顧自的享用自己的手藝;那廂,龐仕斌怒火沖天的回到卧房,氣得險些吐血。
可惡!
那個女人竟敢不把他放在眼裏,三句話就有兩句是在針對他,實在太過分了!陳嫂到底是怎麼挑人的,怎會找她來?
如果所有的看護都像她這樣「照顧」傷員,那全天下的傷員早就死光了,原因是怒火攻心,被氣死的!
愈想愈怒,他泄憤似的將助行器給往旁用力一摔,自己則跌坐在牀墊上,可卻又因為這一跌而觸動傷處,髖骨間頓時一陣疼痛襲來,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額頭也沁出了滴滴冷汗。
咬着牙,龐仕斌強忍着直到那股疼痛感褪去,這才筋疲力竭的往後一仰,讓自己陷在柔軟的大牀上躺着休息。
好一會兒過後,他才又緩緩爬起身,想先洗個澡,卻發現助行器被他摔飛得太遠,當下索性也懶得去撿了,乾脆瘸着腳,扶着牆壁,一拐一拐的走進浴室裏。
誰知不到三分鐘後,浴室裏忽然嘩啦啦的響起器物掉落聲響與一道重物摔落在地的悶響,其聲之大,就連在餐桌前開心吃飯的何秋然也聽見了,驚得她倏地跳了起來,二話不説就往聲音來源處飛奔而去。
只見她迅速進到他房裏,溜眼一圈不見人,腳跟一轉馬上就往房間內的浴室而去,連喊一聲也沒就直接開門闖入……
「誰讓妳進來的?」石破天驚的暴怒聲如雷般轟然炸開。
恍若未聞怒喝聲般,何秋然瞪着浴室地板上那個全身赤裸的男人,此時此刻正漲紅着臉,神色狼狽的扯着架上的毛巾試圖遮掩自己的重點部位。
眼前景況,就算白痴用膝蓋想也知道出了什麼事,何秋然嘴角抽了抽,面對眼前的裸男,依然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鎮定自若的上前想查看他要不要緊,然而才跨出一步,怒吼聲便再次響起——
「滾出去!」忍着疼痛,老半天爬不起來的龐仕斌勉強以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可是因為實在太丟臉,他老羞成怒的開罵,「妳這女人要不要臉?我有讓妳進來嗎?男人在洗澡,妳竟然好意思闖進來,根本就是存心勾引吧?我就知道妳硬要賴下來,果然別有居心,真是不知羞恥……」
勾引?他?賣鬧啊!她胃口沒這麼好!
暗暗的翻了個白眼,何秋然懶得回應,在他的抗拒與破口大罵聲中,伸出手徑自細心檢查着他的髖股關節有沒有因為這一摔而更加惡化。
「妳妳妳……妳在幹什麼?別碰我……媽的!叫妳別碰我了,妳還摸……妳果然是存心不良,想勾引我吧?告訴妳,想爬上我的牀的女人多的是,我不會看上妳這種沒姿色又沒身材的女人的……」
因為疼痛難以行動,加上躲無可躲,龐仕斌被她從大腿到屁股一路又摸又壓又按的,僅能以一塊小小的毛巾勉強守住最後「堡壘」,心中真是又急又怒又火,陽剛俊臉也漲成了豬肝色,只能不斷的以叫囂怒罵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羞惱。
完全無視他的怒火,何秋然以專業的姿態徹底的觸摸檢查,確定並無大礙後,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也有心情與他對槓了——
「龐先生,你真的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鄙夷的瞄了眼前男人一眼,她撇嘴射出毒箭。「依你現在的屁股,大概沒有女人會想爬上你的牀。」
拜託!炒飯要靠腰力,也要靠臀部的好不好?
他現在的「馬達」受損,真要上牀,大概沒搖兩下就陣亡了,是要把女人晾在那裏自己解決嗎?
「妳妳妳……」傷處被踩個正着,男性尊嚴備受侮辱,龐仕斌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可卻又完全無法反駁,最後只能繼續跳針亂指控,「妳闖進我的浴室,又對我亂摸,不是想勾引我,不然是什麼?」
「那龐先生的言下之意,是要我任由你在浴室摔倒等死,完全不用理會是不是?」振振有詞的堵回去,她彎下腰把他攙扶起來。
龐仕斌搖搖晃晃,狼狽至極的在她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終於站起,可顧得了東便顧不了西,就在他方才站直的那一刻,遮掩重點部位的毛巾便掉了下去,驚得他下意識的就想彎腰去撈回來,奈何「馬達」不受控制,險些一個踉蹌又摔倒。
幸好何秋然眼捷手快,一把將他拉住扶穩,不過某人此刻就真的是赤身裸體,完全無遮掩的與她「坦誠相見」了。
「閉上妳的眼,不許看!」又急又氣,龐仕斌尷尬怒吼,動作不慢的又從架上扯下另一條浴巾來圍住自己的下半身。
只是,就算他的速度再怎麼快,該曝光的早就曝光了,完全落入何秋然的眼。
察覺到她還在盯着自己,龐仕斌羞怒咆哮,「看什麼看?我説了,不許看!」
幹嘛?以為自己的「寶貝」有多寶貝,人人都搶着看不成?
心下暗忖,何秋然不屑的撇了撇嘴,雙臂抱胸懶洋洋道:「龐先生,你真的不用自我意識太良好。我在醫院當護士,生平『閲鳥無數』,已經看到都不想看了,你的並沒有比別人的特別,沒什麼好稀奇的。
「再説,相較我所見過的,你也不算是重炮,只能算是中型武器,真的不需要『敝帚自珍』。」
一番似揶揄又似諷刺的話説完,她也不等他的反應,留下一句「有需要幫助的話喊一聲」後,便直接揮揮手走人,同時還不忘貼心的幫他關上浴室門。
怎麼也沒料到她會面不改色的説自己「閲鳥無數」,最後還被揶揄他的「私人重型武器」只不過是「中型武器」,男性尊嚴備受打擊與侮辱,龐仕斌登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又拿她無可奈何,最後只能氣得在浴室內破口大罵,真覺自己是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想他堂堂龐氏集團總裁,雖説不敢喊水會結凍,但是站出去的話,也是左呼右應,受盡眾人奉承與討好,就算橫着走路也會有人拍手叫好,沒想到如今卻被一個女人給嘔得險些氣血攻心,差點沒當場暴斃。
媽的!如果真被一個女人給氣死,那也太不名譽了。
龐仕斌愈想愈是惱火,嘴裏詛咒連連,草草的洗完澡後,他扶着牆壁一拐一拐的踏出浴室,卻見到原本被他摔飛得老遠的助行器,此刻正好端端的就安放在浴室門外,讓他一出來就可以使用。
他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是誰做的,原本高漲的怒火,這下才稍稍退了一點。
推着助行器,龐仕斌原本想先在牀上休息一下,然而在走了幾步路,空氣中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竄入鼻翼,讓他不由得一愣,眸光下意識的就往香氣來源尋去,這才見到一碗飄着嫋嫋熱氣與香味的湯麪正放在茶几上。
挑起了眉,他慢慢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安置在茶几旁的單人沙發上坐好後,指尖挑起了壓在碗下的便條紙……
不想吃飯,那就改吃麪吧!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筆跡乾淨雅緻,頗有幾分主人的風格。
糾結的瞪着手上的便條紙,龐仕斌對字跡主人很惱火,覺得自己若吃下這碗麪,就好像是認輸、示弱了一樣,可是……
瞄着那香氣嫋嫋,滿是海鮮配料的誘人湯麪,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飢腸轆轆的肚子正在叫囂……
媽的,吃就吃!誰説吃了就是示弱了?
抗戰是需要長期的,哪是一碗麪就能定輸贏,是不?
很阿Q的安慰自己,龐仕斌捧起湯麪,大口開吃起來……好吧!他承認,那個可惡的女人廚藝還不錯。
翌日清晨,天色濛濛,僅有一點微亮,何秋然睡意朦龐的看了一眼鬧鐘,大約早上六點半左右,若是平常假日,她肯定翻個身再繼續夢周公去,可現在她只能嘆口氣,強迫自己離開温暖的被窩。
下了牀,她披上一件毛衣外套,好抵擋清晨的寒氣,縮着脖子走出客房,來到主卧室門外,側耳專心傾聽房內可有聲響。
果然,一陣隱約不清的呻吟自門板內傳出,何秋然揚了揚眉,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不過卻沒立即進去,反倒腳跟一轉,到浴室拿了一條毛巾和盛了一盆滾燙的熱水,然後才又回到主卧室門外。
空出一隻手,她意思一下的敲了下門,然後不等裏頭的人響應,便徑自開門而入,然後果然立即遭受炮擊——
「我沒説讓妳進來!」躺在牀上的男人發飆了。
「你沒鎖門!」聳了聳肩,她不甚在意的來到牀前。
「我自己的家,幹嘛鎖房門?」怒瞪她還帶着幾分睡意的臉龐,龐仕斌的口氣極度惡劣。「再説,沒鎖門不代表妳就可以隨意進入別人的房間。」
聞言,何秋然也不知是故意氣人還是怎地,她語調輕快的笑道:「別擔心!就算你鎖了門,我還是可以進來的。」
呵呵……陳姨早就將這屋子裏的所有鑰匙都交給她了。
「妳……」龐仕斌頓時被氣得説不出話,只能呼吸不穩的喘大氣,甚至在這寒冷的天氣中,額頭還沁山了細密汗珠。
察覺到他難看的臉色,何秋然將手中的那盆熱水往矮櫃上一擺,隨即動作輕巧的掀開他身上的厚被。
「幹、幹什麼?」龎仕斌驚怒,下意識想退開,可身體卻不受控制。
「很痛,是嗎?」雖是問句,口吻卻是肯定的,何秋然一臉瞭然的幫他調整成側躺的樣子,並且説時遲、那時快,在他反應不及下,直接就把睡褲連帶內褲一起脱到膝蓋處,露出結實的大腿與削瘦的臀部。
「他媽的!妳這女人是怎樣?一大清早就來脱男人褲子,是有這麼飢渴嗎?不要以為妳主動跳上牀,我就會願意,老子不想被霸王硬上弓,聽見沒?給我滾出去!」只覺下身一涼,待意識到自己又被人看了個精光,龐仕斌不由得大怒斥喝,同時手腳不慢的抓到被子的一角來遮掩自己的「小兄弟」。
「我説龐先生,這些話你昨天都説過了,能不能換點新梗?」完全不把他的吼叫當一回事,何秋然動作利落的撈起毛巾擰乾,隨即將冒着熱氣的毛巾往他泛着劇痛的髖骨處敷上,好減緩疼痛。
聞言,龐仕斌本想開罵回去,可當那熱毛巾敷上自己的痛處時,一股難言的暖和感讓他不由自主的放鬆了精神,驚訝的發現經過熱敷後,折磨人的疼痛確實舒緩了不少,於是只好又把怒氣吞了回去,心想……也許她的存在,還是勉強可以忍受的。
雖然這代表自己時常要被她剝掉褲子,但是……媽的!該被看光的,昨天早就被看光了,也不差今天、明天跟以後了。
想到這兒,他為「自甘墮落」找到合理的理由,並且大方的接受它了。
何秋然何等眼尖,看他憋回到嘴的咒罵,原本緊皺的眉頭亦放鬆了不少,當下便心知肚明熱敷起了效用,於是嘴角輕輕漾起了笑,不再説話的守在一旁,只要毛巾的熱度稍退,她便又重新浸入熱水中擰乾敷上。
就這樣,兩人雖都沒開口説話,可卻難得的第一次和平共處於一室,空氣中有一種靜謐祥和的氣氛。
好一會兒過後,那盆熱水漸涼,何秋然也覺得熱敷得差不多了,這才幫他又把褲子穿回去,然後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然而正當她走到門口邊時,卻聽身後傳來低沉的悶響——
「謝謝!」將自己重新埋進被窩裏,龐仕斌悶聲道謝,因為熱敷後的舒緩感,讓一大早就被劇痛給擾醒的他再次有了睏意,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回過頭,見他眼皮子已經快闔上了,何秋然輕聲微笑,「不客氣。」話落,輕巧的帶上房門,絲毫沒有驚擾到牀上的男人。
房間內的大牀上,龐仕斌陷在柔軟的被窩中,昏沉沉中,最後一絲意識是……好吧!她的存在不是勉強可以忍受,而是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