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侍衞就不用説了,一個轉位就將戴東玄一家全護在自己身後,全身上下散發出「想動他們就先踩過我的屍體」的氣勢,唯有某對主僕倆依舊安安穩穩坐在氣前,臉上波瀾不興,甚至有着明顯的遺憾。
「可惜了這些菜……」阿黛嘆氣。
唉……難得有熱騰騰的飯菜,卻都是下了毒的。
「是可惜了」司徒雲嵐點頭附和,同時責難的看了那些刺客一眼。
嘖,要刺殺也選個好時間,何必挑人家吃飯的時候?
多浪費食物呢!
「師父、阿黛姑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可惜這些菜」花子聰大呼小叫的,簡直不敢置信。
同一時間,戴東玄一家四口,八道目光也不約而同朝司徒雲嵐射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大名鼎鼎的「祥雲公子」似乎不太可靠。
其實真的不能怪他們不信任的目光,而是在今天之前,那些刺客皆沒有動作,是以一路上都很平靜,對於司徒雲嵐的印象僅僅是風采翩翩的儒雅貴公子樣,至於江湖傳言的什麼「行俠仗義、武藝高強」,那就真的完全沒見過了。
「如此小陣仗就慌成這樣……」司徒雲嵐直搖頭。
幸好真不是那小子的師父,不然讓人家知道「祥雲公子」竟收了個這麼毛毛躁躁的徒弟,教他的面子往哪裏擺?
是你太沒緊張感了吧!
除了阿黛外,所有人瞪向他的目光中全無聲吶喊看這句話。
一旁,刺客們似乎已感到不耐煩,也不知是誰先下了令,一干刺客們飛撲而上,然而就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一把竹筷宛如天女散花般的激射而出,霎時間慘叫聲不止,待定睛一看,那些刺客竟倒了一大半,就算沒倒的也為了閃躲勁道兇猛的竹筷而退了開。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情況竟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戴東玄一家四口、黑衣侍衞與花子聰全看傻了眼,只能呆呆的望着依舊一臉氣定神閒的司徒雲風……
才一招,就打趴了一大半的人……
果然「祥雲公子」的盛名並非虛傳哪!
剎那間,方才不信任的目光全轉成崇拜佩服,就連肅穆內斂的戴東玄也不免肅然起敬,尤其花子聰更是差點沒再次跪拜下去,大喊一聲「師父威武」,心中更加堅定非拜師成功不可。
就在眾人震懾間,那黑農侍衞率先反應過來,敏鋭察覺到本被團團包圍的小圈圈被打破了一個缺口,而那缺口的方向……直通門外。
果然,司徒雲嵐墉懶的聲音響起了。「你帶着他們先走,我隨後自會跟上。」
這話自然是對着己方這羣人中唯一有點戰鬥力的黑衣侍衞説的。
黑衣侍衞心神領會,二話不説的點了點頭後,護看戴東玄一家、阿黛與花子聰幾人就往缺口外衝去。
然而刺客們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紛紛持着兵器再次圍攻而上,誰知卻都被司徒雲嵐給半路攔截下來,十來個人在他輕鬆愜意的阻檔中,硬是無法越雷池一步,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其餘幾人逃出野店,隨即馬車狂奔的隆隆聲響起,並且越去越遠,終至消失在遠方。
眼看目標已逃出圍殺,一干刺客卻又脱離不了司徒雲嵐的牽制,心中忿忿之餘,更是驚駭眼前之人的身分,畢竟能如此輕鬆愜意的困住他們的人,肯定絕非泛泛之輩。
「住手」驀地,那原本安坐在櫃枱後做掌櫃打扮的老者出聲了。
此話一出,訓練有素的刺客們果然全停下攻擊,不約而同往後退開三丈,獨留司徒雲嵐一人安然自若的站在中間笑看眾人。
慢吞吞的從櫃抬後走出,老者緩步來到五步之外站定,下垂的眼眸閃着險惡光芒。「敢問閣下是誰?竟也敢插手我殺手閣的生意。」
原來是殺手閣哪!那欲殺戴東玄的幕後指使者還挺大手筆的嘛!
司徒雲嵐暗笑,別人或許忌憚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閣,他可沒怎麼放在眼裏,眉眼嘴角淨是調侃笑意。「怎麼殺手閣的人眼色這般不好?至少先瞧瞧在下這身衣服,再來問我是誰嘛」
聽聞這打趣話語,那老者極是不悦,然而待定眼細瞧對方那身白衫上隱現着一朵朵的同色祥雲繡圖時,霎時臉色微變,隨即又連忙穩住心神——「原來竟是祥雲公子,失敬!失敬」勉力強笑,卻難掩眼中的驚疑與憤然。
「哪裏!哪裏!」司徒雲嵐微笑的拱手回禮,一派的雲淡風輕,好似方才阻撓人家「生意」的不是他本人。
老者雖忌憚於他,卻也不甘心就這麼撤了,於是語帶機鋒道:「沒想到堂堂祥雲公子也成了官府的走狗了?」
眉梢一揚,被説是走狗的司徒雲嵐倒也不怒,笑咪咪回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倒是殺手閣竟也用下毒這種下三流手段了?」
被指是下三流,那老者心下大怒,口氣也就不怎麼好了。「殺手閣接的是殺人的生意,只要能取得了人命,用什麼手段都不是問題。
一副受教樣,司徒雲嵐聽得連連點頭。「閣下説得是,是在下遷腐了。」
明知他在拖延時間瞎扯淡,那老者沉着臉質問:「閒話休説,我勸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否則……」
「否則如何?」笑咪咪的打斷對方的話,司徒雲嵐懶洋洋道:「在下還想勸殺手閣退掉這筆生意呢」言下之意就是,戴東玄一家是我置的,咱們就別彼此為難了。
聞言,老者陰沉的臉色更是難看。「那麼祥雲公子是執意與我殺手閣作對了?」
搖着手指,司徒雲嵐一臉和氣的笑道:「是殺手閣執意與在下作對啊」
老者心中震怒異常,可卻也心知以司徒雲嵐的本事,己方這些人根本不是其對手,當下強捺下怒氣,冷聲道:「既然閣下執意如此,那就莫怪將來殺手閣不客氣了。」這是最後的警告。
「靜候大駕則司徒雲嵐以此四字回禮。
於是奈何不了人的老者冷哼一聲,喝了聲「走」後,還能行動的刺客們扛起受傷的同夥飛快撤出野店,轉眼間便不見蹤影。
眼看偌大的野店內僅剩下自己後,司徒雲嵐這才不滿地輕嘖了一聲。「麻煩。」
唉!果然當初就不該答應花老將軍的,如今可真是麻煩沾上身哪l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後悔莫及卻也沒辦法,只能踩着看似悠然,實則迅捷的步伐縱身飛掠而出,追着馬車奔離的方向而去。
於是原本還打得風風火火的小野店內一下子人去樓空,不見半個人,直到許久過後,角落處一張半傾倒的桌子下爬出店小二顫悠悠的身影……
嗚……連當個單單純純的店小二也會差點慘遭殺身之禍,這是什麼世道啊?還有,還有,把人家店裏砸成這樣,卻沒留下一丁半點的銀兩來賠錢……什麼殺手閣、什麼祥雲公子,都是壞人!是壞人啦!
對了!掌櫃的還被綁在廚房裏,得趕緊去救他啊!
綠草如菌的水岸邊,兩輛馬車並排而立,經過長途的奔馳,馬兒正不斷搖昊着腦袋噴着大氣,偶爾再低頭嚼上幾口草,倒顯得有幾分悠閒。
不過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在經過先前的駕車奔逃後,就算如今暫時安全了,也沒法像畜生那般輕鬆自在。
只見戴東玄扶着飽受驚嚇的妻子至一裸大樹下,好讓她能倚着樹幹休息,同時兩個雙胞胎小娃兒也乖乖的一左一右坐在孃親身邊,小臉上恐懼猶存,似乎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而黑農侍衞則依然緊握着手中的長劍,小心翼翼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唯恐有另一波的刺客埋伏攻擊。至於花子聰卻是不斷的來來回回踱步走,年輕的臉龐既興奮又擔心。
一來,興奮自己總算是見識到了真正的江湖打鬥,二來,擔憂着自己的「師父」不知情況如何,是否能平安脱困?
唯有阿黛一臉的心平氣和,開始尋找枯枝生火堆,因為她知道待會兒公子肯定會餓了,而且在目睹了一桌熱騰騰的菜卻不能吃之後,肯定不會再想啃乾糧的。
「阿黛姑娘,你都不擔心嗎?」已經快把草地踱出一條溝的花子聰終於憋不住了,咚咚咚的跑過來問面上毫無憂色的姑娘。
「擔心什麼?」阿黛不解反問。
「擔心師父啊門花子聰大叫,忍不住憂慮道:」那麼多刺客包圍師父,就算他再厲害,猛虎也不敵猴羣的。「
可惡!他們是不是不該丟下師父獨自斷後?或許現在再回去找人還來得及?
哪知他這麼擔憂,阿黛卻只是不疾不徐的回道:「放心,公子不是猛虎。」所以對於猴羣還是綽綽有餘的。
呃…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花子聰一愣,沒聽出她未臻之意,急忙又要開口,「可是……」
「花少爺……」驀地,阿黛打斷了他的話,纖纖玉指朝河邊指去,清冷而平淡的嗓音有着不可違背的命令。「麻煩你去抓些魚來可好?」
花子聰也算是出身富貴之家,從小到大,除了自家爺爺外,向來只有他命令別人的分,可如今被她這麼一指使,莫名的,他覺得自己還是乖乖聽話去做比較好,是以當下吶吶的「哦」了一聲後,便飛快的往河邊跑去,並且很快的脱下鞋襪,撩起衣服下襬和袖子,下水撈捕魚兒去。
不一會兒,兩個雙胞胎小傢伙看了後,心底的驚懼消失了個無影無蹤,按捺不住的也跟着脱掉鞋襪下水玩兒去了。
只見兩個小鬼外加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美其名為抓魚,實際上則嘻嘻哈哈的玩鬧着,倒是水底的魚兒都被他們嚇得跑了個精光,讓在遠遠的岸上觀看的阿黛很是無奈,所以她決定另找幫手。
「沈侍衞,麻煩你了。」是的,就是你了,黑衣侍衞,上吧!
黑衣侍衞姓沈名武,是戴東玄的貼身侍衞,以保護戴家一家四口為第一職責,如今不知是否還會有其它刺客埋伏,他本該時刻小心戒備,卻被阿黛要求丟下職責去捉魚,於是很是為難的看向主子。
「不打緊,去吧門戴東玄認為他們應該暫時沒有危險了,所以揮了揮手,要他儘管下水去幫忙。
既得主子命令,沈武也只好往河邊去捉魚了。
見狀,阿黛朝戴東玄微微額首致意,隨即低頭撥弄着升起的熊熊火堆。
事實上,這一路上,她和戴東玄接觸的機會不多,説話的次數就更少了。
一來,她本就不是熱絡的人,而那位戴大人更是正經嚴肅,兩人都不是會主動找人攀談之輩,二來她忙着撫順公子的毛,戴大人則是更多時間在馬車內養傷,是以雖然同行了好些日子,其實卻不怎麼熟悉。
不過那些都與她無關,她所關注的、所在意的,就只有公子一人,旁人於她而言,就只是無關緊要的過客罷了。
公子,他也差不多該尋來了吧?
呵……花家小少爺問她擔不擔心,先別説她對公子有信心,根本毋須擔憂,就算是擔憂又有什麼用呢?
她不會武功,戴大人一家更不用説,花家小少爺那身拳腳功夫大概也只能草來健健身,只有沈侍衞還能有點指望,可要護他們所有人周全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遇上了猴羣般的刺客,最好的做法還是讓他們一行人趕緊逃離現場再説,免得拖了公子的後腿,那反倒不好。
無意識的用樹枝撥弄着火堆,阿黛怔忡的想着,直到身旁傳來輕微的異響,她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原來竟是戴東玄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