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
我笑着走出錄像廳,在昏暗的走廊裏慢慢的走着,然後去了學生會辦公室,我用鑰匙開了門,房間黑黑的。我沒開燈,反手鎖上門,我喘着粗氣,抓起辦公室裏廢棄的海報黑板擦,摔到地上,黑板擦彈了出去,砸到了什麼東西。
我走到辦公室窗户前,拉開墨綠色的窗簾,深秋夜晚的寒氣從窗户外面透進來,校園裏很少的行人,有學生夾着課本匆匆忙忙的從樓下跑過去。我掰着手指頭,一寸一寸的掰着,有着脆脆的響聲,我感覺自己心裏深處,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在慢慢的湧動着,掙扎着要衝出我的身體,每當我想到祝小希的名字,那股湧動着東西就往外竄的厲害一些。
張雲剛為了挽回路芳菲的心思,可謂下了很大的血本,給路芳菲買101朵玫瑰花,站在路芳菲宿舍的樓下大聲喊着:“路芳菲,我愛你!!”
然後,路芳菲把101朵玫瑰花從宿舍的窗户扔下來,砸向張雲剛,那些包裝的很好的玫瑰花,從高處落下,跌的粉碎,張雲剛還鍥而不捨的朝樓上喊着“路芳菲我愛你”。女生宿舍樓下面站着一堆看熱鬧的。
然後路芳菲拉開窗户,不屑的看着樓下的張雲剛笑:“你真的愛我?”
“真的,你想我做什麼都行。”張雲剛的脖子都快要成比薩斜塔了。
路芳菲惡毒的笑,美女的笑都很銷魂,路芳菲大聲對張雲剛説:“我很想你去死,你去死啊?”
“芳菲,我不能死,我死了誰愛你啊?”張雲剛腦子轉的不慢,嘻嘻笑着看路芳菲。
路芳菲不屑的昂着頭,“放心吧,我已經給找到更好的男人了,這些天不理你,我都是跟他在約會……”
“誰?是誰?你看我不宰了那孫子!!”張雲剛勃然大怒。
路芳菲趴到宿舍的窗台上,笑的好嫵媚:“得了吧,就興你給我戴綠帽子,我呢,自力更生,我不花男人的錢,我自己掏腰包給自己買頂綠帽子戴,舒服。”
然後,周圍圍觀的人鬨堂大笑,張雲剛暴跳如雷,“你爸和你媽是同意了的,你沒門兒!!”
起風那天,我去圖書館還《牛虻》,剛好撞見4暮,4暮抱着一堆新上架的英文書。聽別人説,學校圖書館裏所有的英文書,都被4暮借的差不多了,從這一點看,4暮倒還象個學生。
“12月份有聖誕節,元旦還是千禧年,宣傳部提交的計劃書學生辦公室,你跟我去拿一下,我懶得去女生宿舍找你。”4暮皺着眉頭重新抱了一下英語書,“這麼沉?”
我想着還有一堆沒完成的雜誌稿:“改天吧。”
“別改天了,明天學生辦要呢,就差你了,打電話也不在宿舍,呼機也不回,你玩兒什麼呢?”4暮不滿的看着我,“幫我拿兩本書,又不是多費事兒,你去辦公室拿了計劃書,做好就交了,今年新生多,意見大着呢。”
我跟着4暮,頂着深秋的寒風,去了學生會辦公室,天氣陰沉沉的,山雨欲來風滿樓,連秋天也是這樣。
“什麼?”我驚愕的看着4暮,手裏宣傳部的計劃書滑落到地上,象飄蕩的落葉,4暮的話就像是雷雨前的一聲霹靂,在我的意識中炸響。
4暮的眼神充滿了陰暗的東西,斜睨着我:“幹嘛這麼看我?我以為你會感謝我。”
我盯着4暮的眼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在説謊!!”
“我沒有説謊,你敢不敢跟我賭?”4暮從學生會辦公室的桌子上跳下來,慢慢的走向,眼神帶着戲謔,“你敢不敢跟我賭?有什麼不可能?”
4暮説,祝小希監守自盜,挪用院團委的團費,我怎麼都沒有辦法相信這個事實。
“院團委的團費一直都是由組織委員負責的,團委的宣傳委員我認識,上個月他們的活動經費提交表我看過,報的帳跟指出對不上。”4暮摸着下巴,眼睛盯着我,嗤笑,“那麼爛的帳也敢報上去,膽子也太大了。”
我慢慢蹲到地上,撿着散落在地上的宣傳部年底活動計劃書,“你説謊,學院的團費沒多少錢,祝小希家也不會缺那麼點兒錢……”
4暮冷笑:“貪慾是人天性,經管學院是大院,兩三千的學生,一兩千的團費還是有的,你知道為什麼説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女人做不成大事都是因為只能看到眼前的那點兒小的跟芝麻一樣的好處。”
我站起身,盯着4暮:“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我知道你恨祝小希,我最喜歡看熱鬧,尤其是女生之間的熱鬧。”4暮的眼神邪邪的,還有一絲,“我就等着看熱鬧,我一直都不相信你和我在本質上有什麼不同,祝小希利用你,用完象扔抹布一樣甩開你,這個機會非常好,你只要……”
4暮歪了歪嘴角,聲音柔和的像演員背台詞:“你只要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找學校院團委的電話,給老師,或者團委書記打個電話,就夠了,非常簡單,團費沒多少錢,可是性質不一樣,哪怕只有一分錢,現在是你最好的機會……”
“那你做啊?”我把手裏的計劃書扔向4暮,恨恨的瞪着4暮,“你為什麼不着樣做?你去打電話啊!!”
4暮扁着嘴笑:“我幹嘛去做?我又不恨誰?”
我摔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我聽見身後4暮的笑聲。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一直都心不在焉,4暮的話總是響在我腦袋裏面。方小刀用勺子敲了我的飯盒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兒,左手悶悶的坐到對面,低着頭吃飯,一句話都沒説。
“上次左爺陪着你們買電吉他了,怎麼回來連頓飯都不請吃?”方小刀不滿的瞪着我,“以後這種事兒別找我們左爺,十八你也是的,破車愛攬債……”
我抬頭盯着左手,左手悶頭吃着飯菜,看都不看我。
方小刀看看我,用胳膊肘撞撞左手:“哎,看着你呢。”
左手抬頭,愣愣的看着我:“你不吃飯,看我幹什麼?”
“如果有人耍了你,你會怎麼辦?”我盯着左手的眼睛。
左手的表情突然變得難堪:“你這麼説,什麼意思?”
“我只是問你,如果你被人耍了,你會怎麼辦?”我不明白左手為什麼表情變得那麼難堪。
左手扔了手裏的勺子,呼吸變得粗重起來:“4暮都跟你説了?”
我疑惑的看着左手,難道4暮也跟左手説了祝小希黑錢的事兒?
“我不就是沒跟你説實話嗎?我告訴過你的,歐陽畢業就出國的……”左手説不下去了,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愕然的看着左手:“你,你説什麼啊?”
方小刀慌忙搖晃左手:“哎,哎哎,你倆好像説的不是一回事兒吧?十八你先説。”
左手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問你,如果你被人耍了,你會怎麼辦?”我不解的看着左手,“你説歐陽?跟歐陽有什麼關係?説什麼實話?”
方小刀用大大的飯勺子敲了我的飯盒一下,還沒等説話,嘴裏的飯粒兒就飛了出來,“那還用説?誰要是得罪了左爺,當然是拳頭的幹活啊,還會留着嗎?”
我三天都沒有辦法好好的靜下心來,上課走神兒,連去研究生機房錄入雜誌社的稿子也走神兒,4暮的聲音象個幽靈,在我的腦子裏若隱若現的。
“因為你恨祝小希……”
“機會多好啊?你只要輕輕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過去,要麼找院團委的老師,要麼找院團委書記……”
……
我煩躁的扔了桌子上的文字稿,喘了口粗氣,感覺胸口悶悶的。
“怎麼了?是不是稿子打不完了?”毛可隔着桌子看我。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文稿,有些尷尬:“沒事兒。”
然後,我想到了曲莫浮,曲莫浮淡定的表情,靈動的眼神後面的藏着的玄機。
我沒想到我真的會去師大找曲莫浮,深秋的夜晚,我一個人在師大的校園裏徘徊着。我沒告訴李遙我過來了,我找曲莫浮只想在我舉棋不定的時候,求一個字,一個能讓我得以解脱的字,或許這個字真的能成全我,這個字的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遠遠的,我看見曲莫浮朝我跑過來,我豎起大衣,等着曲莫浮走近。
“怎麼過來的這麼匆忙?”曲莫浮的呼吸在我眼前化成了白色的霧氣,曲莫浮的笑容依舊温暖。
我避開曲莫浮的眼神,“剛好路過。”
曲莫浮點點頭:“去咖啡廳吧,天涼了,要見李遙嗎?他在宿舍呢。”
曲莫浮問詢的眼神,我搖搖頭,我找曲莫浮有我的私心,那些私心雜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師大的咖啡廳,跟我們學校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師大女生多的原因,咖啡廳裏都是暖色調兒。我喝了一口熱熱的咖啡,看見曲莫浮修長乾淨的手指環着米色的咖啡杯。
“李遙把你的那首詞裝裱了,我看見了。”曲莫浮的聲音帶着點兒落寞。
我茫然的看着曲莫浮:“哪首?”
“相憐難,易相金戈化前緣,迭盪風塵,一醉萬千年。”曲莫浮安靜的象咖啡一樣的聲音,“比之前我舞劍時,你做的那首更豪氣。”
我的身體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咖啡廳外面的寒氣,加上香濃咖啡的暖氣,衝撞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感覺到冷,還是感覺到熱?
我看着曲莫浮帶着笑意的眼神:“我想測個字。”
“十八,你今天不宜測字,如果你真的想測,我不會攔着你。”曲莫浮盯着我的眼睛,咖啡廳柔和的燈光在曲莫浮的眼神中溢着,象五彩的珍珠光芒。
我心裏一冷:“為什麼?”
曲莫浮喝了一口咖啡,轉臉看着咖啡廳墨色的窗外:“今天你過來見我,我感覺跟以前都不一樣,我看了李遙掛在牆上的裝裱的你的那首詞,好多天了,我都在想着比你送我的那首要大氣……”
曲莫浮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我:“可是我剛才看你的眼神,突然有了另外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我避開曲莫浮的眼神。
曲莫浮放下咖啡杯,看着我笑了一下:“把手給我。”
我朝曲莫浮攤開手心,曲莫浮修長温柔的手指在我的掌心滑過,象羽毛一樣柔和。
“我不知道你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剛才想到你寫給李遙的那首詞的時候,我想到了殺氣。”曲莫浮安靜的看着我,“十八,你還要不要測字?”
咖啡廳很暖,可是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冷,我僵硬着表情,看着曲莫浮的眼睛:“要!”
“説吧。”曲莫浮慢慢收回手。
我緊緊的握着手裏的咖啡杯,生怕手裏的那點兒温暖流失了,“‘解’決的‘解’,測我想要去解決的一件事。”
曲莫浮轉着他手裏的米色咖啡杯,看了我好一會兒,嘆息了一聲,用手指在桌子上慢慢的划着,“‘解’,從‘刀’,從‘牛’,從‘角’。字形看,刀在上側,就是你心裏想着要去做的那件事,框架已經定了。‘牛’代表你的收益,應該是沒問題,‘角’同‘攪’,這件事應該是一些麻煩的事情。‘解’字意思就是用刀劈開牛角,所以我覺得煩擾你的事情可以被你解決的,當然了,還是要費點兒精力的。”
我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冷顫,我拼命的握着帶着餘温的咖啡杯。
“‘解’者,緩也,險難解釋,物情舒緩,故為解也。易經裏有個解卦,正義就是‘解,難之散也’。而且‘角’字佔了一半,可能這件事之前的確是挺折騰你的,大大的一支牛角支楞着,是很不舒服,不過沒關係,估計之後你拿出決心,也就解決了,形勢對你是有利的。”曲莫浮看了我一眼,朝遠處的服務員招手,“再來一杯熱咖啡。”
服務員端上來一杯熱熱的咖啡,我才發現自己手裏握着的那杯咖啡已經冷了,象我的手,還有身體的温度。
“路芳菲,好嗎?”曲莫浮好像無意似的隨口問了一句。
我有些心不在焉,“挺好的,等我的事情解決了,我和路芳菲過來找你,不是還你的人情,路芳菲本來就想見你,你欠她一個字,測愛情的字。”
“我不會給她測愛情的。”曲莫浮低頭用小勺子攪着咖啡。
我看着曲莫浮有些煩躁的表情,每個人都有弱點,曲莫浮的煩躁,只在提起路芳菲的時候表現出來。
曲莫浮突然抬頭看着我笑:“如果我給路芳菲測了愛情的字,她還會來找我嗎?”
我從師大回學校的路上,呼機響了,是學校的號碼。我在路邊的公用電話回覆,沒想到呼我的竟然是4暮。
4暮詭異的笑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明天晚上,我在學生會辦公室等你。”
“明天晚上不開會吧?”我強作鎮定。
4暮象流氓一樣笑着,“別裝傻了,你知道我想跟你説什麼,女人吶,總是口不對心。”
我感覺被揭了心裏的底牌:“我沒興趣。”
4暮故作驚訝的聲音:“哦?這麼有骨氣?那我只好等等看了……”
我掛了電話。
公交車晃盪到學校大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了歐陽和小林的背影。歐陽的個子高高的,肩上挎着揹包,還是穿着那天的白色風衣。小林一直搖晃着歐陽的手臂,仰着臉兒不知道跟歐陽説什麼,然後,歐陽用手拍了一下小林的額頭,拉開風衣,小林象小貓一樣縮在歐陽的風衣裏,歐陽的風衣緊緊地裹着時不時動一下的小林。
我下了公交車,深夜的風打在我的臉頰上,很冷,我把大衣裹緊了,不遠不近的跟在歐陽和小林的後面。
我想起了最開始上會計課的那段時光,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炎熱的暑氣慢慢消退了,五六個班級同時上中級會計課的大教室,窗户外面透着午後慵懶的陽光。懷孕的中級會計老師帶着耳麥和擴音器,調着投影儀下面的備課筆記,歐陽肩上揹着包,手裏託着籃球,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歐陽站在我身邊,露着可愛的小虎牙,很温暖很温暖的看着我笑,歐陽問我身邊空空的位置有沒有人坐着?
大學畢業前的冬天終於要來了,但是那些可能温暖的東西卻越走越遠了,象只能選擇在寒冷的季節選擇冬眠才能活着的動物的體温,從火熱的血液,慢慢的降到了零攝氏度以下。
“祝小希就是欠抽!!”小諾眯着眼睛,舒服的燙着腳,表情齜牙咧嘴的,不知道是臉盆裏的水太燙,還是水涼了。
宿舍終於來暖氣了,許小壞在暖氣片上鋪了好多張A4紙,在上面曬着襪子。
“哎呦呦,奶奶的,燙個腳怎麼可以這麼舒服?”小諾的表情有點兒象抽風,“虧你當初還介紹她進院團委,怎麼樣?小白眼狼了吧?”
我從圖書館借了新的小説,是馬里奧?普佐的《教父》,我翻着小説,沒有説話。
“小諾!!”許小壞尖鋭的聲音,“我拜託你再買個臉盆好不好?那麼大的丫頭,一個臉盆兒,又當洗腳盆又當洗臉盆,還洗頭髮,你乾淨點兒好不好?噁心死了?”
小諾嗤笑:“切,你懂什麼?水是最乾淨,人的腳比手乾淨,手摸錢,錢最髒了,我跟你們説,我們家前院的鄰居,四十幾歲的女的,那才叫一個絕呢,人家是洗腳盆洗臉盆洗菜盆拌菜盆,就連和麪,都是用一個盆,人家説那叫水潑了淨,人家的男人孩子回家吃飯啥的,身體倍兒棒,跟用了藍天牙膏似的,吃嘛嘛嘛香,不過他家紅白喜事,我們都是送了錢就跑,一想到那個綜合盆兒,就什麼都吃不下了……”
“你扯吧你。”許小壞笑出聲,慢慢摸到我牀邊,碰碰我,“用不用我替你教訓教訓祝小希?小丫頭還是新生呢,就這麼張狂?”
宿舍的燈光啪的熄滅了,我合上書,安靜的躺下,看着許小壞笑:“不用,我不喜歡動手,太暴力,《教父》這本小説不錯,你有時間看看。”
我已經好久沒有去自習室了,大部分的時候都在研究生機房打字,每次回到宿舍,都是要熄燈的時候。我去自習室本來是想收拾一些不用的書,帶回宿舍,去意外的看見了歐陽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戴着耳機,聚精會神的翻着什麼書
歐陽也看到我了,笑了,因為他戴着耳機,説話的聲音好大,“十八,這麼巧?”
周圍上自習的學生都看向歐陽,歐陽慌慌的摘下耳機,有些尷尬。
我坐到座位上,歐陽轉臉看了一下週圍,小聲説:“好久都沒見你過來上自習了。”
“恩,最近太忙了。”我翻着課桌裏的課本,感覺統計學的書有些多餘,拿回宿舍背背就可以了,概念性的東西多。
歐陽把柔軟的耳塞遞到我面前,露着小虎牙小聲笑:“要聽歌嗎?最近發現一首好挺聽的歌兒。”
“不了,這就走。”我搖搖頭。
然後,我感覺耳朵癢癢的,歐陽已經把柔軟的耳塞放進了我的耳朵裏面。
歐陽也戴着一隻耳塞,小聲笑:“挺好聽的,周治平的《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聲音好乾淨的,我就喜歡兩個歌手,一個是周治平,另一個是周華健……”
我聽到耳機裏的音樂,“……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有沒有機會重來一次,飄蕩在春去秋來的日子裏,是苦苦隱藏的心事,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既然會結束又何必開始,那曾經瘋狂痴情的我和你,坐愛情的兩岸看青春的流逝……”
我呆呆的看着已經落了些許灰塵的統計學課本。
“好聽嗎?”歐陽湊近了我的臉龐,小聲的問我,“聽小林説,千禧年有盛大的舞會。”
我甚至感覺到歐陽的呼吸,我點點頭,沒有説話。
“十八,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歐陽的呼吸慢慢的清晰了起來,聲音有些異樣,歐陽慢慢拿開他耳朵裏的耳塞,轉臉看着我,“你……的中級會計複習的怎麼樣了?”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歐陽安靜的眼神里,一下一下的跳動着,可是當想到研究生機房裏堆積的象A4紙那麼高的雜誌手稿,我的心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我看見祝小希從自習室門口走了過去,我一把拽掉耳朵裏的耳塞,繞過歐陽,急急的出了自習室,我朝祝小希的背影喊,我説:“祝小希!!”
祝小希站住,轉身看見我,表情中帶着不屑:“這兒不是錄像廳,你沒有權利管我!!”
我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祝小希的眼睛:“如果你現在跟我道歉,可能有些事情都還得及。”
“你有病!!”祝小希鄙夷着眼神看向我,“你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輕,上大學體檢的時候,學校沒檢查出來你有病嗎?”
我看着祝小希的背影,突然很想笑,我在心裏説:“祝小希,你最好別後悔!!”
我轉身走向自習教室,在門口,看見歐陽的手捏着被我甩開的耳塞,歐陽的眼神,充滿了安靜的憂傷,象個優雅的雕像,看向我。
下午我逃課了,剛好是統計學,我躺在宿舍裏,宿舍裏只有我一個人,看着上鋪毛糙的牀板發呆。枕頭旁邊放着馬里奧?普佐的《教父》,書借閲的次數太多了,多到裏面有些書頁都有些破損。
我從牀上爬起來,給左手打電話,好一會兒,左手的手機通了,傳過來睡眼惺忪的聲音,有些模糊,“喂?誰?”
“是我,十八。”我發現我異常的冷靜。
左手哦了一聲,等着我説事兒。
我一隻手拿着電話,一隻手慢慢扣襯衫領口的扣子,我的聲音平靜的有些可怕:“左手,我想喝酒,我還想打枱球,我不想在學校周圍玩兒,你帶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去。”
“你怎麼了?”左手的聲音裏,充滿了疑惑。
我對着電話笑:“沒怎麼。”
幾秒鐘後,左手在電話裏説:“好吧,我帶你去。”
左手帶我去了很男人的地方,我穿運動鞋牛仔褲,外貿店打折的風衣,短髮,風衣裏裹着扁平的身材,我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倚靠在角落裏象個流氓一樣的叼着煙,走路的時候跟男人一樣晃啊晃的。我想,在那個熱熱鬧鬧的枱球室裏,沒有誰會把我當女人,就算我進了男廁所,都不會有人把我丟出去。
“你怎麼了?”左手轉着手裏的枱球杆,盯着我。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把帶着火星兒的煙蒂彈開,重新點了支煙,裝酷的架着枱球杆俯身在台球案上,笑:“沒怎麼,突然很想當回爺……”
我剛想出杆,卻拉不動枱球杆,回頭,看見左手握着枱球杆的後柄,冷淡的看着我:“你到底怎麼了?”
“你放手!”我惱火的拽着枱球杆。
左手一拽,我順着枱球杆的方向,撞到了左手身上,我能聞到自己呼吸中的啤酒味道,我抬頭盯着左手淡淡的眼神。
“你平時不這樣。”左手伸手把我叼着的煙拿開,扔掉:“還有,以後別在我面前抽煙,我不愛看女生抽煙。”
我從口袋裏摸煙,不屑的看着左手:“我沒把自己當女生……”
“在我面前,你就是個女生!”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生硬的拿走我手裏的煙和打火機,“你以後再敢在我面前抽煙,你試試?”
我惱怒的推開左手:“我們都是來這兒玩兒的,我沒讓你管我,你憑什麼管我??”
左手被我推的往後倒了好幾步,站住。旁邊的枱球案,有男人扛着枱球杆,饒有興趣的看着我和左手。
左手冷冷的走上前,拽着我的胳膊,出了枱球室,站在空曠的走廊裏。
“你是不是也想變得跟我一樣?”左手甩了我的手臂,兇兇的看着我,“喝酒、抽煙、打枱球、混日子,你想變得跟我一樣沒有出息嗎?”
我揉着被左手握疼的手腕,轉臉看着初冬的窗外,路邊的樹掉光了葉子。
“你想想你自己好不好?那麼多辛苦的生活,那麼多辛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就想要變壞嗎?”左手的聲音淡淡的,“能吃的苦都吃了,再忍忍就行了,等畢業找到工作,什麼就都解決了,別在這種地方混,想喝酒我們去別處。”
我不滿的瞪着左手:“你幹嘛管我?”
“我不想你變成我這樣。”左手看了我一眼,“你在這兒等着,我進去拿大衣。”
回到左手租的房子,我喝了很多啤酒,空空的啤酒罐兒被我扔的到處都是。
“你説。”我仰躺在沙發上,轉臉看着旁邊有些模糊的左手,“我壞不壞?”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打量着我,眼神中帶着不屑,“你,壞?”
“那你説,我夠不夠狠?”我被左手眼神中象看小白兔的顏色激怒了。
左手點了支煙,把長長的腿搭在茶几上,沒有説話,還是不相信我夠狠?
我斜睨着左手:“如果,我做了壞事兒,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你喝多了。”左手像是沒聽見似的,拽過沙發扶手上他的大衣,蓋在我身上,“睡會兒吧。”
我被左手不回應的態度激怒了,伸手揪住左手襯衫的領口:“你幹嘛不相信我?”
左手被我拽的順着沙發倒向我,我聽見有釦子蹦開的聲音,左手的襯衫半敞開,釦子蹦到玻璃茶几上,然後蹦到了水泥地上。我看到左手的古銅色的胸膛,在我的面前,慢慢起伏着。
“你幹什麼?”左手看着我。
左手的手臂垂放在身體兩側,我能看見左手的手指頭,慢慢的,慢慢的,一根一根的縮向掌心,然後左手的手,慢慢的,就成了拳頭。
我無辜的看着左手眨巴眼睛,非常小心的鬆開揪着的左手襯衫的領口,因為釦子掉了,我非常之小心的把一邊襯衫的貼着左手的身體放好,另一邊的襯衫再蓋在上面。房間突然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我像貓一樣儘量不發出聲音,站起身,穿上自己的大衣。
然後,我撒腿就跑,在走廊撞到索多多,索多多惱火的推了我一下,“跑什麼跑?你見鬼了?”
莫名其妙的,我想起了王家衞的電影,《春光乍泄》,想想有些後怕,還好左手沒有動手揍我。
晚上八點半,我終於推開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4暮背對着坐在椅子上,把雙腿搭在辦公桌上,從透着寒氣的窗户玻璃裏看着背後的我,笑,“我知道你會來的,這個時間,剛好。”
我咬着手指頭,來來回回的在地上走着,我聽得見自己的心咚咚的跳着。4暮輕柔蠱惑的聲音充滿惡毒的誘惑,象豔麗的罌粟花兒。
“只是打個電話而已,只要告訴院團委老師或者團支書都可以,比你回宿舍上牀睡覺還簡單。”4暮轉着坐着的椅子,陰沉沉的笑着,“上牀睡覺多費事兒啊,你想啊,腰帶,拉鎖,還有釦子,有時候還不止一個釦子,打個電話,用不到一分鐘……”
4暮輕蔑的目光刺激了我,我有點兒惱羞成怒,轉身就走,然後,我非常突然的撞到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上,我的後背撞的疼疼的。4暮的手卡住了我的脖子,我靠在門板上動不了,我一句話都説不出來,只能憤怒的盯着4暮。
“你那天掐我脖子的時候可沒這麼膽小。”4暮的眼睛充滿了惡毒,“學校圖書館裏一堆堆的女性雜誌,無聊的時候我看過,上面説女人的鎖骨最怕疼,男人的手指頭戳在上面帶來的痛苦……”
我感覺有硬硬的東西戳在我的鎖骨上,那種疼痛的感覺,象是有重物掉下來砸到了自己的手指頭或者腳趾頭,我強忍着,恨恨的看着4暮。
“電話你一定要打。”4暮的聲音冷的象北極的冰川,“我叫你打電話!,你聽見沒有?”
我把臉轉向別處,4暮冷笑的聲音:“你不想以牙還牙嗎?難道你想別人都拿你當軟柿子捏?捏完了象丟垃圾一樣丟掉嗎?你一定要讓祝小希知道,你可以幫她,也可以毀了她,而且這次,是她自己先毀了她自己,你不過是替天行道……”
4暮猛的放開卡住我脖子的手,我開始了暢快的呼吸,順着學生會辦公室的門慢慢癱軟到地上,我用手按着剛才被卡住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4暮點了支煙,慢慢蹲下來看着我笑,聲音柔和的象調情:“乖了,去打電話啊?你只要打個電話,沒有人知道電話是誰打的電話,然後你就可以看戲了,你的尊嚴怎麼被祝小希踐踏,你都會在她身上一點點的找回來……”
“你是個混蛋!”我盯着4暮。
4暮點頭,下流的笑:“我是混蛋啊,可是沒有人敢耍我,你呢?有膽量讓人家耍,卻沒膽量回一拳頭,我真是看扁你了……”
我惱怒的推開4暮,走到辦公桌前,抓起電話,撥通院團委老師家的電話,我昂着頭,看着4暮冷笑:“你好好給我看着……”
電話接通了,是團委老師熟悉的聲音,4暮吐了一口煙,戲謔的看着我。
“老師,我是十八。”4暮的表情變了,示意我不要再説話,我鄙夷的看着4暮,對着話筒説:“老師,祝小希是我推薦的,有經管學院的團員跟我反映祝小希的賬目有問題,這事兒我脱不開干係,跟您説一下……”
我放下電話,冷冷的盯着4暮。
4暮皺了皺眉頭:“你瘋了?你只要説賬目有問題就行了,你自報家門,這事兒早晚會傳出去的?你有腦子沒有腦子?”
我冷笑:“我就是要讓祝小希知道!”
離開學生會辦公室,我去學校超市買了兩罐兒啤酒,靠着綜合樓的頂層的護欄,往下看着,感覺心裏空蕩蕩的。我真的恨祝小希,恨她利用我,然後象丟方便飯盒一樣丟掉,我不知道過了這個很平靜的還有點兒涼風的晚上,等待祝小希的會是什麼。
第一罐兒啤酒要喝完的時候,我看見3樓自習室的門口有人朝我招手,是歐陽。我裝着什麼都沒看見,依舊朝樓下看着,我看見歐陽揮舞的手慢慢的停了下來,站在那兒看了我好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歐陽離開了,我仰頭喝光了啤酒罐兒,在拉開第二罐兒啤酒的時候,我聽見身後有人説:“十八!”
回頭,是帶着耳機的歐陽。我恩了一聲,喝了一大口啤酒,依舊看着樓下,站在高處有一個好處,可以暫時不去想自己心裏低低的那些東西。
“還有,啤酒嗎?”歐陽拿開一個耳塞,看着我笑。
我搖頭:“沒有了。”
歐陽盯着我手裏的啤酒罐兒,表情有些異樣:“今天我還真是想喝啤酒……”
我看了歐陽一眼:“我就買了兩罐兒,那罐兒已經喝完了。”
“沒關係。”歐陽露着小虎牙笑,“聽歌吧,周治平的《青梅竹馬》,我覺得他的聲音很乾淨的,你試試……”
歐陽把一隻耳塞遞給我,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累,“不聽了,我不喜歡他的歌……”
然後,索尼柔軟的耳機輕輕的塞進我的耳朵裏,周治平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裏流淌着,歐陽沒有説錯,周治平的聲音真的很乾淨:
……
是誰和誰的心
刻在樹上的痕跡
是誰和誰的名
留在牆上未曾洗去
雖然分手的季節在變
雖然離別的理由在變
但那些青梅竹馬的愛情
不曾忘記
是誰給誰的信
藏在深鎖的抽屜
是誰和誰的身影
留在泛黃的相片裏
……
我不是不喜歡聽乾淨的聲音唱歌,只是那些太乾淨的東西總會讓自己心裏蔓延出佔有的慾望。我扯掉耳機,煩躁的轉臉看着歐陽:“你幹嘛總讓我聽你喜歡聽的那些歌兒?你喜歡的,不一定我就喜歡好不好?”
“我,我只是覺得好聽啊……”歐陽尷尬的看着我,眼神落在我的脖子上,“十八,你脖子怎麼了?”
如果説這個時候我不想見到熟悉的人,那麼歐陽會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內心湧動的那些惡毒,在歐陽的笑容裏,變得無比的醜陋。我靠着欄杆往樓下看來來往往的學生,不再説話。歐陽就像月光與星子玫瑰花瓣和雨絲中的那一場風花雪月,VCD的MV中,周治平穿着白色的一塵不染的禮服,在鋼琴前面彈奏着優美的音調,乾淨的象是在夢裏。
“十八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歐陽急促的語氣,手慢慢伸向我襯衫的領口。
我冷冷的打開歐陽的手:“沒事。”
我轉身準備下樓,歐陽擋在我前面,我差點兒撞到歐陽身上,一股淡淡的好聞的薄荷味道,“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左手問你,你就會説?”
“誰問我都不想説,我説過了,沒事。”我疲憊的看着一身白色風衣的歐陽,象傳説中的王子,完美的不真實。
我回宿舍的時候,快要熄燈了,在水房門口,撞見祝小希,祝小希象只高傲的孔雀,不管不顧的用臉盆撞了我一下,“好狗不擋道。”
我手裏的牙膏被撞到地上,我彎腰撿起牙膏,轉身看祝小希有些囂張的背影。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小諾拽了我一下,“什麼德行?小人得志,送她一句話,我們老家的歇後語,最經典了。”
我看着小諾,笑:“什麼歇後語?”
小諾翻着眼睛:“公雞拉屎——頭兒硬。”
我背倚着院團委的門,安靜的看着走廊窗户外面的那些藤蘿,葉子掉光了,藤蘿乾枯的枝幹在風中來回的顫抖着,冬天終於要來了,冬天要來的時候,會埋葬很多東西。
團委老師的聲音:“祝小希,你上個月的帳我看了一下,有些地方對不上,這些都是大家的團費,要核對清楚了。”
祝小希緊張的聲音:“沒有啊,我都有記錄的。”
團委老師的聲音:“這個是什麼本子?每個要30塊錢?還有這個,上個月團委好像沒開展知識競賽啊?哪來的活動經費?各個學院各個班級團支書的交流活動好像是12月份才有計劃吧?為什麼劃到上個月了……”
祝小希的聲音:“老師,我,我……”
我慢悠悠的往樓下走去,空曠的走廊裏,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路過窗户,有太陽的光線從外面投射進來,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窗台的光線區裏,影子被窗台截成了兩段。
我開始吹口哨,安靜的走廊裏響着我的斷斷續續的口哨聲,是周治平的那首歌: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你跑哪兒上吊兒了?”小諾狐疑的打量着我,“是不是上吊兒的時候繩子斷了,你的脖子就這樣了?”
我往襯衫領口圍圍巾,我是從來不戴圍巾的人,戴上去怪怪的。
“你幹嘛這麼高興?”小諾象防賊似的看着我,“去食堂打個飯你還戴着圍巾?你怕什麼,天然的項鍊呢……”
因為沒課,難得食堂人少,我們竟然打到了西紅柿雞蛋麪。圍着圍巾吃麪,就是戴着手套剝橘子皮一樣彆扭。遠遠的,我竟然看到左手進了食堂,左手先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轉身去打飯。
小諾遠遠的朝左手招手:“胖子呢?”
左手猶豫了一下,端着飯盒慢慢朝我和小諾的桌子的走過來,我惱火的瞪着小諾:“你瞎招呼什麼你?”
小諾笑的很賊:“我看見他打炸魚了,快到學期末了,我得省點兒錢。”
左手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圍巾,開始低頭吃飯,我也低着頭吃飯,氣氛悶悶的。
“左手,想不想看點兒新鮮東西?允許你拿炸魚換。”小諾眼睛盯着左手飯盒上的炸魚,左手沒吭聲。
然後,我的脖子一涼,圍巾被小諾拽掉了,小諾敲敲左手的飯盒:“看啊,看十八的項鍊……”
左手的眼睛盯着我的脖子,聲音冷的象冰塊:“你脖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搶過小諾手裏的圍巾圍上。
左手看了我好一會兒,聲音冷的可以殺人:“是誰?”
小諾小心翼翼的去夾左手飯盒上的炸魚,我也有些惱火,“沒有誰。”
左手冷冷的把手裏勺子扔到飯盒裏,小諾的手一抖,炸魚掉到桌子上,小諾憤怒的瞪了我一眼,“呀,你看啊,浪費了……”
我在統計學課上看《教父》,我能看見前排坐着的祝小希的背影,整整一堂課,祝小希象個雕塑,都沒怎麼動。杜小兮不時的跟祝小希説着,孫皓也不停的跟着祝小希説着什麼,我唯一看見祝小希的動作就是她不停的搖搖頭。
我已經從別的專業的團支書那裏知道,經管學院所有專業的團支書開了一個內部會議,撤銷祝小希院團委組織委員職務,取消祝小希入黨積極分子的資格,給予祝小希行政處分,帶入學生檔案,責令祝小希把挪用的團費補回來。沒有全校通報,已經算給祝小希面子了,祝小希的貪污的錢不多,連五百塊錢都不到,可惜那是經管學院的團費,就是一分錢,她祝小希都不能動!
我合上《教父》,看着統計學老師在台上講課,心裏空蕩蕩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前排的祝小希忽然轉過頭,盯着我的方向,眼神能射出飛刀,我笑着朝祝小希擺擺手,祝小希惡毒的眼神那麼看了我很久。我忽然很想跟祝小希説,可能你偷着花的那點兒錢裏面,剛好就有小諾和許小壞的團費。
然後,我看見了孫皓兇狠的眼神,象殺人一樣的眼神。人有時候真是奇怪,明明做錯事兒的是自己,卻偏偏要恨別人。我不明白祝小希為什麼會對經管學院的那點兒團費感興趣,她家也不缺錢,她也不用去賺錢養活自己吃飯,可能是錢來的太容易了,她忘了哪些是她的,哪些不是她的。
晚上研究生沒課,我在機房打着最後幾十頁雜誌稿子,左手來找我,我有點兒意外。
左手站在機房門口朝我招手,聲音不大:“十八,你出來一下。”
我存了稿子,跟着左手出了機房,昏暗的走廊裏,左手的聲音冷冷的:“是誰?”
我意識到左手還在想着我脖子上的淤青,我搖頭:“真的沒事兒……”
“誰幹的?”左手一把扯掉我脖子上的圍巾,聲音冷的象冰塊,“你別讓我重複問你話。”
我下意識的去搶左手手裏的圍巾:“你別問了,真的沒事兒……”
左手撥了一下我襯衫的領口,好一會兒,我感覺有涼涼的手指在我還有些疼痛的淤青上輕輕按了一下,我別過臉,看着走廊另一端。
“你怕什麼?到底是誰?”左手的聲音帶着焦躁。
我抬頭看左手:“真的沒有誰。”
左手也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怕我打不過?”
“不是。”我搖頭,“我不想你打架,有些事兒,也不值得去打架,我做了一些事兒,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你就當我自己求個心安。”
左手靠着走廊的牆壁,好一會兒沒有再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