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醒得很晚,縮在被子裡不想起來,我聽見索多多在客廳裡張牙舞爪的聲音。
“左手,你打火機借我用一下。”索多多的聲音。
左手冷淡的聲音:“丟了,你去廚房用煤氣點吧。”
索多多煩躁的聲音:“你丫怎麼不把你自己給丟了算了,那打火機是我花一百多送你的好不好?就算走私貨也不能隨手就丟了吧?”
索多多不著調兒的聲音:“哎,你昨晚不會,就在沙發上貓了一夜吧?放著便宜不佔,你也太……”
左手的聲音:“你少廢話,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滾遠點兒。”
然後,是摔門的聲音,然後是拖鞋拖沓的聲音,然後是開冰箱的聲音,然後是啤酒罐兒拉開的聲音。我從口袋裡摸出左手的打火機,金屬的外殼兒很光滑,有些劃痕了,想左手的性格。
我聽見敲門聲,我從床上坐起來,穿著衣服睡覺的壞處就是起床的時候冷。
“進來。”我飛快的穿好鞋子。
左手推開門,看了我一眼:“我就想問你下,你早晨想吃什麼?”
“有什麼吃什麼吧?”我胡亂的疊著床上的被子,被子被我疊的象俄羅斯傳統的麵包,大列吧,左手看看床上的被子,又看看我,好一會兒沒說話。
我也感覺自己疊被子的水平太差了,只好低著頭重新疊被子。
“只有泡麵。”左手猶豫了一下,“我去煮泡麵。”
當我和左手坐在凌亂的客廳,一個用小鍋一個用被撞得凹進去一大塊的飯盒吃著泡麵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像是回到遙遠的80年代,我一根一根的吃著泡麵,左手的襯衫很大,袖口差不多蓋住了我的手,只露出來拿著的筷子。
“上午有課嗎?”左手抬頭看著我。
我搖頭,想起左手的打火機,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左手,“給你。”
“先拿著吧,你要是再給鎖到哪個房間裡呢?”左手低頭接著吃泡麵。
我愣愣的看著左手,有些不知所措,左手把筷子扔到鍋裡,盯著我:“怎麼了?”
“沒有,我剛在想方小刀話那麼多,你話那麼少,你們平時會不會吵架?”我避開左手的眼神,低頭看著飯盒。
“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那麼愛說話,有什麼可說的?”左手悶悶的看著我。
我盯著左手:“那你以前和葉小蓮沒分手的時候,你們都說什麼啊,不會什麼話都不說吧?”
“也沒說什麼話啊?恩,每次都是吃了飯,然後送她回去,看了錄像,然後送她回去,要不就是在校園裡轉轉,然後送她回去……”左手撓撓頭,看了我一眼,“就這樣啊。”
我拽著襯衫的袖口,吃了一口泡麵,“騙人,我都看見過兩次,你親人家葉小蓮,怎麼可能老是送她回去?你們男生……”
左手不說話的看著我,我不服氣的看著左手:“怎麼?我說錯了嗎?哼。”
“你幹嘛記得那麼清楚?”左手的眼神,依舊盯著我。
我有些不自在,“哎,什麼叫我幹嘛記得那麼清楚啊?親了人家就要負責的,還有許小壞啊,許小壞也親過你……”
“小淫對你負責了嗎?”左手點了支菸,冷淡的看著我。
我氣惱的把筷子扔到飯盒裡,感覺被左手搶白了,“我用不著他對我負責,他又沒有……我回學校了。”
我瞪了左手一眼,左手一把拽著襯衫長長的袖口,眼神冷冷淡淡的,“打火機,我不是那麼有本事兒每次都能翻牆頭去幫到你。”
上統計學,小諾坐在我右邊,祝小希和杜小兮坐在我的左邊。
小諾開始警告我:“你記著啊,不準跟祝小希說話多過我,咱們之前和好有協議的,我做大她們做小。”
我有點兒哭笑不得,祝小希跟杜小兮說了差不多一堂課的話,每次想跟我說話的時候,小諾就瞪眼,祝小希看著我呵呵笑。
統計學老師發火了,因為抽查的作業很多都不合格。
“你們哪,等畢業了就知道學習有多重要。”統計學越說越生氣,“現在也不要求你們頭懸梁錐刺股,只要把你們下課拎著飯盒搶飯吃的精神頭兒用到統計學上,也不會成績這麼差……”
不知道是誰的勺子掉到了地上,課堂上一陣鬨堂大笑,統計學老師轉身開始講課。
“十八,左手怎麼把你折騰出去的?”小諾拽拽我,一臉的好奇,“你不是說教學樓的窗戶都有欄杆嗎?左手帶著斧頭過去的?”
我沒吭聲,想起我從男廁所窗戶跳出去,左手在窗戶外面伸手接住我,我的襯衫在深夜裡被折斷的欄杆撕破了,左手的手按在我背部襯衫劃破的地方,象被握過很久的打火機,溫熱。
“哎,哎……”小諾撞撞我,“問你話呢。”
我低頭翻著書,“男廁所的欄杆折斷了,從男廁所的窗戶出去的。”
“我怎麼不知道男廁所窗戶上的欄杆折斷了?”小諾一臉的驚訝。
我瞪了小諾一眼:“你這不廢話嗎?你沒事兒去男廁所幹什麼?”
路芳菲找到我,說要去找曲莫浮算賬,我有些吃驚。
路芳菲說:“我咽不下這口氣,曲莫浮明明說他會測字,為什麼到我這兒就測不了了?我小時候壞毛病一堆,最喜歡和別人較真兒,我一定要測愛情!!我們國慶節去找曲莫浮!!”
“他又沒說不給測啊,只不過你上次選的兩個字都不適合測愛情。”我安慰路芳菲。
路芳菲更加不樂意:“那算什麼啊?難道說我醫院看病,醫生吞吞吐吐的,就算我本來沒病,讓醫生那副德行都給搞出來病了,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啊?越是不說,我心裡就越是會想是不是我的愛情糟糕的人家都沒法說了?都快成我的心病了……”
“我有曲莫浮的電話,你可以打電話……”我撕下紙,準備給路芳菲寫電話號碼。
路芳菲哼了一聲:“我不打電話,我就要當面鑼對面鼓的找他,別想蒙我!!說好了,國慶節去。”
說完,路芳菲張揚的扭動著腰肢,非常青春非常妖嬈的在我的前面走了,我看看四下沒人,也學著路芳菲的路子走了幾下,差點兒扭了腳,我惱火的蹲下揉著小腿。
上會計課,我揉著打字痠疼的還有些發抖的手腕,看著歐陽翻開的中級會計的教科書的厚度,我開始擔心這學期中級會計考試怎麼能通過。
歐陽欲言又止,好幾次,每次我看向他的時候,歐陽的眼神就飛快的移開,我有些奇怪。
“有事兒?”我看著歐陽,歐陽的臉象那天喝醉了酒一樣。
歐陽抿抿嘴唇,用圓珠筆飛快的在筆記本上畫著圓圈兒:“你們,學生會是不是有一個叫小林的?”
小林?紀檢部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兒?有時間檢查宿舍,會看到小林。
“恩,是有。”我遲鈍的點點頭,
歐陽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看,“我覺得小林挺可愛的。”
心裡的落差感象打翻了水銀的玻璃瓶,雖然之前什麼都不確定,但突然知道那些不確定都成了事實,那些水銀就像冰凍的時間蒸餾水,把過往的點點滴滴都鏽成了永恆。
“恩,很可愛。”我的眼睛也盯著看向我的歐陽,四目相對,我告訴自己,即使自己要輸,也要若無其事的,更不要被對方看透了。
我開始喜歡路芳菲,見到張雲剛那天,路芳菲抓起地上的石頭很想去拼命,說完自己最痛快的話,昂首挺胸的走著,但路芳菲的眼淚流在了她的正面,從眼睛上滑落,一直淌著,停在漂亮的鎖骨上面。
我看著歐陽笑:“哦,我知道了,你喜歡小林對不對?因為我和小林都是學生會的,你想讓我幫忙對不對?”
歐陽心不在焉的低頭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畫著圓圈兒,含糊的恩了一聲。
“小林呢,我見過好多次,是紀檢部的,可愛,長的象洋娃娃,我們宿舍的人都說很想捏捏她的臉,太好玩兒了……”我碰碰歐陽的手臂,我覺得自己笑的肯定很開心,象個標準的紅娘,“放心吧,這個事兒包在我身上了,你想我跟小林怎麼說?還是你寫信我給她帶過去?”
歐陽低頭轉著手裡的圓珠筆,聲音小小的,“國慶節的時候,我,你幫我給她帶點兒東西吧。”
中午在食堂吃飯,我一點兒食慾都沒有,菜都要吃完了,手裡的饅頭還一口都沒有吃,熱鬧的食堂裡熙熙攘攘的,全是擁擠著打飯的學生,聲音喧鬧的象一個菜市場。
我老是想起歐陽緊張的盯著我的眼睛說“你們學生會是不是有一個叫小林的”?歐陽說出小林的名字時,眼神竟然那麼的緊張看著我的眼睛,難道是怕我說不認識嗎?我突然很想揍自己一頓,之前竟然會請歐陽跟自己一起去師大看校慶演出,這太像個笑話了,我把手裡的饅頭捏的不成樣子。
“十八?”熟悉的聲音,我抬頭,看見歐陽乾淨的眼神,“你怎麼了?”
歐陽盯著我的手裡被捏的很慘的饅頭,我笑笑:“有點兒牙疼,饅頭太硬了……”
“十八,我跟你說好的,國慶節去找曲莫浮,你不能放我鴿子。”路芳菲走到我面前,特意叮囑我,然後,路芳菲看到了歐陽,“咦?你不是師大的嗎?”
歐陽看看我,笑:“不是啊?”
“上次在師大看見你,十八沒說,我還以為你師大的呢?噢,你們倆,噢,我知道了,你們倆是不是去師大約會了……”路芳菲用非常誇張的表情看著我和歐陽,歐陽靦腆的笑著不說話,路芳菲朝我曖昧的擺擺手,轉身走了。
然後,我就看到了路芳菲後面站著的方小刀和左手,左手的眼神,冷的可以殺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感覺糟透了,我本來就不具有說謊的本事。
“你們,一起去師大了?”方小刀靠著歐陽的肩膀。
歐陽的表情有些慌張,“哦,那次是因為我,我,我看到十八有師大演出的票,就問了,剛好,剛好沒人去,所以,所以就一起去了,還路芳菲的,不是我們單獨去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我,我把手裡的饅頭扔給方小刀:“胖子,喂左爺的兔子吧,我先回去了。”
我拿了飯盒,低頭走出喧鬧的食堂,那個時候我真的挺恨自己的,太無能了。
國慶節放假前一天,阿瑟來學校找我,我沒看見小麥,阿瑟那天換了職業裝,在那麼漫長的時光中,我見到阿瑟穿的唯一一次的職業裝,西裝、領帶、白襯衫、皮鞋。阿瑟站在我面前,我足足有一分多鐘沒有認出來那個人是阿瑟,我用力的握阿瑟手沒有目的的搖晃著。
阿瑟笑了一下,拽過我,拍拍我的肩膀,“怎麼了?這麼沒精神?看看我,夠人模狗樣不?我老媽給買的,說我要是不穿就不是他親生兒子,走吧,喝咖啡去,我給左手打了電話,他過一會兒過來。”
因為國慶節放假,咖啡廳裡冷冷清清的,大部分的學生都去串同學或者回家了,校園裡也有些冷清,許小壞去她叔叔家了,小諾被她同學拖走了。
“你那天跟我說了一堆我不認識的人的名字,發生什麼事兒了?搞那麼複雜?”穿著職業裝的阿瑟,喝咖啡的樣子竟然有些優雅,到底是畢業了。
我攪著咖啡,搖頭,“沒那麼複雜,是我想的複雜了,現在沒事兒了。”
“你們女生啊,就是事兒多,所以你看女生宿舍,都是小團伙兒,這個跟那個好,那個又跟另外的好,哪兒那麼多事兒?就是小心眼。”阿瑟喝了一大口咖啡,皺皺眉。
阿瑟停頓了一下,“十八,不是我說你,你別沒事兒把你自己當爺們兒,女的就是女的,用得著那麼辛苦嗎?你這樣會讓男人沒面子的,你看哪個男人願意找一個發憤圖強的女的……左手,這邊。”
阿瑟朝門口招了下手,我看見左手雙手抄著牛仔褲的口袋,酷酷的,用肩膀撞開咖啡廳的門,朝我和阿瑟走了過來,坐到阿瑟身邊,一聲不吭。
“加一杯咖啡。”阿瑟朝服務檯招手,腳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左手:“靠,在我面前裝燈是不是?不會說話啊?”
“什麼時候過來的?”左手看了阿瑟一眼,“幹嘛穿那麼正經?”
阿瑟大大咧咧的靠著椅子,吊兒郎當笑,“都畢業了,老媽讓泡個正經的姑娘,那還不得穿的正經點兒?我媽也是,他兒子的審美標準有那麼差嗎?我總不會拖著一隻牧羊犬回家吧……”
端著咖啡的服務員笑出聲,托盤一晃,咖啡濺到了阿瑟的白襯衫,服務員一臉的恐慌,“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我還得謝你呢,不然還沒理由把這身皮脫下去呢。”阿瑟看著服務員笑,看了我一眼:“我先去洗手間打理一下。”
“你和歐陽一起去師大了?”左手的眼神,有著挑釁的味道,“我有沒有給你說過,歐陽畢業就要去加拿大讀書?”
我惱火的瞪著左手:“你不是說歐陽不談戀愛的嗎?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他喜歡進紀檢部的小林,好像你多知道似的……”
“小林?歐陽跟你說他喜歡小林?你知不知道小林是……”左手突然停住,“你,不會是喜歡上歐陽了吧?”
我有點兒惱羞成怒:“怎麼可能,你別瞎說。”
“歐陽喜歡誰跟你有關係嗎?”左手的聲音冷的象冰塊一樣。
阿瑟抖著手上的水,從洗手間裡出來。
那天晚上,阿瑟沒有離開,我們湊在左手在外面租的房子裡喝酒,阿瑟的西裝和白襯衫掉落了很多菸灰,領帶的卡子也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你和小麥的月票用了嗎?”我問阿瑟。
阿瑟叼著煙,眯著眼睛,一臉的流氓相,“用了啊,超級的爽,一個月省了好多交通費,原先全打車了,省好幾百呢,小麥原先嚷嚷換工作,人家每個月給他4千,不幹,為什麼呢?還得外加500塊錢的打車費,牛吧,NND,在學校那會兒還看不出來這小子有這麼股勁兒……”
我笑出聲,左手仰靠在椅子上,運動鞋搭在床上,疑惑的看著阿瑟:“你倆用月票?”
“恩,不過省錢倒是省了,獎金沒了。”阿瑟搖頭,“高峰的時候坐不上公交車,為了用月票,只好每天9點以後才坐公交車上班,等到了公司,靠,樓下的必勝客都開張了……”
我被啤酒嗆到了,為了用學生月票,阿瑟和小麥天天遲到?獎金和打車費比,不曉得哪個多,也只有這兩個人能做出來。
“你們可以買車啊?”左手喝了一口啤酒,嗤笑,“費那個勁兒?”
阿瑟把名貴的西裝一脫,扔到床上,“想買啊,我老爸你是不知道,真是部隊裡訓練出來的男人,人家說了,想買,我自己賺錢買去,用他的錢,等下輩子吧,前兩天我還可憐兮兮的找小麥商量,要不倆人想買輛奧拓湊合著,人家小麥有志氣啊,那頭搖的跟吃了搖頭丸似的,死活不答應,說是要真買了輛奧拓,趕上去北京站接人,還得把小奧拓開進衚衕裡,最差也得打輛桑塔納去接人,說丟不起那個人,靠,小屁孩兒現在脾氣比我還大呢……”
阿瑟打量著左手的房間,看著我笑:“真是想不到,竟然畢業了,還真是懷念學校,懷念黑乎乎的宿舍,食堂想著也沒那麼差了,還挺想朱檀的文學欣賞課,那時候十八替朱檀代課,講得那個意氣風發,我在下面坐著還在想,這孩子誰啊?還敢講唐詩宋詞欣賞?對啊左手,你唐詩宋詞咋樣了?還唸白字兒不?”
“我就不會背什麼唐詩。”左手冷淡的扔了手裡的空啤酒罐兒,“白日依山尖,黃河入海邊。欲窮千里眼,更上一層板。能記順的就這麼一首,還是被爸用鐵棍把我的手心都要打爛才記住的……”
左手重新開了一罐兒啤酒,一臉的不屑,我想笑,但沒笑出來。
阿瑟重新點了支菸,拖了把椅子,挨著左手坐下,“我說兄弟,你啊,還真是得想想以後做什麼了,你總的結婚吧?總的養家吧?這年頭的女人市儈的很,男人要是沒錢沒房子沒車子……得,我也不說了,說多了自己都煩,十八,來喝酒……”
阿瑟在左手床上睡著了,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不知道畢業後到底會怎麼樣,左手拿了啤酒罐兒,丟給我一罐兒,坐到我旁邊,沉默的喝著啤酒。
“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我問左手,其實自己更茫然。
左手搖頭,“不知道,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喝了一口涼涼的啤酒,更加的茫然,“沒有分配了,雙向選擇了,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懷念大學畢業後能分配的年代了,哪怕就是在居委會或者街道喝喝茶看看報紙也好,至少不會餓死……”
左手轉臉看著我,“你跟我媽說的一樣,女生有什麼可愁的,大不了嫁人啊,至少有人養著。”
“曲莫浮說,我的手掌連握住的本能都沒有了,可能這輩子我真的不擅長抓住什麼東西,我不習慣靠男人。”我攤開手掌,看著左手,“我只相信我自己。”
左手的眼睛盯著我,好一會兒,才移開,左手說:“女生性格太強了,男人會有壓力的。”
“你呢?”我轉頭盯著左手,牆壁上石英鐘寂寞的滴答著。
左手點了支菸,沒有說話,我聽見房間裡有阿瑟翻身的聲音,好像什麼東西掉到地上。
左手仰靠在沙發上,伸開雙臂,左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頭髮,那種熟悉的細膩的觸摸感覺慢慢的在我的頭髮上甦醒著,我的頭髮長了,應該去剪了,我想起延晟那雙靈巧的手,在頭髮間飛舞著。
我靠著沙發背,一動不動,左手的指尖,似無意,從我的耳邊還有鬢角的髮梢兒滑過,我聽見左手咳嗽的聲音。
“十八,其實歐陽……”左手的聲音在夜裡變得有些艱難。
我看著天花板,忽然覺得有些模糊,我打斷左手,“歐陽很好,他怎麼做都會很好的。”
好運氣的人,怎麼做都好,辛苦是每個人都要去經歷的,歐陽不用過我這樣辛苦的日子,可是讀書考託福,想著申請自己夢想的學校,對他來說,是另外的辛苦,我們的世界依然不對等。阿瑟和小麥的家裡有的是錢,可是難道說有錢,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辛苦了呢?
我的頭髮長了,我找祝小希,說是一起去理髮,祝小希說國慶節太忙了,只能以後去。我問祝小希國慶節做什麼,祝小希說要去同學哪兒,一直待到假期結束才能回來。
國慶節放假第一天,學校空蕩蕩的,我的心也空蕩蕩的。我在機房打雜誌社的稿子,手腕處磨得起了厚厚的繭子,硬硬的。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可以按照雜誌社要求的時間交稿了。
機房空蕩蕩的,整個房間都響著我敲鍵盤的聲音,高配置的計算機屏幕上還有靜電,我用手滑過的時候,能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有時候硬盤會極不配合的嗡嗡幾聲,抗議我用的太久了,然後我就會換另外一臺機子。
有時候打累了,我揉著痠疼的手腕,看著有欄杆的窗戶,想起自己被鎖在機房的深夜,左手握住我緊緊抓著欄杆的手,左手說“我在那邊喊你名字,你只要跑過去,不要看兩邊,就看著前面跑”。
我已經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勇敢和勇氣,如果左手也沒有,那麼就什麼都沒有了,我隱藏在自己的背後,而左手在我的背後,我們都被後面看不到的東西,淹沒了。
我和路芳菲去師大找曲莫浮,李遙帶我們到宿舍的時候,曲莫浮剛好坐在床上擦拭著一塵不染泛著寒光的劍,劍柄的上紅纓垂到了曲莫浮白色的運動衫上,我看見之前李遙寫的那副行楷的字,被曲莫浮裝裱起來,掛在他宿舍裡面的牆壁上,很顯眼。
曲莫浮看見我和路芳菲,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驚訝,表情淡定的像是看見熟人,“來了?”
“對,來了。”路芳菲表情張揚的站在曲莫浮前面,“你不是說我之前讓你測的兩個字都不適合測愛情嗎?我今天過來,偏要讓測愛情,要麼你幫我選個字,要麼我隨便選個字。”
李遙站在我身邊,小聲笑著:“路芳菲還真較真兒。”
我也笑,李遙小聲補充了一句:“曲莫浮就吃這套。”
曲莫浮修長的手指間遊走著擦拭劍身的軟布,轉臉看了一下路芳菲,笑:“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
“當然了,我要是去醫院檢查,醫生對我吞吞吐吐的,我當然要懷疑我是不是得了絕症啊?你這樣推三阻四的,我當然懷疑我的感情以後是不會會出大問題。”路芳菲毫不示弱的盯著曲莫浮,曲莫浮的臉,慢慢的,有了一絲紅暈。
曲莫浮避開路芳菲的眼神,手裡的長劍入鞘,“我測字是隨心,想測就測,不想測就可以不測,就這麼簡單。”
曲莫浮的聲音非常柔和,路芳菲鼓著氣:“那你就不要告訴你會測字啊?那樣我也不會期待,哼。”
“你可以說個字,至於測什麼……”曲莫浮的嘴角動了一下,沒有再說話,曲莫浮的眼神溢動的光彩,想塗抹了一層光暈。
“‘順’,就測愛情。”路芳菲不客氣的挨著曲莫浮坐著,路芳菲的肩膀都碰到了曲莫浮的肩頭,我看見曲莫浮的喉結動了一下,手不自覺的握了下劍柄。
曲莫浮把手裡的劍放到床上,看著路芳菲笑,“我今天除了測運氣,別的什麼都不測,你要不要測?”
“為什麼就不能測愛情啊?那你哪天能給我測愛情?你說好,我來找你。”路芳菲嘟著嘴,斜睨著曲莫浮。
曲莫浮避開路芳菲的眼神,站起身,朝我和李遙走過來,“‘順’,循也,分開是川和頁,川是河流之水,頁指頭,現在將年年底,明年你要費點兒腦筋了,不過能夠有財,長流水那樣的財,緩緩而來,不是橫財,運氣不錯。”
路芳菲嘟著嘴,看著曲莫浮的背影,一臉的不滿,“你說運氣不錯,是不是愛情的運氣就不錯?”
“鳳凰翼文曰順,學業上應該不錯,你可以報名參加一些考試。”曲莫浮背倚著桌子,看著床上坐著的路芳菲,“就這些了。”
路芳菲不滿的盯著曲莫浮:“那愛情上呢?”
“‘順’能想到的就這些了。”曲莫浮交叉著手指頭,一臉的溫文爾雅。
李遙領我參觀師大學校的書法展覽室,那兒掛著很多學生的書法作品,有行書有楷書有行楷,還有草書,很多毛筆字作品看著意蘊天成,讓人心裡激情澎湃。我站在一幅書作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的行楷前,深呼吸了好幾下,聞著宣紙上的墨香,心裡安靜了好多。
我們小時候,還有毛筆字課,每次上課自帶著墨汁和毛筆,好多學生最喜歡做的就是最後涮毛筆的時候,把沾滿墨汁的毛筆輕輕放到清水裡,看著筆頭上的墨汁慢慢的暈開,會感覺非常的新奇。初中高中不僅沒有毛筆字課,所有跟升學無關的課程都給取消了,上了大學,有的專業有,因為是選修課,學分低,還費事兒,所以很多人都不會去選毛筆字。
“十八。”李遙叫我,我回過神兒,李遙在書桌上鋪好一張宣紙,伸手朝旁邊的筆架上示意了一下,笑:“來,試試,我是見過你的字的。”
我握著毛筆的手有些發抖,畢竟好多年沒有練習,我猶豫了一下,想起高一時候自己的寫過的一首詞。那好像也是一個秋天,我靠著走廊的窗戶,看外面的落葉,心裡充滿憂傷,學校的樣子在落葉中模糊了,象我的心情。
我手裡的毛筆在宣紙上盪開:
“苦血不僵,多情愁不斷。相憐難,易相金戈化前緣,迭盪風塵,一醉萬千年。”
“好暢快。”李遙在我身邊拍手,笑:“‘愁’字用的最好,既可以和前面的‘多情’二字並列,又可單為動詞用,古人多用‘剪’不斷,‘理’不斷,你十八卻用‘愁’不斷,有意思……”
我想起左手之前說他沒有了的童年還有少年時光,在我年紀還小小的時候,我就已經能寫出“苦血不僵,多情愁不斷”這樣的詞句了,我嘆息,那些漂在我身後的日子,究竟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多少快樂?
“落款處,我們合寫,真是痛快。”李遙遞給我一支硃砂筆,然後李遙的手握住我拿著硃砂筆的手,在落款處寫著年月日,還有我的名字。李遙的手很硬,不知道是不是寫毛筆字的原因。
傍晚,路芳菲離開了,去她姑媽家,臨走的時候,路芳菲威脅曲莫浮說是下次來一定得讓曲莫浮給她測愛情,曲莫浮雙手抱胸,看著路芳菲,只是笑。
晚上喝酒的時候,曲莫浮沒有來,李遙說曲莫浮有事兒,師大附近喧鬧的小酒吧,熱熱鬧鬧的,學生卻不多。
“你知道曲莫浮為什麼不給路芳菲測愛情嗎?”李遙喝的有些多,浸淫的文人之氣在麥芽糖分過多的酒精中盪開了,象我們小時候涮毛筆的時候,墨汁從毛筆頭盪開。
我喝了一口啤酒,搖頭:“不知道。”
李遙給我倒滿啤酒,有些興奮:“痛快,今天看了你寫的那個詞真是痛快,‘相憐難,易相金戈化前緣,迭盪風塵,一醉萬千年’,末句的氣勢一下就,就打開了,十八,為文為詩詞的章法和結構你不如我,你甚至沒有章法可言,可是要論詩詞開闔的大氣,我不如你,幸虧你是個女生,如果你是男生,我真的會嫉妒你……”
“曲莫浮,為什麼不給路芳菲測愛情?”我看著李遙笑。
李遙喝了一口啤酒,也笑,“所謂卦不自算,曲莫浮是怕一旦給路芳菲測字測了愛情,路芳菲的愛情沒有了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難過的那關,真的是自己,靈慧如曲莫浮者,也不過如此。
“十八,別告訴曲莫浮我們一起喝酒了。”李遙拍拍我的肩膀。
我轉著啤酒杯,看著李遙,“為什麼?”
“他,可能會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好過和他的關係吧,不叫上他喝酒,有些說不過去。李遙轉頭看著別處。
國慶節期間,我幫歐陽給小林帶過東西,我記得是一個厚厚的信封,我不曉得細膩的歐陽還能寫那麼厚的情書。還有一袋東西,我上樓的時候瞄過一眼,裡面竟然裝著洗髮水、洗衣粉還有沐浴露什麼的。我見過男生給女生送過很多東西,有玩具毛毛熊有巧克力還有工藝品,但從來沒有見過男生送洗髮水和沐浴露那麼貼心的東西,看來歐陽是和別的女的不一樣的。
記得我把那些東西交給長的象洋娃娃似的的小林,小林坐在上鋪,隨眼看了一下,就丟到旁邊了,眯著眼睛看著我笑。我仰臉兒問小林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歐陽的,小林笑著說記得讓歐陽多給他一些錢就行了。我沒見過這麼直白的回話,當時還吃了一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我的手腕被研究生的計算機折磨的痠疼無比的時候,歐陽找我吃飯,說是感謝我幫了他和小林,我沒想著去,我還不會荒唐到當電燈泡的地步。小林不幹了,幾乎是把我拖著去,小林和我本來就認識,因為大家都是學生會的,我是被小林拖到餐廳外面的。
“十八,你要是再不進去,我真的懷疑你和歐陽有什麼了,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小林叉著腰,在餐廳外面看著我,“我們宿舍的女生,要是幫別人牽線了,整天嚷嚷著要人家請吃飯的,哪像你啊,跟見了鬼似的。”
我惶恐的看著小林,“哪有,誰,願意當電燈泡啊?”
“又不幹什麼,什麼電燈泡啊?”小林往餐廳裡拖著我。
餐廳的包間門被推開,我看見歐陽有些侷促的坐在裡面,看見我,歐陽慌亂的站起來,差點兒打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歐陽的眼神有些遊移不定,看看小林,又看看我。
“十八,沒想到請你吃飯這麼難。”歐陽看著我笑,但聲音,有些傷感。
我揉著手腕,努力笑的自然,“沒有啊,真的是太忙了。”
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安靜的一頓飯,只有餐具互相碰撞的聲音,歐陽和小林都是家教很好的樣子,吃東西的時候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歐陽每次喝完飲料都會用餐巾紙擦下嘴角,小林也是,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受過什麼訓練,難道連吃飯都會有情侶相?
我不小心吃到了一小塊骨頭,因為害怕發出聲音,我每咬一下都試著看看是不是發出聲音,後來實在沒法咬了,我只好生生的把小骨頭吞了下去。
“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吧?”小林終於按捺不住了,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超級搞笑。”
歐陽皺了下眉頭,“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那麼多話。”
“哎,你不覺得要悶死了嗎?我就說,我跟十八說。”小林嘟著嘴,一副小女兒態。
歐陽文雅的喝了一口橙汁,嗔怪的看著小林:“那說話不準吃東西,說完再吃。”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眼前的小盤子,我想,可能只有最親密的情侶才會這麼細緻入微的關注對方的生活吧,哪怕是吃飯的時候說不說話。
“我們宿舍有個女生,特別的能張羅,哇塞,十八你是不知道,她啊,天天想著給別人當媒人,你別看她小,什麼星座啊血型啊屬相啊生日啊,可能講了,搞的我們宿舍還有隔壁宿舍的女生要是談了戀愛,都會跑去我們宿舍找她問合不合適什麼的,將來怎麼發展什麼的,大家都管她叫半仙呢,她買的星座的書,比我的大辭典還厚呢……”小林講著講著竟然先笑了。
小林喝了一口橙汁,忍著笑,“後來才搞笑呢,隔壁宿舍的一個女生挺靦腆的,喜歡上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就找這個女生幫著說,其實我們宿舍這個女生真的挺好心,她就把那個男生和隔壁宿舍女生的星座、血型、屬相還有生日統統折騰了一遍,還找那個男生不停交流,說是要做到萬無一失,誰知道最後,哈哈,你們猜猜,最後怎麼樣了?”
小林笑的不成樣子,歐陽看著小林嬉笑的樣子,也露著小虎牙笑了,那個場景真是溫馨,我喝著橙汁沒有說話。
“最後啊,我們班男生看上我們宿舍那個專門給人當媒人的女生了,哈哈,隔壁宿舍那個女生,哈哈,恨死她了呢……”小林開始大笑起來。
我也笑了,轉臉拿餐巾紙,看見歐陽的嘴角挑起,露著可愛的小虎牙,安靜的看著我笑,我的心慌了一下,感覺臉上的溫度,像是喝了紅酒一樣,慢慢的暈開了。
小林朝我眨巴眼睛,笑的很詭秘:“十八你要小心哦,你也是當媒人的哦。”
國慶節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去延晟哪兒理髮,因為延晟上次跟我說,會多幾次給我打折扣人。我去到理髮廳的時候,人不多,延晟腰帶上彆著索尼的“Walkman”超薄的隨身聽,時尚的象一種誘惑。
“咦?自己來了?”延晟摘下一隻隨身聽的耳塞,看著我笑:“上次我還問祝小希你怎麼沒來呢?”
我坐到椅子上,看著鏡子裡的延晟,“上次?上次是哪次啊?我們不就來過一次嗎?”
“哦,國慶節的時候啊,祝小希帶著杜小兮過來的,還送給我一張音樂會的票呢,說是多出來的,我問你怎麼沒來,祝小希說你回家了……”延晟抖抖單子,幫我圍在脖子上,我的手和身體都被單子蓋住了,延晟的手指有些涼涼的。
我想起我問祝小希,國慶節時候要不要理髮,祝小希說她太忙了,只能等到國慶節後。我聽到剪刀的聲音,延晟哼著歌兒,打開他的工具箱。
“之前我很會反感自己當美髮師。”延晟從鏡子裡看著我笑,“因為高中畢業,什麼都沒有考上,我爸逼著我選一個職業學校,我覺得剪頭髮容易,就報名了,沒想到在職高畢業後,竟然真的當了美髮師……”
我的眼角看見有髮絲從我的頭上飄散下來,沒有聲音的落到地上。
“不過當美髮師有一個好處,是其他任何職業都沒有的。”延晟停下剪子,看著我笑,“猜猜看,是什麼好處?”
我想了一會兒,“可以長年免費用美髮店的洗髮水?焗油膏?”
“十八,你真逗。”延晟笑出聲,修長的手指還有剪刀在我的頭髮上穿行著,我感覺到了非常舒服的癢癢的感覺,我很想睡覺。
延晟的手指輕輕的抬起我的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扶著我的耳朵。
延晟俯下身,對著我的耳朵小聲的笑:“好處就是,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美女的臉,在美麗的臉都可以輕輕的,觸摸到,每次這樣想的時候,我就對自己的職業產生了好感……”
我垂下眼睛,在圍著脖子的單子下面,揉著自己因為敲擊鍵盤,已經長厚了的繭子,延晟的手指象是催眠的精靈,我只知道我,真的是太累了。
國慶節後的英語角該我值班,我在英語角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裡面很多人,杜小兮被祝小希拖得跌跌撞撞的。看見我,杜小兮有些不自然,我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修剪後的頭髮,她們倆是一個髮型。
我靠著大教室的角落,看著,遠處,4暮正跟別人講著什麼,4暮講得興奮,聽的人也跟著興奮。那廝英文好的一塌糊塗,英文是他的專項。
祝小希拖著杜小兮跑到我眼前,祝小希眨巴著眼睛:“十八,要不要一起來?這學期末我就想報考英語四級考試,要是能過,明年就可以考六級了呢。”
“那很好。”我打量著祝小希的髮型,“頭髮剪得不錯。”
祝小希笑著摸摸頭髮,“在我同學他們學校剪的,還可以吧?”
“那我們去那邊說英語了。”杜小兮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祝小希拖著杜小兮進了擁擠的人群中。
我用腳尖抵住水泥臺階,看著遠處的祝小希和杜小兮熱熱鬧鬧的跟人說著,笑著。
英語角結束的時候,我沒有看見祝小希和杜小兮,輔導老師最後走出階梯教室,轉身對前排的4暮說:“4暮,你和十八把前面的燈都給關了,然後把階梯教室的門鎖上吧。”
4暮答應了一聲,我從前排開始,順著牆的方向,把階梯教室裡的燈一個一個的熄滅,教室一點一點的進入黑暗中。從階梯教室到外面的走廊,一瞬間變得漆黑一片,我開始摸索著往階梯教室外面走,好容易摸到階梯教室的門,轉頭看見4暮點了一支菸,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鎖門吧。”黑暗中4暮彈了下手指頭上煙,我看見菸頭跳躍了一下。
我關上一扇門,4暮沒有抽菸的手在關另一扇門,兩扇門快要關在一起的時候,我的手背碰到了4暮的手,我縮手,4暮突然握住我的我的手。
“十八,你看祝小希的眼神,我看見了。”4暮的聲音在深夜裡象個鬼魅,“就像我見到的所有的女生一樣,你也會嫉妒,也會有想殺人的眼神……”
“滾!!”我想推開4暮。
4暮笑了一下,扔了手裡的煙,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我一個人當壞人太寂寞了,我一直在等,等你變得跟我一樣壞,那樣我就不寂寞了,都以為當學生簡單,那是沒經歷過事情而已。”
“噁心,你以為誰都象你這麼齷齪?你放手!”空曠的走廊裡,階梯教室的兩扇門被撞得發出很大的聲音。
黯淡的走廊燈光下,4暮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看這次你的心裡臨界點能撐到什麼時候?你對愛情那麼執著,小淫大學畢業後有沒有放下身架給你一個電話,哪怕就是說他想你了,你把阿瑟當兄弟,可惜,阿瑟幫不了你,阿瑟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讓你和小淫其中任何一個放下自己的尊嚴去屈就對方,阿瑟怕一旦你們其中哪個那麼做了,結果反而會更糟……”
我猛的推開4暮,4暮撞到門板上,門把手上的鎖頭掉到了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巨大的響聲。
4暮點了支菸,惡毒的看著我,“走著瞧。”
回到宿舍,在水房門口看見祝小希刷牙,牙膏的泡沫塗了祝小希一嘴。
祝小希朝我笑:“英語角結束的時候,哪兒都找不到你,我和杜小兮先回來了。”
研究生晚上上課的時候,我不能去機房打字,在綜合樓的自習教室遇到歐陽,歐陽真的有把他的東西搬到我坐著的位置旁邊,厚厚的漢英大辭典,還有國際貿易專業的教科書,還有中級會計的教科書。
歐陽給我補習的時候,我一直在走神兒,想祝小希,想著想著,我就開始煩悶。
“十八,你用心點兒好不好?你有沒有在聽我講?”歐陽用圓珠筆敲了一下我的頭,“我過幾天託福就要開班補習了,我就沒什麼時間上自習了,你會計課真的落下好多。”
我轉臉看著歐陽,歐陽的眼神有些急躁,“你不喜歡學會計我知道,可是你總要參加期末考試吧,會計考試是出了名的鐵手,她不會讓大家混混就過去了,你……”
“我是很笨,那就補考好了,反正大學一圈兒下來,我還沒有被掛過科呢……”我盯著歐陽,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火氣,我站起身就往自習教室外面走。
歐陽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十八,你怎麼了?我沒說你笨……”
自習教室裡的其他人,看向我和歐陽。
“你跟我來!”歐陽忽地的站起身,拽著我往外走。
歐陽拖著我快步走出綜合樓,最後竟然帶著我去了超市?
“十八,你在外面等我。”歐陽跑進超市,沒多會兒,歐陽拎著塑料袋出來,我看見裡面有幾罐兒啤酒。
我呆呆的看著歐陽,歐陽晃晃手裡的塑料袋,看著我,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不高興的時候喜歡喝酒,我陪你到綜合樓的最頂層喝酒,不過你要答應我,要用心複習中級會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