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柏伏在牆角,口鼻呼吸全消,但體內魔種的精氣正由先前的散漫再漸次積聚,就像水漏般匯聚着,假設真氣再次結聚成形,他便會痊癒過來,跳起身去對付可惡的範良極。
不過他對自己的信心也在動搖裏。
想他在猝不及防下全力擊中範良極在先,仍落得兩敗俱傷之局,於此可見這黑榜高手的功夫,實在勝過自己,由是推之,龐斑更是高不可攀。
豈知此時躺在另一邊全力療傷、真氣內行的範良極,心中的震駭,比之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範良極自幼好武,憑着他天下無雙的偷技和暗窺之術,遍閲天下武術秘典,對各門各派的瞭解,各黑榜高手無有出其右者,但和韓柏多次交手,竟發覺對方的詭變之道,實不下於他,心中的沮喪,不在話下。
殘破大屋內靜悄悄地。
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到。
一切都溶入了黎明前寧謐的暗黑裏驀地屋外的荒園“沙沙”聲起。
屋內的韓柏和範良極心中大奇,因為來者落地無聲,只是衣袂飄動時拂起了幾片落葉,才喚起兩人的注意。
如此高手,會是誰人?風聲輕響。
另一功力稍遜,但亦已是不可多得的高手躍入園中。
範良極將耳貼在冰冷的地上,施展“偷門盜聽”之術,將園外兩人每一絲聲息收進耳裏,心中奇道:這兩人武功僅次於我這類黑榜高手,應亦是一方霸主無疑,到此會面連手下隨從也沒有一個,為何要這樣偷偷摸摸,難道想來和我偷王爭口飯食嗎。韓柏卻是另一種驚異!
不知如何,當第一個高手出現園中時,心中便無由湧起一陣強烈到使他想慘叫的濃重殺機,那是源自體內的魔種,難道“他”認識外面那人,就像那次韓柏被靳冰雲埋在地底時,他體內的魔種感應到地面上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魔師”龐斑那樣。
遲來者低聲道:“卜門主果是信人,時間分毫不差,還有三刻鐘便天亮了。”
卜門主道:“宗兄你好,這次約我秘密來此相見,不知有何要事。”
“卜門主”三字入耳,範良極顫了一顫,韓柏卻是全身一震。
他們都知道來者是誰了,就是“盜霸”赤尊信的師弟“人狼”卜敵。
韓柏心中恍然,難怪魔種反應如此劇烈,假設自己能善用魔種這種靈動力,豈非武功可劇進數倍,輕易超過躺在那邊的黑榜死老鬼!
卜敵續道:“宗兄不用環目四看,剛才我來此前,曾施展天視地聽之術,保證此處沒任何人。”
範良極心中大喜,卜敵這樣大言不慚,即使另一人想看,也不好意思去看了,因為那樣做將擺明對卜敵的“天視地聽”沒有信心。
宗姓男子道:“宗越這次約門主來見面,是要獻上一個重要消息。”
卜敵絲毫不露出心急之態,淡然道:“卜某這次來此之前,已得小魔師授以全權,宗兄有什麼提議,放心説出來罷,只要對卜某有利,天大的事我也可以擔當。”
韓柏和範良極兩人齊齊一呆,宗越不就是邪異門內僅次於厲若海之下的第二號把手,為何約卜敵到這裏來!
除非他想背叛厲若海!
宗越沉聲道:“目下厲若海門主正與本門叛徒風行烈秘密會面,而本人則負責安排逃走路線,這樣説卜門主明白了沒有?”
韓柏一顆心立時不受控制跳動起來,差點將魔種凝聚的真氣也岔散了。他對那晚所遇到的三個人——浪翻雲、廣渡大師和風行烈,都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和感情。
原先他的打算是擺脱了“獨行盜”範良極後,便不惜一切,務求將赤尊信的大仇家“人狼”卜敵斃於手下,但現在聽到宗、卜兩人的對話,優先的選擇已移到救援風行烈一事上。
他的反應立時給範良極貼在地上的耳朵“盜聽”了去,這狡猾多變的老狐狸眼中閃起了亮光,顯然又有新的鬼主意。
卜敵聽到風行烈的名字,呼吸立時轉重,顯示出內心的緊張,假設他不是也聽到厲若海正和風行烈在一起,恐怕立即便要前往擒人立功。
宗越道:“宗某將會安排他們由武昌東的迎風峽路線快馬逃走,若卜門主能夠配合,風行烈可手到擒來”卜敵心想既有厲若海牽涉在內,恐怕要魔師龐斑親自出手才妥當,不過宗越説話如此得體,仍使他受用非常,道:“宗兄如此幫忙,有什麼要求,儘管説出來。”
宗越恭聲道:“良禽擇木而棲,厲若海不識時勢,宗某怎能和他同乘破船,但願能依附卜門主驥尾,為魔師做點事,於願已足。”
聽到這裏,屋內一老一少兩人都不禁暗贊宗越攀龍有術,因為他若要求在方夜羽之下得一席位,必惹起卜敵猜忌之心,況且功亦未必定能立得成,但像他目下低得不可到低的要求,便能使卜敵將他視為手下之人,而竭力引薦,最後得到的收益,亦是最大。
卜敵道:“好,你的意願,包在卜某身上,事不宜遲,我立即和你往見小魔師,好好安排一切。”
風聲響起。
荒園回覆早先的寂寥無人。
韓柏跳了起來,兩眼神光閃閃,不但早先內傷不藥而癒,功力還深進了一層,最值得高興的,還是對體內魔種加深了認識。
範良極仍俯伏地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就像死過去了一樣。
韓柏咧嘴一笑,暗道:“終於贏了你這死老鬼!”眼光轉到桌上放着的三八戟,心想這戟千萬不能失掉,否則怎還可在方夜羽前台頭挺胸做人。
身子一動,移到桌前,探手往戟柄抓去。
眼看摸上戟柄。
“颼!”
三八戟離桌飛去,同一時間範良極一陣煙般竄起,落到門旁,三八戟已到了他手裏,嘿嘿怪笑道:“本人偷了之物,豈是如此容易給人要回去的。”
韓柏這時才發覺對方以一根“黑線”纏上戟頭,將戟“盜”去,不禁暗罵自己粗心大意,沒有想到範良極乃盜王之王,這點小手法在他是毫不足道的玩意。
想起要和他面對面硬幹,不禁大感頭痛,救風行列的事已刻不容緩。怒道:“拿回來!”
範良極好整以暇地道:“不要動,一動我就走,保證你永遠也見不着我。”
韓柏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範良極你身為黑榜高手,怎可如此撒賴?”
範良極毫不理會他的嘲諷,微微一笑道:“來!讓我們談談條件,談得攏的話,我不但可以將這塊爛寒鐵交回你,還可以助你去救那風行烈。”
韓柏一震道:“你怎知我要去救風行烈?”
範良極倚老賣老地道:“那有什麼困難,你放的屁是什麼大小形狀也瞞不過我這對法眼。”
韓柏道:“你真的肯助我救風行烈?你不怕遇上龐斑嗎?”
範良極狡猾一笑道:“有天下第一美男子厲若海在,龐斑那還有時間招呼我,其它的人嘛?我範良極還不放在心上。”
韓柏大為意動,若範良極肯真心幫手,自己的實力最少增加了一倍,否則若他刻意搗亂,自己則有兇無吉,權衡利害下,嘆道:“説出你的鬼條件吧!”頗有些任由宰割的淒涼味道。
範良極見他就範,大為高興,可是他乃老謀深算的人,知道若勉強對方屈就,最後得出來的成果,可能會不如理想,甚或弄巧反拙,於是道:“你也不用那麼垂頭喪氣,我給你這分差事,保證沒有男人會覺得是苦差,況且我們這協議,要待救出了風行烈才算,這樣也算公平吧?”
韓柏好奇心大起,道:“你是否太少和人説話,一説起來便是這樣嚕嚕嗦嗦,説了半天還未轉入正題,要知救人如救火,半刻也耽誤不得。”
範良極毫不動怒,嘻嘻一笑道:“條件根簡單,就是要你從陳令方臭體之下,將朝霞救出來,使她愛上你,並娶她為妾。”跟着眨了眨眼,神秘地道:“這如花似玉的女嬌娘,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尤其對於服侍男人之道,嘿!不用説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韓柏聽得目瞪口呆,愕然道:“什麼?”
“砰!”
胸口像給萬斤重槌轟了一下,風行烈抑天飛跌,就像狂風捲起了一塊落葉。
狂勁由擊中處閃雷般傳往每一道主脈和支脈,連叫也叫不出來。
“砰!”
模糊中風行列感到自己撞在一個人的身體上。
那人道:“痴兒!還不守着靈台一點清明,你真的想死嗎?”
竟是厲若海以絕世身法,趕到自己後面,待自己湊上去。
從厲若海的身體注入了一道陰細之極的氣流,瞬息間融入了早先剛猛的氣勁裏,擴展的氣勁,驀地收縮。
風行烈心中狂叫道:“師傅!你為何要耗費真元,救我這叛徒。”
另一股真氣,由戳在眉心的手指剌入,就像在全身經脈內有若波潮漲退般的亂流裏,開闢一道深溝,將千川百河盡納其中,順藉背脊的督脈,向丹田下的氣海衝去。
同一時間厲若海將他拋往上空,左右手中指分戳在他腳板的湧泉穴上,真氣似蜘網般沿腳而上,往丹田湧去。
“轟!”
風行烈腦脈巨震,全身失去了知覺,只感虛飄無力,知道是厲若海以獨門手法,回覆自己失去了的內力,那敢怠慢,以至累人累己,連忙收懾心神,守着靈台一點清明。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風行烈大叫一聲,噴出一大口瘀血,死魚般癱在地土,也不知是生是死。
厲若海凝立不動,英俊無匹的容顏透出了一抹鮮豔的血紅,長久才回復平時的白晰。
這時手下四大護法之一的“笑裏藏刀”商良走了進來,恭身道:“宗副門主傳來消息,迎風峽暢通無阻,請門主立即上路。”
厲若海平靜地道:“預備了什麼人手?”
商良道:“四大護法、七大塢主和幫中好手共四百零八人,全部整裝待發,只等門主説一句話。”語氣中透露出壯士一去不復還的堅決。
厲若海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們好!都很好!”
商良眉頭一皺,他這老江湖怎會聽不出厲若海話中有話,不過他一直對自己這英雄蓋世的門主心存敬畏,不敢出言相問,唯有默立不語。
厲若海道:“好!你要一字不漏地聽着。”
“當!”
一個雕着邪異門獨有標記“雙龍捲雲柱”的令符,給掉在地上。
商良連忙伏跪。
厲若海的聲音傳來道:“立即以此符傳我之令,由此刻起,邪異門全體解散,避隱山林,除非聽到本人厲若海再現江湖的消息,否則邪異門就沒有了。”
商良大震道:“門主!”
厲若海道:“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指着地上的風行烈厲聲道:“二十五年前,我厲若海能在十隻野狼手上將這畜牲救出來,今天也能單槍匹馬,在魔師龐斑手上將這畜牲帶回去,龐斑啊龐斑,我要讓你知道在浪翻雲之外,還有一個全不懼你之敵手。”
商良顫聲道:“那宗副門主方面又怎樣!”
厲若海淡淡道:“以後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叛徒!”
龐斑坐在花園亭內的石凳上,專心細讀一本舊得發黃的真本竹譜。伴着他的除了風吹葉起的沙沙聲外,便只有繞在亭前小橋下流過的淙淙溪水聲。
方夜羽悄悄來到他身後,將浪翻雲送給的竹籮放在龐斑的身後。
龐斑目光注在竹譜上,平和地道:“回來了!”
方夜羽躬身道:“戰書送到浪翻雲手上,但在詳説其中細節前,夜羽有要事急稟。”
龐斑道:“説出來吧!”
方夜羽道:“風行烈的行蹤已被發現。”
龐斑像聽着與他全無關係的事那樣,淡然自若道:“消息來自何處?”
方夜羽道:“來自邪異門的宗越,此人藉此投靠我們,露出厲若海已親臨此地,準備不借一切也要將風行烈帶走。”
龐斑遞浮漂上竹譜,微微一笑道:“這是上代大家吳鎮的竹譜真跡,你看他淡淡一筆,一片迎風飄舞的竹葉便活然紙上,形神俱備,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動?風動?還是觀考自己意動,真乃是畫道的極致。不多一分,不少一點,否則不足未及,俱是不美。”
方夜羽細嚼他的話意,好一會,忽地全身一震,霍地下跪,連叩二個響頭才起立道:“多謝師傅指點。”
龐斑道:“不愧龐某徒兒,明白有跡可尋,俱是下作,只有無跡可尋,就像吳鎮寥寥一筆,使人看不破究竟是竹動?風動?還是意動?才是武道的極致。”
方夜羽問道:“夜羽舉手投足,總是有的而發,故亦有跡可尋,但不明如何才能臻無跡可尋的化境?”
龐斑仰天哈哈一笑道:“天地由‘一’而來,此‘一’何有痕跡可言。但‘一’生一,二生三,三生萬物,此便由無跡變為有跡,譬如你三八戟未出前,便是無跡;但三八戟一出,便成有跡,你明白沒有?”
方夜羽道:“這道理徒兒明白,但三八戟總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跡,那豈非永不能達無跡之境?”
龐斑微微一笑道:“由一而來,從一而去,來無蹤、去無跡,誰還管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就像這一筆!”伸指順着手中竹譜其中一塊葉子撇了一撇,指尖停處,恰好是葉端至盡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方夜羽全身劇震,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徒兒明白了!徙兒明白了!”
龐斑道:“別辜負了背上我贈予你三八戟,那是為師初出道時橫掃武林的好傢伙。”
方夜羽摸了摸背後隻影形單的三八戟,心道我方夜羽定能以此將另一支三八戟公平嬴回來。應道:“多謝師尊教誨。”
龐斑放下竹譜,站了起來,負手走到亭邊的圍欄旁,低頭細看亭外荷塘裏荷葉上一滴晶瑩的水珠,在晨光下閃閃生輝,道:“你見過厲若海沒有?”
方夜羽知道龐斑從不作廢言,語出必有因,所以絲毫沒有因不明龐斑忽地提起厲若海事的原因,而生出不耐煩之心,搖頭道:“沒有!但我曾對此人作了個深入的調查,由他的起居飲食習慣入手,發覺此人是完全沈迷於武道的真正強人,師傅對這看法有何意見?”
龐斑道:“你的看法一點也沒有錯,二十年前厲若海初出道時,曾來見我,那時我便知道此子除了武道外,其它的都不屑一顧。”
方夜羽道:“以他那能使任何女人傾倒的容貌體魄,竟能四十八年來半點也不沾女色,已可知此人意志的堅定,即使傾盡三江五湖的水,也不能動搖其分毫。”
龐斑道:“天下間除了我和浪翻雲外,再沒有第三個人能勝過厲若海。”
方夜羽渾身一震,駭然道:“什麼?”
他雖對厲若海有很高的評價,但仍想不到龐斑對厲若海的推許,竟到了如此地步。要知在“黑榜”裏,一向以來,最受推崇的當然是劍霸天下的“覆雨劍”浪翻雲,其它依次是“盜霸”赤尊信,又或聲勢大跌的“毒手”乾羅,厲若海在榜上只是中庸之士。
龐斑道:“二十年前我便從厲若海眼中看到他今天想幹什麼,二十年來他態取低調,深懷不露,故聲名不及浪翻雲、赤尊信、乾羅,甚至不及談應手和莫意閒,其實他默默耕耘,等的就是今天此刻,只有我才配作他的對手。”
方夜羽皺眉道:“難道宗越只是個被扯線的傀儡?”
龐斑道:“黑榜十大高手誰是易與之輩,厲若海若給宗越這樣的毛頭小子出賣成功,他就不是厲若海了。”
方夜羽道:“如此我便要變更安排,務使厲若海不能偷偷遣人運走風行烈了。”
龐斑曬道:“你也太小覷厲若海了,此人英雄蓋世,自負平生,這樣公然向我挑戰,怎會做出鬼鬼祟祟的行為,夜羽你放心,此人必是單槍匹馬,帶着風行列硬闖突圍。”
方夜羽道:“師尊有何指示?”
龐斑淡淡道:“你佈下天羅地網,重重險阻,務要擊殺此人,若他能闖出重圍,我便去會一會他厲若海的”燎原百擊“。”接着眼中爆起精芒,道:“來!讓我看看浪翻雲送來的大禮。”
韓相緊隨範良極之後,忽地奔落一條橫巷,躍上瓦背,跨牆而行,在微明的天色裏,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行着。
開始時韓柏旋盡渾身力氣,也跟不上範良極,使得範良極怒氣衝衝地不住等他,但不一會後,韓柏便從範良極縱躍的路線和身法,找到一點難以形容的輕功至理,例如範良極由一座高樓躍下時,並非是直跳而下,而是頭下腳上採取一道彎彎的弧度,燕子般滑翔下去,到了近地面三、四尺處再斜斜仰飛,彈身而起。
這領悟使他速度倍增,最後連範良極也投來驚異的眼光。
這時範良極來到一户人家的天井裏。
韓柏傻子般跟着,絲毫不知這死老鬼帶他到此處,和救援風行列有何關係?範良極揭起一口水井,低喝道:“下來!”自己跳了進去。
韓柏往下望去,只見範良極到了深井的中部往橫移,整個人消失不見,不禁心下躊躇,因為在這窄小的空間裏,範良極若要偷襲他,成功的機會幾乎是十有九成。
但轉念一想,範良極若真心懷叵測,便不應將三八戟交回自己,因為那是大利於近身搏鬥的可怕武器。
範良極伸頭出來,不耐煩地道:“還不下來,記得順手把井蓋掩上。”
韓柏一咬牙,躍了下去,到了範良極消失處,只見一個黑沉沉的洞,忙鑽入去,窄小的空間和濃烈的泥土味,應該使人非常難受,但對曾兩次被埋土內的他來説,反而有難言的親切感。
範良極的聲音傳來道:“將就點,這洞是我專為自己打的,沒想到要招待你這大個子,快來。”
韓柏鑽將過去,移動了二十多尺,仍像沒有盡頭似的,心下駭然,這範良極也可算是打洞的不世高手了,難怪他能成為天下羣偷的大宗師。
水響傳來。
韓柏身子一輕,從另一頭鑽了出來,落到一處水深及膝的地方,異味充盈在這閉塞的空間裏,使人胸口作悶,呼吸不暢。
範良極在一端的暗黑裏叫道:“快來!”
韓柏跟了過去。
前面一道亮光傳來,只見範良極只剩得一對肩膊以下的身體懸在前方光線由他探頭出去的地方傳來。
韓柏心中恍然,原來這是條大型下水道,上面是地面,只不知範良極在看什麼當他來到範良極身邊,這有獨行盜之稱的黑榜高手躍回渠內,叫道:“你上去看看!”
韓柏懷疑地看看範良極,心想若我將頭伸出去,你豈非要把我怎樣便怎樣了!
範良極人老成精,那會不知他心中轉着的念頭,失笑道:“放心吧!假設我對你有不軌之心,便讓我永遠也收服不了雲清那婆娘。”這誓言對他來説可是嚴重之極。
韓柏再咬牙,雙手攀着圓洞的邊緣,升了出去。
首先入目是遮掩洞口的垃圾雜物,然後是對面街旁蓋立的一所大宅的正門,紅門金環,非常有氣勢,高牆內奇樹挺起,令人想象到內裏的豪華和氣派。
範良極的聲音傳來道:“表面上,這是一個京官的大宅,事實上卻是龐斑佈置在武昌的行宮之一,哼,龐斑可以瞞過其它人,又怎能瞞過我這偷窺的專家。”
韓柏的頭在上面輕叫道:“噢!門打開了,有十多騎奔了出來……”範良極得意笑道:“龐斑極為自負,所以一切行動都正大光明,毫不掩飾,但要跟蹤他們卻非易事!”
韓柏奇道:“既是毫不掩飾,跟蹤他們有何困難!”
範良極道:“方夜羽此人極有才智,特別長於反偵察的佈置,即使換了我,若貿然來踩盤暗探,必會被他佈於行官外的暗哨發現,假若你就這樣去跟躡他們,保證亦逃不過他沿途佈下的暗哨,豈是你想象的那般容易。”
韓柏渾身一震道:“方夜羽出來了!”
範良極首次露出緊張的神色,低呼道:“他身邊還有什麼人?”
韓柏道:“他身邊有十多個人……”範良極急道:“有什麼人的形相比較特別?”
韓柏忽地閉嘴不言。
範良極愕了一愕,卻沒有作聲。
好一會,韓柏跳回溝裏,順手將洞蓋掩上,猶有餘悸地道:“好險,差點給人發現了,幸好我知機閉上了眼睛。”
範良極道:“誰人如此高明,竟能對你的目光也能生出感應?”
在黑暗裏韓柏低聲道:“不是一個人,而是有三個人幾乎是不分先後感到我在看他們,一個是方夜羽,另外兩人一個是滿頭白髮的中年英俊男子,一個是妖豔之極穿紅衣的少婦。
範良極全身一震,叫道:“不好!快隨我走!”
當先往另一端逸去。
韓柏連忙跟着。
一老一少,轉瞬間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