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一大清早,在某間豪宅內,一個蓬髮覆面的年輕男人手握着一張名片,在自家客廳裏來來回回的踱步,心中猶豫又猶豫、躊躇再躊躇。怎麼辦?
去?下意識摸了一下耳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不去?靠!那真的要當「去死去死團」的萬年團員了。
瞪着名片上的地址,甄仕翟在心中不斷自我鬥爭,表情很是扭曲掙扎,看得原本在另一頭看報紙的甄家爸媽也忍不住關心的偷瞄兒子,竊竊私語起來……
「你説我們兒子是怎麼了?」甄媽憂心仲仲的猜測,「便秘嗎?」
「有可能!」甄爸也在懷疑,畢竟兒子的表情很糾結,很像是大號大不出來的樣子。於是兩位猜測中的父母互看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同時做出決定!
「找一天全家一起去做健康檢查吧!」
畢竟便秘是很多病症的前兆,不可不注意啊!
一旁,不知自家雙親正在誤解自己的排泄系統,甄仕翟還在自我掙扎中;正當這個時候,五歲的小鬼頭揉着惺忪睡眼從房間出來了。
「哥哥,早安。」邊打呵欠邊打招呼。「爸爸、媽媽,早安。」
「小宇,早。」甄家爸媽異口同聲的快樂招呼,並且同時張開手臂等着和小兒子來個愛的抱抱。
無奈,小鬼頭不給面子,腳跟一轉,硬是舍父母而就哥哥,熱情的將一天中的第一個抱抱給了自己最喜歡的人,讓甄家爸媽再次為在小兒子心中「父母不如兄」的地位而暗泣悲鳴。
被這麼一抱,甄仕翟從自我掙扎中回過神,笑着拍了拍小傢伙的小腦袋瓜後,這才牽着他往餐桌方向而去,準備全家一起吃早餐!這是他們甄家固定的習慣,畢竟在平常的日子,小的要上幼兒園,大的得上班,老的又忙於公司事業,幾乎很難能全家共聚一堂,所以每個星期的禮拜天早晨便成了他們默契之下的「家庭時間」,全家人會一起共進早餐,互相交流感情。
見兩個兒子手牽手坐進餐桌,甄家爸媽只好訕訕然的收回張開的雙臂,跟着入座用餐。
不一會兒,正當全家人邊吃邊聊,其樂融融之際,甄媽突然注意到小兒子的頭髮有些過長了,為免小鬼頭向哥哥學習,養成蓬髮蓋面的壞毛病,她做好了今天行程的安排!
「小宇,你的頭髮太長了,晚一點媽媽帶你去剪髮。」
剪髮?
像是被醖酬灌頂一般,甄仕翟霍地轉頭瞪着自家弟弟,看着小傢伙一臉純真的望着自己,他驀地樂呵呵笑了起來。是啊!怎麼忘記還有親愛的弟弟可以利用呢?決定了,就用這一招!
心中有了主意,他馬上搶走母親的工作。「媽,難得假日,你還是和爸好好休息吧!至於小宇的頭髮,我帶他去剪就好了。」
「你要帶他去剪?!」異口同聲的,甄家爸媽大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鬼了!他們這個大兒子不是向來最討厭進理髮廳的嗎?怎麼今天會這麼反常,竟然主動説要帶弟弟去剪髮?
該不會他不是便秘,而是精神失常了吧?
兩個身為爸媽的人不由自主的又互覦一眼,很為大兒子的精神狀態擔憂。
「呃……你確定嗎?」甄媽小心翼翼的詢問。
「確定!」點頭,快樂的繼續吃早餐。
「真的確定?」甄爸戰戰兢兢的再次確認。
奇怪的抬頭看了他們怪異的臉色一眼,彷佛意識到什麼,甄仕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瞪着兩人一字一句道:「非-常-確-定!」
呃……好吧!既然兒子都這麼説了,他們也樂見其成,只是……
「仕翟,既然都要到美髮院了,你的頭髮也……也順便剪一剪吧!如何?」甄媽陪笑建議,乘機要求兒子好好打理他的那頭亂髮。
至於甄家爸爸有什麼意見呢?
沒有!他只是縮着脖子,默默低頭努力進食,什麼話都不敢説,也不敢有任何要求。
效法父親的精神,甄仕翟也悶不吭聲的吃着早餐,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完全就是不給答覆。
於是甄家媽媽無奈了,只有甄家小弟很樂的接話!
「媽媽,頭髮我剪就好,你不要逼哥哥,哥哥現在就很帥了。」
小鬼頭這話一出,甄仕翟不禁感動自己平時果然沒有白疼弟弟;至於身為父母的甄家爸媽則是一臉圈樣,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
嗚……小傢伙的審美觀已經完全被他哥哥給扭曲了啊!
「小妹,來幫客人上卷子,要大卷……」
「燦然姊,這位客人頭洗好了,你來接手吧……」
「俐如姊,你那邊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馬上過去……」
星期日,打從美髮店開門營業後,客人便一直絡繹不絕,讓裏頭幾個女人忙得團團轉。
不過女人們就算手上再怎麼忙碌,嘴裏只要不塞着東西,那麼嘴巴就不會停下,畢竟就算再怎麼忙,八卦還是要聊的。
「俐如姊,昨天你不是去見網友了嗎?怎樣?」洗頭小妹A邊幫客人洗頭,邊不忘追問昨晚的聚會經過。
「就那樣啊!」邊剪頭髮,林俐如笑嘻嘻的邊回答,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樣是哪樣啦?」洗頭小妹B不想被唬弄,鍥而不捨的轉問某陪客。「燦然姊,你説好了!」
手裏忙着幫客人吹頭髮,黎燦然嘴裏哼哼怪笑。「怎樣?昨晚有人和網友聊得可熱烈了,簡直是一見如故,我都懷疑要一見鍾情了。」
「去你的!我哪有?」林俐如悴笑抗議,不過微微泛紅的臉皮卻徹底幫她泄了底,讓人完全不相信她的否認。
於是店內三個洗頭小妹,包含幾個較熟的客人都一起哦喔怪叫起來,惹得林俐如猛翻白眼,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對陳家豪的印象很不錯。
正當一羣人邊工作邊有説有笑的聊些五四三之際,玻璃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一大一小兩個男的,登時惹來店內全體人員注目,畢竟美髮店平時雖然不是沒有男性客人,但畢竟極為少數,這回一下子來了兩個,而且小的那個看起來又很可愛,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咦?這不是翟翟嗎?」身為「強吻又誤打」兇手的黎燦然率先認出人,當下笑得如花般燦爛,馬上熱絡的迎了上去。
呃……宅宅?
三個洗頭小妹聽聞她的叫喚後,全都囧了,至於同樣已經認出人的林俐如則為這位昨晚表現得很靦眺的男人掬了一把同情淚。
唉……名字已經夠悲慘了,還被當眾叫宅宅,實在是太可憐了!
不過……怎麼昨晚才見面,今天人家就找上門了,而且死黨還熱情的迎上去,這莫非……有姦情?!
饒有興味的思忖着,林俐如邊工作邊不着痕跡的觀察着門口處的兩人。
「呃……黎小姐,我……我來了……」遇見女人就緊張結巴的毛病又犯,甄仕翟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可惡!甄仕翟,你振作一點啊!再這樣下去,連母貓、母狗都不會看上你的。
「別叫什麼黎小姐了,感覺好陌生,叫我燦然就好!」笑咪咪的糾正他的稱呼,黎燦然以為他是來讓自己「贖罪」的,當下非常熱情的招呼。「剪髮嗎?來來,先讓小妹幫你洗頭,等一下我馬上替你服務。」
「不、不是我要剪……」在被拉去「受刑」前,飛快推出弟弟當作擋箭牌。
「我是帶他來剪的。」忙不迭的搖頭否認,「這是我弟弟小宇。」
「弟弟?」詫異的視線往下落到一張粉嫩可愛的小臉上,黎燦然不敢相信他有這麼小的弟弟,當下忍不住開玩笑。
「不是你兒子嗎?」
聞言,甄仕翟險些淚奔,為免被誤會自己已經「名草有主」,就算已窘得滿臉通紅,還是得趕緊澄清。「我、我還沒有……還沒有結婚呢。」
「這年頭又不是得結婚才能有孩子。」故意調侃取笑,黎燦然覺得他緊張臉紅的模樣實在很有趣,讓人特別想捉弄。
一陣窘然無言,甄仕翟只覺得欲哭無淚。
他能説什麼?説自己還是個童子雞,怎麼會有孩子嗎?嗚……就算別人有臉聽,他都沒臉説啊!
「哥哥是哥哥,不是爸爸啦!」身為被討論的小鬼,這下跳出來解救哥哥了。
嗚……親愛的弟弟,哥哥平日果然沒有白疼你啊!
甄仕翟感動得險些熱淚盈眶,二話不説一把抱起小傢伙猛親,徹徹底底展現兄弟之愛;而小傢伙也很熱情,馬上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和最愛的哥哥來了個嘴對嘴,看得在場其它人心花怒放,徹底萌了這對兄弟。
「啊!好可愛啊!」忍不住捧臉尖叫,黎燦然立刻拜倒在小傢伙可愛的褲管之下,閃着星星眼要求,「也給姊姊親一個好不好?」
毫不吝嗇的,甄勳宇立即嘟嘴過去,奉送上一記火熱之吻,看得在場其它女人也笑着來湊熱鬧,於是在短短一分鐘內,熱吻滿天飛。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小鬼這麼小,桃花就這麼旺嗎?尤其竟然還搶先自己不知多少步親到自己中意的女人,這叫身為兄長的他要如何自處?
看着自家小弟如此受歡迎,甄仕翟真是又妒又羨,滿心悲憤。
「咳咳……」假意咳了幾聲,他看着已經親完一輪,如今正被安排坐在椅子上的小傢伙,然後露出靦眺笑容。
「……那我弟弟就麻煩你了。」
「放心!我絕對會把他剪成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可愛小帥哥。」笑嘻嘻的拍胸脯保證,黎燦然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顯得有些侷促的男人,隨手把他往空着的座位壓下。
「你坐着先洗頭,我先剪完你弟弟的頭髮,再來剪你的。」聞言,甄仕翟瞬間跳了起來,猛搖着手拒絕。「我不用了……不用了……」
「為什麼?」看着那一頭亂髮,黎燦然忍不住懷疑。「難道……你不相信我的技術?」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過分了!這話一出,不只三個洗頭小妹和林俐如,外加現場幾名女客人都不約而同齊齊「刷」地往他的身上瞪去,彷佛是在説,你敢説是,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沒有!」唯恐被誤解,甄仕翟慌忙搖頭否認。
「我只是……只……」只是怎樣,他結巴了老半天也説不出口,因而讓眾人對他的瞪視更加凌厲。
「哥哥只是不喜歡剪頭髮啦!」正滿頭泡沬讓人洗着頭的小傢伙突然插話了,而且邊説邊嚴肅的點點頭,以示所言不假。
不喜歡剪頭髮?哦!看得出來!眾人掃視着他那一頭不知多久沒剪過的亂髮,心中不約而同的閃過相同的念
「為什麼?」眨巴的大眼好奇追問,黎燦然連聲又道:「怕剪得不好看嗎?放心啦!我一定會幫你剪出一個又帥又有型的髮型的。」
事實上,以他那頭亂髮,隨便剪剪都會比現在好看。
「不……不是這樣的……」窘得不知該如何解釋,甄仕翟實在對被人動頂上的三千煩惱絲有着深深的恐懼,想拒絕卻又擔心她誤會自己不接受她的好意,最後在那滿是希冀的眸光下,只能硬生生吞下到口的話語,逼自己回到座位上。「那、那就麻煩你了!」強撐着笑,他心中都快哭了。
嗚……他本來只是想利用弟弟代替自己來讓她剪髮,一來既有藉口製造見面機會,二來還可以乘機接近她,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連自己也得賠上這顆頭。
見他點頭答應,黎燦然開心笑了,馬上招來洗頭小妹幫他洗頭,自己則忙着先去處理其它的客人。
霎時間,就見店內一大一小唯二兩個男的排排坐在鏡子前,乖乖的任人處置,不過很明顯不同的是!小的那個輕鬆活潑,不時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而大的那個則是僵着臉,一動也不動的呆坐着,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可能已經遭到石化了。
好一陣子,當黎燦然處理完前一位客人後,甄家兩兄弟也已雙雙洗好頭,正等着她前來「下手」
先拿小的開刀!
心下竊笑暗忖,向來對小正太「愛不釋手」的黎燦然樂陶陶的幫小傢伙綁上大圍巾,抬頭望着鏡子裏的粉嫩小臉,笑咪咪的詢問:「小宇,你想剪什麼樣的髮型?」
「鹹蛋超人!」清亮的童音毫不遲疑的喊出心中的第一選擇。
「哦喔,很棒的選擇,但是不行喔!」禁不住為他的第一選擇而偷笑,黎燦然搖着手指,裝出一臉的遺憾樣。「鹹蛋超人沒有頭髮,我們換一個吧!」
「那七龍珠的悟空好了!」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小傢伙並不氣餒,很快的拋出了第二選擇。
「悟空的髮型很酷!」贊同的點頭附和,不過還是加上但書。「但是得每天抹髮膠才能維持那種刺蜻頭,我們換一個好不好?」
「那……那……」連續兩種選擇都不行,小傢伙糾結了,苦思着還有哪些卡通人物的髮型可以參考。
「特蘭克斯怎麼樣?」笑咪咪的建議七龍珠中少數擁有正常人髮型的角色。
「嗯……好吧!」考慮了一下,小鬼頭勉強同意了!因為特蘭克斯也會變身,一樣很厲害。
達成共識,黎燦然馬上拿起剪刀開始喀噤喀嗦的剪起來了,期間並不時與小傢伙説説笑笑,一下子熱烈的討論着七龍珠中誰最厲害,一下子又辯論起櫻桃小丸子中,永澤與藤木到底誰最卑鄙,真可説是其樂融融。
一旁,甄仕翟怎麼沒也料到她會如此有耐性的與小傢伙討論,對他提出的「理想髮型」一一點頭贊同附和,然後又一一巧妙否決,最後看似建議的引導小鬼頭「選擇」了一個正常的髮型。
想到她「哄孩子」的功力還真不賴,他不禁憨笑起來,一雙羞澀的黑亮眼眸怎麼也移不開她滿是明燦笑容的臉龐,只能傻愣愣的呆瞧着。
「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脆的嗓音驀然響起,黎燦然已然完成了剪、吹過程,拉開大圍巾後,她笑盈盈的拍了拍身前的小小肩膀,故意彎下腰與他一起看着鏡子裏的「特蘭克斯」―
「很帥,對吧?你可以先到一旁的沙發上等哥哥,等哥哥也剪好頭髮後,就可以帶你去找小悟飯練合體術了。」呵呵,如果他找得到的話。漲紅着臉興奮的點點頭,小傢伙很滿意自己的新發型,開開心心的跳下椅子,乖巧的往一旁的沙發窩去。
「好,現在換你了!」黎燦然對着好像還在發呆的男人大聲宣佈,並在他獰然不及之際,抖開手上的大圍巾飛快圍了上去,三兩下就已綁好。
猛然回過神,當甄仕翟意識到已成了「待宰羔羊」時,他驀地渾身僵硬,就連臉色也在瞬間蒼白起來。
該死!鎮定一點,你剛才也看到了,她的技術很好,沒事的……沒事的……
「想剪怎樣的髮型?」縱然對他倏然緊繃的驚人反應感到詫異,黎燦然還是當作沒發現,一臉好心情的詢問着。
「都、都好……」額頭開始冒出冷汗,甄仕翟強迫自己咧開一個慘烈笑容,結結巴巴低聲道:「隨你……隨你設計……」
嗚……隨便她要剪怎樣,只要快快剪完,讓他早點從這個位子下來就好了。
「好吧!」既然頭髮的主人都這麼説了,她很順應民意的點點頭,一手剪刀、一手梳子準備下手。
然而就在手中的剪刀才剛靠近他的脖子邊,她就感覺到他的身體猛然一顫,幾乎整個人都要跳了起來。「嘿嘿,別動!」被嚇了一跳,黎燦然迅速的收回利剪,另一隻手按着他的肩膀,忍不住好氣又好笑。「放輕鬆,沒什麼好緊張的。」
「對、對不起!」對於自己如此激烈的反應,甄仕翟只覺得滿心尷尬,窘得連耳根都紅了,可身體卻依然無法放鬆下來。
「沒關係!」笑笑的拍拍他,黎燦然這次出聲提醒了。「那我要剪了喔!」
「……好!」帶着一種豁出去的心情,他咬着牙點頭,然後在一聲聲的喀嚓聲中,他強忍着心中畏懼的情緒,雙手無法剋制的緊抓着椅子扶手,避免自己再次跳起來。
呃……剪個頭髮而已,有必要搞得像是被施予滿清十大酷刑嗎?詭異暗忖,黎燦然表面上隨口找話題談笑,可手上的動作卻是極為小心謹慎,就怕一個不好,惹來他更大的反應,那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呢!剪着剪着,正當她在修整着耳邊髮絲時,赫然發現在他的右邊耳垂有一小塊的缺失,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已經很久以前的舊傷,但當下還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耳垂上的舊傷,對剪髮莫名的恐懼,莫非……
意識到什麼似的,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可嘴角卻帶着安慰的微笑,輕聲安撫,「不用害怕,我幫人家剪頭髮這麼多年了,還不曾讓客人受傷過。」
聞言,甄仕翟知道她肯定是猜出自己緊張的原因,登時臉上的紅潮飛速蔓延到脖子。「抱、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要這麼緊張,也不是不……不信任你……」
嗚……他只是無法擺脱童年的陰影啊!
想當年,他還是個九歲的小鬼頭時,正是雙親全心全力打拚發展事業之際,兩人每天早出晚歸,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候一個禮拜都找不出一天可以讓全家聚在一起吃頓飯,更別説是其它了。
而就在這種可説是另類「孤兒」的情況下,兩位忙於事業而徹底失職的父母自然也難以注意到他日漸疏於打理的外表,直到某一天,學校老師再也看不過去,終於打電話找到了他的老爸,禮貌卻嚴肅的表明雖然國小沒什麼髮禁問題,但是男孩子終究還是得有男孩子乾淨清爽的樣子,頭髮長到蓋住大半張臉實在不是辦法,麻煩有空請帶孩子去理個髮吧!
當時,由於南部新設了工廠,老媽人在南部坐鎮處理眾多事務,至少得忙上一個月後才有時間回來,於是帶他去理髮的重責大任就落在老爸身上。
然而老爸本身也忙得暈頭轉向,就在帶他去到當時住家街口的一家家庭理髮店內,才坐上椅子,老爸就接到一通公司打來的緊急電話,讓他只能先把錢付了,交代他理完髮後先自己回家,接着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於是,他單獨一個九歲小鬼坐在家庭理髮店內,並接受胖胖的女老闆替他剪頭髮,然後也不知是怎麼着,他只覺得一陣劇痛襲來,然後就從鏡子中看到自己的耳朵開始不斷流血,嚇得他當場大哭。而女老闆眼見他沒有大人陪伴,很沒責任的胡亂幫他塗藥包紮後,就打發他走了。
年紀小小的他也不知怎麼據理力爭或討回公道,只是一路哭着回家,然後在疼痛與哭泣中等待老爸回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當老爸發現他耳朵上的傷時大驚失色,先去找理髮店的女老闆吵了一架,接着才滿臉愧疚的陪着笑臉,期期艾艾的要求他要保守秘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老媽,否則他絕對會被老媽給打死。
眼看老爸那可憐樣,他很有義氣的答應了,待一個月後老媽回來,他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以老媽至今都還被矇在鼓裏。
但也因為這件慘事造成了他嚴重的心理陰影,至今對剪髮依舊有着深深的恐懼,想到這裏,甄仕翟無奈的暗歎一口氣,希望她不會誤會自己不相信她的剪髮技術。
「我瞭解、我瞭解,你不用擔心……」點頭如搗蒜的猛安慰,黎燦然非常具有同理心,對於手上的動作也更加的小心翼翼,不想讓他更緊張,也不想造成他的「二次傷害」,否則罪過就大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甄仕翟敏鋭的察覺到她的動作似乎更加謹慎而温柔,心中不免有些羞赧與感動,不知不覺間,原本緊繃的身體竟然緩緩放鬆了。
發現到他的肢體在無意識間透露的良好響應,黎燦然滿意的笑了,以着輕鬆的態度邊修剪頭髮邊找話題胡扯亂聊,而他的回話雖然總是免不了結結巴巴的,但是卻感覺得出他是個性情老實真誠的人。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脖子上的大圍巾被解開時,甄仕翟才赫然發現在不知不覺間竟已剪好了,如今她正拿吹風機在幫自己吹乾頭髮並做造型。
呆呆的望着鏡子裏褪去了亂髮覆面,如今顯得明亮爽朗的男人,他驚訝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置信。
媽啊!只是一個髮型而已,竟然可以讓一個人的外表、感覺差這麼多!
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怎樣?帥吧?」笑咪咪的收好吹風機,黎燦然用手撥了撥他層次分明的髮絲,忍不住洋洋得意的自誇,「説真的,我的技術真不是蓋的!」
吼!宅男都變帥哥了,真是佩服自己啊!
「不錯、不錯,真的變成帥哥了。」有人捧臉稱讚。
「可見石礫中也是撿得到蒙塵的珍珠的。」有人吟詠贊嘆。
「這證明一件事,沒有醜男人,只有不修邊幅的男人。」有人調侃兼感嘆。
無心去細聽眾人驚訝中帶着調侃的説笑聲,甄仕翟只是呆若木雞的瞪着鏡子中的男人,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我知道很帥,但也別被自己給迷住啊!」俏皮的眨眨眼,黎燦然故意取笑。
猛然回神,甄仕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飛快的自椅子上跳了起來,結巴的否認,「我……我沒有……我只是……只是太驚訝了……」「驚訝自己這麼帥?」椰榆。
「不……不是……我……那個……」手足無措,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
「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黎燦然一臉爽朗的拍拍眼前這個已經模到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擺的男人,覺得他實在很可愛。
呵呵,現在這年頭,像他這麼容易害羞臉紅的男人已經很少見了,實在是絕品啊!
已經糗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甄仕翟吶吶無語了好半天后,這才想到要掏錢付帳,誰知卻被她舉手阻止了!
「我説過這是賠罪,免費的!」如果再收錢,她豈不是會繼續欠他嗎?
「那至少小宇的……」
「不用!」揮揮手,她非常阿沙力。「小孩子而已,又沒花我多少時間。」
「可是……」還是覺得不妥,畢竟人家也是開店做生意的。
「是朋友就別囉峻―!」故意板起臉。她裝兇狠瞪人。「難道你要我繼續感覺欠你一筆而內疚嗎?」吼!別告訴她説,他想以揍還揍,這樣她會當場哭給他看的。
聞言,甄仕翟慌了,一顆頭頓時搖得像什麼似的,連忙把掏出的錢塞回口袋後,見她終於又展露笑意,這才搔着頭、紅着臉吶吶探問:「那……那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當然可以啊!」她是很樂於交新朋友的。聽她答應,甄仕翟兩眼一亮,霎時露出了一記羞窘卻開心的笑容,嘴上還不住道謝。「謝、謝謝……謝謝……」
呵呵,這有什麼好謝的?真是個老實的呆人!
實在是被他的反應給逗樂,黎燦然忍俊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惹得他臉紅耳熱,大感發窘,為免繼續丟臉,只好快快閃人!
「那、那我不影響你工作,先走了。」話落,飛快尋找自己的弟弟,卻發現小傢伙不耐久候,等着等着竟然就窩在沙發上睡着了。迅速走上前,他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人兒,並在眾道好奇的目光下,結結巴巴的又道了聲再見後,這才慌慌張張的離開。店內,黎燦然目送一大一小兩兄弟遠去後,才回過身,就見眾人衝着她曖昧直笑,臉上的表情説有多賊就有多賊,其中尤以死黨好友林俐如為最甚。
「幹、幹嘛?」被笑得渾身發毛,她滿眼防備。
「嘖嘖嘖,真是‘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啊!」嘖嘖有聲的感嘆搖頭,身為死黨的林俐如代表眾人發表心聲了。
「什麼黑矸仔裝醬油?聽不懂你是在説什麼!」沒好氣的白眼,黎燦然一臉莫名。
「還不承認?」挑起眉,林俐如哼哼賊笑。「昨晚才見面而已,今天人家馬上就找過來了,你自己老實承認,短短的一夜之間,姦情是怎麼發展的?」
吼!竟然進度比她和陳家豪還快,太過分了!
「什麼姦情?你別亂説啦!」啼笑皆非,趕緊闢謠否認。
「若沒姦情,怎麼人家今天就跑來讓你剪頭髮,而且你竟然還免費服務?」這説沒姦情,誰都不會相信的。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為免被繼續誤會下去,黎燦然只好把自己「強吻加誤打」的事老老實實説個清楚,最後聳了聳肩。「所以為了贖罪,我自願免費服務一次,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然而她本想事情解釋清楚就好,可其它人卻不是這麼想,反而皆一臉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彷佛在忍着什麼般嘴角抽措得很厲害……
「我的媽啊!原來他竟然就是你夢中的男人,而且還連續兩次遭到你的‘蹂躪’,這真是見鬼的可怕啊!」終於,林俐如率先忍不住的爆出瘋狂笑聲,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她一笑,眾人再也憋不住笑意,跟着也大笑出來,怎麼都沒想到「夢中男人」竟然真的活生生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被笑得有點老羞成怒,黎燦然驀地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叫道:「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奸不姦情啦!」話落,不理會好友的調笑眼神,徑自忙着服務其他客人去。
呵呵……她自認沒姦情,可不代表別人沒那種心思呢!否則,又怎會隔天就急巴巴的自動送上門,是不?想起某個男人方才羞窘的神情,與面對好友時種種手足無措的有趣反應,林俐如不禁興味的嘿嘿賊笑,心想也許昨晚的聚會不只有機會促成自己與陳家豪,搞不好還可能湊合了死黨好友與那位看起來就是個老實頭的甄先生呢!
如果真是如此……哇哈哈,這包媒人錢她一定要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