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淫追出去的時候,只聽見阿瑟在夜裏大罵4暮的聲音,挺大的,不知道阿瑟跑到什麼地方了,也沒看見小麥,學校不大,但突然之間要追個人還真是挺難的。
我誰都追不上,氣喘吁吁的站住,過了一會兒,小淫朝我跑了過來,也氣喘的厲害,站在我面前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十八,阿瑟,阿瑟繞過男生宿舍了……
我有點兒着急的看着小淫: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小淫:不會的,阿瑟知道輕重,誰看4暮都不順眼,想揍他的人多了去了。
慢慢的,我意識到周圍就剩下了我和小淫兩個人,小淫也緩緩的站直身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夜晚涼涼的風在我和之間吹過,小淫首先打破沉默的氣氛,看着我:最近忙嗎?
我點頭:恩。
小淫也恩了一聲,嘆息:都忙了,我,前兩天和老佐算過了,我們在學校剩下的時間,最多也就半年,去了寒假,連半年都不到了。
我接着點頭:恩。
小淫突然奇怪的笑了一下:十八,我們是不是變得陌生了?
我低着頭不説話,小淫自顧自的説着:我昨天竟然有做夢,十八,你會覺得奇怪嗎?我夢見了你,夢見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個情景,我竟然從夢裏笑醒了,你説我怎麼就能把你摔了出去呢?真傻……
我使勁兒的握了握自己放在抄在牛仔褲口袋裏面的拳頭,沒有説話,小淫摸出煙,我看見打火機的光亮,小淫長長的吐了一口煙:我就是不甘心,明年我就大學畢業了,我的人生才剛剛要開始,可是我的愛情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我還這麼年輕,難道我以後的生活都要這麼過着嗎?都要忘了我之前……阿瑟和元風讓我算了,佐佐木和平K讓我算了,就連小麥都説……
小淫停頓了一下,有些激動的轉身看着我:十八,你甘心嗎?你甘心我們到了這個份兒上嗎?你告訴我。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選擇,只是不管怎麼選擇,如果都沒有路,那麼選擇也好,甘心也好,還有什麼意義呢?我還沒有到絕對夠理智的程度,只是那個時候我能選擇的就是讓自己吃飽而已,我多選擇任何一點兒多餘的東西,我就有可能失去某些堅持讓自己站立的力氣,那個年紀的我,大凡還有一點兒能讓我靠着踏實的資本,我都不會有那麼多的卑微,至少我也會跟小淫説我不甘心。
我低下頭:小淫,我沒覺得不甘心。
小淫狠狠的吸了幾口煙,聲音有些異樣:你就會糊弄我!不管誰説什麼,反正我就是不甘心,我也沒有辦法甘心,我知道元風結婚那天晚上我不該那麼做……
我難受的晃晃腦袋,感覺像是被誰抽了一個耳光一樣的難受,我用力的揉着發漲的太陽,小淫小心的看向我:十八,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頭疼嗎?
小淫的手伸向我的額頭,我皺着眉頭打開小淫的手,在夜裏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冷淡的看着小淫:別碰我!
小淫的喉結動了一下,手僵在空氣中。
阿瑟帶着小麥,罵罵咧咧的從男生宿舍樓後面轉了過來。
我看向阿瑟:你沒事兒吧你?
阿瑟嗤笑:我能有什麼事兒啊?有事兒的是4暮那混蛋,揍他輕了,算那小子跑的快捱了揍還跑的那麼快的?捱了揍還跑的那麼快,天生就不是人的料兒,呸!!
小麥嘿嘿笑:十八,你剛才沒看見,阿瑟可厲害的,4暮捱了揍,吭都不敢吭聲。
我懷疑的看着阿瑟:你是不是還喜歡蘇亞啊?幹嘛發那麼脾氣?
阿瑟哼了一聲:我就是看4暮不順眼,就算我跟蘇亞分了,也輪不到他來捧我的臭腳,下次見到他我還揍他,骸哎,十八,我跟你説,好久沒打架了,活動活動筋骨就是舒服,真舒服。
阿瑟搖着胳膊,得意的轉着腦袋,小淫低着頭,一聲不吭的看着地面,阿瑟狐疑的看着小淫:你怎麼了?今天又飾鬍子又是換乾淨衣服的,現在怎麼這幅不死不活的表情?
小淫轉臉悲傷的看着阿瑟:阿瑟,我到底要怎麼辦?是不是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早就看透我了?
我看着腳下,空曠的校園,環繞着廣播站低聲播放的音樂,那首許茹芸和熊天平《你的眼睛》:
……斷了春去秋來苦苦追尋,寧願和你飄忽不定,不讓你的眼睛,再看見人世的傷心,投入風裏雨裏相依為命……
那個晚上真是惆悵,我回到宿舍之後,翻來覆去的怎麼都沒法睡着,我披着被子坐在,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疊了五六個小星星,在扣上裝星星的玻璃瓶子的蓋子的時候,我也開始嘆息:小淫,你説你的人生才剛剛要開始,可是你的愛情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可是你知道嗎?如果説畢業是人生的開始,那麼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我的愛情也莫名其妙的沒有了,我又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就沒有人提前告訴我,年輕時候的愛情,其實都是用來祭奠青春的,我們都不得不把青春凌遲嗎?細細碎碎的,殘忍之後,我們就都長大了,剩餘了理智還有剋制。那其實是等於把一張嶄新的白紙撕碎了,然後再用膠水慢慢的粘合,粘合之後,留下的,不過是一把破碎的完整,還有再也無法撫平的褶皺,而這種褶皺,終歸都將被我們從最青澀的年輕開始,一直帶到最年老,一直帶到最年老之後的消逝,當我們在靈魂離開身體的一瞬間再回頭看之前遙遠的青春,我們最後都會説些什麼呢?會遺憾嗎?
校務處給貧困生髮生活補助的老師找到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班級的貧困生創下了學校的記錄,就是我們班的男的貧困生和女的貧困生,竟然湊合的差不多了,開始了戀愛,我們班級的男女貧困生比例差不多,可能男的貧困生稍微一兩個。
校務處的老師是個老教師,五十多歲,非常和藹,有時候知道學校的貧困生困難,自己還從家裏把做好的泡菜鹹菜什麼的塞給貧困生吃,還有一些衣服什麼的,都沒少給貧困生,所以在學校的裏面的口碑非常好。
校務處老師朝我笑:十八,你是班長,學校之前對談戀愛都是嚴格限制的,現在的孩子都大了,成熟的也早,所以學校沒象以前那麼三令五申,但我是覺得吧,畢竟指望學校發生活補貼,雖然生活補貼不多,但現在排在後面等着領的學生也不少,還是少生是非最好,要是讓學校知道還有閒心談戀愛了,是不是不大好?人在屋檐,總的學會低頭吧,但別一輩子低頭就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校務處老師:老師,這個事兒我真的不知道,可是現在學校也有不少學生在談戀愛,不好説吧,學校也沒禁止。
校務處老師點頭:是,學校現在也沒不同情理的禁止這些,畢竟孩子們都是大人了,這要是沒有什麼家庭負擔的學生要是談了,誰也不會説什麼,拿着學校的生活補貼,太明目張膽的成雙成對終歸影響不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貧困生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現在學校的大部分學生都是統招的公費生,一年千兒八百的學費,還要拿出不少錢貼貧困生,學校應該這樣做,道理上沒錯兒,但我還是覺得你們班級的貧困生應該注意點兒,別的專業也有,但沒有你們專業這麼多,你回頭找找他們去,把道理説清楚,都是讀大書的好孩子,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的。
人家校務處老師想的那麼周到,把話都説到這個份兒上,我還能説什麼?只好點頭答應一定找我們班級的貧困生,看看能不能商量下,我也挺納悶兒的,不是説“跑暖思□”嗎?那會兒好像他們沒吃的那麼飽吧?我都沒怎麼吃飽,他們難道吃的比我少嗎?
被左手和方小刀拖去喝啤酒的時候,我的口袋裏面只有5塊錢,我真是有點兒怕左手和方小刀了,我知道我這個人摳門小氣,但我不愛佔便宜,那樣我真的會有壓力感。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東西是免費的,如果可以交換平等的話,那樣反而會心安理得,所以註定我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出息。
方小刀眯着眼睛朝我温柔的笑:十八,喝了這個酒就等於左手交了定金,左手學期末的結業論文你得幫着搞定。
方小刀的笑讓我神經都跟着哆嗦,我朝旁邊避讓了一下距離,沒好氣的瞪着方小刀:哎,你會不會好好説話啊你?跟個……
方小刀開始哈哈大笑:哎,十八,你是不是想説我跟個娘們兒似的?
我嗤笑:哎,這可是你自己説的,我可沒這麼説。
左手在桌子底下踢了方小刀一腳:你正經兒,男人不男人的。
我也瞪着左手:你還説方小刀?至少人家胖子能混的每科都及格啊,你倒好,每個學期都補考,別人怎麼都能抄個及格啊?
左手喝了一大口啤酒,表情冷冰冰的看着我,漢知道你是好學生,你直接説我是廢物好了,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兒好不好?真是,不幫忙拉倒。
我的口氣軟了下來:哎,我是那個意思嗎?啤酒都喝了,我還能吐出來嗎?下次你請我喝啤酒之前先説清楚好不好?這叫坑蒙拐騙!!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方小刀嘿嘿笑:左手是個悶頭驢,就算是掐死他,他也不會開口求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説我象娘們兒?我要是不在中間説點兒小話兒,行嗎……
左手皺着眉頭看向方小刀,方小刀騰的站起身,看着左手笑:得,我不廢話,我去拿吃的,你是爺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