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秋天冷的特別早,校園裏面的樹木好像是突然之間的就全部掉光了葉子似的,之前的秋天,好像樹葉一直能抗到十二月份,等我感覺深秋的時候,學校裏面,叫個樹木花草的,都殊禿禿的,就是學校後面的樹林裏面楊樹比較特色,因為樹幹上到處都是類似眼睛的圖案,在這個深秋的季節裏顯得那麼的醒目。
我已經有好多天都沒有看見小淫了,我不得不承認的是,我想念一個人的程度真的,沒有消減過,玻璃瓶子裏面的星星已經有將近一百多個了,我沒有規律的疊着帶有熒光粉塑料管兒的星星,高興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也疊。最初疊的時候,我的手指頭太用勁兒了,指甲都劈了,而且手指頭疼的厲害,後來不知道是慢慢熟練了,還是因為疼的習慣了,手指頭已經沒有了感覺,每天熄燈之後,放在我枕頭邊兒上的玻璃瓶子裏面的星星都散發着微微弱弱的光。
這一年的秋天,還是多少年不遇的獅子座流星雨爆發的特定時機,時間好像是凌晨一點左右,因為大部分學生都很想看流星雨,所以學校破天荒同意了所有的宿舍樓都不鎖門,大家可以在半夜時分自由出入,到學校開闊的場上去看流星雨,我記得説最佳看流星雨的方向是東和東南什麼的。
小諾和許小壞還有小丘開始跟我計劃晚上去看傳説中的流星雨,後來易名給小丘打了電話,人家小丘就從我們的隊伍中退了出去,單獨找易名看流星雨了。
小諾説:我們總的帶上相機吧,這麼難得的歷史時刻,不留下紀念真的很可惜。
許小壞説:我們這樣,每個人都把毛巾被披上,後半夜太冷了,大半夜的,照個鬼啊,又不是專業相機,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小諾點頭:那就這麼辦了,要是場上人多,一旦走散了,我們就互相找頭頂毛巾被的,也好找,還有要記得許願哦,以前都是單個流星,肯定完不成大家的願望,這次是流星雨,總有一顆流星能實現咱們的願望,哎,流星就是太大了,不然我們也可以拿飯盒接點兒,和那些塑料星星放在一起,做個紀念。
阿瑟給我打電話説他們也全部去場上看流星雨,説到時候讓我找他去,我沒怎麼吭聲,我不想見到小淫,我也有些怕見到小淫,因為我不知道説什麼好。
到了半夜,我和小諾還有許小壞真的每人拎着自己的毛巾被出了女生樓,嗬,往場上走去的學生黑壓壓的,就是平時早上跑的人也從來沒有這麼多過,大家都在一邊走一邊打着哆嗦,還一邊議論着一會兒就要到來的流星雨。等到了場,場上人都要滿了,都在伸着脖子不時的張望着天空,有的男生冷的不行了,時不時的乾嚎兩嗓子,有不少男生都在吸煙,所以人羣中看着都是一名一滅的火光點。
不知道許小壞是怎麼找到的左手和方小刀,竟然拖着左手和方小刀過來了,方小刀哆嗦着:哇靠,真他奶奶的冷,十八,你們也來湊熱鬧?
許小壞小聲的跟左手商量:哎,一會兒流星雨了,我們接吻好不好?
左手冷冰冰的聲音:你別沒事兒找抽好不好?
許小壞嫵媚的聲音:哎,你配合一下嗎?你就當我啃豬蹄好了……
左手轉臉看着方小刀:想啃那玩意兒你早説啊,小刀的嘴唇厚,夠你啃半年的了。
我和小諾都沒忍住,撲哧一笑,許小壞狠狠的推了左手一下,小諾打了個冷戰,第一個把毛巾被披到身上,我看着周圍人也沒什麼反應,也學着小諾那樣,把毛巾被披在身上,方小刀笑:哇噢,清真寺的道姑來了,姐們兒,給俺叨唸兩句佛經吧,我最近鬱悶的厲害,我這心裏啊,火燒火燎的……
黑壓壓的人羣,我沒找到阿瑟和小麥,也找不到他們,不知道誰喊了:看,流星雨來了!!
然後我們就都抬頭看着天空,果然有幾顆流星拖着細長的尾巴在墨藍色的天空中滑開一絲火焰般的光亮,周圍人也一陣歡呼,我呆呆的看着天空,不時看見有細小的流星開始交替的滑落,我的心激動的砰砰的,為這種突如其來的景觀感覺到震顫。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流星接替着穿插着滑下,小諾興奮的推推我:十八十八,快許願啊!!
我這才如夢方醒,但是已經有些看花眼了,不知道我是激動的,還是被凍得,我的手和自語的聲音都哆哩哆嗦的,周圍學生議論的聲音一片接着一片的,我深呼吸一口,看一眼流星,剛在心裏默唸了一句:流星啊,保佑我…… 然後流星就消失了,我一連找了好幾個流星,都是還沒許完願望流星就消失了,我心裏這個急啊。
正當我着急的時候,突然天空一顆大大的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開始滑行着,周圍的學生都開始驚歎這顆流星的,我一着急,也忘了場上很多人,我用手卷成喇叭,對着那顆大大的流星大喊:流星啊,錢啊,讓我發大財!!!
我急切的聲音在後半夜的安靜裏面顯得超級的突兀,左手不相信似的看着我,許小壞和小諾捂着胸口,嘴巴漲的大大的,周圍本來還細細碎碎的議論聲一瞬間都停了下來,我感覺周圍的人都開始看着我,我把毛巾被從腦袋上往下拉,我聽見遠處開始有男生放肆的口哨聲和笑聲:哎,剛才誰喊的那麼一嗓子啊?
我躲到方小刀的背後,方小刀揶揄我:十八,你也太市儈了點兒吧?我們都不好意思跟你站到一塊兒了……
我用毛巾被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的,看見有幾個人笑着穿過擁擠的人羣,我先聽見小麥的聲音,小麥説:十八呢?人呢?我剛才明明聽見就是十八喊的。
阿瑟也跟着過來,笑:靠,本來還找不到這在哪兒呢?這一嗓子我終於知道十八在哪兒了,十八,你給我出來!
我低着頭從方小刀身後繞了出來,小麥開始嘿嘿笑:十八,你的願望流星聽見了,所以派我和阿瑟過來答覆你,流星説讓你放心,他記着你這個事兒了,不過你也是,嚇到人家流星,耽誤了人家落地的時間,你剛沒看見嗎?那流星一連來了好幾個急剎車呢……
我看見小淫披散着頭髮,明顯的鬍子碴兒,咬着嘴唇忍着笑,站在阿瑟的身後,看我看他,小淫低下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兒,我狠狠的瞪了小淫一眼:笑什麼笑?
小淫泯着嘴唇:沒啊,十八,你真可愛。
我的人生中,看見流星就喊錢的經歷由此拉開,我差不多也成了女生樓最市井最市儈的代表,好長一段時間都被人看成笑料,我真想天天捂着毛巾被走路。
因為新生的到來,學校浴室的壓力加大,洗澡票再次漲價,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次漲了一元,這下,全學校的人都不幹了,天熱的時候漲價,大家都可以通過打熱水在水房勾兑着冷水湊合着洗,深秋的大冷天兒,誰也不可能那麼鍛鍊自己的耐力,然後大家開始抵制澡票漲價。這個最先是從女生樓開始的,秘書長也參與其中,是這次活動的積極分子,大家買來長長的紅色的布,女生樓的每個女生都要在上面簽名,表示對此次澡票漲價的抗議。
簽到我們宿舍的那天,恰好是我去給小寶家教,然後就漏了我的名字,可能是秘書長實在覺得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吧,竟然後來也沒有來找我,直接把簽了名字的長長的紅布上交給學校了,那個陣勢,還真是像電影中的聯名上書一樣壯觀,每次小諾説她在上面簽了一個大大的像燈泡一樣的字體的時候,我都羨慕的厲害,覺得上面沒有我的名字是在是一種學生時代的遺憾,在我的想象中,這次的簽名抗議肯定會讓學校澡票的價錢降下去。
我拎着飯盆去食堂打飯的時候,還在遺憾沒有簽名的這個事兒,我恨恨的想着,肯定是秘書長不把我當女生了,真是的,她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愣神兒的時候,被擁擠在一起打飯的學生推了一下,我被擁擠出了打飯的隊伍,我非常的惱火的正想再擠進去,小淫端着飯盒,咬着饅頭低着頭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中間還咬了一口饅頭。
我的心裏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樣,小淫變得好憔悴,頭髮長長的,鬍子碴兒濃濃的,襯衫和外面的衣服顏色和款式都不搭,牛仔褲皺皺巴巴的,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了,擁擠的人羣中有人好像撞了小淫一下,小淫飯盒裏面的菜湯往外灑了一點兒,小淫好像沒有什麼反應的接着走。我感覺自己的眼睛澀澀的,小淫之前不是這樣的,那個乾乾淨淨的讓人感覺温暖的小淫怎麼會變成眼前的樣子?是不是阿瑟小麥他們的畢業設計真的太讓人勞累了?是不是最近的壓力太大了?是不是小淫的生活習慣發生了變化?
擁擠的人羣在我身後撞了我一下,我手的飯盒咣噹掉到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音,小淫眼神漠然的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愣住。
我趕緊低下頭裝着沒有看見小淫,撿自己的飯盆,我感覺自己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等我慢慢騰騰的撿起自己的飯盆站起來,小淫已經站在距離我一兩米的地方,嘴裏還有沒有完全嚥下去的饅頭,有些拘謹的看着我。
我裝作剛才沒有看見小淫,朝小淫點頭:來食堂打飯?
小淫點點頭,艱難的把口裏的饅頭嚥下去,看着我:恩。
小淫停頓了一下,看看我空空的飯盆,眼神躲閃着:十八,你還沒有買麼?
我:本來想買,人太多,算了,回宿舍泡麪吧,省事兒。
小淫的聲音有些異樣:你怎麼老吃泡麪?對身體沒什麼好處。
我恩了一聲,小淫看了看自己的飯盒:我這個買的是一份,分你一半兒吧,別吃泡麪了,以後早點兒來食堂,食堂的飯菜是差點兒,但比泡麪好……
我強硬的轉頭: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小淫泯了泯嘴唇,點點頭,聲音低低的嘆息:恩,我明白,我知道你嫌我……
我再也不看小淫,轉身跑出食堂,拐過食堂,我的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我低着頭,生怕被來往的其他學生看到。
下午上公共寫作課的時候,我趴在桌子上痛痛快快的哭了好一會兒,我用手絹捂住自己的嘴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好像一個睏倦的學生在課堂上睡覺一樣。老師在上面講課,許小壞和小諾在互相交流疊了多少個星星,還有紙鶴,方小刀在請教許小壞怎麼樣疊星星,左手一直都沒有吭聲,我感覺眼淚止都止不住,我的教科書還有筆記本統統都濕了。
課間的時候,我聽見許小壞和小諾好像出去了,我以為左手和方小刀也出去,就把頭轉向窗户那邊兒,看着窗户外面灰濛濛的天空發呆。但左手一直沒有動,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我想我紅腫的眼睛一定被左手看見了。
左手在手裏轉着一根藍色的塑料管兒,轉臉看我:十八,你怎麼了?
我感覺挺丟人的,用手擋住臉,來回的揉着眼睛,:沒什麼,太困了。
左手淡淡的語氣:你什麼時候把我們當過朋友啊?
我低下頭不説話,左手輕輕的嗤笑:你怎麼了,上課的時候你自己一直在偷偷的哭,要是真的把我們大家當朋友,還有什麼不能説的?
我轉頭呆呆的看着左手,左手也看着我,好一會兒,我才沙啞着聲音説:左手,我今天在食堂看見小淫了,你都不知道,小淫的樣子,他……
左手別過眼神,把手裏的藍色塑料管轉的緊緊的:你想他了?
我吸溜了下鼻子,心不在焉的看着被老師寫的密密麻麻的黑板,嘆息: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小淫以前不是這樣的……
左手冷冷的打斷我:你就知道小淫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什麼時候……
左手停住話頭,哼了一聲:你怎麼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要是那麼放不下他,你們和好啊?折騰來折騰去的,你們自己不嫌煩我都煩了……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熱熱的,我騰的站起身,看都不看左手,稀里嘩啦的收拾了自己的課本,轉身就往教室外面賺在門口撞上易名,易名詫異的看着我:十八,你怎麼了?你怎麼哭……
我繞開易名,低着頭跑出教室,我轉身下樓梯的時候,聽見了清脆的上課鈴聲。
校園裏面的風很大,光禿禿的樹木讓我感覺到了蕭瑟,還有寒冷,我感覺到了孤孤單單,像是被風吹得很遠的樹葉一樣沒有歸屬感,我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温暖的地方可以去?好像轉眼之間自己被所有的朋友拋棄了。
左手氣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知道左手剛才跟着我追了出來,左手喘息着攔住我:你又跑去哪兒,我有説錯嗎?你看看你自己,要是想小淫了你就去找他啊,要是還喜歡他就去告訴他啊?就知道自己哭……
我無比委屈的看着左手,聲音都跟着發顫:是你説的我不把你當朋友,我跟你説了,你又這樣説我,哪有你這樣的朋友,往狠了的説我,你心眼不好……
左手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撲哧一笑,我哽咽的瞪着左手:你還笑,你憑什麼笑啊你?
左手忍着笑,點頭:好,我心眼不好行了吧?我心眼不好……
我低着頭不理左手,左手輕輕的推了我的肩膀一下:行了,這麼點兒小事兒,你看你,我請你喝酒總行了吧?幹嗎這麼計較的厲害?
我怨恨的瞪了左手一眼,沒有説話。
去學生會辦公室交演講大賽計劃和名單的時候,學生會老師把桌子拍的啪啪的響,周圍站立着學生會秘書長,蘇亞還有其他人。
學生會老師怒氣衝衝的看着學生會秘書長:全體女生樓簽名的事兒誰提出來的?你們幾個嗎?
學生會秘書長態度很堅持:是我,我就是覺得澡票漲價不合理啊,一直都是這樣的,再説了還有那麼貧困生,他們能接受嗎?
學生會老師啪的又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學生會秘書長:貧困生?貧困生的澡票由學校來統一安排,你這是幹什麼?聚眾鬧事是不是?
學生會秘書長嘟念着:這就是不合理,學生的消費能有多高啊?動不動就漲價,誰受得了?
學生會老師點點頭:好,你説不合理,那我就跟你講合理的,學校這次澡票漲價,是根據北京市對各大院校下發的文件,沒有任何學校自己的行為在裏面,每張澡票漲價一元,你們心疼了?那你們洗澡的時候嘩嘩流水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替學校替國家心疼一下,你們這些人有幾個人在洗澡的時候注意節水了,水房裏面常年的常流水不關水龍頭,你們也都算是學生會成員了,誰管過了?
學生會秘書長和蘇亞都低下了頭,學生會老師鐵青着臉:整個女生樓都在浪費水的時候你們怎麼就沒有想到聯名上書倡導節水了?虧你還是黨員,你的帶頭作用都到那兒了?平時幾百塊買衣服買化妝品都不心疼,讓你號召大家考四六級的時候,報個補習班十塊錢買個磁帶,增加點兒學校四六級的過級率,你倒是第一個帶着頭兒反對,還真夠自私的你,學校是你家開的?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不是?這會兒就學會聯名上書了?
學生會老師瞪了一眼蘇亞:你也是,跟着起鬨駕秧子是不是?全學校的貧困生還沒有説話,你們這些平時花錢跟流水的人倒是受不了一塊錢的漲價了?你們啊,白在學生會待了兩年多了,都不如十八明事理,整個女生樓,就十八一個人沒有跟着簽名,我都不知道怎麼説你們好了,説淺了吧,你們浮皮蹭癢的,説深了吧,你們也都是要臉的人,把這個全體簽名拿回去,還有,每個人都給我寫檢查,深刻檢查!!!
我臉一紅,低着頭心虛的往後退了兩步,真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之前我還埋怨學生會秘書長沒有算上我的名頭,現在想想,竟然是一件好事兒,至少沒有捱罵,法不責眾,這個事兒不可能讓其他的女生負責,那麼學生會秘書長和蘇亞是脱不開干係的。我心有餘悸的抬頭看了一眼學生會老師,感覺蘇亞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我趕緊把眼神別開,蘇亞朝我嘟念着:含首鼠兩端,就知道討好別人。
4暮在我身後輕輕的碰碰我,小聲説:哎,你機會來了。
我惱火的甩了下肩膀,扭頭惱火的瞪着4暮,壓低聲音:你有病啊你?
4暮嗤笑了一下:真是不懂道理,我在恭喜你好不好?蘇亞和秘書長這次的事情做的非常糟糕,你進學生會主席團有希望了。
我不屑的看着4暮: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那麼投機鑽營,噁心。
4暮鄙視的朝我:你啊,真是不適合社會的生存法則,你沒事兒啊,抽空去看看政治歷史什麼的,像你這種臭脾氣的人,哪個不是被早早的殺掉了??別人早晚踩着你一輩子,踩死你。
我冷冷的看了4暮一眼:你少惹我就行了。
4暮哼了一聲:我偏惹你,怎麼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