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都説是兄弟了,你怎麼老是這麼客氣,要是想喝酒,就去阿瑟房子那兒吧,在外面喝酒,喝多了往回走不方便,被學校督察隊看見了也不好,去阿瑟那兒,大不了喝多了就不回來了,好不好?
我想了想:也好,反正拿我這兒的一百塊買酒了,至於吃什麼,你看着辦吧,我擅長動嘴,不擅長動手。
然後我和小淫跑到學校外面的超市買了一堆啤酒還有一些類似花生米的東西,還有香煙,兩個人興沖沖的跑到阿租的房子,小淫了房間門,房間裏面有點兒亂,看來這個阿瑟實在不擅長收拾房間。
放下東西,小淫拿起電話,説是呼一下阿瑟,我聽見小淫在電話裏面説:阿瑟,我和十八在你房間喝酒,你要是願意回來湊熱鬧,再多買一些酒上來,不用回電話。
我拿起一罐啤酒,看着小淫自嘲:哎,竟然被你説中了,我竟然真的身體協調性不行,最慘的是平K,四百多塊的皮鞋,今晚第一次穿,竟然讓我踩了不知道多少腳,哎,那個教舞蹈的老師真是好脾氣,我把她踩成那樣,她竟然沒有翻臉,涵養真是高。
小淫也開了一罐啤酒,笑:十八,其實那個老師不是不想發火,肯定是她覺得是她主動找你的,所以不好意思發火而已,至於平K,含活該,誰讓他顯擺了?非要穿雙新鞋麼?
小淫喝了一口啤酒:十八,我就是覺得今年過年的時候,和你喝酒喝得真開心,那個時候,我們喝了多少酒?我都忘記了。
我伸手拿起阿瑟丟在沙發的報紙和雜誌,鋪到地上,坐到上面,把那些貌似花生米的東西放到地上,一邊喝着酒一邊吃着東西。
小淫皺着眉頭:哎,十八,你怎麼好像偏愛坐到地上呢?很舒服麼?
我哼了一聲:不是,可能是習慣吧,也可能是我這人天生就不是什麼高貴的命,隨便的很,有煙麼?
小淫掏煙,電話響了起來,我抓起來,是阿瑟,阿瑟再電話那邊狂笑:十八,我知道你怎麼回事兒了,我早就説過你不擅長跳舞了,你就是不聽,討好元風也不用那樣吧,自尊心受傷了吧?
我尷尬的泯泯嘴:老大,你不會吧,知道我自尊心受傷你還這樣?你留點兒口德不行麼?真是,説中了就説中了唄。
阿瑟笑:知道了,不就是一個樂子麼?等會兒我回去,你倆先慢慢喝,完事兒後我也湊湊熱鬧,好久沒有喝酒了,也想的很,要是小樂他們要來的話,我再帶上他們。
我放下電話,小淫把手裏的煙遞給我,問我誰,我鬆了口氣:阿瑟啊,這追着尾巴的嘲笑我,被他説中了,估計這個事兒,沒有幾天也會被不少人知道,阿瑟真是個大嘴巴,別的人要是知道了也就那麼回事兒了,我覺得要是讓元風知道了,哎,小淫,要是讓元風知道了會多尷尬啊,要笑死了。
小淫也拿了兩張報紙,鋪到地上,坐到我的對面,笑:十八,其實,其實我覺得你不是真的喜歡元風,真的,這就象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小意一樣。
我點了一支煙看着小淫:你為什麼這麼説?
小淫喝了一口酒,泯泯嘴唇:十八,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你會不會真的很介意你在對方面前的行為舉止呢?我是覺得要是在意自己在一個人面前的形象或者舉止言行,就會越來越失去真實的價值,如果喜歡一個人,那麼這個人的優點或者缺點其實都是真實存在的,不管怎麼去掩飾或者不表露,但是那些自己認為的缺點還是存在,掩飾或者不表現反而顯得這個人不真實,你會在元風面前,或者説在小意麪前這樣隨便的坐到地上喝酒麼?估計你連吸煙都不會,你介意什麼?你怕別人介意你什麼?
我轉着眼睛想了一會兒:可能不會,越是掩飾就越説明一個人有點兒自慚形穢啊?
小淫也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可能把對方當成了一種神也説不準,反正不真實,我就能看見你的缺點,比如你毛草啊、吸煙啊、喝酒啊、沒有什麼講究啊、愛發脾氣啊……
我不滿意的拿雜誌扔了小淫一下:哎,説點兒優點好不好?
小淫拿開身上的雜誌,頓了一下,看着我:十八,可是這些缺點才説明你是你啊?
我看着小淫苦笑:真實的自己?其實有時候真實是最不真實的東西,有時候我會想,都説有錢不一定會幸福,我也不知道錢和幸福到底有多大的關係?可是至少我知道一個事實就是如果沒有錢的話,會活得很辛苦是不是?
我靠着沙發的背兒,看着天花板:小時候總是想着長大,長大以後才知道長大其實不是一種驕傲,是要逐漸習慣自己慢慢揹負的責任……
小淫換了位置,把坐着的報紙拿到我旁爆也和我一樣看着靠着沙發背兒,遞給我一支煙:十八,日子始終是這樣,每個人都是一條命,沒有誰會對和自己不相干的命有興趣,而自己的這條命呢?憑什麼要讓別人來可憐呢?所以不管辛苦或者不辛苦,都要為自己這條命負責……
我笑:哎,小淫,你這會兒像個哲學家,來,為這幾句近似經典的話碰杯。
我拿着手裏的啤酒罐碰着小淫手裏的啤酒罐,兩個人各自喝了一大口酒,我放下手裏的啤酒罐的時候小淫還在喝,我能看見小淫的喉結一動一動的,小淫靠我靠的有些近,我聞得見他身上的味道,有一種香煙味道,香水的味道已經很淡了,若有若無的味道。
我有點兒發楞,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靠近一個男生坐着,我不得不承認的是,好像自己很喜歡這種味道,好像這種感覺很熟悉很愜意,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靠近那種味道。
小淫放下啤酒罐,奇怪的看着我:十八,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
我晃了晃手裏的酒:沒,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剛才説的挺對的。
我避開小淫的眼神,覺得自己剛才的那個想法真是無恥。
小淫的眼神始終在盯着我,我有點兒尷尬:哎,今晚那個跟你一起跳舞的女孩子還挺漂亮的,平K也説了來着……
在喝了大半部分的啤酒罐之後,我的思維和我的大腦一起慢慢的飄向雲端,但是阿瑟還沒有來,我覺得自己説話的思維邏輯都在打着折扣,小淫在我旁邊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煙,我覺得自己真的困了,我看着小淫手裏的香煙頭竟然有時候是兩三個似的來回的晃着,小淫吐了一口煙,看着我:十八,你喝太多了,別喝了。
我推了小淫一下:切,才不呢,雖然説是我請客,那也要佔足便宜,我一定要喝得比你多,比你多。
小淫側着臉朝我笑,他的手慢慢的放到我的頭上,我扒拉了一下:哎,幹什麼,注意我的髮型。
小淫無聲的笑了一下:十八,你這裏真的很笨。
我靠着沙發的背兒:是啊,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説我聰明,從幼兒園的老師到…… 算了不説也罷,反正很多人都説我笨,我也習慣了。
我突然感覺自很委屈,小淫愣了一下:十八,我不是説你那種笨……
我苦笑: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自尊心,真的,從幼兒園開始,就已經被扼殺了,所以對小孩子千萬不能那麼打擊,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一共三個老師,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個女老師看我不順眼,可能那個時候我長得實在不順眼吧,她天天都會折騰我,讓我收拾教室衞生,還要説我做不好,現在想想,含那個女老師每天沒事兒的時候總是和學校的體育老師兩個眉來眼去的,她就為人師表了麼?後來我上了小學一年紀的時候,有次參加市裏的繪畫比賽,當然我也沒有得什麼好得名次,無非就誓勵獎,得了一個文具盒,一起往回走得時候,那個幼兒園的女老師就説一起坐車,我説我的家離得近不用坐車,省下的錢就給老師買支冰棍吃吧,那個時候是夏天,靠,就説了這麼一句話,小淫,你猜後來怎麼樣了?回到學校之後,幼兒園的女老師向學校告發我,説我出言不遜,侮辱了老師,對老師不尊重而且是大不敬,於是我那個他媽的可愛的班主任變着法的折騰我,説是秉承一貫的尊師愛校的校規,對我進行教育,你知道是怎麼教育的麼?每天上課前的五分鐘,是我的個人演講時間,不是展示個人魅力,是檢討,檢討,説清楚自己如何不尊重老師了,説自己如果道德敗壞了,説自己如何讓辛苦教育自己的老師傷心,還要告誡大家不要像我學習,我那個班主任,一直教我教到五年級,靠,這小學五年,我是隻要有時間就上講台檢討,檢討的理由千篇一律,但是好像聽的人好像很開心,我知道他們不是聽我説什麼,他們是看着我説,沒事兒還讓我一個人拎着紙簍子上學校場揀亂丟的廢紙,那個時候有時候中午放學我都不敢回家,沒有人相信我説的話,和學校附近的放羊的老頭一起混着時間,等到下午上課的時候再回學校,現在想想,我還不如放羊老頭放着的那羣羊,至少還能吃飽飯的尊嚴……
我手裏的啤酒罐被我已經捏的沒有行了,我仰着臉看着天花板,仰着臉的時候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不讓眼淚那麼那麼快的流下來,如果還能忍住的話。
我沒有看見小淫的表情,小淫站了起來,一開始我不知道他幹什麼,後來知道他把客廳的燈關掉了,我聽見小淫説:十八,我覺得客廳的燈有些刺眼,關掉好了,開着房間裏面的燈吧。
我沒有説話,我看見小淫把他房間裏面的燈打開,然後開着門,這樣,客廳裏面的光線變得微弱,小淫重新坐到我身邊的時候塞給我幾張面巾紙:十八,你啤酒灑了,擦擦吧。
我看見小淫背過身,點了一支煙,我看見打火機閃了幾下火焰,然後熄掉。
小淫要轉身的時候,我低聲説:小淫,你不要轉過來。
小淫沒有動,我把頭靠在小淫背上,我的眼淚沒有聲音的落了下來,我強忍着用正常的聲音説話:哎,你的後背借我用一下,你當我喝醉了。
我聽得見小淫呼吸的聲音,我聽得見小淫吸煙的聲音,我苦笑:21年,我第一次有可以安心靠着的地方,謝謝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