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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以心行氣,以氣運身……你在發什麼呆?」

    「虛靈頂勁,氣沉丹田……丹田!丹田懂不懂?」

    「神形合一,意氣相依……喂!你睡着了嗎你?」

    天一寨內,寨主居住的小小院落空地上,一名嬌美少女的講解聲與嬌斥聲交雜響起,最後終於讓那名聽得頭昏腦脹、昏昏欲睡的粗獷男人忍不住飆粗話,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誰知道什麼氣、什麼丹田、什麼神?我是來學武功,妳叫我坐在這裏聽妳嘰哩呱啦的講天語,老子不睡着才怪!」飛快從打坐姿勢跳了起來,王大蠻邊吼邊罵,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她給耍了。

    操!練什麼武功?練瞌睡功比較快啦!

    無言的瞪着眼前的「蠢材」,皇甫巧兒第一次覺得孔夫子的有教無類是得具有多麼偉大的情操,真不是常人幹得來的,至少……

    她就快要幹不下去了!

    到底前兩天她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然會想教他武功以過過當師父的癮?搞不好連癮頭都還沒嚐到,她就先吐血身亡了。

    生平第一次有想直接一掌斃了自己的衝動,她萬分無力的第二十六次解釋。「所謂內外兼修,要能練得一身外功絕技,必得先打好基礎內功;有了內功底子,才能精益求精……」

    「操!什麼內功?那根本是坐着發呆!」一點也不相信光坐着就能練出什麼高深武藝,王大蠻吼了回去。

    「那不是坐着發呆,是打坐!打坐懂不懂?」皇甫巧兒氣得臉都紅了,覺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

    「他奶奶的,打什麼坐?老子不懂啦!」同樣臉紅脖子粗,王大蠻也覺得自己遇到了個胡説八道的小瘋子。

    「總之,你聽我的去練就沒錯……」

    「我瘋了才聽妳的鬼話……」

    小小院落裏,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道悶聲哧笑驀地響起,讓兩人登時止住了爭吵,雙雙沉着臉往聲音來源看去,就見五當家──楊舞長皎美的鵝蛋臉上淨是滿滿的笑意,看來已在一旁觀看兩人互動許久了。

    「五、五妹,妳……妳怎麼來了?」面對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子,向來大老粗一個的王大蠻難得驚慌而結巴了。

    操!竟然讓五妹瞧見自己跟這個小丫頭吵成一片,以後恐怕又要被她嘮叨自己不懂得禮讓姑娘,沒有氣量。

    只是説,小丫頭根本就不是大姑娘,他幹嘛得讓呢?沒道理嘛!

    身為「天一寨」五當家,又是從小與他們一起打劫行搶,楊舞長自然有其強悍之處,不過平時要温柔的話也是可以很温柔,而今天,她就展現了柔和的一面──

    「大哥,外頭探子有新消息來報,其他人正在大廳等你一起商量呢!」

    一聽就知探子肯定是打聽到近日內將有大肥羊經過的消息,王大蠻不由得精神大振;什麼練功、打坐,全都拋到腦後去,二話不説就往外狂奔而出。

    「喂喂,你不練功了嗎?」皇甫巧兒大喊,奈何愈去愈遠的背影終究還是消失在自己眼前,轉眼不見蹤影,讓她翻了個白眼,哼聲嬌嗔,「算了!是你自己偷懶不學,可不能怪我沒盡師父本分。」

    聽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楊舞長不禁失笑,有意找她閒聊。「巧兒姑娘,這些天住得還舒適嘛?」

    呵……這些天來,她們雖然見過幾次,但總沒機會多談;難得今天兩人獨處,那就趁機聊聊,好了解一下這個自願被擄來山賊窩,而且似乎對大哥有着古怪興趣的奇怪小姑娘。

    「還行!」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皇甫巧兒見她不急着走,心中大概也知道她可能有什麼話想和自己説,於是一蹦一跳的來到她面前,歪着頭,笑盈盈道:「五當家,妳有話就直説吧!」

    見她快人快語,毫不拐彎抹角,本就是直爽性子的楊舞長不禁大為欣賞,當下爽朗笑道:「巧兒姑娘果然明快,那我就直説了。」

    「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皇甫巧兒也很好奇她要對自己説些什麼?

    「巧兒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身處山賊窩?」這不是普通小姑娘會有的表現。

    「我為什麼該擔心?」有趣的反問,皇甫巧兒嬌笑。「難道你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難道妳就不怕被……」

    「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嗎?」哧哧直笑的拋出某山賊頭頭恫嚇人的慣用口頭禪,皇甫巧兒嘖嘖有聲的搖頭晃腦。

    乍聽她那非常耳熟的威脅之詞,楊舞長興味道:「看來妳早聽過大哥這麼威脅過了,是不?」

    「可不是!」皺起小俏鼻,皇甫巧兒忍不住嫌棄。「説真的,大饅頭威脅人的話真的很貧乏,説來説去就那麼兩句。」

    聞言,楊舞長笑道:「大哥和我們都是粗人,沒讀過什麼書,大字認不得幾個,自然是沒法子像巧兒姑娘説話這般文雅有趣了。」

    聽她如此説,不知為何,皇甫巧兒臉上微顯尷尬,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是在笑話你們……」

    「我知道。」知道她以為自己是在諷刺,楊舞長大笑。「我沒其他意思,只是實話實説,巧兒姑娘不必想太多。」

    皇甫巧兒原本就是孩子心性的人,如今聽她這般講,登時笑逐顏開,對她好感大增。

    「巧兒姑娘當初怎會想跟着進寨裏呢?」好奇探究。

    「因為好玩嘛!」聳聳肩,皇甫巧兒的理由非常簡單。

    「好玩?」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原因,楊舞長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從沒聽過有人因為好玩就自願跟着山賊進到賊窩的。」

    「這不就是嗎?」比了比自己,一副「這下你終於見到了吧」的得意表情。

    見她一臉俏皮樣,楊舞長被逗樂了,故意笑話人似的帶着幾分調侃又道:「看來妳對我大哥似乎……頗感興趣?」

    「因為他很有趣嘛!」哧哧直笑,皇甫巧兒並不否認。

    「有趣?」楊舞長的興致全來了,呵……還真的從來沒聽人説自家大哥有趣呢!

    「是啊!」小雞啄米般猛點頭,她眨着水靈大眼,既認真、又逗趣道:「妳不覺得他隨便挑弄一下就氣得直跳腳,動不動就吼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真的很有趣嗎?」

    心中暗暗同情了一下自家大哥,楊舞長看她眼兒燦燦的期待樣,只好背叛兄長的微笑點頭附和了。

    「瞧!妳也這樣覺得。」興奮擊拳,非常高興自己的看法有人認同。

    經此一談,加上見她的模樣不像是在説謊,楊舞長終於確認她確實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所作所為皆以好玩為主,對山寨與自家大哥確實沒有認何不良心思,這才暗暗放下心來。

    既然放下了心,她表現得也就更為和善,兩人説説笑笑又聊了一會兒後,皇甫巧兒這才想到什麼似的好奇詢問──

    「五當家,這些天我到處晃了一下,發現寨里老人、小孩不少呢!」簡直可窩壯漢五十的話,老弱婦孺就有一百。

    而通常山賊窩裏的人,不都是剽悍壯漢嗎?

    聽出她未曾言明的疑問,楊舞長輕嘆一口氣後,這才微笑道:「這年頭世道不好,戰亂、災荒頻傳,所以有些快餓死的災民就自動來投靠,有些則是打劫行搶時碰見,不忍見其活活餓死,也就收容了。」

    呃……他們究竟是幹山賊的,還是在開善堂啊?

    皇甫巧兒有些傻眼,但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其實你們也不壞嘛!」呵呵,還真沒見過這般有良心的山賊呢!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安安分分過日子呢?」對於她的打趣,楊舞長只能苦笑。「就是因為沒辦法活,才會幹這種無本生意;也因為知道捱餓的苦,是以後來見到同病相憐的人才會不忍,結果愈收容人愈多,山寨規模也就愈來愈大。」

    皇甫巧兒從小就養尊處優,被眾人捧在手心長大,當然更不可能捱過餓,如今聞言,也只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至於楊舞長早就從她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看出她出身富貴,想來也難以明白他們的經歷,更別説要感同身受了,所以當下只是笑了笑,正待要説什麼之際,眼角餘光卻忽地瞄見某道縮頭縮尾的身影,讓她倏地立即變臉──

    「二哥,你上哪裏去?」河東獅吼、雷聲隆隆。

    原本還聊得好好的,沒想到轉瞬間就見她一下子從温和小女人變成了兇惡母夜叉,皇甫巧兒簡直看傻了眼,目光下意識的順着她瞪去的方向掃去,然後就見一顆光頭在不遠處閃動。

    同一時間,楊舞長拋下她,往週二貓跑去,然後再看見他懷中抱着的那壇東西時,獅吼聲又起──

    「才什麼時候就喝酒!還這麼一大壇,你想死嗎?」憤怒咆哮,手指狠狠的擰扭着某大光頭的耳朵。

    「五妹,輕點……痛……痛啊……」週二貓慘叫,萬萬沒料到偷喝酒竟然會被管他最嚴的五妹給當場抓到。

    「知道痛最好!竟然揹着我偷喝,你該死了……」扯着耳朵直接把人拖走。

    「五妹,我錯了!妳輕點……輕點啊……」哀號、求饒聲一路跟着走。

    呃……現在是怎麼回事?

    呆呆的看着兩人一個拖、一個號的愈去愈遠,直到終於消失蹤影后,皇甫巧兒──這才終於忍俊不禁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呵呵……這簡直就像是悍妻馴夫嘛……」

    *******

    「有了、有了!肚子真的有股熱熱的感覺……」在隱密的小湖邊,詫異中明顯帶着驚喜的大叫聲驟然響起,而這就是王大蠻被逼着打坐苦練了好些天后,終於換來的一點小小成就。

    「什麼肚子?是丹田啦!」沒好氣的糾正,皇甫巧兒順手打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白眼嬌斥,「誰讓你大聲嚷嚷的?」

    操!竟敢打他的頭,這小丫頭愈來愈沒把他給放在眼裏了。

    腦門吃痛,王大蠻橫目以對,正想發出雷霆怒吼之際,卻聽她搶先開口──

    「專心點!照我先前教的方法,行功十二週天。」橫去一眼,皇甫巧兒命令。

    縱然滿心不爽,因為這些天來在她的教導下已習慣遵從指示,王大蠻下意識的將腹中那股小小的熱流順着經脈運功行走,不一會兒已然入定。

    嘖!這顆大饅頭雖然朽木了一點,但還不至於朽到沒辦法雕啦!

    瞥了那已行功入定的某山賊頭頭一眼,皇甫巧兒竊笑暗忖,一手點心、一手書的安坐在一旁幫他守護,免得在這段時間內有人干擾了他練功,那可就不好了。

    一時間,湖畔邊清風徐徐、蟲鳴鳥叫;男的打坐練功、女的看書吃點心,氣氛倒也頗為清閒悠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王大蠻從入定中轉醒,睜開眼就見點點金陽灑落在她低頭看書的嬌美臉龐上,霎時竟有些恍惚,隱隱間似乎有種奇怪的,令人搔不着也搔不到的麻癢感爬上心口,讓他渾身彆扭卻又捨不得移開眼,直到──

    「咕嚕!」

    驀地,一道響亮的聲響驟然響起,不但提醒他吃飯的時間到了,也驚醒了低頭看書的皇甫巧兒。

    「行完功了?」收起書,她笑咪咪的從食籃裏拿出白嫰嫰的大饅頭的同時,也不忘調侃一下。「不得不説,你的肚子真的很準時。」

    臉上一紅,王大蠻自壯聲勢的大吼,「怎麼?肚子餓不成嗎?」話落,一把搶過饅頭狠狠咬了幾口後,突然覺得不對。

    咦?他們明明吃過早飯後才來的,怎麼才沒一會兒,他就又肚子餓了?

    直覺的抬頭往上看了看,發現太陽高掛在天空中央,讓他不由得愕然脱口詢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午時了。」順便拈一塊糕餅塞進嘴裏。

    「怎麼可能?」王大蠻不敢置信的大叫。「我們明明才剛來沒多久……」

    「你已經打坐入定兩個時辰了。」一口打斷他的「沒多久」,皇甫巧兒聳了聳肩,繼續往嘴裏塞糕餅。

    嗯……這桂花糕的味道還不錯,下回讓五當家幫她出準備些。

    「胡説!我感覺才沒練多久……」下意識想反駁。

    「難道上頭的日陽還能騙你不成?」氣定神閒的提醒,皇甫巧兒笑嘻嘻道:「這代表你是真的進入狀態,才會覺得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這樣很好啊!來,現在自己感覺看看,有沒有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呆了呆,在她提醒下,王大蠻這才發現自己確實感覺非常之好,好似渾身充滿了力量,較之入定前可不知精神多久,這才終於相信她是真的在教他練內功,而不是瞌睡功,不過……

    忍不住偷覷眼前笑咪咪的小臉一眼,他不禁有些恍惚怔忡……

    兩個時辰……她這樣默默的陪了他兩個時辰,是因為要保護他吧?保護啊……

    這個小丫頭竟然在保護他呢……

    想到這裏,不知為何,王大蠻竟有種甜滋滋的、想偷笑的感覺。

    一旁,皇甫巧兒從他又驚又喜的表情就知道這塊還稍微可雕的朽木已經信了自己,當下不禁揚起一串銀鈴暢笑,説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知道我沒有騙你了吧?來,再叫聲師父來聽聽。」

    哼!自從第一天「拜師」後,她就再也沒聽過他叫她師父了呢!

    「去!我又沒向妳磕頭拜師,叫什麼師父?」那天事後,王大蠻愈想愈後悔,覺得自己堂堂一寨之主,竟然要叫她這樣一個小丫頭一聲師父實在是太丟臉,所以如今打算不認賬了。

    「喂!你怎麼可以耍賴?這根本就是食言而肥!」憤怒的指控。

    「管妳肥什麼,反正我不叫妳師父。」雖然有點心虛,但王大蠻還是很堅持。

    板着臉瞪人,發現他同樣瞠着眼瞪回來,心中雖然老大不高興,奈何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堅持不叫,皇甫巧兒也沒轍,最後只能氣呼呼的抓起食籃內的幾顆大饅頭往他身上丟去──

    「叫你食言?叫你食言?你就肥死吧……」邊丟邊罵,滿臉氣憤。

    此舉正中王大蠻下懷,只見他手腳利落的一一接住饅頭,啃得滿心開懷;數顆白嫰嫰的大饅頭不到一會兒便全數消失在他的嘴裏,看得皇甫巧兒目瞪口呆,登時忘了自己還在氣他的「食言而肥」。

    「你肚子是無底洞嗎?」捧着臉,她忍不住佩服加驚歎。

    哇──要是她也這麼能吃不知有多好?這樣爹爹就不會老是擔心她如小鳥般的食量了。

    「小時餓怕了,所以現在不管有多少食物出現在我眼前,我都會吃個精光。」拍拍肚皮,王大蠻回答得頗為老實。

    聞言,皇甫巧兒想起了楊舞長曾略微提過他們的童年,當下不由得有些憐憫的瞅了他一眼。「原來六爺那麼辛苦種田,就是要養活你這隻蝗蟲啊!」

    沒料到她會如此扭曲他的話,王大蠻再次被輕而易舉的挑起了怒火,氣急敗壞的吼叫,「操!老六種田根本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在一起。」

    去他奶奶的!他雖然食量大,但也沒她形容的那麼誇張。

    「行了、行了,開個玩笑而已嘛!」見他又被自己三言兩語逗得臉紅脖子粗,皇甫巧兒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很快的轉移話題。「對了!這兩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為什麼這麼問?」警戒的看她一眼,王大蠻平時老粗歸老粗,但該謹慎的時候還是很小心的。

    彷若未見他戒備的神色,皇甫巧兒皺着俏鼻,裝模作樣的徑自道:「我瞧寨裏氣氛和平時似乎有些不一樣,懡非……你們近日又要幹票大買賣?」

    「妳妳妳……妳怎麼知道?是誰漏了口風?」沒料到被她一語即中,王大蠻大驚,馬上不打自招、露出馬腳。

    「啊哈──果然被我説中了!」得意擊掌,皇甫巧兒抬起下驕傲道:「這還需要人漏口風嗎?我眼睛隨便一瞄就知道了。」

    嘖!這兩天見他們不時聚在一起神秘兮兮的開會,寨裏壯漢也異常的精神高昂,種種異樣都顯示着有重要的事要發生,而山賊窩最重要的事還會有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嘛!

    瞪着她,王大蠻先是擔心她會去通風報信,隨即又想到她根本就不知即將被搶的對象是誰,加上她人就在山寨裏,就算想去通知對方也沒法子,當下才放下心,哼聲開口──

    「明日妳就安分待在寨裏,別跑出來四處亂竄,否則若不小心卷入打鬥中而出了事,就別怪我沒先提醒妳。」孃的!這小丫頭平日沒事就愛四處亂跑,還是先提點她的好,免得真出事受傷了,那他會……

    會很不爽!

    「明天?」聽到話中重點,皇甫巧兒連忙叫道:「我也要去!」

    「操!」怒吼一聲,王大蠻忍不住開罵。「又不是在玩,妳去幹什麼?」

    「跟你們一塊兒去搶劫啊!」興奮得兩眼發光,她恨不得明天馬上到來。「我還沒搶過人呢!多好玩啊!」

    果然又是為了好玩!

    王大蠻綠了臉,厲聲警告,「這不是玩,不小心可是會喪命的。」

    「放心吧!憑我的武功,就算你們都死光了,我是會好好的。」笑嘻嘻反駁,皇甫巧兒信心滿滿、理由充分。

    「見鬼的,妳就恨不得我們都死光嗎?」臉已經綠到無法形容,王大蠻繼續破口大罵。「都還沒行動就先被妳給觸黴頭,如果明天有誰損傷,我就把妳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再把妳脱光衣服,吊起來鞭打。」

    「哈哈哈……不錯、不錯,這次威脅人的除了『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之外,還多增了兩句,真是不小的進步,可喜可賀啊!」連連點頭讚美,皇甫巧兒一臉的欣慰樣。

    操!他是真的遇上了個瘋丫頭了!

    已經完全不知該説什麼才好,王大蠻臉黑到都可以滴出墨汁了,惡狠狠瞪着她的笑臉良久後,終於忍不住咆哮,「總之,明天妳給我好好待在寨裏,哪裏都不許去!」

    話落,氣沖沖的掉頭轉身就走,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呃……這顆大饅頭究竟是在火什麼啊?會不會遇上危險也是她的事,他窮緊張些什麼?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他火大離去的背影,皇甫巧兒被吼得一頭霧水、滿心不解,最後只能聳聳肩,然後自得其樂的想着明天要怎麼去湊熱鬧。

    呵呵……生平第一次當山賊,光是想就讓她忍不住興奮得直髮抖呢!

    **********

    牛蹄山,通往荊城的必經之路,一隊插着綠旗,上頭寫着大大一個「白」字的商隊正押着滿滿貨物緩緩而行,隨行人員臉上滿是戒備之色,就怕佔據此山的山賊會隨時出現。

    奈何怕什麼就來什麼──

    就在商隊經過兩旁皆是小山坡的黃土路時,一陣震天價響的叫囂聲驟然響起;隨即馬蹄雜沓、塵土飛揚,眨眼間,上百個騎着馬的山賊紛紛從山坡後竄出,有條不紊的團團圍住有些驚異卻毫不顯慌亂的商隊。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此處過,留下買路財!」高大威武的「黑風」背上,王大蠻身先士卒的率領着眾兄弟,氣勢磅礡的朝被包圍住的商隊叫喊。

    「敢問閣下是『天一寨』的王寨主嗎?」不恭不倨的嗓音驀地揚起,一名留着兩撇鬍子的中年漢子從人羣中走出,想來是商隊領頭。

    「就是本大爺!」拍拍胸口,王大蠻大聲承認。

    「那最好不過!」聽聞他就是山賊頭頭,那中年漢子不但不驚慌,反倒微微一笑,以着温和的口氣打商量。「我們一行人押貨路過此地,沒想驚擾『天一寨』眾位兄弟,還請王寨主高抬貴手,讓我們平安而過,彼此不傷和氣。」

    「操!酸溜溜的拽什麼文?我説過了,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沒耐性聽他廢話一堆,王大蠻揮舞着手中大刀,氣勢凌人叫道:「想要過我『天一寨』的地盤,貨物留下一半先,包準你們商隊平平安安,不傷一根毛髮。」

    一半貨物?也許一般的商隊為求保命只好乖乖遵從,可他卻不是軟柿子。

    中年漢子萬萬不可能答應,當下搖着頭,冷了聲音。「如果我説不可能呢?」

    「哈哈哈……那就別怪我連僅剩的一半貨物也不留給你們了!」王大蠻放聲狂笑,隨即臉色一凜,邊踢着馬腹,率眾往前衝,邊咆哮大吼,「兄弟們,上!」

    就在他喊叫聲一出,天一寨的兄弟們也揮着大刀衝上去;而那看似平凡的商隊眾人也在這一瞬間紛紛拔出預藏的武器,毫不退卻的迎面而戰。

    霎時間,刀光劍影,喊殺聲不絕!

    雖然「天一寨」這邊人數較多,但商隊人馬卻也不是普通之輩,兩方人馬一時纏鬥不休,難分輸贏,場面混亂至極。

    然而就在這紛亂緊張的時刻,某一方小土丘上,皇甫巧兒騎着她心愛的大黃居高臨下觀看戰局,一派輕鬆的模樣就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尤其是當那寫着「白」字的綠旗映入眼簾時,她禁不住的笑了出來。

    「哎呀呀,這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了。」拍着身下的大腦袋,她樂呵呵道:「大黃,雖然爹爹説搶劫是不對的,但是自家人的東西應該不算是搶,是吧?」

    「哞──」大黃點着大腦袋,附和主人的一切言論。

    「那好!我們也下去玩吧!」話落,驅使着大黃牛衝下山坡,皇甫巧兒興奮的加入混亂的戰場了。

    於是,在一羣砍砍殺殺打成一團的兇狠壯漢中,就見一名粉嫩嫩的嬌俏小姑娘混在其中,一下子打打商隊之人、一會兒偷襲山寨兄弟,而且每得手一次就揚起一陣銀鈴般的歡快暢笑,在肅殺的叫喊聲中顯得突兀至極。

    正與那中年漢子打鬥,猛然聽聞嬌笑聲竄入耳裏,王大蠻偷空回頭一看,當那條熟悉的纖細身影映入眼簾時,他不禁大驚失色,忍不住爆粗口咆哮──

    「操!老二,那小丫頭怎麼會在這裏?!」

    聞聲,正一腳踹開一名對手的週二貓跟着往嬌笑聲方向望去,然後也傻眼叫了出來。「老大,你問倒我了。」

    險險閃過中年漢子凌厲的劍招,王大蠻又趁空瞄去,隨即在看見她偷襲自家兄弟時,勃然大怒大吼,「他孃的!那小丫頭竟然偷襲自己人……」

    「不只!」週二貓大笑出來。「她也打對手……」

    「他奶奶的!她是分不清敵我,見人就打嗎……」同樣瞧見她雙方都偷襲的行為,王大蠻憤然怒吼,臉已經全黑了。

    而回答他的,是週二貓有趣的大笑聲,與那串不斷揚起的格格嬌笑。

    至於那中年漢子原本正與王大蠻打得火熱,誰知卻見他突然一心二用的與身邊另一名光頭山賊邊叫、邊吼,似乎非常氣憤,讓沒有受到專心對待的他也不禁好奇起來,下意識的朝那引起他們注意的嬌笑聲方向看去……

    咦?那是……

    中年漢子一怔,趁回擊的時候,他瞇眼朝那抹纖細身影看得更仔細一點,待瞧清楚那張嬌甜小臉時,他飛快的從打鬥中脱離,在王大蠻滿頭霧水中,表情古怪的深深瞅了他一眼,然後舉起手朗聲命令──

    「眾位兄弟,退!」

    此話一出,商隊眾人雖不解,卻也迅速從纏鬥中脱身,不約而同退守在他身後,靜待中年漢子的命令。

    「王寨主,此回咱們就不傷和氣,這些貨物就送你們吧!」拱手為禮,中年漢子微笑説道。

    然後在敵我雙方皆愕然的目光下,他大手一揮。「我們走!」話落,領着商隊一干人瀟瀟灑灑走了個一乾二淨。

    一時間,原本還打得熱火朝天的戰況頓時冷成一片,從未遇過這種情形的眾山寨弟兄只能呆呆目送他們離去,大夥兒都有些不知所錯。

    「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週二貓摸着大光頭,納悶詢問。

    「他奶奶的,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王大蠻不高興的吼了一聲,隨即看着滿車的貨物,他心下大樂,當下振奮的朝着還在發呆的眾兄弟們得意高喊,「肯定是他們怕了我們,自願獻上貨物,以便能夾着尾巴逃命;兄弟們,這回我們幹了一票大買賣,收穫豐富,大家歡呼吧!」

    此話一出,像是平地一聲雷般炸醒了發呆的眾人,隨即歡聲雷動,叫笑聲震天。

    而就在此時,那個「敵我不分」的嬌俏身影騎着心愛的大黃牛,歡歡喜喜的穿過慶祝中的人羣,來到某山賊頭頭面前──

    「大饅頭,當山賊真的很好玩呢!」興奮得粉頰緋紅皇甫巧兒開心發表,「第一次搶劫心得」。

    聞聲,原本與眾兄弟們振臂歡呼的王大蠻猛地笑聲一頓,瞪着她不知死活的笑臉,他瞬間變臉,橫眉豎目怒吼,「操!我昨天明明叫妳待在寨裏別亂跑,妳竟然還是不知死活的跑來參一腳,是不要命了嗎?」

    「不來的話,就錯過這麼有趣的事了,那多可惜啊!」笑嘻嘻的反駁,皇甫巧兒一切都以好玩為優先,一點也不把他的禁令放在心上。

    「他奶奶的,妳就不怕玩掉一條小命嗎?」愈罵愈氣,王大蠻吼得更大聲了。

    「才不怕!」得意嬌笑,她驕傲的挺起胸膛。「瞧!我連一根寒毛都沒傷着。」

    嘻嘻,不只連根寒毛都沒傷着,還偷到打了好多人呢!

    被她的回答給激怒,又想到她剛剛不只打對手,還偷襲自己人,王大蠻氣得直跳腳,鐵青着臉,大聲咆哮,「他奶奶的,妳剛剛是什麼意思?竟然偷打寨裏的兄弟,妳是對方派來的奸細不成?」

    哎呀!原來偷襲寨裏的人被他瞧見啦!

    被人給當場抓包,皇甫巧兒不僅不覺得尷尬,反倒笑得更是開心,振振有辭的找理由。「你也沒説不能打寨裏的人啊!反正我兩邊都打,很公平的!」

    操他奶奶的,她説的這是什麼鬼話?根本就是窩裏反……慢着!她又不是寨裏的人,他幹嘛覺得被窩裏反?

    王大蠻被自己奇怪的心思給弄得一愣,還來不及説些什麼,忽然覺得鼻子一酸……

    「操他孃的!」悲憤怒吼,王大蠻不敢再有延遲,飛快衝着週二貓大喊,「老二,這裏交給你了!」

    話聲方落,人已駕着黑風,如有鬼在背後追般往山上狂奔而去,轉眼不見人影。

    「咦?大饅頭這是怎麼了?」被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弄傻眼了,皇甫巧兒呆呆的搔着發,滿頭霧水的詢問一旁的二當家。

    「老大的一點小毛病,甭在意!」週二貓哈哈大笑,無視她懷疑的眼神,樂呵呵的徑自忙着去指揮兄弟們搬貨回寨。

    「小毛病?」興味的搓着下巴,皇甫巧兒噗哧的笑了。「大黃,我們快跟上去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小毛病。」

    「哞──」歡叫一聲,大黃邁步開跑。

    於是,忙碌搬貨的山賊中,就見好奇心滿滿的一人、一牛追根究底的尾隨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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