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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南大門某服裝市場。
澄弦告訴我説幾天之後就是他妹妹的生日了,所以拜託我陪他一起選生日禮物。我們進了南大門的一家服裝店。嗶嗶嗶~!正選着衣服呢,來短信了。
“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告訴我吧!你肯定知道的,快點告訴我啊!”
是花真那個死丫頭,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纏着我告訴她東英的電話號碼。現在這女人也顧不得害羞了,毫不掩飾地表明她的心跡,一切只因為她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有朝一日東英也會像其他男生一樣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野心真的好大啊!
“怎麼了?誰呀?”澄弦扭過頭,疑惑地問。
“呃?是花真。你想買什麼顏色的衣服?”我回過神,連忙岔開話題。
“不知道,好像任何顏色都和她不合適!該死的!都怪老媽派我這麼個艱鉅的任務。”
“我覺得這件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不好,這白色的她不適合。”
“這條裙子呢?最近很流行這種裙襬的,上面綴些小東西。”
“裙子?她要是穿着裙子在路上走,男生一個個不扔她一堆磚頭才怪!”
“你就這麼討厭你妹妹啊?”我睜大眼睛看着他。
“做哥哥的每天都生活在淚水之中,可家人毫不關心,你説這家人是不是都瘋了!”澄弦頭也不抬,隨口答道。
“生活在淚水之中?誰?你嗎?”
澄弦沒再接着説下去,他隨手扯出一件T恤衫,問道:
“請問這個有105的嗎?105?”
105!天啊,這是女生的號嗎!澄弦接過店員來的超級加大號T恤,漫不經心地塞進了自己的揹包。辦完了正事,我們朝餐廳比較多的一條街走去,這時,恰巧一個大叔抽着煙從我們眼前走過,澄弦立刻着迷地聞着他身後留下的空氣,眼睛微閉,似乎很陶醉的樣子。
“多好聞的味道啊!唉,真是好幾天沒抽這好味了。”
“不要抽,對身體不好的。”
“想抽也抽不了啊。你幾點要去打工?”
“八點。”
“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快走吧!”
“好啊!”
澄弦單手摟住我肩膀,想也沒想地就朝眼前的一家餐廳走去。唉~!為什麼偏偏是這家呢,是我和殷尚經常去的一家餐廳。澄弦哪裏會知道這些,他樂滋滋地摟着我上了二樓,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後翻看着桌上的菜單。
“喲,你可好久沒來了。”店裏的大嬸圍着白圍裙樂呵呵地向我們走來,大嬸三十剛出頭,平時是出了奇的話多,看來今天也不例外。澄弦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太關心的樣子,又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菜單。
“是啊,好久不見了。”我只好一個人應付大嬸。
“你男朋友好像瘦了不少啊?小胳膊怎麼這麼細。那時候不是説要和大媽我比賽手勁兒嗎?咔咔!看他這細胳膊細腿的,一點肌肉都沒有,我看準是最近太用功讀書了,所以才瘦成這樣。”大嬸有些心疼地看着澄弦。
大嬸,你搞錯了,他不是之前的那一個了。我拼命朝大嬸遞眼神,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可這色迷大嬸,全副心神都賣給澄弦的臉蛋了,她盯着澄弦的臉,嘴裏一刻沒歇着。
“你用什麼牌子的洗面奶啊?”
“……”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比以前好像白多了。”
“……”
“話也變少了啊!原來那麼愛開玩笑的,你還開玩笑説大嬸的嘴唇很性感呢,不記得了?”大嬸説到興頭上不禁開心地捂着嘴笑開了。
澄弦臉色一變,啪的一下重重地放下菜單,差點沒把桌子給震碎了。不想生出什麼事端來,我立刻用自己最明朗的聲音解釋道:
“大嬸,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他,是我另外一個朋友。”
“哎喲喲,瞧瞧我,人還沒老呢,先老眼昏花了,仔細這麼看看,真的是另外一個人喔。”大嬸一震,連忙賠着不是。
“請來兩份豬肉蓋飯。”
“好的好的,對不起了學生。”大嬸抓過菜單,咯噔咯噔跑下了樓梯。
大嬸你跑掉了倒是省事了,剩下我怎麼辦!我偷瞄了澄弦的臉色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歡喜異常地説道:
“哇~!這照明簡直太棒了!這不是玄關燈吧。”
“呼~!”
“看來這大嬸記性不怎麼好,是吧?”
“真氣死我了。”澄弦氣呼呼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説話。
“……”我傻眼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換做是殷尚的話,他一定會喋喋不休,説得我滿懷愧疚,坐立不安,可是過不了五分鐘,那傢伙就雨過天晴消氣了。澄弦則不同,他會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裏,雖然嘴裏什麼也不説,可是這低氣壓至少會持續一天,再加上這倒黴餐廳裏連點背景音樂都沒有,我只能和澄弦大眼瞪小眼地乾坐在這兒,真是要瘋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救世主般的手機鈴聲從天而降,我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電話。
“喂!”我大聲地對着手機喊道。
“呃?江純嗎?是我啊,寶藍。”
“呃。”我很感意外,她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哎呀,真是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你現在在南大門吧?”
“有什麼事?”我一頭霧水。
“沒什麼,東英突然急着想見你,我和東英在一起呢,你在南大門哪兒啊?”寶藍的聲音好像顯得很急切。
本不太想理她,可聽到她身旁傳來的東英的聲音,我心一軟,説出了自己所在的這家餐廳的名字,隨後靜靜地關上了手機。澄弦猛然抬起頭,睜圓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
“誰要過來?”
“哦,和我一起打工的,叫東英,説是有要緊的話要告訴我。”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他是不是權殷尚的朋友?”不出意外,澄弦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醋意。
“是啊,不過和我關係也挺好的,他本性很不錯的,很善良。”我怕澄弦誤會什麼,所以又補了幾句。
“哦,很善良?”
“嗯?”
“很善良,還有呢?”
“你究竟是怎麼了,幹什麼啊!大嬸她只是不知道認錯人了才那樣説嘛!我們不要老是為這種小事吵好不好。”
“去哪兒都是權殷尚、權殷尚,你現在的男朋友是我,為什麼我老得活在他的影子下,你和他去過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只知道他不知道我。”澄弦一口氣吐出了心中的怨言。
“澄弦!”我茫然地看着他黯沉下來的眼睛,不知該説什麼才好。這時,一陣急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個人走上了二樓,是東英和寶藍,東英邊走還邊痛苦地搖着頭。
“你們在這兒吃飯嗎?”寶藍微笑地看着我和澄弦。
“嗯。”
“哇,還沒有很正式的和你男朋友打過招呼呢。你好!我是江純的朋友寶藍。”寶藍笑嘻嘻地伸過手。
哈,我的朋友!面對寶藍熱情的招呼,澄弦只是微微點了下頭,接着扭頭看向窗邊,冷酷的面容帶着幾分漠然,彷彿在看太陽。
東英和平時很是不同,他揚着下巴,用極其傲慢的聲音問道:
“你在這兒幹什麼?”
“當然是來這兒吃飯的。”
“哎呀呀,這兒可真是熱啊!”
“你有什麼緊急的事要告訴我?”
“啊,是這樣的,我昨天沒去打工,對社長撒了個謊,説不定待會兒社長會問你,所以我提前過來和你支會兒一聲,我們也好對對口供。”東英狡黠的笑道。
“嗯,要怎麼説?”
東英正要説出他編的哪門子故事,寶藍不知何時靜靜在我身邊坐下,搶先一步開口道:
“你有時間也該先給我個電話嘛,難道非要每次都我先打給你,不給你打電話我倆簡直就像失去了聯繫一樣,真是的!”寶藍半是嗔怪的口吻説道。
“嗯。”我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好像又瘦了呢,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寶藍歪着脖子關切地看着我。
“沒有。”
“哎呀,真是羨慕死人了,沒有煩心的事還能這麼一點一點往下瘦,哪像我!江純你又漂亮,又漂亮,我太羨慕你了。啊,對了!聽説你去殷尚家了?”
……好像突然知道自己説了什麼不該説的話似的,寶藍急急捂住自己的嘴。
“怎麼辦!啊,對不起,不是這樣子的,不是殷尚他……那個,你不要誤會,聽説是殷尚爸爸強拉着江純去的。”寶藍衝着澄弦拼命擺手,一副急忙想要解釋的樣子,可是剛才的平地驚雷卻被她越描越黑,越解釋越不清楚。她究竟在家練習過多少次啊!
“你見過權殷尚了?”澄弦的臉上愈發僵硬,他彷彿獨語般低沉着嗓音問我。
我咬着牙,恨恨地看了寶藍一眼。
“嗯。”我的聲音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為什麼沒告訴我?”澄弦眼裏似乎含着怒意。
“……”
見我沒有回答,澄弦面無表情地背過臉。只有沒一刻正經的東英,依然不明所以的在那兒呵斥寶藍。
“喂,遲鈍啊你,這種事為什麼要説出來!我説白小子,你不要誤會!真的是殷尚他老頭強行拽着江純走的。”
“對不起江純,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我,我,我真是個大傻瓜。”寶藍一臉惶然地緊緊抓住我的雙手,不安自責的樣子讓人看着真是感動萬分。前提是我不知道真相的話。澄弦抓起書包就要走人,我忍了又忍,終於無法再忍,在崔寶藍這令人噁心到極點的假模假樣前,我徹底爆發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崔寶藍?真的非要逼我説出來嗎!”
“什麼?”寶藍猛地一驚,睜大了惶恐的眼睛。
“你幹嗎幹嗎不老老實實説出來你是故意這樣的!有什麼不滿,有什麼怨恨,你直接衝我來好了,為什麼要使出這種陰狠骯髒的手段!你可以當面罵我很討厭,直接説很恨我去了殷尚家,還可以直接質問我為什麼要去他家,你甚至可以當着我的面詛咒我,可是你為什麼老是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為什麼你總喜歡躲在暗地人把人弄得這樣悽慘!”我一氣將心中的怨怒發泄了出來。
“李江純,你説得太過分了。”寶藍嘴唇都有些發顫了。
“難道不是你嗎!我都知道了!在‘大集合’上發照片的那個人,給我發恐嚇短信的那個人,還有在殷尚打工的地方貼滿我和澄弦接吻的照片的那個人,不是你嗎!我都知道了,所以,請你不要再演戲了……”
石破天驚的一席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澄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寶藍,東英更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上下顎好久都沒復位,來回看着我和寶藍。狂風過後,我並沒有覺得好過多少,只是一人獨自嚥着苦澀的話尾,倒是寶藍,片刻之後,她終於開始發揮她絕頂作惡高手的本事了——一朵朵晶瑩的淚花從她咖啡色的眼珠裏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