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快點……快點兒……要掉下去了……”
“哪那麼容易掉?師妹,你好好看着師兄的厲害……”
山坡邊,少男、少女放着紙鳶嬉戲玩耍,興奮的歡聲笑語飄啊飄的飄進坐在雅緻竹舍前的一對母女耳中。
“怎麼不和丹楓、妙蝶一起去玩?”和風輕拂中,柔雅美婦拈了拈頰邊鬢髮,盈盈笑眸温柔的凝睇着性情沉靜的女兒。
沒有回答,清秀少女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遙望在山坡邊歡笑嬉戲的少男、少女的眼中雖有幾分欣羨,但卻沒打算加入。
“你這孩子真拗,就像你爹一樣……”輕聲呢喃,美婦嘆息。
和爹一樣嗎……
清秀少女恍惚想着,她沒見過爹,也不覺得自己拗,她只是……只是在等着屬於自己的紙鳶,已經等了兩年了,只可惜師弟一直忘了做給她……
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武家莊”近日來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還有兩日才是壽誕,各門各派前來祝壽的賓客已陸陸續續提前抵津,奴僕們出出入入忙着接待,全莊上下一片繁忙,好不熱鬧。
這日,向來廣結善緣,從不與人結怨,加上行事公正,擅於調解江湖紛爭而受人敬重,被人尊稱為“武仲裁”的武家莊莊主——武仲連才剛讓下人送一位賓客前去客服歇息,大廳外便又傳來門房高昂宏亮的報名——
“『松月山莊』少主——俞少俠與其友人到——”
聽着那拖長的音調,武仲連笑容滿面的走向大廳門口,隨即就見俞子南與三名未曾相識的年輕男女邁步而入,他心下雖有些疑慮,臉上卻依然滿是喜意的熱絡相迎,“哈哈哈……世侄,許久不見,你爹近來可好?”
“世伯,爹親一切安好,就是為家中瑣事煩擾,這才不克前來賀壽,行前還交代小侄向世伯告聲罪呢!”拱手為禮,俞子南應對有度、言行合宜,不愧是名門之後。
“告什麼罪?你爹這話也太見外了!”不以為意的搖着頭,武仲連隨即又笑道:“難道世侄風塵僕僕趕來幫世伯湊個熱鬧,可得多住幾天才行。”
“這個自然!”俞子南連聲應和,並從懷中取出錦盒打開,露出一尊冰透翠綠的玉觀音奉上。
“世伯,這是我爹特別為您準備的賀禮,一點小東西不成敬意。”他嘴上雖謙虛説是小東西,可只要明眼人皆知那尊玉觀音色澤通透、毫無瑕疵,絕對是價值連城之物。
饒是收藏了不少珍品的武仲連也不禁暗自讚歎,心中大為喜愛。
“你爹倒還記得我愛收藏奇珍異寶的毛病。”他大笑着收下賀禮,隨即泛着精光的眼眸這才轉向那三名陌生的年輕男女。
“世侄,這三位是?”
聽他詢問,俞子南連忙為他們雙方各自介紹。“世伯,他們是沈待君姑娘、華丹楓公子與華妙蝶姑娘;三位,這就是受到江湖人敬重,人稱『武仲裁』的武世伯。”
“見過武莊主。”身為師姐,沈待君代表師門施施然的行了個禮,唇畔噙着淡淡的淺笑,歉疚道:“不請自來,沒備上賀禮,還望武莊主見諒。”
沈待君?華丹楓?華妙蝶?
武仲連不露痕跡的又迅速看了三人一眼,確定自己確實從未曾見過,也不曾聽聞過他們的名號。心中雖疑惑三人的來歷,可嘴上依然笑着回禮道:“哪裏的話,三位願意前來參加武某的壽宴,這是武某天大的面子,歡迎都來不及了,正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雖然明知是客套話,但他説得懇切萬分、真切異常,倒也讓人聽了心中大為舒坦。
尤其是向來開朗直爽的華丹楓、華妙蝶兩人霎時笑開了臉,毫無顧忌的就在武仲連面前嘰嘰喳喳的叫囂着——
“師姐,武莊主真是個好人,俞公子説得一點也沒錯……”華妙蝶天真的讚美。
“是啊!”連連點頭附和,華丹楓也很開心。“這樣一來,師姐就不用擔心別人來找我們麻煩了,武莊主一定願意幫忙的。”
“怎麼回事?”武仲連是個老江湖了,馬上聽出話中有着蹊蹺,當下直覺探問:“有哪裏需要武某的地方?”
他這話一出,三雙眼、六隻眼睛默契十足的齊往俞子南看過去。
而他也很自覺的主動站出來開口解釋,“世伯,實不相瞞,小侄前來賀壽的路上曾受『黑風堡』所襲擊,若非沈姑娘三人出手相救,恐怕已遭不測了。”
“有這等事?”武仲連驚訝,隨即想到什麼似的恍然又問:“莫非是為了求親不成一事?”
事實上,“黑風堡”求親於“松月山莊”卻被拒一事,在江湖上已悄悄傳開,他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黑風堡”竟因此而懷恨在心,處處尋俞家的麻煩了。
聞言,俞子南苦笑着點頭承認不諱,但隨即又振起精神,朗聲道:“因為小侄的關係,沈姑娘三人算是得罪了『黑風堡』,可原有冤有頭債有主,俞家與『黑風堡』的恩怨實在不好波及旁人,所以小侄不才,想煩勞世伯出面協調,讓『黑風堡』有事儘管找我俞家,千萬不可為難沈姑娘師姐弟三人。”
武仲連也知“黑風堡”陰狠毒辣,稍有得罪便處處不饒人的行事風格,所以聽他提出如此請求倒也不意外,只是……
略微沉吟了一下,武仲連不動聲色的含笑道:“實不相瞞,武某憑藉着一點虛名,承蒙江湖人不棄,紛紛前來賀壽,而黑風堡少主亦已在兩天前抵達我武家莊。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皆是年輕一輩的俊秀,有什麼誤會與不滿,不如就趁這個機會當面好好談個清楚,説不得恩怨會就此化開,還多了個朋友呢!”
他話説得既體面、又好聽,讓俞子南、華丹楓與華妙蝶三人又歡又喜,臉上滿是笑容,倒是沈待君卻若有所思的微蹙起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多謝世伯!”拱手為禮,俞子南開心的道謝。
“哪裏!”不在意的揮揮手,武仲連笑道:“你們一路風塵僕僕,想必累了吧?來福,帶四位貴賓去客房歇息。”
隨着他的命令聲,一名家奴機伶的迎上前,鞠躬哈腰的領着四人立刻大廳往內院而去,在穿過層層院落與迴廊的路上,華妙蝶忍不住開口了——
“沒想到那黑風堡少主也來了,難道武莊主就不怕你們狹路相逢,一言不合而打起來嗎?”不用説,她問的對象自然是俞子南了。
只是俞子南還沒來得及回話,那前頭領路的家奴便挺起了胸膛,一臉驕傲的搶着回答。“不會的!我們莊主有條規矩,不論是誰,只要進了武家莊,不管有何深仇大恨都得放下,要打得出武家莊才能打。”
“咦?這是真的嗎?”眨巴着晶亮眼眸,她覺得訂這種規矩並且大家都願意遵守實在很詭異。
“是真的!”微笑點頭,俞子南給予了肯定的答覆,也不覺得這種規矩有何奇怪。
“這麼説來,日後我若是幹了壞事,只要跑到武家莊內躲起來,死賴着都不出去,那仇家豈不是隻能在莊外乾瞪眼一輩子嗎?”嘿嘿直笑的搓着下巴,華丹楓很懂得“物盡其用”。“哈哈……真是作奸犯科、殺人越貨的最佳藏匿之處啊!”
“……”俞子南無言了。
“……”家奴冷汗了。
“……”沈待君深深又無奈的暗歎了一口氣,然後面色鎮定的轉移話題。“武莊主真是不負『武仲裁』之稱,果然交遊廣闊、人脈深厚,連與『黑風堡』都有交情。”
嗯……不是説“黑風堡”作風陰狠毒辣,行事霸道不把他人放在眼裏嗎?那位莊主倒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連那聽説不好相處的“黑風堡”都願意賣其面子,黑風堡少主還特定前來祝壽,手腕可真是厲害呢!
不知她心中微帶玩味的暗忖,俞子南笑答道:“武世伯古道熱腸、待人寬厚,處處與人為善,在江湖上確實友人眾人;至於與那『黑風堡』的交情,那就不得不提到二十多年前武林四大公子的事了……”
“四大公子?”好奇的追問,華丹楓立刻來勁了。
點了點頭,俞子南解釋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四名年齡相近,武藝、人品皆屬人中之龍的青年才俊,好事之人便稱其為武林四大公子,我爹、武世伯與如今的黑風堡堡主便是當年的四大公子中的三個……”
微微頓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覺得自己頗有“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讚揚自家爹親的嫌疑,但隨即又道:“當年的四大公子中,我爹與武世伯交好,但和黑風堡堡主卻沒什麼往來;而武世伯與黑風堡堡主雖不是知己,但也算薄有交情,所以如今武世伯的壽誕,黑風堡少主才會前來祝賀。”
經過他的這番解釋,師姐弟三人才恍然的點了點頭,但隨即華妙蝶像是發現什麼不對勁,忙不迭的叫了起來——
“不對啊!四大公子中你只説了三個,那還有一個呢?”眨巴着大眼追問,她很喜歡聽這種江湖軼事。
“還有一個叫沈雲生,聽我爹説這位沈前輩文武雙絕,不論是武藝、才識、人品、相貌皆是四人中的佼佼者,四大公子中以他最為出類拔萃。加上他又性情儒雅、風度翩翩,不論是德高望重的武林耆老,或是尋常的販夫走卒,他皆誠心相待,所以極受敬仰與推崇,只要提起他,江湖眾人幾無惡言,許多名門閨秀、颯爽俠女更是傾心戀慕、芳心暗許,只可惜……”驀地,俞子南頓了頓,臉上浮現幾許遺憾。
“只可惜什麼?”清眸隱隱閃着光,沈待君難得好奇的探問。
“只可惜在二十多年前,他突然失去蹤跡,從此下落不明。”微微笑了笑,俞子南補充又道:“有人説他覓得佳人相伴,神仙眷侶隱世而去;也有人説他是受世外高僧點悟,從此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總之各種説法眾説紛紜,但不論如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江湖上再無人見過他的身影了。”
聞言,沈待君微微一怔,隨即波瀾不興的淡笑附和。“那還真是可惜呢!”
“怎麼不説是受到仇家殺害,被棄屍荒野而無人知曉呢?”一旁,華丹楓玩笑道,完全把這當作是在天橋聽説書,心中只覺得有趣。
“也是有人這般懷疑過,但是聽我爹説,那位沈前輩的武功高深,曾與成名數十年的武林名宿切磋武藝,兩人激戰三天三夜皆未分出勝負,最後還因此結成忘年之交……”眼露幾絲景仰之色,俞子南笑道:“如此的身手,要被仇家殺害並棄屍荒野,我想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他的這番話,華丹楓笑笑的聽了就過,並沒放在心上,畢竟那只是二十多年前的江湖軼事,與他並無切身關係。
至於沈待君則是始終噙着清冷的淡笑,也沒繼續開口多問,似乎對此話題已無興致。
而華妙蝶則是孩子心性,已經嘰嘰喳喳的自動聊起別的新鮮事了。
就這樣,在斷斷續續的談話聲中,一行人在家奴的帶領下,很快的來到了客房處,並在下人利落的安排下,不一會兒便在各自的客房安頓好了。
與師姐同住一房,華妙蝶一進房便往牀榻上撲去,開心的在上頭滾了好幾圈,看得沈待君直搖頭,還來不及笑斥,便見她抱着軟枕翻身坐起——
“師姐,俞公子説得果然沒錯,那位武莊主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心人。”俏臉笑瞇瞇的,她開心的讚揚着。
聞言,沈待君還來不及回話,便聽“叩叩”兩聲響起,隨即不待回應,門扉便被人一把推開,然後就見華丹楓迫不及待的衝了進來——
“師姐,有了武莊主的幫忙,這下你就不用擔心了吧……”沒頭沒腦的哇哇叫嚷,一臉興奮。
唉……這兩個師弟妹,怎麼天真的心思全是一個樣?
暗暗嘆了一口氣,沈待君讓兩人分別在桌前坐定,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自己輕啜了一口後,這才不疾不徐的悠悠然反問:“你們真這麼以為嗎?”
“師姐,這是什麼意思?”華丹楓愣住,眼中有着滿滿的不解。
“方才武莊主話雖説得好聽,但並沒有明確答應要出面幫忙調解,只是説要讓我們與那位黑風堡的少主當面好好談清楚,不是嗎?”嗓音平淡無波,卻是一針見血的點出先前武仲連話中的迴避,沈待君的心思清明,可沒師弟妹那般好唬弄。
“咦……好像真是這樣耶!”回想了一下,華妙蝶後知後覺的發現了。
同樣被點醒的華丹楓愕然的張着嘴,好一會後,他才忿忿道:“就算武莊主不肯幫忙,難道我們還會怕了黑風堡不成?哼!改明兒個遇上了黑風堡少主,如果他肯好好談便罷,若他還是執意要找麻煩,那我們就打得他落花流水,跪地求饒。”
“師兄説得是,就打得他夾着尾巴不敢叫。”氣勢兇猛的揮舞着拳頭,華妙蝶全心全意支持自家師兄的意見。
怎麼長這麼大,她這才發現師弟妹兩人竟都如此的崇尚“暴力美學”,實在是……
頭疼的撫着額,沈待君無奈輕斥,“瞧你們,人都還沒見着就這般凶神惡煞,若真見着人了,還能有好話説嗎?可別好端端的把事給弄擰了,那就真的攬個麻煩上身,甩也甩不掉了。”
被師姐這麼一斥,華丹楓、華妙蝶兩人頓時癟了臉,兩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後,華丹楓才吶吶開口——
“那……師姐,你説該怎麼辦才會?”盈滿信任的眸光看着自家師姐,他知道聽師姐的話絕對不會錯的。
安撫的笑了一下,沈待君柔聲道:“這事光我們在這裏窮瞎想也是沒用的,待與黑風堡的少主碰了面,只要平心靜氣的把話説清楚,相信對方也沒那個精神來為難我們,畢竟俞公子一家才是他要挑事的正主兒,不是嗎?”
聞言,華丹楓雖覺得如此一來,對俞子南好像有點沒義氣,但是一來俞子南已聲明“冤有頭債有主”,不願波及旁人;二來師姐也不喜他們三人被牽扯入別人的恩怨中,所以最後他只能胡亂的點了點頭。
見狀,沈待君知他日後不會再腦子發熱的光想着義氣而把別人的恩怨攬上身,當下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説是什麼『武仲裁』呢!我瞧根本就是沽名釣譽、虛有其名……”想到了武仲連華而不實的應酬話,華丹楓忍不住嘀咕起來。
聽他不滿的叨唸,沈待君不由得失笑,可一轉頭,卻見向來天真愛笑的師妹皺着眉,神色似有幾分不快,不由得出聲探問——
“怎麼了?”快步來到師妹身邊,臉上滿是關切。
“哼!”鼓着腮幫子輕哼一聲,華妙蝶氣呼呼的叫道:“俞公子還説那個武莊主是古道熱腸、熱心助人的大好人,原來都是騙我們的。”
虧她還以為俞子南是個正直的人,也相信他口中的那個“武仲裁”會幫他們調解與“黑風堡”之間的麻煩事,沒想到根本都是騙人的。
弄清楚她是在不高興些什麼後,沈待君不禁温聲勸解,“其實不見得是俞公子騙了我們,你可別誤會人家。”
“咦?”驚疑一聲,華丹楓搶着發問:“師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啊!師姐,你倒是説個清楚。”華妙蝶不解的附和。
輕撫着她一頭柔順發絲,沈待君整理了一下思緒後,這才緩緩解釋,“也許武莊主對俞公子,甚至大部分的江湖人士而言,確實是個古道熱腸的『武仲裁』,只不過對我們不是罷了。”
此話一出,華丹楓眉眼微垂,顯得若有所思,似乎隱隱約約想明白了師姐話中未臻之意;倒是華妙蝶的慧根不夠,未能“頓悟”,只好忙不迭的追問——
“師姐,我不懂!”搔着腦袋,她聽得滿頭霧水。
“你們想想,不論是俞公子亦或是其他的江湖人士,其自身與背景或多或少都有些名望與勢力,所以若起了紛爭,武莊主出面調解,讓兩方化干戈為玉帛,不僅他的名聲好聽、受人敬重,更讓兩邊的人都欠他一份情,日後行事上若有什麼利益衝突,曾欠其人情的人多少也會讓着一點,對武莊主而言,是隻有利而無害的。”
微微喘了一口氣,沈待君接着又道:“可我們只是沒沒無聞的無名小輩,而那黑風堡又是善於記恨、行事狠戾的幫派,若是為了我們而因此得罪黑風堡,對武莊主只有害處,根本無利可圖,他又怎會願意答應幫忙呢?所以只好表面上把話説得極為好聽,可實際上卻是什麼也沒應允。”
一口氣把話説完,她喝了一口茶潤潤喉,然後觀察着兩位師弟妹。
就見華丹楓一臉與自己所猜雖不中,亦不遠矣的深思樣;至於華妙蝶則是終於恍然大悟——
“幫人還要先計劃能不能得利,這還叫幫人嗎?”不滿的撇着嘴,她嚷嚷着。
“這江湖還真黑!”翻着白眼輕哼一聲,華丹楓突然覺得世道真是險惡。
還是自己的師姐、師妹最好了!
還是自己的師姐、師兄最好了!
某師兄妹不約而同的如此想着,然後一起眨巴着閃亮亮的大眼看向自家師姐,神態就像是兩隻信賴主人的小狗般。
見兩人如此模樣,沈待君忍俊不禁的失笑,還來不及回應,就聽到華妙蝶又再次開口了——
“説來説去,還是師姐厲害,光憑武莊主那番話,就能把事情想得這般透徹。”捧着腮頰一臉的崇拜,她對師姐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就是!就是!”這回換華丹楓點頭如搗蒜的附和小師妹,對自家師姐真是佩服萬分。
“這有什麼好厲害的?”輕搖着頭,沈待君低聲笑斥,“那是因為你們兩個懶,從來不肯用腦袋好好的想一想。”
“那有什麼關係?”被責怪“懶惰無腦”,華丹楓絲毫不以為意,甚至笑嘻嘻道:“反正我們有師姐在嘛!”
呵呵,反正不管什麼事,師姐總會先一步想得明明白白,他和師妹只要聽師姐的話準沒錯,根本不用煩惱。
聞言,沈待君不由得微微一怔,帶着幾許旁人難以察覺的澀意緩緩開口,“你們也該學着不再萬事都依賴着師姐,畢竟……師姐也不是總能待在你們身邊的……”
她的尾音尚在空氣中飄蕩,華丹楓腦中卻猛地浮現師妹先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之言,頓時神色大變,急聲質問:“師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能總是待在我們身邊?”
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之大,沈待君不禁有些微訝,還來不及回話,就又聽他急怒的叫了起來——
“師姐,你是嫌我們煩,所以要拋下我們,不管我們了嗎?”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不由得大為慌亂,一股沒來由的恐慌襲上心口,讓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什麼也無法多想,只能瞪着俊目急於尋求保證。
“胡説什麼呢你?”斂起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沈待君神色不波的輕斥一聲,隨即淡淡的解釋,“師姐哪是要拋下你們?只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就算我們師姐弟三人的感情再好,若是機緣到了,或許男婚女嫁,或許各奔前程,也總會有分離的一天。”
她這話説得合情合理又理智萬分,華丹楓卻不愛聽,徑自惱怒的叫道:“就算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也要席散人不散,是不是?師妹!”未了,還不忘尋求另一人的支持。
突然被點名,華妙蝶忙不迭的點頭。“是啊!師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這世上哪有什麼人能永遠在一起的?就連娘再怎麼不捨,最終不也得拋下他們,獨赴九泉。
暗自嘆息的看着眼前猶帶天真的孩子心性的師弟妹兩人,沈待君不由得苦笑搖頭。
然而看在華丹楓眼裏,卻以為她是不肯答應,當下更是焦急,“師姐,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急得跳腳,他心慌至極。
“沒什麼意思!”輕抿着笑,她故意調侃。“只是笑膩今兒個怎麼突然像個三歲娃兒,這麼愛黏着師姐了?”
被説得臉上一紅,華丹楓不由得有些忿忿的,可還是固執的堅持。“黏着師姐又怎麼了?犯法了嗎?我和師妹就是打定主意要黏着你!”
縱然心知他這只是孩子氣的宣言,沈待君聽了還是心口一暖,可卻沒多做響應,只是笑笑的轉移話題。“好了!我們一路南下,大家都累了,你也快回房去歇息吧!”
“我不回去!”搖着頭,華丹楓異常執拗,非要得到保證不可。“除非師姐答應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心中永遠記掛着我們。”
“傻瓜!師姐不記掛你們,還能記掛誰呢?”神色不波的柔聲笑應,沈待君巧妙的迴避了第一個要求。
沒注意到被鑽了漏洞,滿心以為她已答應的華丹楓頓時感到歡天喜地,年輕俊朗的臉龐霎時笑的有如盛開的花兒般燦爛,並在她的連聲催促下,滿意的起身離開了。
唉……這般好哄騙,以後若是她不在他身邊,可怎麼讓她放心得下……
喟然笑嘆,沈待君目送他處了房後,回身卻見自家師妹皺起小俏鼻,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
“哎呀呀,師兄今兒個是在唱什麼大戲,怎麼讓我看不懂呢?”真是怪了!師姐也不過就是隨口説了一句,師兄就莫名其妙的計較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像他了。
聞言,沈待君只是心不在焉的笑了笑,眸色朦朧、若有所思,一時亦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