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請胖子王東吃飯的時候,平頭前進左邊屁股上的疔瘡長勢正猛,已經影響了他的坐姿,他不得不傾斜身體,把身體重量落在右邊屁股上。隨胖子王東前來的,是一個叫温倩的女孩,眼睛跟嘴巴一樣大,嘴巴跟眼睛一樣小,像個布娃娃。她坐在平頭前進的右側,不斷地眨巴大眼睛,一副很感興趣,又天真嬌憨的神情。胖子王東算是中間人,他身為警察,不好出面辦這些事情,但作為朋友,他可以全身插刀。胖子王東嗓音渾厚,中氣十足,一般人通過麥克風發出來的聲音,也只能達到他那個效果。小嘴温倩説,是王大哥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能幫上忙的,就會不遺餘力地去幫。的確,平頭前進要給女人左依娜買户口的事情,辦不辦得成,已經只能靠小嘴温倩了。小嘴温倩就是A縣生長的,後隨父母遷移深圳,和那邊公安局,派出所都很熟,像出入自家大門一樣隨便,並且她也跑過幾趟這種事情。
現在,平頭前進右傾的身體向着小嘴温倩,與左側的女人左依娜之間形成一個很大的空檔,看上去他似乎很殷勤地討好小嘴温倩。事實上他們的確很快熟悉了,並且聊得相當投機,平頭前不時爆發的笑聲裏,混合着小嘴温倩的嬌媚和爽朗。女人左依娜插不上話,身體孤零零的。開始她還覺得小嘴温倩很有女人味,有點可愛,不知不覺中,好感就慢慢地變壞,情緒也變壞,他們的笑聲也刺耳起來。於是,女人左依娜一次又一次地端起小茶杯,以免無事可做,手腳不知怎麼擺放。喝多了就上廁所排泄,回頭坐下來繼續喝茶。大家都吃飽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聽他們談笑風生,女人左依娜覺得,她好像是他們將要變賣的一個女人。
真沒有意思。女人左依娜想。她不再捕捉他們談話的內容,不再去努力加入他們當中。漸漸地,他們的聲音與這個餐館的其它聲音混成一體,浮了起來,像鏡頭慢慢推遠。女人左依娜因此自由了,她可以隨心所欲,胡亂回想。她想她的初戀,和新疆的吉姆郎格。那年暑假,她和他在幾百畝大的葡萄園裏,嬉戲,在第一百零八顆葡萄架下,吉姆郎格掀起了她的裙子。他們是站着的,吉姆郎格還伸手摘了一顆青澀的葡萄,放到她的嘴裏。那股酸澀的味道,至今還在嘴裏漫延。那是她的第一次。她二十歲。她只有疼,沒有處女的血。失望的表情,在吉姆郎格臉上,風一樣遊蕩。後來,吉姆郎格慢慢地疏遠她,她回到學校,吉姆郎格就再也沒給她寫信。畢業回來,吉姆郎格已經去了廣東。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説,這是女人左依娜不去上海,不去北京,而是選擇來深圳的一個原因。和平頭前進的第一個晚上,在女人左依娜眼前重新閃現,平頭前進臉上也有吉姆郎格那種風一樣遊蕩的東西。不過,平頭前進沒有疏遠她,而是不厭其煩地繼續搞她,並且,現在正打算搞她一輩子。女人左依娜覺得世事是很奇妙的,如果和吉姆郎格結了婚,她可能就不會來深圳,更不會遇上平頭前進,即便是遇上了,也不一定會搞。
説説話呀,在想什麼!女人左依娜左耳畔響起胖子王東的聲音。胖子王東微笑,像彌勒佛。是呀。你好像不太愛説話。小嘴温倩也很奇怪,好像女人左依娜天生就該是話桶,是廣播。她這幾天身體不太好,精神差。平頭前進替女人左依娜解圍。呵呵,前進同志,你悠着點嘛。胖子王東調侃。小嘴温倩瞟了平頭前進一眼,羞答答地喝茶。那飽滿的眼神,讓女人左依娜很不是滋味。
好啦好啦,準備撤。小姐,買單!平頭前進宣佈散席,女人左依娜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