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天能騎着馬去上學,要多拉風有多拉風,喂喂,最可愛的小白馬,你到家之後,能不能不要消失,跟我一起走啊?俗話説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非要回那個瀑布幹什麼呢?”丁堯堯抱着流駒的脖頸,哼哼唧唧地念叨。
“你的夢想還真多。”林舜要潑一盆冷水了,“不過流駒是不會説話的,它根本就不是生物,你死了這份心吧。”
丁堯堯實在是個話癆,自從她上路之後,就沒有一天停止對流駒的説服工作。她覺得這個坐騎真是太完美了,有跑車的速度,駿馬的外形,而且象水牀一樣還能按摩腰椎。她滔滔不絕地展示自己的宏偉藍圖:“我把我們家的浴室讓給你,你不知道,我們家有一種淋浴器,花灑一開,和瀑布沒什麼兩樣。或者你住在爸爸的虛擬空間裏,我讓爸爸給你弄點水……好不好啦?求你啦?”
“堯堯,我再重申一遍,它是聽不見你説的話的,只有我能聽到,我快瘋了,滿腦子都是問題,我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林舜求她:“拜託了拜託了,你想要流駒,回頭我給你弄兩匹沒問題。”
戮天雪山是整個妖怪世界的水源,汩汩的泉水不擇地而流淌,漸漸匯聚成河,河水經飛流瀑布,一路壯闊,最終匯聚在浩浩茫茫的棲水源。林舜沒有修煉過長途飛行的法術,他只能在戰鬥的時候做一些騰躍,滑翔以及滯空,所以一般情況下隨身攜帶飛行羽——上一回和旱魃鬥法,飛行羽被燒得一根不剩,這原本眨眼就到的路,非要騎着馬傻乎乎跑,林舜已經很不高興了。何況丁堯堯和他根本就不是同類,這丫頭好像很難長時間嚴肅起來或者專注起來,稍有個風吹草動,注意力立馬轉移。
“才不要,它要是真不想跟着我,我幹嘛要強迫它呢?”丁堯堯嘆口氣。
流駒本來一直在小溪正中順流飛奔,忽然之間,兩匹馬同時跳出小溪,躍上右側的草地——丁堯堯差點撞在一棵巨大的護樹樹幹上,她側着身子躲過去,大聲問:“林舜,它們怎麼啦?”
“我也不知道……”林舜也很詫異,在有水路可以選擇的時候,流駒是不會走陸地的。而且它們明顯被嚇壞了,載着兩個騎者東一頭西一頭地亂兜圈子,像是兩盆被急劇晃動的水。令它們不安的某種東西在漸漸靠近,林舜恍然大悟,食指中指一甩,指尖刃在手:“堯堯下馬。”他手裏金印一閃,封住了兩匹流駒。
小溪的轉彎處,出現了一隻巨碩的猛虎,它通體灰白,足足有一層樓高,嘴裏叼着一隻青羚,像個頑皮的孩子叼着荷葉一樣,五根長而粗的虎尾四根拖曳,一根捲曲着,纏着個小矮人,想來是它的紀念品。
“這種妖怪叫做六五,是戮天雪山上的怪獸,傳説是聖獸*的後代。”林舜看見六五之後反倒放鬆了,這五尾虎固然兇猛,但對他來説還是小菜一碟,流駒的反應過分了,他順便給丁堯堯做科普:“六五嘴裏叼着的那個叫做青羚,大概是整個大陸最温順的怪獸了;它尾巴上卷着的那個叫做……咦?那個叫什麼來着?好眼熟,就是想不起來。”
林舜用力敲腦殼:“哎呀哎呀,你看我這短路的,那個詞就在嘴邊上,愣是吐不出來。”
“林舜……這個我好像認識。”丁堯堯的表情怪怪的,“那個……是遊戲玩家吧?”
林舜的手從半空摔下來,瞪着六五的尾巴不敢置信:“Ohmygod,真的是啊。”
一個二維世界的玩家出現在了妖怪大陸——他立刻就明白了清末那些老臣們看見奇淫巧計的西洋玩意兒之後為什麼會哀嚎“天亡我大清”,太惡搞了吧,整個世界的規則在一瞬間被攪和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發出哲人們永恆的疑惑——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到哪兒去?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他的第二個反應是——那、那、那、那是人嗎?如果是人,按照妖怪本能他必須立刻施以救援,如果不是他沒必要非要去難為一隻妖獸。
酒足飯飽的六五也沒有過來挑釁的意思,它逆着溪流飯後散步,看起來是要溜達回戮天雪山上去。六五走得很慢,但步幅巨大,幾下子,它已經越過了林舜他們,尾巴卷着的那個玩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動不動。六五的尾巴卷累了,鬆開把玩家扔到溪水裏,準備換一根尾巴接着運貨。可能是雪水的清冷刺激到了什麼,那玩家很輕很輕地喊了一聲:“林舜……”
“一定是寧也雄的詭計,堯堯你自己當心。”林舜做了判斷,但他還是健步如飛地衝了過去。
六五發現敵情,一張嘴吐出青羚,嗷嘮一聲吼,前半身一蹲,騰空而起,四爪帶着晶瑩透亮的水珠,直撲林舜。
丁堯堯一屁股坐下來看好戲,她邊看邊搖頭,林舜這個王子當得真沒勁,她還以為王子嘛,肯定象《西遊記》裏似的,單手一指,嘴裏喊一聲“孽畜,還不快咋地咋地”,然後六五就會趴在地上任憑處置。結果不僅要親自動手打,而且還不是秒殺,你竄過來我跳過去的,六五好像還在上風。
她對冗長無聊的國產動作片興趣匱乏,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上大叫:“林舜——你快點兒啊——”
林舜邊打邊回頭:“你知道什麼!這隻六五變態死了,我這邊稍微一動手,它就把尾巴收緊,怎麼回事啊,世風日下,連只老虎也不單純。”他也急了,威脅六五:“我警告你,我真的是王子啊,你再亂來我不客氣了!”
六五兩根虎尾一伸,纏住林舜腳踝,然後扭腰就拽。林舜這次真火了,反手刀上撩,啪啪啪啪地四挑,連斬下四根虎尾,六五痛得仰天長嘯,聲震寰宇,遠遠近近的,一聲一聲的鳥鳴獸啼回應着它,好像整座戮天山的怪物都衝着這邊來了。
林舜不管那些怪物,他上前抱起六五的獵物——“獵物”的手裏死死攥着一張紙條:林舜,我是方芳,求你快讓堯堯救我弟弟,他快不行了。
林舜剛要開口,那紙條上的字變化了:林舜,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我一件一件説給你們聽,可是我打字很慢。相信我,先救我弟弟小岸。
林舜搖着頭:“不可能的,我不相信,證明給我看你是芳,比如……我都説過些什麼?”
紙條空白了幾秒鐘,然後出現了這樣的字句:
聽説天才都是不考滿分的,所以我每次考試一定會空一個選擇題。
王老師,我覺得你在架空我這個數學課代表。
雷壘,你要是能保證拿聯賽冠軍,我才懶得去。什麼?冠軍沒有我想象裏重要?是啊,就一中的實力擺在那裏,你們是要憑想象才能拿冠軍。好了好了,兄弟,我們各退一步,分工合作吧,你們負責私下抱怨,我負責贏。
怎麼練習英語作文?啊……這個問題我沒想過,不過我經常做一些私下練習,比如競選總統的演講稿啊,諾貝爾獎的致謝詞啊,多多動手寫就對了。
……
林舜的臉開始發紅,他低聲嘟噥:“夠了夠了。”
“天啊,這麼臭屁的話真的都是你説的?難怪你們班同學不喜歡你。”丁堯堯湊過頭來看,撲哧笑出聲:“就算真的是這麼想,也不能這麼説啊。就算非要這麼説,也要説得有技巧一點嘛。”
“我就是這麼想的,當然要這麼説。堯堯,為什麼做人非要那麼虛偽?不夾着尾巴謙虛一點就要被人罵?切,不遭人忌是庸才。”林舜懊惱地把紙條扔開了。
他本來等的是另外一句的,他很想問問方芳,禮物收到了沒有,喜歡嗎?那句話看到了沒有,同意嗎?他不敢問,也來不及問,那隻斷了尾巴的六五不住口地吼叫,成羣的青羚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跑得最快衝在最前面的是幾百只小羊羔,低着頭、用額頭上一丁點大、還沒有長硬的犄角撞向林舜和丁堯堯。有幾隻蹦躂地特別歡,一頭撞在樹上就不動了。
接着就是烏泱泱一大片的青羚發起總攻,這個陣勢林舜聞所未聞,好吧就算自己是敵人,哪有對抗敵人的時候先讓小傢伙們衝上來,父母殿後的?更何況這些父母的攻擊能力也就是平平,反倒是那隻六五,躲在隊伍最後,一派的氣定神閒。
一隻青羚凌空躍起撞在流駒身上,犄角在流駒腰部留下了一個碗口深淺的傷,清水從傷口處緩緩流了出來,凝結成一串燭淚樣的水流。
“林舜——解開它們!它們會被撞死的!”丁堯堯大聲叫。
林舜憤怒了,他一手拎起丁堯堯,一手拎起小岸的“身體”,雙臂一展飛了起來,把他們往流駒背上一扔,雙手打開流駒封印。然後逆風一轉,向着六五斜撲下去。六五想逃,哪兒還來得及?四面八方佈滿電網,身為王子林舜不願意為難妖怪們,可是不代表他沒有清理門户的權力。他揪起六五殘餘的兩跟尾巴,大力揮起,向地上狠狠砸去,轟的一聲巨響,地上被砸出個淺淺的大坑來。
“怎麼了,學會佔山為王了?我叫你佔、佔、佔……來吧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林舜火氣一上來,出手越來越殘暴,這麼一砸再砸,六五砸得氣息奄奄,眼看就要喪命。
“殿下”,載着丁堯堯的那匹流駒邁着小碎步跑過羚羊羣,向着林舜開口:“不知者不罪。放過它一命吧,它畢竟是聖獸*的後代,是戮天雪山的主人啊。”
“你、你會説話?”林舜手停下來:“它算什麼主人?它一邊拿青羚當美餐,一邊讓清羚為它賣命——”
“殿下”,流駒低頭表示恭敬:“您有所不知。在六五沒有稱霸戮天雪山的時候,這裏是盜礦者的聖地,青羚、晶雀……都幾乎被他們捕殺一空。是六五帶領他們趕走了盜礦者,它只是每日三餐吃一隻羚羊,這也是青羚們同意的。”
“青羚們同意?我不同意!大陸裏的每一塊石頭都是王上的,盜礦者也應該由王上來懲罰。”林舜搖頭。
流駒幾乎伏下長頸:“殿下……您説的不錯。可是,王上他在夢之都的宮殿裏,他……他每年索要一百隻晶雀放在王宮裏觀賞,索要五百頭青羚養在郊區供他食用,一千車最好的寶石,打造他的陵寢。而雪山上的事情,他是根本不會過問的。”
林舜又一次顛覆了自己的價值觀:“怎麼會這樣?”
“整個大陸都是這樣,特別是自從五行漩渦逆轉,五行開始混亂以來——”
“什麼?五行漩渦逆轉?”五行漩渦是大陸正中的力量之源,打造王杖就是在那裏進行的,那兒可以説是妖界的核心所在,甚至林舜都不被允許進入。他驚訝到聲音都變得尖鋭:“為什麼這麼大的事,連你都知道,王城卻沒有妖怪知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告訴我,五行漩渦什麼時候逆轉的?”
流駒的聲音低而温和:“殿下,大家都説,五行漩渦的逆轉就是您帶來的。”
“你再敢胡説?”林舜揚刀。
流駒的頭伏得更低:“殿下,我們妖獸既然決定開口,就一定會把話説完。五行漩渦,正是在您當選為王儲的那一天開始逆轉的。整個大陸,每座山、每條河都有妖怪在搶地盤,殿下,您能處決一個六五,您……能處決全體嗎?”
林舜放眼望過去,青羚們似乎都在點頭贊成流駒的話,連地上的六五也哼哼兩聲表示同意。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心頭,他雙手撐着額頭:“這不公平……我還什麼都沒有做過。”
流駒回答:“是的,殿下,有一個年輕的王儲聽起來很好。可是對我們這羣山澤裏的小妖來説,還有更好的選擇……聽説元帥他快回來了。”
“哪位元帥?”林舜一開口就知道自己問錯了。
“在我們心裏,只有一位元帥。”流駒做好了接受一切懲罰的準備:“朗日元帥。”
“愚蠢!放肆!”林舜火爆脾氣又一次發作,揪住流駒的長鬃:“誰誘惑過你們?誰挑撥過你們?一定是寧也雄,或者是楊問,是不是?”
流駒承認了:“殿下,我不知道您説的那兩個名字。但確實曾經有個少年來種樹……”
“他説什麼了?他最擅長討好別人——他——”
“他沒説什麼。”流駒抗辯:“他只是問我——可以打擾一下聊聊嗎?”
“我就是問你,聊什麼了?”
“聊什麼不重要殿下,重要的是,他願意放低聲音和我們聊天。”流駒揚起長頸,“我們流駒,並不是為了成為坐騎或者寵物而出生的。”
這次輪到丁堯堯臉紅了,她笨手笨腳地從馬背上爬了下來。她又想道歉,又想八卦,她很希望林舜可以繼續盤問下去,但林舜顯然也陷入思考。她沒忍住好奇:“對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要和你説那些話,我……我可以請問一下,他來種什麼樹嗎?”
“是一棵雲樹,一棵會動的雲樹。就在戮天雪山的峯頂上。”
林舜和丁堯堯一起扭頭看過去,那是一座非常高、非常高的山峯,有着刀刃一樣的山脊和虎爪般的雪脈綿延。這座山的最高處終年狂風,永遠是灰濛濛一片迷茫,但丁堯堯回頭的一剎那,天空似乎安靜下來,雪峯之巔清晰可見,一棵樹象標杆似的挺立在彼處。樹冠是神聖光環一樣的雲彩,正慢慢地生長出來,離那麼遠,丁堯堯還能看清楚白雲似乎在微微招手。
她忽然有了心靈的感應:“媽媽!”
——有樹的地方就有爸爸,有云的地方就有媽媽。
“媽媽——”丁堯堯什麼都不顧了,拔腿飛奔。
“媽媽——是你嗎?”
“媽媽——我來了!”
“媽媽——我害怕——我想你——”
她一邊喊,一邊跑,一邊用胳膊肘擦去擋着視線的眼淚。
林舜想要叫住她,但流駒輕輕咬住他的衣角:“殿下,你看——”
丁堯堯奔跑的速度已經漸漸超過了人類的極限,她躍過石林,跳過溪澗,踩着碎而滑的亂石,趟過深深的積雪……她逆着風,但風力似乎根本沒有阻止她的步伐,反而漸漸地托起了她的身軀——她在飛!
沒有一個妖怪是這樣學會飛行的,可丁堯堯不是普通的小妖,她是神聖之光的主人,她是周小雲的女兒。風妖的基因在她體內復活,她的母親曾經是整個妖怪世界飛翔最快的記錄保持者,而這個記錄,似乎在被初學者打破。
“神啓。”林舜簡單地對丁堯堯的天賦下了評價。
丁堯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速度,一頭撞在雲樹上,暈了過去。
“白痴。”林舜又簡單地對丁堯堯的智商下了評價。
他抱起小岸,也向雲樹連飛帶跑而去,然後發現,流駒,半死的六五,和一大羣青羚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
……丁堯堯又一次看見了那個小女孩,她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單薄的身體變得飽滿多了,蹲在她身邊,深幽幽的眼睛望着她。
“陪陪我。”那女孩兒似乎在請求,可是口氣冷冰冰的。
“滾蛋,我媽在等我。”丁堯堯迷迷糊糊地説,她想醒過來,她牢牢記着,媽媽就在身邊。
“可是我都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女孩兒説:“陪我聊聊她好嗎?我聽説她——”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別纏着我。”
“我聽説她已經死了,堯堯,你睜開眼睛,就會發現你媽媽也死了。”女孩露出甜美無邪的笑:“你害怕嗎?”
丁堯堯咬着嘴唇,她害怕,她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嘻嘻,我説對了,那就不要出去了,留下來吧,我們一起談談媽媽,好像她們永遠都活着。”女孩兒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爸爸媽媽永遠在天上看你,多美的謊言啊,可那是假的!假的假的!死了就是沒有了,永遠永遠永遠都沒有了,看不見了,你懂嗎?”
“不,不懂的是你。”丁堯堯輕輕地笑起來:“因為你從來都沒有出生過,所以你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做爸爸媽媽,即使、即使他們真的死了,他們一樣活在我的生命裏,他們給我靈魂,給我身體,他們是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繫,你懂嗎?我要出去了小朋友,我媽媽喜歡堅強的孩子,不管她在哪裏,只要藍天上還有白雲,白雲下還有風,我就會為了她好好活着。這才是,愛。”
她輕輕睜開眼睛,睫毛上帶着淚珠:“媽媽……是你嗎?”
“小笨蛋,撞疼了沒有?”那片雲裏有輕快的嘲笑的聲音。
“媽媽,是楊問把你關在這裏的嗎?我怎麼才能救你出去?”
“噓……媽媽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楊問把我關在這棵樹裏的,但是,他還埋下了一顆流水之靈。你看見這朵雲了嗎?等它徹底長大,能飛的時候,我就自由了。”雲樹裏的聲音低低的:“可是,我現在不能讓它再長大了,你爸爸化開了全部的靈氣,融入到這個世界的每一棵樹裏,只有在這兒我才能感覺到他。堯堯,堅強點,媽媽要陪爸爸,你自己能照顧自己的,對不對?媽媽不能和你聊太久,我得回到下面去。”
“等一等啊——媽媽,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做?”
“整個妖界已經混亂了,而且它會越來越混亂的。堯堯,我們沒法避開它,也沒法改變它,可是木系的天職就是生長,你爸爸要給這個世界留一點重生的種子。好吧我也覺得他挺傻的,不過媽媽嫁給爸爸了,就得幫他。對了,你告訴楊問……”
雲樹的私語還沒結束,林舜已經跑到了:“堯堯!”
“啊,媽媽媽媽——”丁堯堯抱着樹又搖又晃,可是再沒有一點聲音。她回頭,眼睛如果長了兩排牙齒,她會活活把林舜咬死。
“堯堯,算了,周阿姨不會在這兒的。我保證打贏了寧也雄,一定會逼着他把周阿姨交出,啊?你先看看小岸,他情況很不好……”林舜不明究裏,繼續勸:“救救他,你只要哭幾滴眼淚就行。快,醖釀醖釀感情。”
這實在太難醖釀了,雖然知道人命關天,可是躺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傢伙如此陌生,甚至一身裝備還有點搞笑,丁堯堯醖釀了半天,“哇”地乾嚎兩嗓子,然後苦瓜臉看着林舜搖頭。
“你想想不能去上學了……想想沒有新衣服穿……”林舜蹲在她身邊下猛料,“想想你爸媽,或者楊問什麼都行。你平時沒事就哭的,快點快點。”
丁堯堯齜牙咧嘴,好容易擠出幾滴眼淚來,掉在小岸身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有愛!”林舜提醒。
丁堯堯憋死了:“愛又不是便便,用點勁就出來了!”
就在他們腳下,一陣輕輕的微風起了,卷着柔柔的雪末,丁堯堯臉上一軟,好像被親了一口,風在她的耳邊叮囑:“寶貝,媽媽永遠愛你。”
“我也是,媽媽……”
妖怪大陸上最珍貴的寶物終於落在了小岸身上,一團淡淡的珍珠白光從他周身浮起,他的身影慢慢淡了,漸漸和雪地同色,然後消失在虛空之中。
“我送你們一程……”那風大了,林舜和丁堯堯一起凌空飄舉,向着夢之都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