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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妙手空空

    原本預料之中的刺痛並未到來。武重子驚疑地睜開眼,卻看到谷尋崖近在咫尺的臉,目若寒星,似笑非笑。他手中捏的那根鋼針距他眉心不足一分。谷尋崖將針插在他衣襟上,淡淡地問:“你還有何話説?”武重子又羞又怒,漲紅了臉,憤怒地道:“你有何可得意的?你練了師父留下來的獨門心法,那是單傳掌門人的。你是勝了,卻是勝之不武!”

    “武重子!”谷尋崖冷喝,目光犀利:“你心知肚明!本門傳位是不問長幼,只論資質的。你雖然比我師父晚入門,可你的資質悟性遠勝於我師父。師祖當年傳位時,原本囑意於你,那本《神風秘笈》師祖早已交給你了。可你自恃聰明,不肯刻苦用功,師祖才改而將門主這位傳於師父。是你自己錯失良機,如何又來怨天尤人?”

    “哼!”武重子不服地道:“歸晨專會溜鬚拍馬、阿諛奉承,師父才會傳位給他。論武功,他練十年也比不上我一年之功。”“不錯。師父是比不上你聰明之十一,可是他用的功卻是你的百倍。”谷尋崖平靜地道,神色淒涼:“師父臨終前早已體無完膚,身上的肉一塊塊料掉。死時,四肢胸背全露着森森白骨,你知道為什麼嗎?”其餘人雖未見過歸晨死時的樣子,只聽他説,身上就不由得寒毛直豎。

    谷尋崖不待武重子回答,接着道:“那是因為他身上那些練功時留下來的舊傷。他為了練功,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傷痕。你呢?你身上有幾道傷疤?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落得老來一事無成,能怪得了誰!這門主之位不是歸晨搶你的,而是你恭手相讓的!”“你……你敢直呼師父名諱?你大逆不道!”武重子驚得無以復加。

    谷尋崖傲然道:“敬與不敬,不是你一口一個師父叫出來的。有人心口不一,嘴上説得冠冕堂皇,其實背底下卻不做人事。”武重子無言以對。谷尋崖拉着古悦人走到古悦修面前,道:“我這裏有棒傷藥,你先帶他去擦藥。我還有些事要跟師叔講。”古悦修心知他藉故支開他們,又豈能不知趣,於是拉起古悦人對其他人道:“咱們先走吧。”徐扶弱等人轉身離去。

    他們剛走出樹林,迎面碰上怒氣衝衝的簡大名。一照面就他氣洶洶地問徐梅姑:“那個賊老小子是不是回來了?”徐梅姑見他氣得臉色都變了,就知道武重子又偷他的酒喝了,便道:“是啊,他就在裏面呢。”説着指指林子。簡大名就往裏闖。徐梅姑一把拉住他,勸道:“算了。他畢竟是小悦兒的師父,你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這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賊都是防不勝防,你倒好,把賊往家裏招!早晚我這份家財都被他偷光摸淨了不成。”簡大名氣急敗壞地道。

    “不就是幾瓶酒嗎?哪至於!”徐梅姑素知他小肚雞腸,吝嗇成性,一文錢都恨不得串在脅條上花半年。“不就是幾瓶酒?”簡大名的眼瞪得可與牛眼媲美:“你知道我這幾瓶酒可是六十年的汾酒,拿出去可以賣十兩銀子一瓶不止呢!”想起那些好酒進了武重子的肚皮,他就心疼得猶如油煎。

    “區區十兩銀子一瓶的酒,也值得如此斤斤計較。”谷尋崖此時走過來,淡淡地道:“值甚麼?比起那些竊國竊家的人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那些人就是千刀萬剮也難辭其罪了!”簡大名聽他這句話,臉色即刻變了,卻敢怒又不敢言,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不聲不響,扭頭就走。眾人也是驚奇萬分。

    古悦修問:“什麼竊國竊家?你此話何意?”谷尋崖淡淡笑道:“沒什麼。那個孔子不是也説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他自己都不清不白,反倒罵起別人是賊來了。”“他又怎麼不清不白了?”古悦修追問。谷尋崖笑而不答,揚長而去。武重子瑟縮地走過來,不滿地低語:“賊喊捉賊唄!”古悦修等人更是糊塗了。武重子似也有些心虛,匆匆忙忙逃之夭夭。

    “二二哥,我不要跟師父學武功了,你教我好不好?”古悦人整個人幾乎都貼在谷尋崖的身上了。“為什麼?”谷尋崖抬眼瞟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問。“二二哥的功夫比師父好。而且師父從來都不肯好好教我,我可不想跟着師父學當賊!奶孃説我要是當了賊,她就剁了我的手。沒了手怎麼接暗器啊!”

    谷尋崖輕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急着回答,反問:“你師父經常偷簡家的東西嗎?”“每次來都偷。上次,他偷了三壇酒,叫大麻子把他抓住,送到衙門裏打了五十大板。可這次他還是不改!”古悦人不滿地道。“他就只偷酒嗎?”“偷酒最多了,有時也偷吃的。還有一次偷了大麻子三兩銀子跑了。那次跑得最久,大半年才回來。”

    谷尋崖微笑,目光閃動不知在轉什麼心意。“二二哥,你還沒答應我呢!”古悦人催促到:“你底做不做我師父?”谷尋崖鄭重地道:“你既已拜了師父,又怎能改投他人?除非你師父同意你另投明師,否則就視為大逆不道。你師父天賦極佳,只是不肯安分守己而已。就是他的技藝也夠你學個十年、二十年了。你莫學他,這山望着那山高,心浮氣躁,到頭來與他無異。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只要你肯用功,必能有番成就。我會幫你,但改投師父這話不要再提,這可是本門的大忌,要被斷指的!你若少兩根指頭,還能做什麼?”

    古悦人忙將手藏到背後去,道:“可是師父總是三心二意的,我要學到什麼時候?”“功夫又不三天兩天就能練成的。”“那師父再偷酒喝,被大麻子趕跑了怎麼辦?”“想要你師父改掉偷竊的毛病,我倒有個辦法,不過你得幫我才行。”谷尋崖眼中閃着邪惡的光。古悦人猶如未見,忙問:“什麼辦法?”

    谷尋崖俯耳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古悦人卻臉色大變,忙道:“我不敢!我不敢!要是讓奶孃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看他怕成這樣,想來谷尋崖的法子非屬尋常。谷尋崖若無其事地笑道:“你不告訴奶孃不就是了。”“可要是萬一她知道了怎麼辦?”古悦人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那你就説是我讓你這麼做的,她難不成還打死我了?”谷尋崖道。“那……能行?”古悦人遲疑地道。“有我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麼?再説,你男子漢大丈夫,這樣怕你奶孃,將來叫人家嘲笑你沒骨氣。”“好!”古悦人膽氣壯了些,道:“那我這就去找師父。”他倒是個急行風的脾氣,説幹就幹,話未落地就跑去找武重子了。

    谷尋崖望着他的背影,笑得奸詐無比,好似是什麼奸計得逞。古悦修走過來,就看到他一臉的詭異。他老遠就看見谷尋崖似乎在慫恿悦人做什麼事,然後又笑得不懷好意,就走過來一探究竟。來到近前,才見他手中的那座木雕已近完成,是個女子的雕刻,面目宛然,栩栩如生,細到一根髮絲、一根眉毛都清晰可見,不由驚奇地道:“這雕像當真活靈活現!刻的是誰?”谷尋崖注視着雕像,幽幽道:“我娘。”

    “你還記得你孃的模樣?”古悦修問:“你們失散時你不才四歲嗎?”谷尋崖苦笑道:“記不記得有何關係,我只覺得我娘應是這模樣。”古悦修心中一陣酸楚:不管谷尋崖是否三弟,他的身世也堪憐。他輕嘆一聲,按住他的肩頭,道:“倘若最後能證實你就是三弟的話,我一定會補償你這些年所受的苦。”谷尋崖冷哼一聲,道:“你憑什麼補償,又能拿什麼補償?”

    有些事情是無法補償的!古悦修也明白這個道理。若谷尋崖壓根跟古家毫無關係,他就是想做些什麼也是無能為力;若谷尋崖果真是三弟,他做什麼也無法補償他這些年所受的苦,唯一要怪的是他不幸生為了古家人。

    古悦修悽然一笑,不願再説這些傷感的話,重起話題:“你方才對悦人説了些什麼?”“沒什麼。”谷尋崖淡淡地道:“不過是在説他師父而已。”“沒想到,你還是聖手門的掌門呢。”古悦修道:“可為什麼又偏偏要聽命於問心堂,做了殺手呢?”“我倒是什麼都不想做,可由得了我麼!”谷尋崖漠然道。“難道有誰逼你不成?”“江湖向來風急浪湧,即便你不做中流砥柱,也難免不會隨波逐流。”

    “其實在平安小鎮也不錯。雖然平平淡淡,默默無聞,但對於在江湖中過慣了刀口噬血,恩怨仇殺的人來説,卻猶如世外桃源。”“你既覺得那裏好,為何還心甘情願地攪入武林仇殺中?沒人非押着你出來闖蕩江湖吧?”谷尋崖冷嘲道。“古家血海深仇不報,為人子孫又豈可苟且於人世!”古悦修正色地道。谷尋崖好笑地盯着他,道:“你只道你有不得不了的恩怨,難道別人就沒有?這江湖又不是你一人的,你闖得,我為何就闖不得!”

    古悦修定定地望着他,道:“谷尋崖,不管你真實的身世如何,但你既已與咱們有了千絲萬縷的牽連,有什麼話,你不防直説出來。出門靠的不就是朋友嗎!”“我和你不是朋友!”谷尋崖冷漠地道:“你的事情,我不想多管;我的事情也不必你來插手。”“你為何將人拒於千里之外?”古悦修為他的冷漠絕情黯然神傷。谷尋崖忽又一笑,道:“因為我的麻煩已夠多了,不想再找麻煩上身。”他忽冷忽熱,乍喜乍怒,教人實難以捉摸,古悦修也迷糊了,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二二哥。”古悦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邊跑邊叫嚷:“我已經給師父説了……”跑到近前,他才看見大哥也在,一句話只説了半句,後面的就卡在咽喉裏,隔了五尺遠,縮步不前。古悦修見他神色不定,詫異地問:“你給你師父説什麼了?”古悦人吶吶不得言,望着谷尋崖。

    谷尋崖但笑不語,一副旁觀者清的模樣。古悦修更奇,想起之前他二人交頭接耳,神神秘秘的樣子,猜測一定有什麼事,又問:“倒底什麼事?”古悦人抓耳撓腮半響,才吞吞吐吐地道:“我給師父説了……我要跟二哥學武功的事……”“這事你師父不是早先已經知道了嗎?”觀其神,古悦修可不覺得事情就如此簡單。“那……那……”古悦人啞口無言。

    “是知道了。不過畢竟還是沒有正式知會師叔一聲。”谷尋崖淡淡地接口,倘若這會兒讓古悦修得知真相,自己的如意算盤可就泡湯了,所以他開口替古悦人解圍。古悦修看着二人。古悦人神色忐忑,必定有什麼事隱瞞,而谷尋崖就機深得多,神色安然,渾若無事發生。他明白當着谷尋崖的面就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如等哪時單獨問悦人,於是暫且不再追問。

    古悦人見大哥不再説什麼,急切地想躲遠一點。在大哥面前,他總覺得拘束。輕輕扯扯谷尋崖的衣襟,低聲道:“二二哥,你教我接暗器。你那天接師父的暗器的手法好厲害,我也要學!”谷尋崖瞟了古悦修一眼,道:“好啊!”拉起古悦人衝古悦修道:“閣下有事先忙,在下失陪了。”説完也不管古悦修還有沒有話説,揚長而去。

    古悦修望着二人的背影,沉思不語。他總覺得谷尋崖身上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是解開古家血案之謎的關節。雖説不上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他就認定了。找時機,他還是要再一探究竟。

    “小悦兒,叫你師父吃飯。”徐梅姑對着早早就坐在桌邊等着開飯的古悦人道。古悦人屁股都懶得抬,脱口道:“師父走了。”徐梅姑一愣,道:“你師父走了?他早上還説找我有事,幾時走的?”古悦人這才驚覺自己説走了嘴,忙亂地捂住嘴,一勁地搖頭。徐梅姑心生疑竇,追問:“你説話啊!你師父這次剛回來,怎麼就急匆匆地走了?有沒有交待什麼時候會回來?”“我不知道。”古悦人慌忙地道,站起來就要逃走。“小悦兒!”徐梅姑看出他在搪塞,低喝道。

    古悦人更是驚慌,一見谷尋崖走進來,急忙閃到他身後去了:“我真不知道,不信你問二二哥。”徐梅姑看看谷尋崖,疑雲更重。徐扶弱、婁文玉、古悦修及古悦己也是一同進來,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大姐,什麼事?”徐扶弱問。“小悦兒説他師父走了,再問,他又説不知道。這孩子肯定又在撒謊。”徐梅姑微怒。

    武重子走了,眾人雖覺得奇怪,但也不是太在意,只是古悦人的反應不同尋常。古悦修道:“奶孃,悦人的師父不是經常不在這裏嗎?”“小悦兒的師父雖説一年倒有十個月不在這裏,但他每次都是花光了錢才回來。倘若湊不足足夠的銀子,他是不會走的。這一回,他呆了沒兩天,也沒找我要銀子,怎麼可能就一聲不響地走了?”徐梅姑越想越不解。

    “武前輩沒找過你嗎?”古悦修問。“早上找過我一次,對我説有一件關於小悦兒的事要對我説,非要到我房中去説。我以為是什麼大事,就請他進了屋。誰知他雜七雜八地説了一通廢話。我去給他倒杯茶的工夫,一轉臉,他人就不見。後來也不見他人影。”徐梅姑道。其餘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常找你有事説嗎?”徐扶弱覺得武重此舉不太尋常。“除了要銀子,他從不找我。”徐梅姑道。“那他要銀子時,也是去你房中嗎?”徐扶弱素知大姐性喜清靜,該不會輕易讓男子進她的房間。“他那人雖然有些喜怒無形,但對於禮節倒也不廢,從未進過我的房間。誰知他今早突然提出要去我房裏,我當時還納悶呢!”“你房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我房中能有什麼東西?就算有些散碎銀子也不怕他偷。”徐梅姑不以為然地道,突然記起一件事,驚叫道:“糟糕!那兩支玉佩,我放在我房中……”話未説完,臉色已慘白,踉踉蹌蹌地衝出門去。好不容易從瓶頸中鑽出來,湊成一章,蒼促之間可能有不足之處,所以要請各位大大們包函了!後面情節因為要邊寫邊傳,可能要慢一點,所以還要各位耐心等待!

    前半部情節都已展開,後面就要慢慢收尾了,所以更為精彩的片斷都在後半部了。各位大大們繼續關注喲!倘若不及各位想象中的那般精彩,也不要忘了告訴沐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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