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的隧道,楊颯有些悵然若失,她該進去麼?裏面會有什麼?財寶?古屍?奇詭的機關?或者是早已滅絕的怪獸?
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回頭,看到李幽的笑顏:"不要再猶豫了,進去吧。"
楊颯點頭,卻聽楚雲飛突然道:"等等。"
"怎麼了?"楊颯望向他,見他滿臉擔憂,"阿颯,裏面有多危險沒人知道,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立刻送你回去。"
"不必了,"楊颯淡然笑道,"有些東西,我必須去面對。"
因為古墓裏太過危險,除了楊颯、李幽以及楚雲飛外,陳教授只帶了張溪和韓雲潔兩個研究生進墓穴。楊颯從車上拿下一隻小揹包,往肩膀上一背,道:"走吧。"
六人一齊走進墓穴,長長的墓道幽深而寬廣,兩旁的牆壁都是由切成方塊的大石頭築成,一塊一塊,疊得非常整齊,幾乎插不進去一根針。兩個研究生一邊走一邊做着記錄,陳教授則摸着鬍子嘖嘖稱奇,這種工程度的墓穴,在周朝歷代的王室中都是少見的,不知道這位王子為何受到周王如此垂青,竟然能夠享受這樣的厚葬。
楊颯望着四周的牆壁,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為什麼……為什麼這條墓道與前天做的那個夢如此相似?
倏地,身後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六人心中都是大驚,猛地回頭,看見那兩扇雕刻着金文的石門已經轟然合上,如打開時一般迅捷,根本不像石頭。
六人臉色大變,韓雲潔驚慌失措地奔過去,錘打着石門,急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快開門啊!快開門!"
"看來……我們被活埋了。"説這句話的時候李幽的神情很平靜,就像在談論天氣。
"教授……這……這可怎麼辦?"韓雲潔急切地望着陳教授,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小韓,急什麼。"陳教授有些不悦地説,"這樣的機關我早料到了,所以才叫小張背了炸藥進來。不過那座石門是非常重要的文物,不到迫不得已,還是不要炸為妙。"
"沒錯。"楚雲飛點了點頭,出奇地平靜,"如果這位曼尼裏克王子真的在等待着別人來把他喚醒,墓穴裏一定有別的出口,或者有開這扇石門的機關,大家不必驚慌。"
他的話像有魔力般,讓韓雲潔的心情慢慢地平復下來,露出一道尷尬地笑容,説:"不要意思,我失態了。"
"好了,繼續走吧。"楊颯淡淡笑道,"前面説不定還有什麼鬼機關在等着我們呢。"
石門隔絕了陽光,墓穴裏可謂伸手不見五指,陳教授等人都在手忙腳亂地找手電筒,楊颯想起夢中的情景,説:"牆上有火把。"
"在密閉的空間裏不能點火把。"楚雲飛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楊颯嚇了一大跳,接着一道強光射出,一直射進墓穴的深處,藉着那道光,她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楚雲飛,手電的白光將他的臉照得有些蒼白,但是卻出奇的英俊,英俊得讓她戰慄。
"説得沒錯。"陳教授和兩個研究生都打開手電筒,頓時將整個墓道照得宛如白晝,"本來墓穴裏氧氣就少,若再點火,我們還沒走到主墓室就缺氧而死了。"
"咦?阿颯,"李幽奇怪地説,"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是不是缺氧了?怎麼臉這麼紅?"
"啊?我……我有臉紅嗎?"楊颯連忙捂住自己的臉,該死,這個超級無敵自大狂有什麼好看的,她居然臉紅了!這下子她丟臉果然丟大了,"可……可能是……是有點熱……"
"熱的話就把外套脱了吧。"楚雲飛關心地道。
楊颯臉更紅了,氣急敗壞地説:"不要你管!"
楚雲飛一聽大怒,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無理取鬧!簡直不可理喻!
李幽在一旁拼命忍住笑,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快感。陳教授咳了兩聲,嚴肅地説:"我們這是在考古,請你們嚴肅一點,不要在墓道里打鬧。"
三人都不再説話,跟着陳教授一直往裏走,考古隊配備的手電筒是德國產的狼眼手電筒,射程是三十米,近距離內甚至可以將人或者動物的眼睛刺瞎,是一種既可照明也可防身的東西,楚家果然財力雄厚,這麼貴的東西都能買得起。
正在楊颯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張溪叫了起來:"我……我好像踩到什麼東西了。"
楚雲飛將手電筒的光照在他腳下,赫然看見一隻純黑的蠍子,頓時臉色大變。楊颯驚道:"這……這蠍子不是昨天晚上蟄我的那隻麼?"
"糟了!"楚雲飛眉頭緊皺,擋在楊颯的面前,低聲説,"我們好像進了蠍子窩了。"
話音剛落,地上突然冒起幾個土包來,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只聽"啪"的一聲,土包頂上破了個大洞,緊接着無數全身漆黑的蠍子洶湧而出,潮水一般朝六人爬來。
"快!快用手電筒照這些蠍子!"楚雲飛大聲道,"它們怕光!"
陳教授與兩個研究生連忙用手電筒的光向蠍子羣掃去,但只是讓它們退了退,光一離開,它們又立刻湧了上來。
"楚少爺,手電筒的光沒用啊,"韓雲潔急得大哭,"我們用炸藥吧。"
"胡説!"陳教授的聲音都在顫抖,"在這種地方用炸藥我們就得給這些蠍子陪葬。"
"那現在怎麼辦?"張溪也急了。
沒有人回答,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蠍子越爬越近,一個已經爬到李幽的腳背上。李幽臉色一變,一揮手,那蠍子全身一震,身子一翻,已經死了。
楚雲飛驚訝地看向李幽,李幽苦笑一聲,道:"只是一根針而已,我平時都帶着幾根在身邊防身。和這些蠍子比起來,這幾根針不過是杯水車薪。"
楚雲飛也苦笑了一聲,望着這如同潮湧的蠍子,想起昨晚那黑袍男人説的話,他果然沒有食言。
蠍子越來越近,韓雲潔嚇得大哭起來,突然之間,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楊颯幽幽地嘆了口氣,説:"看來昨天晚上的,並不是夢。"
説完,一道巨大的影子從楊颯身上激射而出,竄到蠍子羣中,那東西一抬頭,口中立刻噴出一股冰綠色的液體,黑蠍子一沾到那液體,便全身散發出一種難聞的臭味,奇-書∧網冒起一陣青煙,轉瞬之間就化為了一灘血水。
怪物不停地噴着毒水,中毒的蠍子越來越多,它們似乎感覺到危險的信號,紛紛從原路退了回去,像電影倒帶一般,不多時就不見了蹤影。
眾人望着那隻怪物,頓時目瞪口呆。
那竟然是一隻癩蛤蟆,一隻巨大的癩蛤蟆,身上的皮膚像月球表面一般蒼白而凹凸不平,一雙大眼睛鼓在臉上,嘴大如盆,兩個腮幫子一鼓一鼓,發出"咕噶咕噶"的聲音。
"收!"楊颯大喝一聲,癩蛤蟆從地上一躍而起,向楊颯撲來,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眾人轉過身滿臉驚訝地望着她,只見她手中拿着一隻用稻草編的小盒子,上面用有顏色的草編着許多詭異的符文。
"這個盒子……"楚雲飛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到沁園樓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隻巨大的蜘蛛精,為了對付那隻蜘蛛,他從楊颯的包裏拿出匕首,卻帶出了一地的草盒子。事後楊颯還氣急敗壞地罵他不要命了,竟然敢碰她的盒子。當時他不以為然,現在看來若那時他不小心打開了盒子,就真的得到閻王爺那裏去報道了。
這個名叫楊颯的女孩,看來也不得不重新評估。
"蠱?"李幽臉色一變,説道,"阿颯,你會用蠱?"
楊颯苦笑一聲,説:"本來我不想用這東西的,畢竟要普通人接受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草綱目》中記載:"蠱,取百蟲入甕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即此名為蠱。"
其實只要是資深的老中醫都會知道,蠱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其中之複雜,比之毒藥,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古以來,苗疆人最善於用蠱,楊颯的祖母就是苗人,她會用蠱,似乎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初次見到這樣的蠱,令李幽和楚雲飛都有些難以接受。
"怪……怪物!"韓雲潔叫起來,聲音尖利,看來她是被嚇得不輕,陳教授臉色有些蒼白,良久才開口道:"真沒想到,蠱蟲竟是這個樣子,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奇+——書——網-QISuu.cOm",看來我們的科學還有很多不能解釋的事情啊。"
楊颯笑了笑,沒有答話,要説到蠱,今天所帶的這隻雖然不算差,但也不是上品,只不過以她的能力,能養出這樣的蠱,已經算是不錯了。
楚雲飛沉默了半晌,最後開口道:"我們還要繼續往裏走嗎?"
李幽朝墓道的出口望了一眼,説:"我們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
通往主墓室的路似乎還很長,射程三十米的狼眼手電筒也無法照到盡頭,每個人都很小心地往前走,彷彿走在沼澤上,每走一步都猶如踩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楊颯有些顫抖,她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曼尼裏克王子現在是什麼樣子?木乃伊?乾屍?還是連皮膚毛髮都保存完好的屍體?
他真的在等待轉世後的清越公主來喚醒他嗎?喚醒了又如何?早已不存在了的示巴,早已不存在的大周,就算醒來又如何?不過是隻孤魂野鬼罷了。
前世又如何?誰沒有前世?前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無數次輪迴,如果每個人都被前世羈絆,那麼這一生,只是前世的附庸,這次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
真希望……前世喝了孟婆湯。
原來忘記,是這麼快樂的事情。
黑暗之中,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那隻手非常有力,非常温暖,彷彿一瞬間就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她抬起頭,看見楚雲飛的側臉,依然是那麼英俊,只是英俊中多了一絲拘謹。
楊颯臉上一紅,想要抽回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得很緊緊的,怎麼也抽不回來,她低聲怒道:"你幹什麼?"
"別説話。"楚雲飛低喝,不肯放手,楊颯掙扎了一陣,只得就範,雖然她滿臉憤怒,心中卻升起一絲濃濃的暖意,楚雲飛……他是在關心自己麼?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陳教授突然停了下來,只聽他激動地道:"到了,到了,主墓室終於到了!"
楊颯一驚,順着眾人的手電筒向前看去,一道石門橫在眾人的面前,大理石所做成的門身即使歷經了千年依然光滑而富有光澤,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遠古圖騰,和她夢中的那幅圖景一模一樣。
眾人都在歡呼,只有楊颯還在眉頭深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扇門有些不對,但哪裏有問題她又説不出來,只是覺得這扇門,並不是夢中的那一扇。
"示巴人信奉太陽教,"陳教授向眾人講解,"就像埃及人一樣,太陽神就是眾神之王,你們所看到的這個圖騰,就是太陽神的聖徽,宇宙萬物,月亮星辰,都是太陽的附屬,是它所衍生的子孫。"
"教授,"楚雲飛突然道,"您不覺得奇怪嗎,經歷了三千年的時光,為何這扇大理石門一塵不染?"
"這……"陳教授被他一提醒,才從找到主墓室的狂喜中甦醒過來,伸出手去撫摩石門,"也許大理石裏有什麼特殊物質,所以才……"他話還沒説完,就發出一聲驚慌失措的尖叫,整個手掌已經融進了牆裏。
"我……我的手!"陳教授撕心裂肺般尖叫起來,手融進牆裏的地方像水面一樣泛起一圈圈波紋,慢慢地暈染開來,整堵牆竟然變成了殷紅的血色。
"是陷阱!"楚雲飛大呼,連忙拽住陳教授的胳膊往外拉,哪知道那牆吸力竟如此之強,陳教授的手腕也一齊融了進去。
"快!快來幫忙!"張溪叫道,和韓雲潔一起去拽自己的老師,楊颯正想過去幫忙,卻被李幽一把拉住了,她看着越陷越深的手臂,説,"沒用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陳教授突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像個女人般尖叫道:"不!我的手!我不能沒有手!"
"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李幽沉聲道,左手在慢慢接近自己的腰,一條雕刻着奇怪圖徽的皮帶纏繞在她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皮帶的一頭,閃着森然的光。
"不行!不能砍教授的手!"楊颯一急,衝過去一把抓住陳教授的手腕,正準備往外拉,卻突然感覺背後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整個人都朝石牆撞了過去。
為什麼?楊颯大驚,在被石牆吸進去的那一刻,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陳教授的臉,那張臉上,帶着殘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