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回到家裏的時候,孫小山和他剛加的我的那個女網友聊得正起勁,以致常常自我吹噓有魏武帝阿瞞先生般“孤嘗夢中殺人”警覺的他,連我站在他身後好一會兒都不知道。我咳嗽了一聲,孫小山差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忙不迭地關掉正在聊天的窗口,臉紅了半截,支支吾吾,誠惶誠恐地向我示好,試探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啊,今天打網球的都一些什麼人啊,水平都怎麼樣啊?企圖轉移我的注意力,這時候,我國任何一個傻瓜的腦子裏,都能飛快地蹦出這樣一個成語“顧左右而言他”。
我風塵僕僕興致勃勃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裏,本以為孫小山會為我這麼快就趕回來幫他分憂而熱淚盈眶,至少也會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然而,他看到我的表情,竟是那樣的樸素和平靜,甚而至於還很有些冷漠和不屑的意思,讓我感受不到半點“別後重逢”的喜悦和温暖,這於細膩而多情的我,無疑會萌生一絲不太愉快的情緒。
孫小山看都沒看我千里迢迢給他帶的成都土特產一眼,沒等我去洗把臉,就耷拉着臉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地質問我:
“因為你的那個什麼LISA,天王現在把我給告上了,你説該如何處理吧?”
“什麼我的LISA,我也只不過和她剛認識,你不是挺喜歡她的麼?”
我突然發現自己已很不習慣孫小山這種居高臨下的問話方式,我自問見過的世面不比他少,本事也要比他大得多,他只不過年紀比我大了十歲,現在我們兩個做的這個名存實亡的“下里巴人”公司中他投資額稍微比我多一點而已,他實在沒必要一老用這種口氣和我説話。
我很快又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定是由於我平時性格謙和,遇事不和他怎麼計較,把他給慣着了。説句老實話,在孫小山這個徹頭徹尾的“農民階級”身上,有着太多的缺點,譬如他有着嚴重的腳臭卻不怎麼愛洗腳,飯前飯後不洗手,人前人後愛剔牙、挖鼻孔、掏耳朵、剪指甲,這都是有潔癖的我不能忍受的,還有,他愛貪小便宜,喜歡背後算計人,以為全世界就他一個人聰明,其他人都是*。只要是個人和他交往三天就能知道他所有的這些壞毛病,可他自己卻渾然不覺,自我感覺一直相當的良好。
記得有一次一個香港的女網友執意要來北京找我,那網友自稱是剛剛從加拿大留學回來,據説家裏有三個“寶馬”,她在網上傳給我的照片美麗得讓人心跳,孫小山不小心看到後口水流留不止,但是我很清楚孫小山更感興趣的還是傳説中她家裏的那三個“寶馬”車。
在那網友來北京的前兩三天,她訂好機票給我家裏座機打電話時,我恰好和趙四海出去打網球了,孫小山接到電話隱約知道是傳説中的“香港富家女”之後,如獲至寶,開始別有用心地和她神聊,而且輕易地要到了我那女網友的MSN號和移動電話,境界和手段真是不錯。
打完網球,趙四海讓司機送我回家的時候,那女孩告訴我你的上司真健談啊,我一愣,忙説我哪有什麼上司啊,她説我剛才打電話到你商住兩用的公司兼家裏去了啊,接電話的那個不是你上司麼,他説他每個月給你發一萬塊的薪水啊……我頭腦一陣轟鳴,暗道孫小山這廝還真有本事,這樣的話都説得出來,我當初受他鼓動來北京做文化公司帶的二十萬早已折騰得差不多了,從來就沒從公司有過任何的進賬帳,他居然能草稿都不打就輕易炮製出每個月給我發月薪的八卦,而且還有具體的數字,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那天我回到家裏的時候,孫小山和他剛加的我的那個女網友聊得正起勁,以致常常自我吹噓有魏武帝阿瞞先生般“孤嘗夢中殺人”警覺的他,連我站在他身後好一會兒都不知道。我咳嗽了一聲,孫小山差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忙不迭地關掉正在聊天的窗口,臉紅了半截,支支吾吾,誠惶誠恐地向我示好,試探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啊,今天打網球的都一些什麼人啊,水平都怎麼樣啊?企圖轉移我的注意力,這時候,我國任何一個傻瓜的腦子裏,都能飛快地蹦出這樣一個成語“顧左右而言他”。
我心道你丫肯定巴不得老子越遲迴來越好,這樣就可以充分抓緊時間挖社會主義牆角了。嘴上卻假意應承道“水平都還行,但如果想拿2008北京奧運會金牌的話,應該還有些難度”,孫小山以為風聲已經過去或者我不知情,喜形於色,馬上把話題的禍水朝大小威廉姆斯姐妹們等一些世界冠軍身上引。
我虛與委蛇地與孫小山討論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之後,眼見這廝是無意坦白從寬回家過年的了,於是話鋒一轉,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問道:
今天有人打電話到家裏來找我了沒?
孫小山被我看得心下發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估計是搪塞不過去的了,於是打定主意憤憤地罵道:
你香港的那個什麼女網友真是個神經病,大後天的飛機今天就打什麼電話啊,還一定要找我要QQ、MSN和手機號碼,説如果你到時候沒時間去接她就讓我去接,素昧平生,憑什麼去接她啊,腦子裏進水了是不?
我心裏罵了一萬遍日你媽,一老把老子當*,你他媽才腦子進水了呢,嘴上巧言令色地嗯恩哧了幾聲,惱恨那女的立場是如此的不堅定,如此輕易地就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出賣給別人,當初歡迎她來北京的念頭便很有些心灰意懶、的煙消雲散起來。
總之,隨後的幾天,孫小山網上聊天變得非常的殷勤,那女網友漸漸淡漠了與我的交流,我心裏冷笑幾聲,那你就去攀我“上司”的這個高枝吧,偏執而驕傲地把她所有的聯繫方式全部的刪除。
後來那女的來北京的時候,孫小山瞞着我從朋友那裏借了個“奧迪”車去機場接的她,據説這一對狗男女見面後頗是不投機,孫小山的殷勤收效甚微,那女網友給我打了N多個電話發了X多條短信泥牛入海無消息之後,當天便悻悻然地打道回府。離開北京時,她在首都國際機場給我發的最後一條短信十分地幽怨,態度頗是誠懇地向我懺悔了不該偏聽偏信見異思遷和孫小山私下交流的錯誤行為,企圖還幻想我去見上她最後一面,孰料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沒有腦瓜子和識別力的女人,再説我也是懶得在和我不夠默契對我不夠專一的女人身上浪費哪怕半秒鐘的時間的,所以我註定從那以後會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裏,我熱衷用這種方式來懲罰那些犯下不可原諒錯誤的女人,這是一種讓我頗不情願享受的近乎殘酷的美。
孫小山這種人最大的好處,就是當他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已經是相當猥瑣和下作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很受歡迎完美無缺沒有他地球就無法正常轉動。此時此刻,許許多多的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一件一件愈發在我心中變得清晰,再思想起趙四海已答應與我合作辦文化公司的事情,我實在沒必要和孫小山這樣鼠肚雞腸自作聰明的小人合作和相處下去,正在思量是不是應該趁這機會和他徹底決裂打他個措手不及的時候,孫小山還一度自我感覺良好地在我面前施展起他的淫威。
“放你媽的狗屁,我什麼時候説過喜歡LISA?”孫小山氣焰還十分的囂張。
“日你媽,你他媽的嘴巴給老子放乾淨點,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你他媽那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花花腸子,以為老子還不知道?”
多少天憋在心裏的一口悶氣終於發泄出來了,心裏有説不出的酣暢淋漓,還很有和魚死網破快意恩仇的架勢。我突然發現,自己從前的委曲求全是多麼的窩囊廢物,現在的決定是多麼的神武英明!也許,和孫小山這樣的小人,要麼永遠不要和他有任何關係,要麼就和他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才皆大歡喜善罷甘休。
孫小山壓根沒有想到向來沉默寡言逆來順受與世無爭的我會要革他的命,他平時大概也知道我黑白兩道的朋友都有一些,又不知我是不是這次成都之行又找到了什麼大靠山,一時也沒有了主意,很不自然地盯了我橫眉冷對的表情一眼,悻悻然退回他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