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42章太子來訪
朱棣出了煙雨樓心情明朗,換過輕衫慢悠悠往水閣而去。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格外醒目。燦爛的陽光,濃密的樹陰,綠水清波中一池粉荷在盛夏季節突出了色彩與感覺。就連看到謝菏軒中一身明黃坐着喝茶的太子朱標也知道他必是等得急了。
他三步並做兩步走進軒中,先行國禮:臣見過太子殿下!
朱標虛扶一把口中笑道:好了四弟,起來吧!
朱棣笑着站起坐下:大哥,今日怎麼有閒來我府上了?還説!魏國公府徐大公子求到我門下來了,我説四弟啊,好歹非蘭也是魏國公的侄子,他一生戎馬,朝廷棟樑,你這般不給面子,等魏國公從北平回來,這可怎生收場?朱標素來温文爾雅,對弟弟們愛護有加,幾時用過這等責備的語氣。
朱棣低下頭顯得很委屈。
朱標臉上又浮現出温和的笑容:四弟,看在大哥面上,不和她計較了,嗯?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個謝非蘭答應做我的燕衞,中途跑了,我不抓她回來,以後怎麼服眾?!朱棣沉着臉,鳳目瞟過朱標一眼,瞧他眉尖一蹙,忙又笑道,大哥,我豈是胡來之人?我不會把那個謝非蘭怎樣的,不過關她幾日便放回去,絕不會傷她分毫,只不過,總得讓她吃點教訓,大哥,我對府中侍衞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朱標見朱棣不肯放人,正欲動怒以太子身份帶走非蘭,朱棣話鋒一轉卻又是説得於情於理。可是把謝非蘭放朱棣府中教他如何放心?朱標眼前禁不住又浮現出非蘭俏麗的身影,想見她的衝動在心裏折騰了良久。他嘆了口氣道:我去瞧瞧她,訓斥一頓也就算了。大哥,我已修書飛馬向魏國公言明此事,徐家大公子不用這般着急,玉不琢不成器,謝非蘭無視規律,肆意妄為,父皇從前常告誡我們不能驕奢淫逸,我看啊,謝非蘭再不給點教訓,空有一身好武藝也是廢人一個。朱棣端着茶慢條斯理地説他的道理。聽到朱標説要去見非蘭,心想,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見着她的。
四弟還不知道謝非蘭的身份,朱標心裏輕鬆了一點,笑道:那四弟那算如何給她點教訓?也沒怎麼,放她去田莊做幾天雜役就好。不行!這不是公然侮辱魏國公?朱標一陣心疼,馬上出聲反對。
朱棣嘆了口氣道:那大哥覺得呢?
朱標心想,我覺得現在讓我把人帶走最好。四弟,我看你抓她回來,非蘭心中必定恐懼,早已知錯了,這也有半日工夫了,還是放她走好了。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標説了句:大哥就是心軟,才抓就放怎麼行?這樣,三日,我就軟禁她三日。大哥,那徐輝祖不過是擔心被魏國公訓斥,此時我已報與魏國公知曉,他必不會生氣,你也好交代啦。
朱棣軟硬兼施,一時半會兒倒叫朱標不好再插手管這事。可是來一趟人都見不着,總覺得不妥,他站起身笑道:許久也沒見非蘭了,四弟帶路吧,我瞧瞧她去,再勸勸她好生反省。大哥,朱棣坐着不動。軟禁她三日罷了,大哥這般心急幹嘛?不過是魏國公府的一遠親,值得大哥屈尊降貴的去看她麼?大哥這一去,臣弟何苦還要抓她回來嚇嚇她?倒像是請她回來當菩薩似的供起了。
朱標聞言一愣,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他自是不方便告訴朱棣謝非蘭的身份,且有意納她為側妃,這可怎麼辦呢?朱標想了想突然笑了:桂和,謝公子素來喜歡聽你説笑話耍寶,你便留下來陪陪她。四殿下軟禁她,你説説笑,時間也就過了。
他身邊的小太監桂和機靈地答應下來。
不待朱棣反對,朱標温和地笑道:就這樣吧。天氣炎熱,我也不多打擾了。他站起身帶着一羣侍衞和小太監便要離開。
朱棣心想,你留個小太監有屁用,我讓他在燕王府同樣哪兒都去不了。我還就不信了,你能成天來我府上。當下堆起笑容送走朱標。你,叫桂和?朱棣回身坐下,喝着茶問朱標留下的小太監。回王爺,小的叫桂和。桂和垂手站着,頭埋得很低,語氣謙恭,一雙眼珠滴溜溜轉着,正左瞟右瞟之時,突然也觸到一雙靈活的眼珠。
兩人一對眼,似遇上對手似的,齊齊瞪住了。太子殿下道謝非蘭謝公子愛聽你説笑話耍寶,你先説一段給本王聽聽?
桂和正與三寶大眼瞪小眼,聽到朱棣吩咐答了聲:是!亮開嗓子就要開唱。
這時燕九急步走進謝荷軒:王爺,謝非蘭跑了!什麼!朱棣大驚,臉頓時氣得鐵青。他在這裏與太子殿下週旋,她居然藉機跑了?再三叮囑讓她等她回去,居然她就跑了?!王爺,怕是追不上了!燕九小聲的説道。
朱棣冷冷地看了眼桂和:你回東宮去吧,説笑耍寶沒人聽了!哼!
他怒氣衝衝地跑回煙雨樓見樓內空無一人,桌上的酸梅湯碗空着,心想,好啊,還喝了我的酸梅湯,謝非蘭,你真是太沒良心了!枉我想真心待你,幫你解去太子之圍,還不計前嫌,連你脅持我的大罪都當煙消雲散。你真是説話不講信用之人!我,再也不會信你!燕九!燕十七呢?朱棣冷冷地問道。王爺,十七在此!燕十七平靜地答道。以前,你是太子之人,投入我帳下時便起過誓效忠我一人,我只問你一句,你沒有把她交給太子吧?朱棣側過臉盯着燕十七道。話語中已肯定了燕十七知道謝非蘭逃走之事。燕十七起過誓,絕不會這麼做。
朱棣盯着他看了半晌,嘴邊勾出一絲笑容:很好。那麼告訴我,她去哪兒了?十七不知。燕十七臉上還是一副平平靜靜的樣子,連眸底深處也看不到一絲驚恐恐。靖江王大婚是何日?燕九?後天,王爺!好吧,替本王備下厚禮,後天去靖江王府喝喜酒去。朱棣説完瞟了眼燕十七,鳳目中露出寒冰一樣的神色。
燕十七木無表情地站着。心裏驚詫連連,朱棣什麼都猜到了!這位燕王爺的心思轉得太快,直截了當,不給人半點辯解的機會,簡直讓人招架不及SJTXT小説下載網收集整理。他暗想,是否要通知非蘭此事呢?
觸到朱棣的目光,燕十七又猶豫起來,成一朱棣只是蒙的,只要他一動,便跟蹤而至,不就中了朱棣之計,暴露了非蘭麼?
他心中反覆的思量,最終決定還是等到靖江王大婚之日再説。實在不行,就帶了非蘭遠走高飛,浪跡江湖好了。想到這裏,燕十七目中的温柔之意越發濃烈起來。
一連兩晚,朱棣都得到暗哨回報燕十七並無動靜。
難道是自己猜測錯了?朱棣搖了搖頭,燕十七與謝非蘭素來交好,如果不是他,謝非蘭極有可能不會離開而是等自己回來。畢竟當時自己的舉止可以讓謝非蘭完全放心。
在大街上燕十七幾招便擒住謝非蘭,他就覺得不對,等到徐輝祖攔住馬,他心裏已有七分肯定,等到太子來府,百般不願謝非蘭落在他手上時,朱棣心中對謝非蘭的身份已有十足把握。
在街上,謝非蘭不是跑不了,她失手被擒是不想回徐府。她會是徐府的什麼人呢?朱棣想起了珍貝。那個讓男人見了心生厭惡的人是徐府大小姐,魏國公有三位千金,但是二小姐才四歲,三小姐不足一歲。謝非蘭是魏國公府的侍女?專為保護大小姐的?
不管怎樣,朱棣在山谷之中便肯定謝非蘭是女子。眼下猜測她與魏國公府有莫大的干係。她為什麼要躲着徐輝祖?傳言太子好色,難道徐輝祖真要把她送給太子?
想到這裏,朱棣心中一慌,太子對非蘭的態度絕非僅僅是徐輝祖求上門去那麼簡單。他輕輕一拳擊在書案上,沉聲喚道:燕影。王爺!燕影輕輕巧巧地出現。他長得平凡無奇,正是沒入人羣之中也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類人。你是燕衞中輕功最好之人,燕十八騎沒見過你,別的燕衞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本王有一事託付於你
燕影離開之後,朱棣輕聲笑了:非蘭,要不,再讓你多玩些時日?你今日不信我,他日後悔就怨不得我了。
正文第43章靖江王娶妃(一)
八月初二,大吉,宜婚娶。
靖江王府張燈結綵,朱守謙換上了大紅吉服,頭戴金冠,錦曦嘆了聲:原來表哥也是一表人才呢!
朱守謙笑呵呵地敲了下她的頭:錦曦年底也快十五了,不知道將來誰有這福氣。説什麼呢?別忘了,你大婚過後就要去封地的,我和你一塊兒去。錦曦給他拉了拉衣袖,心裏總覺得有些傷感。怎麼突然就覺得表哥成大人了呢。娶妻成家,自然是大人了。朱守謙挺了挺胸膛,往日的嬉皮笑臉沒有了,努力地端出一副莊重的樣子。好了,我這就去接新娘了,錦曦,你好好呆在府上,沒人知道的。等我明天進宮謝恩後,應酬完,最多十日,我們就走。鐵柱!記得呵,瞧着我大哥千萬不能露馬腳。錦曦嘮叨了不知多少回,想起朱守謙的粗枝大葉忍不住還想提醒,還有啊,我娘回來了,你多探探口風,還有知道啦,還有姑父,幾時回來對不對?朱守謙少有見錦曦這樣,疑惑頓生,錦曦,不就是你想跟着我去廣西玩嘛,我去求姑母不就行了?怎麼總覺得你很緊張似的,是不是另有隱情?
錦曦輕咬了下唇,她怎麼好和朱守謙説大哥趁父親不在,想把她嫁給太子的事。説起來也是丟臉之極,見朱守謙疑惑便強作歡顏:大哥知道了,我就不能和你去廣西玩了。父親回來了,你覺得他會準麼?
朱守謙想想也是,想起日後去了封地,非皇詔不得回南京,錦曦若是不去廣西,真的相見就難了。他笑道:我知道啦,哥哥一樣讓你如願,我也想讓錦曦一同去呢,那地方,人生地不熟,雖説是我的封地,總還是不及這裏。
他的語氣裏自然就帶上了一層傷感。錦曦知道他自小無父無母,皇上皇后視若親生,也把魏國公府當成自個兒家一樣,這樣去廣西,總有離鄉背井的無奈。鐵柱,你放心,我去廣西,嘿,就做你的護衞,總之幫你在廣西站住腳我再走,反正我也不想呆在府裏。錦曦綻開一個大大和笑臉寬慰朱守謙。錦曦,朱守謙心中感動,跟着露出暖暖的笑意,甩甩衣袖轉了個圈,我接你嫂子去啦!對了,鐵柱,怎麼沒見着寧成?錦曦小心地問道。
朱守謙大大咧咧的説:寧成在鳳陽對我説,他家裏給他相上了一門媳婦兒,求我給他時日。估計是娶了媳婦兒樂不思歸吧,他日後自會來廣西尋我,我府中侍衞就數他武功最好了。
錦曦哦了一聲,心裏瞭然,也不説破,笑着趕他:還不快去,迎親鑼鼓都敲了半天了。
朱守謙笑着大步走出門去。有錦曦陪着他去廣西,多少讓他不再有孤單的感覺。
等他走後,錦曦拿了本書呆在房裏看。她不能露面,從燕王府逃走便一直躲在朱守謙府中。朱守謙知道燕王要抓她,理所當然地就拍着胸要保護她。
吉時一到,朱守謙接了新娘回府,他沒有父母,姑母徐夫人便是長輩。拜了天地,新娘送回洞房,朱守謙心裏高興,便陪着前來道賀的諸人飲酒。
太子朱標,秦王朱樉,燕王朱棣,李景隆,徐輝祖等皇親國戚紛紛送上厚禮。
朱標温和地説:守謙,今日你大婚,怎麼沒見着你的表弟謝非蘭呢?
此言一出,全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朱守謙。
太子與徐輝祖得報錦曦逃離燕王府不知去向,如果燕王沒有説刎,錦曦唯一能來的地方就是靖江王府。朱標輕飄飄的一句話,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朱守謙憨憨地笑着,眼睛望向徐輝祖,意思我怎麼沒見着錦曦?
徐輝祖便嘆了口氣道:多半是怕了燕王,非蘭不敢來了。
朱棣不動聲色也跟着嘆了口氣:若她出現,本王也不會再怪罪於她,瞧在靖江王面上,又是成親的大喜日子,非蘭要是在府上,喚出來,本王和她的賬一筆勾銷了。呵呵,如此守謙先代非蘭多謝四皇叔!朱守謙再笨,也看得出眼前這幾人都想找到錦曦。如何肯吐露實情。
李景隆今日穿得特別花哨,降紅綃衣,瀟灑中帶着不羈,搖晃着一把摺扇微笑看着這桌人逼問錦曦的下落。
秦王與他一樣,也不着急,似乎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
從朱守謙身上看不出端倪。太子似失望的飲下酒,朱棣也不多話。眼看就要冷場,一聲嬌吒響起:景隆哥哥!
李景隆身上汗毛豎起,暗暗叫苦,定是陽成公主去求了皇上皇后,放她來靖江王府。
他眉一皺,毫不吝嗇的把一杯酒撒在了身上。李景隆晃晃悠悠站起:唉呀,景隆醉了,王爺,可有方便之處讓景隆更換衣衫?
大家都知道陽成纏他,也諒解了李景隆的裝醉。陽成!沒大沒小,沒看到太子殿下在?朱棣低斥道。他衝李景隆眨眨眼,意思是本王幫你一回,你要懂得記情。
李景隆也回眨了下眼,在銀蝶的陪同下跟着喚來的侍女進了後院。
陽成眼睜睜看着李景隆醉着離開,心想哪有那麼巧的事,不是避自己是什麼?她心高氣傲,又被朱棣一呵斥,眼淚花就冒了出來。
朱標忙拍拍陽成,不滿地看了朱棣一眼:四弟!見過太子哥哥,二皇兄,守謙哥哥。陽成吸吸鼻子問安,眼睛卻緊盯着李景隆的背影。陽成乖,過來,大哥給你個任務。朱標對這個妹妹也很心疼,一改平時端重温和的形象,露出幾分惡作劇的微笑,你幫哥哥們瞧瞧,靖江王妃漂不漂亮?
陽成注意力馬上被轉開,破涕為笑,想起順便還能去找李景隆,高興得説道:還是太子哥哥最好!陽成這就去!
一桌男人全鬨笑起來。
朱守謙也想知道,但是又怕新婚妻子被陽成嚇着,有點擔心。剛起身想跟着一塊去就被秦王拉住。守謙,稍安勿燥。陽成是女孩兒,就是活潑了點。不會欺負你的王妃的。
太子與朱棣看着朱守謙漲紅了臉,也跟着偷笑不已。
不多會兒,陽成從後院跑了出來,一張臉變得蒼白無血色,走路踉蹌。
幾人相互望望同時離桌:怎麼了?陽成?
朱守謙更是着急,看了眼抽泣的陽成,不知道新房裏發生了什麼事,抬腳就往新房走。
聽到身後陽成哽咽着:他,他怎麼了?誰敢對公主不敬?朱棣冷聲問道。他對陽成嚴厲,也最是護短。
陽成哇的一聲哭出來,臉埋在手裏:景隆哥哥,他,他喜歡的是男人!
幾個面面相覷,李景隆什麼時候好男風了?不過到後院換件衣衫而已。陽成,別哭,你看到什麼了?太子温言問道。
陽成抬起臉,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從小時候起她就喜歡俊美瀟灑的李景隆,沒想到去新房時,正看到李景隆抱着一個身形瘦小的侍衞,臉上還帶着迷人的笑容。那笑容陽成再熟悉不過,可是李景隆卻從來沒有對她這樣笑過。陽成傷心之至大喊了一聲:景隆哥哥!
看到那小侍衞抬起臉來,露出一張完美如玉雕似的容顏,心裏又氣又慌,女孩兒的感覺最是敏鋭,想到那小侍衞比自己還要美上幾分,終於明白李景隆為何不喜歡她了,傷心之下掉頭就跑。陽成!朱棣見她只是哭也跟着着急。景隆哥哥抱着小侍衞,他,他喜歡的原來是男人!陽成終於吼出一句,掩面大哭着衝出靖江王府。不長眼的東西,還不跟着公主!好好送她回宮!秦王一腳踢在愣着的小太監身上。
太子、徐輝祖和朱棣心中都轉着同一個念頭,那個小侍衞是不是謝非蘭?三人同時起身笑道:原來景隆好男風,這倒是稀罕事兒,去瞧瞧什麼人能把陽成比了下去。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趕上朱守謙往新房而去。
(今天再更兩章)
正文第44章靖江王娶妃(二)
錦曦知道新王妃被送進了洞房,畢竟好奇,就換了侍衞服去瞧熱鬧。
正巧李景隆進了後院換衣裳,一眼就看到了她。李景隆見錦曦穿了身侍衞服鬼鬼祟祟地站在新房門口探頭探頭不禁啞然失笑。
他擺手讓銀蝶不要多言,狸貓似的輕手輕腳走到錦曦身後,錦曦感覺身後有人,猛的一回頭,嘴張得老大,滿臉懊惱之色:你別説出去!我有何好處?李景隆得意的笑了笑,所有人都在找她,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他貼近錦曦,太子秦王燕王還有你的大哥都在前廳,你説,我若大喊一聲會有什麼後果?
他無賴的瞧着錦曦,帶着貓捉到了老鼠的興奮。
錦曦恨得銀牙緊咬,慢慢離開了新房門口,往身後的長廊陰暗處退去。
李景隆知道她不服輸,又怕把事惹大,想帶我到安靜之處説話麼?他的腳步不緊不慢地跟着。
錦曦似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庭院內悄然無聲,大紅燈籠安靜地燃起一院喜慶。她咧嘴笑了笑,一掌無聲無息就拍了過去。
李景隆早有防備,側身躲開,順勢就攬住了她的腰用力往懷裏一拖:錦曦,我很懷念抱住你的感覺。
他的手很巧妙的夾住了錦曦的,用力一抱,錦曦掙扎不動,埋頭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李景隆抖了一下卻沒有放鬆,在她耳邊喃喃道:咬狠一點,最好留個印記。你,你無恥!錦曦不敢大聲喊叫,低聲罵道。呵呵,説對了。李景隆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然後便聽到陽成的尖叫聲:景隆哥哥!
錦曦一驚抬頭,看到一個嬌小玲瓏,貴氣十足的少女臉變得蒼白,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們。她臉上飛快掠過一抹紅暈,用力一掙,李景隆加大了手勁。然後她便瞧着陽成捂着嘴哭着往外跑。你放手啊!要是太子他們尋來我怎麼辦?!難道你也想讓我被我大哥弄進東宮去?!錦曦氣極。
李景隆突然變得嚴肅:錦曦,聽我説,她只看到了一個小侍衞,且隔了那麼遠,你去藏好,不要露面,今日之事不要提及,我要安排。
錦曦疑惑地看着他,李景隆難得的收了嬉笑之色變得正經。她愣着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還想我抱?李景隆輕聲笑了起來。
錦曦這才發現他已鬆開手臂,羞得掉頭就跑:你無恥!嘴裏罵着,心裏卻相信李景隆必有辦法應對太子諸人的詢問。
李景隆笑着看她走遠,低喚了聲:叫劍蘭來。
這邊一行人跟跟着朱守謙走到新房院內,果見李景隆温柔地看着一個小侍衞。眼中情意無限。
朱守謙汗都急了出來,那小侍衞身形分明就是錦曦。他尷尬一笑:這李景隆,何時看上我府中侍衞了。
李景隆慢慢地望過來,拍了拍那小侍衞的手,對眾人笑道:靖江王府中侍衞也有這等絕色,景隆討了去可好?
這時那小侍衞抬起頭,一張清純的小臉上兩丸黑瞳閃閃發亮,看向李景隆的目光中帶着愛慕。聞聲輕輕跪下:王爺,劍蘭請你成全。
他一露臉一吐聲,朱守謙心中便放下了一塊石頭,太子燕王徐輝祖卻是失望之極。朱棣不動聲色地笑道:唉,景隆原來好男風,以後來我燕王府,我必叫那些個俊美的侍衞離你遠點了。呵呵,景隆開口本王豈有不成全的道理。劍蘭,你收拾下便去吧。朱守謙回過神來,暗道李景降你這片刻工夫便勾了我的侍衞去,我靖江王府還有安全可言嗎?想着不是錦曦,也就做個順水人情,這般變了心的侍衞留着也沒意思。
李景隆聞言大喜,笑道:多謝王爺成全,害王爺少了個侍衞,這樣吧,明日我便送兩名侍衞過府,以謝王爺之情。
朱守謙哪敢要他的人,忙擺手道:景隆不用客氣了,我立妃後就要去廣西封地,用不着那麼多人。都走到新房門口,守謙,不介意我們去瞧瞧新娘子吧?秦王笑呵呵的打了圓場。
眾人目光又聚到朱守謙身上,鬨笑着一定要鬧新房。
推開新房的門,屋裏聚合着侍女和嫫嫫。見了新郎倌笑着行了禮,遞給朱守謙一柄稱道:稱心如意!
朱守謙滿臉興奮,輕輕挑開蓋頭,驀然怔住。
王妃不過十五歲,玉色的肌膚,怯生生的神情,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柔美之極。那眼波隨着蓋頭的落下往朱守謙臉上輕輕一轉,見到屋裏這麼多人,又垂下了眼簾,臉嫣紅嬌媚。一時之間,新房內寂靜無聲。
嫫嫫又遞上百合,糖藕,交杯酒,朱守謙如墜雲中,一一吃了。眾侍女脆生生的喊着:百年好合,年年佳偶他眼中只有美麗的新王妃,別的什麼也聽不見了。
所有的人都吃驚地看着新王妃,她實在是像極了非蘭。
太子心怡神搖,想起若是錦曦穿了女裝打扮了會是什麼樣。李景隆目光復雜,朱棣似也怔住。洞房花燭春霄值千金,殿下,該讓王爺與新王妃歇着了。嫫嫫笑逐顏開地下了逐客令。
幾個人這才回過神來。
太子哈哈大笑,拍着徐輝祖的肩笑道:輝祖,你們徐家果然出美人兒!太子誇獎!徐輝祖最是鎮定,這徐成的女兒有三分像錦曦便讓太子如此高興,若錦曦真嫁了太子,他日必受恩寵。
李景隆是去徐府提過親的,此時最見不得徐輝祖的嘴臉,不陰不陽地笑道:聽説徐家大小姐今年及笈,景隆是沒有這個福氣的了,不知會許給那家公子呢。哦?聽聞魏國公十月返京,到時上門提親者怕是要把門檻踩破吧。秦王接口笑道。
太子與徐輝祖交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的笑了。
朱棣什麼話也沒説,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心道,秋天麼?哼,本王明日就進宮。
酒席散後,所有人都回了府,朱守謙心知錦曦無事,心滿意足地留在了新房。
一道黑影卻飄進了王府後院。細心地找着標記所在的房屋,翻身躍進窗內。你又來説你的秘密了麼?錦曦等了很久,沒有回頭懶懶地問道。呵呵,低沉的笑聲從李景隆身上發出來。他拉下蒙面黑巾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靖江王妃和你有三分掛相,錦曦,你可知道,太子對你勢在必得。父親不會準允。我也不會嫁給他。
李景隆看着她,兩人沒有點燈,任由清幽幽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錦曦,不知為何,和你在一起這樣説話,心裏很平靜。你説吧,反正不讓你説也不成,我聽了還是左耳進右耳出,説完我就能舒服地睡了。錦曦淡淡地回答。
李景隆撲哧笑了起來:唉呀,景隆好男風的言辭明日就會傳遍南京城,我為了你做這麼大犧牲,不就是聽我説幾句話麼?錦曦真是心狠。
錦曦回頭看着他,突然嘆息:你在表哥府上還種了多少盆蘭花呢?你就這樣擔心那個草包?李景隆有些不滿。對,他是草包我也擔心他。
李景隆緊抿着嘴,與錦曦毫不退讓的目光對視着,片刻後無奈的説道:好吧,你擔心他,靖江王府我也沒種幾盆蘭,因為他是草包。今日為了你還帶走一盆蘭,種了兩年了,可惜。怕是別有用途吧?表哥馬上就要去廣西,那兒可能偏不適合你的蘭花生長呢?呵呵,錦曦真是知我甚深呢,你真説對了,對我一點沒好處的事我可不做,今日就算是一箭雙鵰吧。還有要説的麼?我困了。
李景隆笑着站起身:早些歇着,我走了。對了,朱棣知道你的身份麼?
錦曦搖了搖頭。
李景隆懷疑地看着她:朱棣這般精明,你與他山中相處那麼多時日,他竟會不知?也許,他知道謝非蘭是女人,卻不知道你的身份吧。錦曦,你放心,我早説過,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尤其是朱棣!我定會護着你平安到廣西的。
等他走後,錦曦突然不想睡了,她討厭走哪兒都被李景隆盯着的感覺。雖然可以平安到廣西,她現在卻不想去了。可是父親還沒回來,回府是不行的,她能去哪兒呢?
(今天稍晚還有一章)
正文第45章同時求娶(一)
朱守謙第二日帶着新王妃入宮謝恩。朱元璋與馬皇后欣慰地看着朱守謙,朱元璋温言道:守謙,你終於成家立室,十日後就啓程去封地吧!皇上!朱守謙眼中露出不捨,又不敢多言,低聲答應,守謙遵旨。皇上,守謙一直在身邊長大,又是你唯一的親侄孫,依親王儀可好?馬皇后輕聲進言道。
在朱元璋封的十個親王中,朱守謙是唯一的外姓親王,只享親王半儀,此時看到他要離開,朱元璋想起去世的侄子,眼中微濕,微笑道:皇后所言極是,咐內務府另改金冊金印,以親王儀仗出京。
朱守謙聞言大喜,哽咽道:皇上娘娘待守謙如此親厚,守謙極是不捨王爺!靖江王妃輕聲喚了他一聲。
朱守謙止住淚伏地謝恩。兩人正欲退出,內侍傳報:太子殿下,燕王殿下求見!
朱元璋笑道:讓他們進來吧。
太子身着明黃貢錦温文爾雅,燕王還是一身銀白錦衣英氣迫人,兩人走在一起,燕王雖才十七,個頭已和太子一般無二,這時走進殿來,朱元璋與皇后瞧着,心裏都極為滿意生出這麼出色的兒子來。皇兒有何事?
太子朱標與燕王朱棣是在殿外遇到一起,此時一起進來,聽到朱元璋問話,朱棣心裏着急,生怕太子搶先提親,他又居後不能先行開口。
朱標微笑道:兒臣請安來的。
朱棣心裏一鬆開口笑道:兒臣卻是想請父皇母后作主,為兒臣提親。
此言一出堂上幾人都愣了愣。
朱標馬上明白了朱棣的意思,搶先答道:兒臣除了請安,正有一事與四弟相同,呂妃懷有身孕免於責罰,可她父親大哥卻敢侵吞災銀,現不知下落。常妃身子弱,東宮無主,兒臣聽聞魏國公長女性情嫺靜,知書識禮,想納為妃。
朱元璋瞧着平素性格温和的太子有納妃之意,且如此急迫不覺一愣。納魏國公長女為東宮側妃?正在思索間,突然聽到朱棣大聲説:父皇,兒臣想求娶的正是魏國公長女。
馬皇后嚇了一跳,怎麼突然間兩個兒子同時看上魏國公長女?還同時在殿前求娶?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朱元璋。
朱守謙和王妃站在一旁也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還能看到這一出。他想迅速回去告知錦曦又不能走,心裏急得跟什麼似的。
朱元璋慢慢平息了心裏的驚疑。看着兩個兒子默默不作聲。
馬皇后瞧了他一眼,微笑着説:還真是巧,怎麼都同時求娶魏國公之女呢?
朱標臉上已不好看,明明他搶先説,四弟卻不管不顧跟着求娶。他看了眼朱棣,與他差不多高的朱棣沉着一張臉和他對視着。
從小朱棣話就不多,兄弟幾個看起來是好,他卻與秦王走得更近。朱標看不懂朱棣狹長鳳目中的情感。他卻感覺到朱棣的不退讓。今日為了一名女子就毫不顧及他的太子身份,他日呢?也就在今日這時,朱標對朱棣起了殺心。
過了半晌朱元璋打破了殿內的靜寂,他有點疲倦地擺擺手: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朱標朱棣朱守謙齊聲道:兒臣告退。
出了殿,朱標温言道:四弟,這事怎麼這麼巧?大哥,東宮之內,美女如雲,你不差她一個。朱棣靜靜地説。
朱標看過去,朱棣鳳目中露出堅定之色,他微嘆了口氣道:原來你是知道的。不僅知道,而且她已與我訂下鴛盟,鳳陽之行,臣弟最大的收穫就是她,也只有她。朱棣一字一句地説道。只有她麼?朱標微微嘲笑道,他想起朱棣擒了呂家大公子殺回呂家莊之事。若非一品蘭花暗中搭救,呂太公落在朱棣手中,不知道這太子之位還坐得穩不。朱棣説鳳陽收穫只有錦曦,這是在承諾鳳陽之事到此完結麼?
朱棣鳳陽之行回來,朱元璋大怒,連殺四縣縣令,發緝文海捕追拿呂太公一家,呂妃身懷有孕又在深宮才僅罰她禁足寢殿。東宮門下連罷數十名官員,斥責他們沒有好生輔佐太子。同時又讓太子代天子責祈雨祭天,讓別人瞧着太子地位穩固。
難道朱棣手中還有別的東西還能把鳳陽之事再掀波瀾?朱標心中百轉千回,温潤的眼睛瞬間變得凌厲異常:前些日子去四弟府中,她是被四弟抓去的,四弟真與她定有鴛盟麼?大皇兄,她是我帶走的,不是抓去的,她不過不想進宮而已。哦?既是如此,她為何逃走呢?想來是不肯在四弟府中罷了。朱標不緊不慢地説道。
朱棣眼眯起,想起錦曦逃走心裏就恨,看着朱標突然説了句:聽説有個江湖組織叫一品蘭花,大哥可熟?
朱標一愣,呂太公被拿住,一品蘭花已找到他奉上了呂太公及兒子的人頭,絕了他的後患。再怎麼説,呂太公也是他的岳丈,若是活着,多少也無顏面。難道朱棣連這事也知道?想起朱棣竟暗中打聽清楚一切,朱標顧不得平時的斯文形象,恨聲道:你難道忘記碩妃娘娘是如何死的麼?
朱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鳳目轉紅,狠狠地瞪着朱標。他的母妃是因不足月生下她被皇上疑心另有他染被處死的。從小這個秘密就藏在他心頭,不敢吐露半句。這時被朱標提起,悲憤像石頭重重地壓在了心頭。
他啞着嗓子慢慢道:我從小就在母后身邊長大,聽説母妃是病故的。大哥言下是另有隱情,請告訴臣弟,感激不盡!
兩人之間頓時暗潮激湧。
朱標心知説錯了話,這等宮闈隱秘本來就是皇宮中的禁忌,他乾笑了一聲看向朱守謙:守謙,你説,你表弟會在哪兒呢?我很想念她呢?
朱守謙在一旁打了個寒戰,他再粗枝大葉也看得出這兩人之間起了爭鬥之心。聽到朱標問起忙呵呵笑道:非蘭回鳳陽老家沒來南京。沒來南京麼?真是可惜,若是她知道我與四弟都很想見她,不知道她會想見誰呢?這個,非蘭必是兩位皇叔都想見的,守謙還要回府收拾行裝,二位皇叔少陪!他扶着王妃趕緊離開。
朱守謙一走,兩人之間的空氣又凝固了。明人不説暗話,你真當守謙不知道我們説的非蘭便是魏國公長女?朱棣冷冷的笑了笑。知道也只能是不知道。難不成與大哥爭一名女子傳出去很光彩?是大哥與臣弟爭搶吧?大哥府中美女如雲,聽説落影樓的落影姑娘也是大哥的紅粉知己,臣弟卻連一名侍妾也無。你朱標人才風流,謙謙君子,卻極喜歡美貌女子,聽朱棣揭他收了風塵女子,自是心中起恨,心想,好你個朱棣,你先是用鳳陽之事相脅,又用上了落影,還有一品蘭花,你實在是太過陰狠。
想到這裏,他不管不顧地説:四弟肖似碩妃娘娘,主意拿定便是不改了。大哥素來很喜歡你這點。
聽到這話,朱棣眉心皺了一下,似被針尖戳了一下,眉頭一展,還未來得及形成一道深痕又消散了,他嘴角輕輕扯開,笑容如陽光般頓現:是啊,從小母妃便道我性子倔,大哥二哥性情温和,也總是讓着我。
朱標想起錦曦的樣子,心裏總是舍不下,可是因此與四弟結仇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明黃錦衣上,上面繡的金龍貴氣異常,便笑了:這事真是碰巧了,自郊外比箭遇到她,我就認定是她了。臣弟與大哥一樣。朱棣平平地説道。
朱標回頭看了看奉先殿,笑了笑:既然如此,聽天由命吧!
朱棣目光神色轉黯:大哥日後九五之尊,臣弟只想在封地平安過一世。
朱標沉默了。
風吹起兩人的衣襟,吹散了許多東西。朱標想起小時候朱棣不愛説話,是自己一直陪着他,逗着他玩,才慢慢打破隔閡。聽到朱棣這樣説,他心裏也嘆息一聲,轉過身走下白玉石階:北平地方不錯,四弟以後好好在哪裏過一生也很好。
若是能以錦曦換來朱棣一生順從戍守北邊的承諾,朱標想,那就放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