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臉上都出現了悲憤之色。
三劍一刀憧聽了,臉上也顯出義憤填膺之色。
——吳鐵翼德高望重,一把年紀了,女兒都要比何文田還大,又是朝廷命官,巡撫各州,印緩於身,兵符在手,他竟做出與匪黨勾結,殺人奪命,掠財劫家的事,已夠過分,又聯結土豪劣紳,濫賊歹徒,私通外敵,坐擁軍權,蓄意造反,已犯下彌天大罪,罪無可道,但都不及他身為長輩,又跟綺夢姑娘相好上,居然還奸辱女婢小月,又在事發後殺戀宣滅日,這樣子卑鄙狠毒的事,實在令人齒冷、使人髮指!
四個小孩雖大人事也不全然明白,但已據所曉得作出了直接反應:
吳鐵翼可殺!
——這隻大老虎自是非打不可!
他們都慶幸沒有半途而廢。中途折返,雖然山上有鬼,但卻又那麼多好玩的事,而且,又那麼熱鬧,有那麼多女孩子,要是自己已溜回山下,沒份參與打殺吳鐵翼這種十惡不赦之徒,那麼日後大家説起未的時候,多麼沒面子啊!
跟三劍一刀憧一樣,羅白乃也怒形於色。習玫紅則是慢鬱之色重於忿怒,也許是因為她早已跟吳鐵翼“交過手”之故吧。
無情覺得他們都很可愛。
——直接去愛一個人或恨一個人都是可愛的。
至少,敢愛敢恨便不虛偽。
敢作敢為就算未是大丈夫,至少已是真性情了。
無情簡直有點羨慕。
但大人卻不能如此。
——喜怒形於色,往往讓人有機可趁,有跡可尋,萬……搞不好,還會成為致命傷。
所以,在成人世界裏的喜,未必是真喜;怒,未必是真怒,悲,不一定就是真悲;樂,不見得就是心裏快樂。
──一個人,要是能做到悲時悲、喜時喜,怒則怒,樂是樂,那就已經是接近幸福圓滿的境地了!
所以還是當小孩子幸福!
不過人卻不能一輩於長不大。
有些事,雖然喜歡,但卻不能做,至少,不能常做。
有些不愛做的事則非做不可——剛才絝夢就説到了這種情形。
無情很明白她的意思。
綺夢現在的神情卻似乎有點不明白。
她不明白無情為何老要揭這個傷疤——是不是因為他也有殘疾在身,不良於行,所以才心裏有點不平衡,老要揪出人家的醜事來評判?
她心裏也在暗暗嘆息:
那麼有名。孤傲、好看的一個年青人,卻廢了腿子,也難怪他心裏不平了。
她本來想要刻薄挖苦無情幾句,而且只要她一開聲,表態,店裏其他人一定都會跟着她攻擊對方,舌劍唇槍,聲援不絕……但念及對方殘疾在身,而且神情英俊好看,有點不忍心出口傷人,遂而忍了下來。
她忍耐下來,無情可沒忍住不問。
他要問的還是會問的。
“梁戀宣死了,杜小月給姦污了;”他説得很慢,可是説的相當仔細,“是誰告訴你們是吳鐵翼乾的?”
這一下,店裏的女子都火冒八丈,抗聲此起彼落:
“當然是那老匹夫乾的!”
“你是來幫他的,還是來捉他的!”
“你這是説我們冤枉他了不成!”
“你冷血,沒人性!”
“虧你還是四大名捕之首,居然替那奸賊開脱!”
只那鐵塔似的大漢嘶吼了一聲,説不出話來,聲調沉雄悲涼。
“慢着!”綺夢一伸手,示意大家住口,她返身盯住無情,明眸和薄顴以及冷膚間流露了一臉女人少見的英姿、罕有的嫵媚,褳口微微張開了,露出一截美麗的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情不着她的臉,卻注視着她勻秀的脖子:“我的意思是:強暴杜小月的時候,當然沒有別人在場。唯一揭破這件醜事的,當然是梁戀宣。但她已經給人殺了——那麼,誰知道她是死於吳鐵翼之手,而杜小月也是吳鐵翼姦污的呢?”
大家聽了,又憤然要出言罵無情,綺夢又一張手,這一刻,她雖然比較單薄的身子,卻顯示出一種極大的氣派與權威來,好比她身邊的紅纓槍,窄、瘦,長。細,但其尖鋭凌利,是無人不懼,絕對是兵器之王。
——難怪她可以在這荒蠻之地照樣做她的“女大王”
她鎮定的問答無情:“是梁戀宣自己説的。”
“她不是死了嗎?”
“她給打下了古巖關,奄奄一息,剛好獨孤一味和‘大老鼠’經過,發現了她,救起來的時候,己個能語言,獨孤一味馬上悉力過氣,但己回天乏術,但瀕死之前説、句:‘是吳鐵翼和唐化殺我的,’獨孤一味憋着一口氣。拼命以真氣保住她的命,梁雙祿就問:‘他們為什麼要殺你?’梁戀宣好不容易才回答説:‘我撞破了他門姦污了小月;兩,個,均大吃一驚,獨孤一味氣一亂,走岔了,梁戀宣便撐不住了,兩人都急着間:‘小月在哪裏?’‘他們在哪兒?’好戀蹈兒還來得及説上一句:……在猛鬼廟,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無情聽了,道:“所以,是‘飛天老鼠’梁雙標和‘白蝙蝠獨孤一味告訴你們才曉得的。”
綺夢冷豔地道:“他們可沒必要騙我。”
無情目光往外撒去,“‘猛鬼廟’也在此山中?”
綺夢答:“在最高峯處,這兒還望得見,聽得到……”
無情問:“真有一座廟?”
綺夢道:“那是座破廟,早已香火全無,而且,鬧鬼最多的,便是那兒,據説在月夜便是殭屍羣聚之地。”
無情再問:“你上去過?”
綺夢點頭。
臉色有點白。
無情又問,“常去?”
綺夢搖頭。
薄唇兒翹了翹,欲言又止……
無情這回故意頓了頓,才道:“那麼,上去救小月的,正是獨孤先生和梁飛鼠了?”
綺夢也不惱怒道:“救人救急。他們來不及通知我,就上去了。何況,他們都是急性子。”
無情小心翼翼的問:“那些惡徒挾持小月在破廟裏受辱?”
鐵布衫喉頭又低吼一聲,向飲位中的杜小月接近兩步。
綺夢恨恨的道:“工八蛋!”
無情仍不放過:“他們會讓獨孤。飛鼠順利接走小月嗎?這樣一來,這件事豈不通天了?你們豈會放過他?”
綺夢冷笑道:“他們當然不肯罷手,於是就打了起來了。”
無情一皺眉道:“贏了麼?”
綺夢冷曬道:“撤走了。”
無情一愕:“怎麼走了?”
綺夢道:“也許他們作賊畢竟心虛,許或他們怕我們上來聲援,所以,也不戀戰,忽然撤走,也沒來得及殺小月。”
無情沉靜了片刻,才説:“幸好。”
忽爾一轉身,人在月光灑落的庭門內,霍然面對杜小月,疾問:
“卻不知小月姑娘也是這等説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