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聽羅白乃這樣説,雖然明知他不會有什麼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這裏),但大家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蓋因朱殺家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且,有關他的神秘傳説委實大多大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行蹤詭秘,喜怒無常的人,但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差點送了命!”羅白乃猶有餘悸的道,“我只聞到六股酒氣襲來,罡風撲臉,不禁閉了閉眼——才那麼一剎間。
他的手本來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卻已抓在我脖子上。”
無情嘆息道:“你是不該閉眼的。”
羅白乃説:“可是我──”無情截道,“説下去。”
他也不是很嚴厲,但這麼一説,羅白乃就不敢再辯駁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兒有三點青紫色的痕印,狀若木紋,陷入甚深,“他差些兒就要了我的命。”
聶青看了看,頷首對無情道:“是朱殺家的‘鬼神指’。”
無情也點了點頭,眼裏優慮之色更深了。
在那一剎問,羅白乃也原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只覺呼吸困難,天昏地暗,金星亂冒,其中一兩隻金星,還化作了毗目肌齒的大猩猩,向他張口就噬。
但他並沒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殺家,卻在全身發顫,而且抖哆之劇烈,要比羅臼乃目睹詹邁牛醉後出盡牛力拔樹時還要為甚,而且,他的眼睛更為濃濁,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悶聲的濕水鞭炮。
“我本來該殺了你……”羅白乃慶幸聽到“本來”兩個字,但他的頸給人捏着,半句話都説不出來。
“我不能殺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別説一件事,這時候的羅白乃,一百件事也會答允不誤。
但他卻答應不出來。
他發不出聲音。
他也不能點頭。
他的脖子不能動。
幸好朱殺家也“當”他己答應了。
“你去山西,從老豆坑直登疑神峯,那兒有處繡夢谷,谷里有間綺夢客棧……截住吳大人……跟他説……我朱殺家有負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訴他……客棧裏的寶藏不可以結破爛王奪去……他要殺人奪寶,是罪魁禍首…一定要會合王飛,只有‘飛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門,的人念在‘東南王’幫他們……重振聲威的份上……助吳大人過關……重重有賞……你替我轉告此事,朱勵也一定會結你……好處……”羅白乃一面聽,一面點頭。
聽到後來,頭點愈頻。
他的脖子己可以動了。
原因很簡單:
他的頭既然可以動了,也就是説,朱殺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漸小。
力量愈小,表明了朱殺家已是強弩之未。説到愈後來。
羅白乃愈是怕朱殺家會殺他,他的頭點得愈起勁,朱殺家手上的力道愈是減弱。
羅白乃怕他反悔,點頭不迭,為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會替他辦成所託的事。
他怕朱殺家果然改變主意,手上一用力──下就不堪設想了!
朱殺家最後狂吼着拋下了一句話:
“你去‘綺夢客棧’,會合王飛,保住鐵翼,記得要找一個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才是──”説到這裏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時。
不然,死的便是羅白乃了。
“死了!?”
聽的人也都充滿了驚疑與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殺家終無法熬得住,他終於飛身躍人酒缸裏,”羅白乃猶有餘悸、更有疑懼的記敍,“轟的半聲,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變成血紅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無情聽着,皺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復見。
聶青沉吟道:“他如果是着了‘破爛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釘’,那就既無破法,也元治法,只有先將自身穴道封閉,浸在未配成的酒缸裏,暫時把毒力鎮往——
但也是能保住一時不死。”
老魚道:“聽來,是唐化與朱殺家鬧內鬨了。”
小余道:“‘蜀中唐門’雖與吳鐵冥這大老虎是共謀,但彼此之間,爾虞我詐,且怨多於恩;朱殺家是‘東南王’朱勵父子的近衞,朱家的人在這時候派出高手相助吳鐵翼,也居心叵測。他們兩股人馬互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憧白可兒道:“這樣看來,吳鐵翼是真的會取道上疑神峯來了。”
四童一向配合元間,白可幾先表了態,其他三憧也不用着。何梵道:如此推論,這‘綺夢客棧’確是本來吳鐵翼帶同朱殺家,跟唐化及王飛會合之處。”
陰陽白骨劍陳日月的興趣倒在另一個要點上:“重要的是,吳鐵翼那批不義之財,看來縱不是在‘綺夢客棧’裏,也在疑神峯上。”
陰山鐵劍葉告道:“最好吳鐵翼、唐化。王飛、朱殺家全在互鬥,鬥死一個少一個,省事多了。”
聶青問:“你來疑神峯便只是為了要通知吳鐵翼:朱殺家死於唐化之手?”
“是。”羅白乃回答有兩個:“不是。”
聶青臉上一青:“到底是也不是?”
“既是,”羅白乃還是這樣回答:“也不是。”
“怎地又是又不是?”聶青臉色已青得發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來疑伸峯是要通知吳鐵翼這件事——“我答應過朱殺家,答應過的話總要守諾。”羅白乃理直氣壯的道,“但我來‘綺夢客棧’便決不是隻為了這件事——我只答應通風報訊,並沒應承會幫他。吳鐵翼是個大惡霸、大壞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魚卻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羅白乃也直認不諱:“對呀。如果是我這着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風了……看我那師父還敢小覷我不!”
他一臉異想天開的樣子。
無情忽爾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將軍’。‘武林十八煞之首’。‘江湖散發雙絕峯’等綽號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問案情,卻問這個,人人都有點愕然。
羅白乃難得也有點赫然:“嘻嘻。”
無情道:“你幾時成為大將軍了?”
羅白乃充滿自我期許的道:“那是遲早的事。”
無情道,“武林十八煞?誰是其他十七煞呀?”
羅白乃期艾了半晌,道:“還沒湊夠,只是一時興起,隨便起了個數字。不過,其中一煞是我師父班是之——他是敬陪未座。”
“對了,”無情似剛想起來似的,“你每次説話時候,所用的數目,或數字後的量伺,都有點問題:什麼‘一回人’、“一件惡霸’、‘六股酒味’。‘轟的半聲’,都下大對板——這是怎麼回事啊?”
羅白乃有點尷尬的道:“我……我跟小石頭逃亡的時候,受過了傷……”——受傷又怎麼會使他數字混亂。量詞混淆呢?
但羅白乃這樣説了,無情也沒就這點追問下去。(這段前因後果,請見“説英雄·誰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問:“江湖散發雙絕峯……第一‘峯’是‘捕神’劉獨峯嗎?第二峯……那大概就是你罷?”
羅白乃連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峯,劉捕神殿後。”
無情倒是一怔,隧後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羅白乃笑嘻嘻。
無情忽然正式提問:“你是幾時才來到‘綺夢客棧’的?”
羅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無情正色的問:“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沒有?”
“沒有。”羅白乃也正色的答:“我只找到一個夜夜磨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