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孫綺夢對五裂神君卻未能忘情。
五裂神君是個怪人,他的形容古怪,而且脾氣暴躁,不解温柔。
可是他是真心對待綺夢,用心至深。
綺夢喜歡他,是因為覺得他才是男子漢。
獨孤一味則完全不一樣。
他細心、他温柔。他周到。他牀上功夫還非常好。獨孤一味在情場上有過許多女人,決非獨沽一味,但他卻會令她開心.使她覺得自己才是個真正的女人。
她喜歡他,是因為他體貼入微,是個好情人。
有些女人奇怪何以有些女人可以同時愛上幾個男人──因為她們專心,所以她們不能。
可是男人能。
──那就像一壺酒可以分別斟滿幾個杯子一樣,反之不然。
也許,綺夢就像那些不專一的男人一樣,她也能。
——其實,男人能,女人為什麼就不能?
要是女人也能,看男人自吃其果,如何忍受花心之苦。
五裂神君與獨孤一味都很痛苦。
他們原是好友,也是死敵,各為其主,曾交過手,一齊對付“大將軍”凌落石的時候,也曾聯過手,是最佳拍檔。
一剛一柔。一攻一守,相為配合,互為奧援,天衣無縫。屢建奇功——而今,卻又為了一個女人,成了仇人。
但他們也都很愛慕。愛護綺夢。
沒辦法,他們只好苦等。
等三年。
——每三年,轉換一次,換的不只是主權的交接,也是感情的更替。
他們對綺夢各不相讓。
——若不是為了綺夢的勸阻,他們早已捨命也得把對方格斃當堂。
他們都要爭。
——就跟他們的”背景”和“靠山”一樣:
只不過一個荒涼的、鳥不飛豬不肥狐狸狗不理的“疑神峯”和小小。破破。殘殘、舊舊的“繡夢客棧”,這麼一塊“小地盤”,又何必要爭?何苦要鬥?
在聽轉述的時候,無情就忍不住要問。
回答是:
“這是兵家必爭之地。”
“可是這兒只荒涼一片啊。”
“藩兵、鄉兵。乃至異人、奇士。以及逃犯、巨賈,往往經由此地遠遁或折返,故爾地方雖僻,卻是重鎮。”
“那也不值得為這一點不實際的利益而開戰。”
“不過,他們是為了面子。”
“面子?”
“因為他們雙方都認為這原來是他們的地盤——即屬他們所有,就算自己也不想要,卻也不可讓人霸佔,傳出去不好聽。”
聽到這一句,無情便不再問。
他明白了。
領悟了。
──這是“地盤”。
儘管這地盤是狗不叫雞不生蛋鳥不飛貓不拉屎的小小地方,但就像是狼嘴裏的一塊肉似的,管它發黴發臭,它脹飽了啃不下去了,但它就是銜着,不留給其它同類。
因為它是狼。
──這叫“面子”。
面子很重要,重得可以為它生。為它死。為它要自己令別人不生不死,是為了其實與人元尤與現實脱節甚至與自己臉上那塊皮也無直接關係的“面子”!
一提到“面子”,其它都得靠邊站。
無情深諸人情世故。官場之道——武林之爭,江湖之鬥亦如是。
所以他便不再問。
因為已問到結果了。
這客棧裏好像仍缺少了一個“人物”:
這當然便是應該作為這驛棧的老闆——
獨孤一味。
客棧裏是有一個男人:
這男人很臃腫,很蒼老,很頹頂,背很駝,全身都包裹着布,布很爛,臉上沒包紮的地方,不是傷口,便是療瘡。
——難道他就是獨孤一味?
當然不是。
“他是我的忠僕,他叫鐵拔。”孫綺夢對他引介的時候,他仍躲在燭光照不着、目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猜唁的在那兒匿伏着,彷彿見不得光;也不想見人,“我三次出嫁,他都是跟着我。我來這兒開店,自然也帶着他。”
很少人會像鐵拔這樣,像一隻獸多於似一個人。
當然也很少人會像孫綺夢這樣,在説自己“嫁過三次”的時候,會那麼落落大方,甚至沾沾自喜,好像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所以,無情也不必客氣,單刀直入的問她一些問題:
“孤獨老闆在哪裏?”
“他在三天前就離開了這裏,”孫綺夢説的時候,表情有點悽然、恫然──許多男人都會為女人眼裏的這點悽恫之色,而不惜恫憫然、悽悽然過一生,“他説他約了人,就在疑神峯上……可是,他走後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無情忽然想起了五裂神君:——
他也不是繞過了“綺夢客棧”,直上疑神峯去的嗎?
只不過,與獨孤一味登疑神,是距離了三天後的事了。
“什麼事?”
“獨孤在三天前,也就是十二的已時離開了店於,上了山,卻一直沒有回來。過了一天,大概是西未時分,就有人上了山,人了店,通知我,有個大煞星,就要來到這兒了,叫我們小心應付,要我們多加附備,更要我們一齊配合,打大老虎。”
“大煞星?”無情問,“誰?”
“吳鐵翼。”
“通知你的人是誰?”
“他。”
孫綺夢一指。
她指着的當然就是:
羅白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