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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夜空營

    ——如果“旖夢客棧”就在山谷,那麼,五裂神君和他那一夥兄弟,卻往山峯走,卻是為了什麼?

    他們終於找到了“崎夢客棧”,但卻沒有發現“野金鎮”——“崎夢客棧”不是坐落在古山城“野金鎮”中的嗎?而今,偌大的一個野集山城,去了哪裏?

    無情看了看聶青。

    他沒有問什麼。

    可是聶青已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聶青聳聳肩,攤攤手説:

    “我也沒來過這裏。”

    這裏到底曾發生過什麼變故?

    “野金鎮”是這兒最後一座城鎮,平時市集熱鬧,商賈雲集,出產礦石鋼鐵,也有不少銷金窩。買賣場所,而今,怎麼都蕭條荒涼,零星落索?

    只剩一輪冷月,照在殘垣敗牆上,僅遠處破舊城垛處,還有三四頂營帳,給回魂似的急風,吹得七殘八廢,僅留了個營堡篷殼。

    這兒是邊塞漚界,原有藩兵一旅鎮守,約八至十二人,設正副各旅長一名,自畜牧、緒修,恐邊防有事。

    而今,營帳還在,卻空蕩蕩的,殘破破的,軍士一個不見。

    無情俯瞰,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有説不出的漂亮,形容不出的好看,哪怕他在對敵問話的時候,這一點特色依然不改。

    聶青對這一點彷彿很好奇。

    他在偷看無情的眼。

    無情馬上就警覺了。

    “嗯?”

    “什麼?”

    聶青先發制人,反問。

    “你在看我?”無情問,“有事?”

    “不。”聶青説,“是你在看我。”

    無情這回怔了怔,沒想到在這麼芝麻綠豆的一件小事情上聶青會惡人先告狀。

    “哦?”

    “你不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你?”聶青得理不饒人,“何況,我就算看你,也不一定有事——你也不一定要有事才准許人家看的。對不對?”

    “你對。”無情不想在這話題纏戰下去,又俯視蒼涼大地,鬱滇山峯,“我錯。”

    聶青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陰陽劍陳日月這時剛好靠近他,便問:“怎麼了?”

    “好漂亮。”

    聶青目光發綠,喃喃地道。

    “什麼漂亮?”

    “那眼光徽像月魂盡懾在眼裏,而夢魂又浮現在眼中。”聶青仍在小聲感嘆:“夢是遺忘的記憶,月是寒夜的心。”

    “你説什麼?”陳日月聽得一些。聽不清楚大半,“夢……遺?……寒……心?”

    “嘿。”聶青只覺索然無味,只道:“沒事。幸好我不是女孩身,要不然,光是這一雙眼——”

    “他的眼?”白骨陰陽劍陳日月向他的公子左望望。右望望。側面端詳一下。正面又偷窺一下,然後跟聶青説:“沒事呀!他沒生眼挑針,也沒長瘡疽兒。”

    聶青為之氣結:“你——你這孩子怎地連一點詩意也沒有!”

    “……屎…詩!?”陳日月忽然用鼻子在夜鳳中大力的吸索了幾下,突然發現一位神詞蹲在大路上似的,叫道:

    “的確有屎味!”

    “三劍一刀憧”中,以他的嗅覺最為敏鋭。

    然後他很快的更正他的説法:“不,不是屎味……是屍味——死屍的味道!”

    無情臉色一寒,伸手一指,疾道:

    “去!”

    聶青這時才開了眼界。

    他親眼看到老魚和小余,怎麼抬着頂橋子,既輕若無物,又健步如飛,一下子就俯衝下層層疊疊的礫岩和土丘,直掠的速度比鷹還快,但轎子在蘇察哈爾魚及餘大目的肩上,眼看傾斜,忽爾又平平託穩,看來,裏面就算是置放了個敞口的水缸,也一樣不會把水倒得出來。

    頃刻即至。

    那裏殘垣廢堡,有許多堆疊起來的灶佰,大概是作燒飯。烤暖用,還貯有一些狼糞、枯稈。敢情是必要時施放狼煙,傳達軍情。

    很荒涼。

    荒涼得有點淒涼。

    沒有人。

    一個軍士也沒有。

    三刀一劍憧突然採取了行動。

    那兒大約有三四個倒塌、敗破的營帳,三劍一刀憧幾乎是同時分頭竄了過去,拔劍抽刀。猛地扯、掀、推。劃破。開、倒、爛了營帳!

    聶青馬上就生起了一種感覺:

    無情已傳達了訊息:

    那是一個命令。

    命令是:行動!

    可是,這訊息是怎麼、怎樣。怎能傳達開去的,聶育雖然身在當前,卻一點也觀察、發現不出來。

    帳篷內,果然是死人。

    看他們身上的服飾,無疑都是駐守這兒的軍士,而且還死了不多時。

    他們看來死得很恐怖:不是眼睛突了出來,就是舌頭伸出嘴外。

    蛆蟲就在眼球和舌根進進出出,以一種異常的歡快活動着。

    木權子上還有煮熟的湯,有的手裏遼捏着半隻硬饃,桌上還有些殘骨,刀在鞘裏,掛在架上。

    看來,他們死得也甚為突然。

    簡直是粹不及防。

    屍味——臭味便是從這兒傳來。

    陳日月的嗅覺果然靈敏。

    ——也許,他有問題的是對詩的觸角,而不是嗅覺。

    這些戍守邊防的藩兵,何以會死?怎麼死的?誰殺了他們?為什麼要殺他們?為何他們會死得這般不及提防。如此恐怖?是什麼人能使這些邊防將士一夜空營?

    ——難道吳鐵翼和他的殺手們已早一步來了此地!?

    荒山寂寂。

    夜嫋嗷於天外。

    狼哭千里。

    一刀三劍憧都不覺驚然。

    孤峯絕頂,大地蒼茫,幢幢的不知是人影,還是鬼影?綽綽的不知是神蹟,還是天意?

    就在毛骨驚然之際,他們摹然聽見一聲尖叫.竟從那破落的客棧內傳來。

    那是女子的呼叫。

    很危急。

    很淒厲。

    三劍一刀憧互覷一眼,只聽無情在轎裏迸出一個字:

    “快!”

    老魚、小余立即扛着轎子,像騰雲駕霧一般,飛快而去,幾乎是足踏飛輪,膝下彎屈,就已越過礫石、巨巖,飛撲向那所殘破的客棧。

    這時候,一刀三劍憧各顯本領,四人各如飛矢。彈九。流星、煙火,分四個方向,同時飛投那所在荒野中的客店,身法雖快,卻又不離轎子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

    但在聶青眼中,卻有另一奇景:

    最快的,既不是老魚或小余,也不是一刀三劍憧,而是

    “嗖”的一聲,一人早在説“快”字之時,已疾彈出轎內,身子騰空,雙足決不沾地,人像一頭飛燕,己越過眾人,

    當先如電掣墾飛,飛射向“絝夢客棧”!

    這人沒有用腳,但身法竟然比誰都急,行動比誰都快!

    “旖夢客棧”自上丘俯瞰下去,至少有前後兩扇門。

    門都破舊。

    半掩。

    風吹得格楞作響。

    於是,聶青又看到另一奇景:

    轎內的人,飛射向客棧的前門;但在客棧的後方,也有一人,身段窈窕,身法嬌美,身手極速,手上有寒芒閃爍,也自大地的陰影間探了出來,直撲向客棧的另一道門:

    後門!

    這人離“旖夢客棧”比較近,許或是一直都“匿伏”在附近,所以,一現身就逼近了客棧的後門:

    所以幾乎是與轎中人同時踢,擊破客棧的前後二扇門,一前一後,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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