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的一聲,接着一聲悶哼,在二對一的情形下,何可樂的右臂,終告折斷。
他的手臂一斷,痛人心脾,氣一泄,力全潰,左手的“大開碑手”,也發不下去了,只彎身曲腰,撫臂忍痛。
莊懷飛也不追擊,一收手,雙腳便連環踢擊地上剩下兩塊大石桌片,呼呼飛向唐天海,一面叱道:“天下發暗器者豈止你一人!且接我以腳發的暗器!”
唐天海臉色鬥變,意外之情,形之於色,氣得全身肥肉,顫哆不已,忽一滑步,退出丈餘,雙手一舉,扛起一口人大的魚缸,連水帶魚,向那兩塊飛石砸去!
“轟”的一聲,這一下,暗器對暗器,大對大,撞得個石魚水瓷各四濺。
由於大家都風聞“一手遮天”唐天海有“沾手皆毒”的能力,所以不管哪方面的人,都各自閃躲,走避,遮頭的遮頭,飛退的飛退,狼狽不已,慌惶得很。
獨於此時,鐵手卻手拿兩塊石桌片,上下一舞,砸飛刀劍,然後,他又進步把雙石上下一揮,把飛魚濺水瓷片碎石全擋下了,再一步邁前,雙石一攔,前後截住了唐天海。
——那兩塊大石在他手上簡直是輕若無物。
那一刀一劍,激飛折射,莊懷飛伸手一抄,已然接到手上,順手一捶,插入地上。
這兩塊石頭,一前一後,倏地送到唐天海的身邊,唐天海一隻腳抬起,一隻手揚起,但遂地就不動了:只愣愣地怒視鐵手,帶着無限的錯愕與驚震,連魚缸破裂後水花四濺濕了他也不管。
——看來,他在水缸裏大概還來不及下毒。
魚在地上活生生的跳着,大約有七八尾吧,鐵手看了,心中微嘆,彎腰伸手撿了,儘管魚身滑沈,但他一張手總拿得着,片刻間已分別將之投入其他魚缸裏。
魚一入水,又歡快的暢遊不已:看來,它們只當剛才的裂缸缺水,是一場它們所不能理解的噩夢。
鐵手拾魚。
只一瞬已結束。
且無魚。
忽爾,鐵手也停了手,他正把最後一條魚放人了一隻玻璃滑面清鏡魚缸之後,就眼直直的看着那缸魚,整個人都僵在那兒似給人用法力“定”住了。
扔出兩塊大石後的莊懷飛也“修地”不動了。
至於謝夢山,則一直好像沒有動手,只盯着莊懷飛的腳,還有鐵手的一雙手。
只剩下餘神負仍伏在那兒。哼哼卿卿的,而何可樂也捂着手,痛呼出聲。
此外。就是魚遊於水的氣泡。流波之微響。
這一仗,看來是碎了一張石桌,裂了一口魚缸,傷了兩人,出手的是餘神負、何可樂、莊懷飛、唐天海與鐵手。
其實不止。
謝夢山也有出過手。
至少,他有“企圖”出手。
——唐天海一動手時他就想動手:他要“夾攻”莊懷飛。
——先殺一個大敵。或先拿住“要犯”再説!
“攻擊令”其實是他先下的。
——他的咳嗽聲猶如千言萬語,不便説出來的他便咳出來,説不出來的也咳出來,不管幹咳。濕咳、痰咳。啄木咳、響咳、雞咳。嗆咳。百日咳、寒咳。炙咳。喘咳、悶咳、促咳。夜果咳、虎咳。嘯咳、笑咳、灸咳。熱咳,冷咳……全部成為了他“特殊的”語言。
可是,他一旦想起來出手,便給一種很特異的氣場壓了下去。
那氣場是無形的。
也是強大的。
——雖強大卻温和,極猛烈但中庸。
只要他不以真力強抗,這氣勁便不致傷害他,所以也是非常温和,一點也不霸道的。
然後他猛然發覺:這“氣”來自鐵手。
——他對他放了氣,以致謝夢山無法及時出手。
如果謝夢山以本身內功衝破氣罩,強行出擊,未嘗不可以一拼,問題是:謝夢山卻因為驚疑不已,而一時放棄了攻擊。
這時候,鐵手、莊懷飛。謝夢山。唐天海這四大高手都因為各自不同和相同的理由而“定”在那兒,跟剛才片瞬間的虎躍龍騰、生死一招間成了個絕妙對比。
他們為何都驟然停手?
都是因為驚疑。
相同但又不一樣的驚疑。
驚疑就像是一尾狡猾的魚,它在你思海中一閃而過,有本領吃掉你垂下的餌只留給你一個問號的鈎,讓你恐懼它的殺傷力,又疑慮它的神出鬼沒。
謝夢山是先驚後疑。
他明明己把一切佈署好了。
他一聽到吳鐵翼案發。失勢、逃亡的消息後,他就大喜過望,立即着手進行他的“併吞計劃”:他一向與吳鐵翼。趙燕俠交好。對吳,趙等人串謀行動,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吳鐵翼甚至也有邀他加盟,一齊“幹出一番驚大動地的事業來”。
那時候,吳鐵翼的説法是:當朝已給一羣狐羣狗黨包圍,佔據了,這些人一天不幹好事,只顧爭權奪利,侵佔瓜分百姓血汗財產,他們已各佔山頭,各據地盤,咱們現在跟他們拉攏、人夥,只怕也拼不了多少油水了,不如你打家我劫舍,你初一我十五,你做我付,你狙我狼,他就要幹些絕的,辣的,火紅的,只要掙了錢,便可以買更大的官來當,不必受這些權貴宦官的窩翼氣了。
所以他要“兵行險着”,也“富貴險中求”。
謝夢山知道吳鐵翼敢這樣做,除了必定有強大的手下能人外,還定必有穩固的背景與靠山,這些禍國殃民。葡居上位的人,敢情是爭得人了,示意吳鐵翼不妨出面試辦些何門邪道上的事,一旦能成,實力大壯,就大事犒賞封功,要是不成,也由吳鐵翼等擔當,幕後黑手大可置身事外。
但謝夢山還是不敢參與。
他喜歡成功。
他愛財。
可是他不喜歡冒險。
因為冒險的代價大大。
——可是大成大就和大富貴,多是在險中覓得的,他既愛這些調調兒,一點險也不冒,那富貴只有夢中尋了。
一向行事穩重、深藏少露的他,卻另有計謀,自有想法,非他心腹,當然不知。
他一向都是那種把秘密在表情上抹去,卻在心坎裏留存起來的人。
他常常喜歡咳幾聲,也許是因為,一個又一個事件,一個又一個的秘密就像一個個黑棗核般塞住了他的喉頭,使他就算不馬上吐出來,但久不久也得嗆咳一下,以清喉嚨。
他忍耐。
他等待。
——光是忍耐和等待,還是不夠的,他還須襪馬厲兵,發奮圖強。聯結實力。應時借勢而起。
因為他推斷出:吳鐵翼之所以常來太白、武功,為的決不只是拜訪,自己純為敍舊。邀遊,而是還有別的目的: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