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牢
蟬兒在樹上不停的鳴叫,六月的天讓人熱得吐不過氣來,看守天牢的衙役老王,在重犯區巡視了一圈之後,就躲在一邊和另外幾個衙役聊天解悶。
皇上剛剛大婚,正式處理朝廷之事,但不知為什麼,這些天不知為什麼這麼多人下獄,而且全是朝廷重臣,一拔兒一拔兒的被處死,聽説連城內做棺材的都不夠,要從城外運棺材來。
最近,連宰相梅大人一家也下了大獄,聽説是叛國通敵,結黨營私,被皇上判為誅連九族,連僕從下人都要連坐處死。
權傾天下又怎樣,今天還是高堂坐客,明天就是階下之囚,連老天也好像感覺到了民間的冤氣,轟隆隆的幾聲響雷之後,大雨終於下了下來。
小月兒用手摸了摸睡在草堆上的小姐,小姐的額頭燙得如火燒一般,看了看在一旁不聞不問的表小姐和二夫人,心中憤恨不已,把地下碗中裝的水用破布蘸了,幫小姐擦了擦臉,故意説道:“小姐,可憐你被御筆親點為妃之時,旁人卑躬屈節,着意相交,連八杆子打不到的親戚都上門討喜,現在卻身邊連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表小姐哼了一聲,罵道:“如果不是認了這麼一個倒了大黴的親戚,我怎麼會無緣無故被送入大牢,她要死就讓她死啦,只不過早走一步,我們馬上就跟着來了。”
小月兒想起了小姐梅如雪那温和絕美的笑容,對下人關懷體貼,聽到家門慘變時蕭寥的背影。
二夫人到底有點良心,當初如果不是小姐向父親勸阻,她早就以七出之條被趕出了家門,走過來嘆了口氣道:“她怎麼樣,好點了嗎?”
小月兒道:“小姐身體本來就不好,經過這麼一折騰,大受打擊,只怕……”
二夫人道:“女人的命就是這樣的啦,本來還以為梅家可以出一個貴妃,從此梅家跟着飛黃騰達,誰知道福禍相連,轉眼之間牆倒人散,天上鳳凰轉眼變成腳底泥土。”
小月兒見她只顧着自己的榮華富貴,氣得轉過身去,不再理她,摸了摸小姐的頭,卻見小姐呼吸急促,只有出沒有進,臉色紫脹,轉眼就不行了。
嚇得忙跑到牢門前大叫:“快來人啊,衙役大哥,我們小姐不行了,快給她找個醫生。”
叫了半天,衙役老王才慢騰騰地走了過來,道:“叫什麼叫,死就叫她死罷,還省了那斷頭一刀。”
小月兒忙把手上一個玉鐲摘了下來,遞給老王,道:“大叔,行行好,幫我找個大夫來看一看。”
那老王掂了掂手中的玉鐲,漫不經心道:“等着吧!”搖搖擺擺,口哼歌謠,徑自向外走去。
小月兒撲在小姐身上,叫道:“小姐,你不能死,你要堅持住啊……”
表小姐冷冷道:“她死了倒還好,不用再受苦了。”
小月兒聽到她還講風涼,氣急之下,撲上前,就是一巴掌。表小姐哪裏想到這個小奴婢敢打自己,回過頭來,就要上前撕打。
二夫人道:“你們別打了,如雪可能不行了!”
小月兒疾步奔到牆角,用手一探,一交坐倒,久久出不了聲,她看着小姐絕美蒼白的容顏,彷彿睡着一般,只是眉頭微微皺着,彷彿還在但心自己的家人。
她撲在小姐身上,終於失聲痛哭,她想起自己瘟疫而死的爹孃,想起小姐把自己從街頭撿回時温和的聲音。彷彿要把這一生的悲苦都哭訴出來。
那老王哪裏去找大夫,打一個轉之後,又走了回來,聽到哭聲道:“真倒黴,又死了一個,我得找人抬出去才行。”説完轉身出去找人。
小月兒知道小姐這一被抬出去,可能連個墓碑都沒有,到最後只可能被這些衙役扔在亂葬崗上,被野狗吞食,悲從中來,忍不住又大聲哭泣,二夫人聽到哭聲,想到自己一樣的下場,不禁暗自垂淚,只有那表小姐面無表情,兩眼望天。
老王帶着一個衙役走了過來,打開牢門,來到她們身邊,正想動手,小月兒撲到小姐身上,大叫:“不准你們動小姐。”
老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另外一個衙役拉開小月兒。
一聲炸雷忽然響起,震耳欲聾,草堆上死去之人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內流光溢彩,如琉璃般變化多端,望了望左右,坐起身來,望着驚慌失措的兩個衙役,以及驚喜不已的小月兒。
電閃雷鳴,重陽宮內,燈火忽明忽滅,給本應是皓然正氣的大殿之上,平添了幾分鬼氣。
皇帝望了望台階下站立着的自己的叔叔遼王,笑了笑,道:“皇叔的病可大好了?”
遼王道:“謝陛下關心,臣病雖未大好,但陛下招見,不敢拖延,所以連夜入京,怕誤陛下之大事。”
皇帝又笑了笑,道:“皇叔,也沒有什麼事,最近從番邦上貢一些水果,想起皇叔在京城,想邀皇叔一起品嚐一下。”説完,擺了擺手,宮女送上來一碟哈蜜瓜。
遼王鬆了口氣,拿起一瓣瓜準備品嚐。
皇帝輕輕問道:“福威將軍經常吃這哈蜜瓜嗎?”
遼王望着皇上面上的微笑,那雙眼睛深不可測,直透人心,臉上淌出細小的汗珠,福威將軍是自己的二兒子,被自己派往番邦,準備連同色目人一同摘取天下,難道被人知道不成?
遼王道:“小兒一向留在屬地,從不敢逾越半步,從來沒有吃過這上貢珍果。”
皇帝道:“噢,那皇叔帶幾個回去給堂弟們吧!讓他們也嘗一嘗這珍果。免得他們嘴饞,跑到不應該跑的地方,那可就失之東隅了!”
遼王臉上冷汗終於流了下來,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張大網,而織網的人是自己從來都看不起的小兒皇帝。
皇帝漫不經心的道:“皇叔,你説,這叛主結黨的梅祈初應該判他個什麼罪好呢?”
遼王知道自己京城中最後一股力量也煙消雲散,大勢已去,道:“皇上聖明,這梅祈初範的是叛國大罪,理應由皇上定奪,老臣不敢妄言!”
皇帝飲了端起桌上茶水飲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線冷芒,笑道:“你哪裏是不敢妄言,只怕是想藏私不言吧!”
遼王腿一軟,終於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皇帝笑笑道:“皇叔何罪之有,如果我判你之罪,豈不讓天下人笑我骨肉相殘?不過皇叔以後還是少出門好,免得那是非小人又挑拔你我叔侄關係。”
遼王行禮退下,來到宮外,擦了擦頭上冷汗,彷彿從鬼門關走回一般。
宮內暗影之中走出一人,道:“陛下何不斬草除根,要留下他的性命?”
皇帝笑道:“他已是一個無牙的老虎,就給他一個虎籠讓他終死籠中,豈不更好。”
聶鐵影望着皇帝臉上一閃而過的殘忍,忽然發現,可許遼王死好過生。
皇帝道:“至於那姓梅的一家嗎,就判個充軍邊疆,永不入京。”
聶鐵影道:“那個太后欽點的貴妃呢!”
皇帝温和的笑了笑道:“差點忘記了,那可是我的女人,可不能讓她流落在外,讓她入宮,打入冷宮,永不侍君。”
三日之後,梅如雪被封為貴妃,卻立即被打入冷宮,身邊帶的僅僅只有小月兒這個侍女。冷宮之中雖派有宮女,但這些宮女又怎麼會理這身處冷宮的棄妃?
一入冷宮,雖為貴妃卻連最低等粗使宮女都不如,宮女還有人身自由,更何況是一個連皇上看都沒看一眼的貴妃?
小月兒年齡尚小,只開心着小姐的復活,哪裏懂得這宮中等級森嚴,又怎明白以後的日子裏的無邊苦難。
小月兒看着小姐,滿眼喜悦,道:“小姐,來吃點東西吧,看看,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武昌魚!我可是討了好久才討回來的呢!”她改不了口叫小姐為娘娘,在她看來,娘娘遠沒有小姐來得親切。
看着小姐又能起身,臉上恢復紅暈,站在陽光之中如仙子一般,小月兒心中又充滿了希望。
梅如雪望了望小月兒,笑了笑道:“謝謝你,你對我真是好!”
梅如雪本身相貌極美,如今一笑起來卻多了一種説不出的安祥平和的神色,連滿屋的殘破傢俱隨着這一笑,都煥發出無比的光彩。
小月兒不禁看呆了,小姐平時笑起來總帶有一絲輕愁,如今這絲輕愁卻蕩然無存,望見她的笑容,只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梅如雪接過碗筷,風捲殘雲,動作優美柔和,卻吃得極快無比,一會兒就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
小月兒從來沒看到過小姐吃得如此之快,又想起她剛剛才醒,幾日沒進米水,心急的道:“小姐,吃慢點,別噎着……”
梅如雪看着小月兒那着急的樣子,又笑了笑道:“不用怕,死不了的!”
小月兒聽到這帶着一點粗魯的話語,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小姐醒來之後大不相同了,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望向小姐,卻見小姐又把頭埋進碗中,開始大吃。小月兒搖了搖頭,走到一邊,也為是自己的錯覺。
梅如雪抬起頭來,看着小女孩小小的背影,聽着她哼着的歌謠,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之下,她那樣的無憂無慮,只是因為小姐已經醒了。
卻不知醒來的不是小姐,那個家中陡變,柔弱嬌怯的女子早已經死去。
這個絕美的身軀中,醒來的卻是她,這個夜叉族的巫女
暗夜中,大海之濱,夕歸站在岩石之上,看着大海之中泛起無數的血泡,無色城中燃起的沖天大火,她感到頭腦中一陣眩暈,她想她大概要昏倒了。
但她聽到了女人們的哭喊,她想,是他來了嗎?
“天一令在哪裏?”她看見他時,他手中抓着一個自己的侍衞,正在高聲喝問,
他身上的白衣也被鮮血染紅,但那一定不是他的血。
她默默的站在他身後,想象着他的面容,這個夜叉族天生的對頭羅剎族少主,他是不是雙目盡赤,滿面殺機?此時只要自己揮一揮手,就可以殺死他,但她從來不在別人身後出手。
侍衞從他身後看見她,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他立刻察覺,慢慢轉過頭來。
她看見他的臉,卻有些失望,他沒有滿面殺機,也沒有面目盡赤,他的臉古井無波,奇醜的臉上冷靜得有些可怕。他的身上雖佈滿鮮血,臉上卻乾淨無比,沒有濺上一滴鮮血。
他嘴角牽動,奇醜無比的臉,面露苦怪笑容,“天一令,原來真的在你身上。”
夕歸便也笑了笑:“你為了這個東西,放火燒了無色城嗎?”
他好像無法忍受她的笑容——夜叉族所有的女人如羅剎族所有的男人一樣,全部生得奇醜無比,就連高高在上的夜叉巫女都是一樣。
他挑釁的看着她:“我不僅燒了無色城,還殺了不少夜叉族人,我一定要拿到天一令。”
她仍然微笑着,一點也不為他的挑釁的語氣而憤怒:“你能從我手中奪去嗎?”
他篤定地望着她:“你受傷了吧?我們雖為世仇,卻從來沒有比試過,或許我可以殺死你。”
她冷笑道:“那你為什麼趁我不在的時候來無色城?”
他一怔,隨即説道:“把天一令給我。”
她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的,它已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他的手已經閃電般的攻來,冰冷的殺機也隨着這雙手蜂湧而至。
她疾退,如行雲流水一般,但自己卻知道,已是強駑之未。
要死了嗎,如果要死了,就殺了他吧!
她的雙手連揮,胸口忽然射出萬道光芒,這光芒如利箭一般從她的雙手間穿過,向着他疾射。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刺入她的胸口。
她的眼前開始模糊,摸了摸被封印在胸口的天一令,感覺自己漂浮起來,向天空飛去
半夜醒來,梅如雪對鏡自撫,看着鏡中絕美容顏,那醜陋的夜叉面容已經越來越遠。
解開衣襟,白玉一般的胸口之上,隱隱透出粉紅色花紋,封印在胸口的天一令也在這具身軀之上重生!
第二天一早,寂靜無人的冷宮之中,忽然響起輕微喧譁,從未登門的管事太監的忽然響起:“奇妃娘娘駕到。梅妃出來見駕!”
雖然與梅如雪為同一等級,但在宮中的待遇卻相差太遠,一個是統領六宮的受寵妃子,一個是打入冷宮的棄妃,照道理説梅如雪理應出屋迎接,但梅如雪卻沒動身,面帶微笑,坐在窗前。手中拿起一隻茶杯,啜了一啖清茶。
小月兒在宮中兩日,雖是冷宮,卻早從其它宮女之中知道這奇妃的厲害手段,嚇得發抖,看見小姐平和的笑容,一顆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第二章緣滅
珠簾一掀,奇妃娘娘走進屋來,她穿着一件白底描金的宮裝,上面繡滿一隻展翅欲飛的青鳥,面目如畫,一雙眼睛彷彿要滴出水來,看見梅如雪坐在屋中並不迎接行禮,眼中忽現利芒,冷笑一聲,看到旁邊半蹲行禮的小月兒,走上前去,也不説話,一巴打去。
小月兒被一巴打到地,臉上現出五隻紅色手印,眼淚在眼中滾來滾去。
“這奴才不懂事,主子難道也不懂事?見到本宮也不過來行禮?”奇妃望着梅如雪冷笑。
梅如雪眼中現出一道怒色,隨之漫不經心走了過來,對奇妃笑了一笑:“姐姐,何必這麼大的火氣,你看看你,你一發怒多醜,面上的粉都掉了下來,皇上不會喜歡的——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粉盒,遞了過去,“妹妹這裏有粉,何不補補妝?”
奇妃氣得渾身發顫,揚手又是一巴,手腕卻被梅如雪握住,梅如雪眼中忽現異彩,嘴湊上去,輕輕在她耳邊説道:“凝花園的那口古井只怕封不住了,聽説太后要將它重啓呢!”
一股寒氣由手腕之中直衝胸口,奇妃臉色煞白,後退幾步,踉蹌着走去屋去。管事太監本以為有一番作為,至少也要給這目中無人的梅妃一點教訓。
雖説是一個被廢入冷宮的妃子,但聽人説這名女子長得豔麗無比,相貌出眾,奇妃不能容許任何危險在宮中出現,自是準備暗暗處置了她。
管事太監看着自己的主人走出屋去,搖搖欲墜,忙上前扶住,問了一聲:“怎麼……”
奇妃擺了擺手,臉上一片驚恐:“快走。”
離開這片殘破宮殿,看見屋外滿目的陽光,奇妃方定下神來,看了看周圍,覺得人多嘴雜,對管事太監搖了搖頭,屏退左右,道:“想不到這賤人知道凝花園的事。”
管事太監道:“怎麼會,這件事所有相關之人都已經賜死,又怎會傳了出去?”
奇妃面露古怪神色,望着他:“不是還有你知道嗎?”
管事太監知道這位娘娘心狠手辣,嚇得急忙跪下,道:“娘娘容稟,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這件事傳了出去,奴才也參與了此事,被人知道一樣是死罪……”
奇妃笑了笑,扶他起身:“你是我孃家帶過來的人,我又怎麼會懷疑你呢?”
望了望遠處:“她提到太后,難道太后也知道了此事?”
管事太監大驚:“不會吧!”
奇妃看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忽然笑道:“如果太后知道了這件事,你我早就不在這裏了。”
管事太監放下心來:“還是主子英明。”
奇妃沉默良久忽然問:“你看這賤人容貌同我相比,怎麼樣!”
管事太監望了望奇妃,
如雪的肌膚,墨玉一般的眼睛,細腰不盈一握,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勾魂奪魄,雖然身為太監,心中不由得一蕩,忙低下頭來,眼前卻浮現出梅妃那絕世的容顏,出塵的身姿,又豈是眼前這位奇妃所能相比?
喃喃道:“她只不過是一位棄妃,又怎麼能同娘娘你相比,雖然她長得還過得去,但皇上又怎麼會喜歡一位罪臣之女?”
奇妃看見他的神態,心中惱怒,心中徒然燃起殺機,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想辦法將她儘快處置了。”
梅如雪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胸口傳來陣陣涼意,想不到這具身軀如此柔弱,連簡單的鏡心通法術都不能呈受,反而讓天一令有了反噬的跡象。
小月兒忙上前扶着梅如雪坐下,滿面惶恐,連連道:“小姐,怎麼啦,你可別嚇我。”
梅如雪看見她小小的臉上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強笑道:“月兒,不要怕,我要休息一下,你去在門外給我守着,別讓人過來打擾!”
鏡心通法術只是極為淺顯的法術,一個普通的夜叉族人年滿五歲就自然會運用,想不到來到這個身軀之後,連這使這小小法術差不多用了自己僅餘的法力。
梅如雪知道自己被碧落擊中要害,如果不是天一令擋了一下,可能魂飛魄散,連轉世都不能。
這具身軀如此柔弱,看來如果下一次要運用法術,要休養一段時間後才行。
“算了吧,讓我重生在這個完全不同的異世,老天對我不薄,那羅剎少主説不定還不如我,魂魄不知在哪裏遊蕩呢!”
梅如雪從夢中驚醒,天卻已經矇矇亮,一輪紅日慢慢從宮遷檐角邊升起。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原來是南柯一夢。
寂靜的冷宮,今天又是一日平靜,梅如雪運轉周身,想要恢復一點法力,卻發現體內空空蕩蕩,臉上一陣黯然,這異世大陸,難道就真沒辦法施展法力?
絕美的身影在鏡中出現,如果沒有了法力,寧願不要這不屬於自己的虛假的外表。
夜色無邊,微弱的燭火映着這鏡前絕美的身影,窗外蒙面之人暗暗嘆息:“可惜了,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
手中的毒針卻如飛蝗般射向那美麗的身影,那身影揮舞一下手臂,人卻應聲而倒。
蒙面之人見久無聲息,走入屋內,看着她即使倒在地上,形成一副絕美的圖畫,又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一隻柔若無骨的手快若閃電般伸了過來,搭在他的手腕之上,一股陰寒之氣從手臂直入心臟,蒙面之人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停止運轉。
地上女人卻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來,攤開另一隻手掌,毒針籟籟落下,微微一笑:“聶侍衞,想不到你是寧奇的表兄……”
寧奇是奇妃的閨名。
蒙面之人眼露驚色,如果皇帝知道了這重關係,只怕……
梅如雪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漫聲道:“放心,我不會亂説的,只不過,要你辦一件事。”
蒙面之人被她的武功所攝,早已放棄了殺人滅口的念頭,道:“你説,只要我能做得到……”
梅如雪笑了笑,走到窗邊,清啜一口清茶,來到這異世,她就愛上了這淡淡的茶香。
“想辦法將我調到太后身邊,做太后慈庵堂宮女!”
太后的慈庵堂為平日拜佛參禪所建,庵堂宮女多為宮中到了年齡不願出宮的女子,一般宮外已無家人,願意老死宮中。
對於梅如雪來説,這裏卻是即好的護身之地,即少了宮中妃嬪的暗害——除了奇妃,還有麗妃,容妃,寧妃……誰又能保證她們不會一個個派殺手前來?還可以在其中休養生息,那裏可是一個比冷宮還清靜的地方。
聶鐵影道:“我沒有那樣的權力。”
梅如雪慵懶的笑了一下:“你可以叫你的表妹幫忙啊,我相信她一定非常願意的!”
望着聶鐵影急匆匆的走出門,梅如雪手捂胸口的天一令,喘息了幾下,這副凡人的身軀美雖美,但太柔弱了,好不容易恢復了少少的靈力,又被一下子用光。
三天之後,管事房傳來太后懿旨,調梅妃入慈庵堂,陪太后參禪誦經。
這個消息傳遍宮中,宮內妃嬪個個心中暗喜——這樣的一個美人,皇帝永遠也看不到了。
在冷宮可許皇帝記起了你,還可能重受恩寵,一入慈庵堂,便永遠除掉妃號,變為普通宮女,永遠沒有被皇上臨幸的機會,因為慈庵堂的女人只可能老死宮中,再也不會見到皇上。
小月兒聽到這個消息,淚水澪澪,可憐的小姐,她的苦難為何永無止盡,連皇上見都沒見到,現在更是被關入這無底的深淵。
宮中還有比冷宮更為清靜的地方,
沒有勾心鬥角,權謀,只因為這裏的女人已鬥無可鬥,失去的爭鬥的目地——九五之尊,還有什麼可斗的?
這就是慈庵堂,一個清幽寂靜的誦經之所,無人打擾,無人暗藏殺機。
對於梅如雪來説,這裏卻是最好的場所。
小月兒也跟着來到了慈庵堂,畢竟,梅如雪還有貴妃的頭弦,關乎皇家的體面,一個侍女還是要派的,更何況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何不大方一些?
夜色如水,但卻寒冷寂寞,壽景宮的太后忽然從睡夢中坐起,問旁邊的侍候的侍女:“喜兒,我好像聽到了一聲慘叫,你聽到了嗎?”
喜兒忙上前扶着太后:“太后娘娘,沒有啊,我一直在這裏,沒有人叫啊。”
太后心神恍惚,難道凝花園裏……不會的,那口井早就被封死了。
“喜兒,今日奇妃過來,要求我將那梅妃納入慈庵堂,你看到底她存了什麼心思?”
喜兒掩嘴一笑:“太后老佛爺,這宮裏頭的人,還會存什麼心思,還不是怕皇上一不小心看中人家,我聽説,那梅妃可美得很呢,連奇妃都不如。”喜兒是太后的遠房親戚,在太后面前説話也就沒有了那麼多的顧豈。
太后笑了笑:“就你這鬼靈精,總有一天我嫁了你,要找個人治住你。”
喜兒聞言大驚:“太后,喜兒要侍候您一輩子,喜兒永遠不嫁人。”
太后聽聞此言,心中暗喜:自己孃家就是不同。
笑道:“我還不捨得你呢,對了,安公公呢,怎麼不見他,讓他給我來捏捏,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還是他的手勢好……”
第三章羅剎少主
喜兒笑笑:“太后,安公公病了好幾天了,到現在還沒好呢,要不我去看看,他好了沒有?”
太后嘆了口氣:“人老了,我竟忘了這回事,不用了,等他好一點再説吧!”
羅剎少主碧落用盡最後的力氣,終於回到了羅剎族,三大羅剎長老圍了上來:“少主,她竟然傷了你……”
碧落苦笑道:“想不到她這麼強,這麼難以對付。”
三大長老道:“少主,我們馬上去找她,為你報仇!”
碧落搖搖頭,道:“不用,這件事由我自己來處理,你們用九幽返魂大法幫我就行了。”
三大長老面露異色:“這個法術一經應用,你的原身將四分五裂,你就再也回覆不到原來的樣子,少主,你想清楚了嗎?”
碧落道:“但只有這樣,我才能追蹤到她的所在,奪回天一令。”
三大長老點了點頭,互相對望一眼,三個圍着他團團而坐,口中吟起一個古老的咒語。
一道火花從碧落身上炸開,
一個聲音在空中迴響:歸夕,你以為你能避得開我嗎?
小太監侍候在安公公的牀前,摸了一下安公公的前額,前一刻還火燙,這一刻卻感覺寒冷如冰,大驚之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覺得呼吸停止,嚇得大叫:“安公公不行啦,快來人啦,快去請御醫……”轉頭向安公公望去,卻張口結舌,呆若目雞……
因為,安公公直坐起身,正左右望望……彷彿不認識般,望了望這宮殿……
醒來的,不是安公公,卻是那羅剎少主——碧落。
他站在鏡前,忽然一聲大叫,不認識自己一般,僅僅的望着,鏡中那白面無鬚的男人,俊美陰柔,這人到底是男還是女?
羅剎醜陋面容已消失不見,代替的是這副不知男女的身軀,碧落眼望着鏡中的自己,轉世來這異世的自己,殘缺的自己,都是因為你——歸夕,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會變成這樣,又怎麼會靈力全失?我一定要找到你,找到天一令……
宮中處處勝景如畫,慈庵堂雖是一個小小庵堂,卻佈置得雅緻幽靜,假山石榭,小橋流水,充盈其間,美不勝收。
慈庵堂由先帝一位被貶的妃子打理,説起來與太后應是同輩,但如今卻一個享盡榮華富貴,一個隻影清燈,在無邊的寂寞中打發餘生。
小太監帶着梅如雪和小月兒來的時候,這位葉姑姑正獨立跪在蒲團之上,合什唸經。
半晌,她轉過身來,臉上縱橫交錯,佈滿傷痕,梅如雪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這些傷痕,她應該是個極美的女人。
她看見梅如雪,清麗絕倫,不由一愕,隨之一笑,臉上傷痕隨之跳動:“想不到這麼美麗的女孩兒都被送來這裏,可惜了,這麼美,就要永遠在困在這牢籠之中。”
小太監道:“葉姑姑,這是太后欽點過來的,以後就交給你了。”
葉姑姑臉上閃過譏諷之色:“我知道,她一向都是菩薩心腸的了。”
小太監陪笑道:“太后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下人能猜測的,這人我就交給你了,怎麼樣調教就全看您的了!”
葉姑姑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可憐的人兒,這麼年青就被送入這裏,以後的日子你怎麼熬得住?”
她交待梅如雪,在這裏也沒有什麼事做,二十多個人,全是有罪之人,除了做好自己的打掃之外,一般就在庵堂大廳之內唸經誦佛,唯一的一點就是:不可以走出這慈庵堂範圍。
在梅如雪看來,這慈庵堂待遇還不錯,每人還有一個獨立的房間,分為裏外兩間,小月兒住在外間,對於一個想要恢復體力練功的人來説,這裏自然是極為完美。
當然,這裏又怎麼能困得住她,雖然只剩下一點靈力,只要不使用巫術,對付一般人還是足夠了。
梅如雪在屋內盤膝而坐,手結蓮花印,運行一周天之後,睜開了眼睛。
失望不已,這具凡人的身軀怎麼都不適合自己,如此孱弱,稍一運功,天一令就在胸口魔氣大升,根本不能抵抗,又怎麼比得了原來那具仙體,雖然醜隔,但卻堅固。
如果不盡快恢復靈力,快點找到回去的路,只怕自己會被天一令反噬,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她走到窗前,向外望出,窗外明月如鏡,同家鄉的沒有不同,但卻到了一個同家鄉完全不同的異大陸。
自那日太后下了懿旨之後,庵堂空閒,她就一直想方設法運功,想要恢復靈力,一轉眼,十幾日過去了,卻毫無進展。
如果那羅剎少主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他是否暗自竊笑?
這十幾日實在太過平靜,平靜過住在冷宮之時,沒有人再派殺手,也沒有皇帝的妃子再過來煩擾,連那位葉姑姑,也不像皇宮別處的管事姑姑,時不時訓叱她人一番,只顧住自己吃齋唸佛。
這裏並不是一個吃香喝辣的地方,只是一羣等死之人的藏身之地,遇到貴人的機遇簡直沒有。
梅如雪卻是自得其樂,自己本來就不屬如這裏,不見那些所謂人上之人,反而更好。
只不過,這具軀體實在太弱,天一令實在太強,自己的正道之氣根本不能運用……怎麼辦才好?對了,自己運用鏡心通法術之時,探知這宮中有一處叫藏書閣的地方,自己在前世之時,也聽長老們講過這異大陸之事,知道這裏也有佛道之説,應該有一些古籍能幫助自己吧!
桌上的燭火閃耀,照得桌前絕美佳人臉色變幻,焦慮,怔忡,最後釋然,她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來,推門走了出去。
皇宮寂靜無聲,爭鬥了一天的貴人們早已進入夢鄉,在夢中繼續爭鬥,只有巡夜的太監侍衞,如幽靈般走過。
如光如水,梅如雪在屋頂圍牆間疾馳,憑着一點點的記憶,來到藏書閣,管事的太監早就在小屋間睡着了,畢竟這裏全是書,沒有人……
看着堆到屋頂的書籍,梅如雪一行行的查找,卻一無所獲,成仙升道的傳説記載很多,但卻沒講具體的使用方法,提升體能的武功秘笈很多,但對一個半仙之人來説,這些如同教武林高手砍材,毫無用處。
梅如雪無可奈何,拿了幾本武功秘笈——畢竟,現在自己連材都砍不了。想了想又拿了一些奇門遁甲醫藥之類的書籍
安公公忽然在夢中驚醒,感覺到了一絲氣息,是同類的氣息,夜叉族與羅剎本屬同源。
他起身,飛起,向那絲氣息直奔而去。
梅如雪正想回到自己住處,
忽然,一道白光直衝而來,
陰冷,潮濕的感覺遍佈全身,
她起身,飛起,避來這一擊,
她站在書架之上,衣裳飛舞,淡淡地笑道:“想不到高貴的羅剎族少主,也會用偷襲這一招。”
安公公冷冷地望着她,看着她清麗絕倫的面容:“天一令在哪裏,快給我!”
梅如雪手結轉生驅魔印,手掌張開,胸口天一令光芒四射,直衝向安公公,
安公公旋身而起,
雙掌直對,
轟的一聲,兩人同時跌落。
口吐鮮血……
梅如雪支起身笑道:“這下好了,我死也有羅剎少主為我陪葬。”
安公公看着她清麗的笑容,一瞬間竟有些失神,難道我錯了嗎?為何心中竟有些不捨?
兩人盤膝而坐。
梅如雪絕美臉上現出一絲痛苦,萬蟻鑽心般,汗滴從臉上落下,胸口光芒四射……
第四章天一令
一塊金色令牌破體而出,上面隱隱刻着遠古奇文。
安公公喃喃道:“這就是天一令,原來它一直被封印在你的胸口!”
天一令在空發着閃閃紅光,像佛光一樣,照在兩人身上。
暖洋洋的,沐浴着佛光,
但卻不是佛光,
佛光普渡眾生,不會致人如死地,
茫茫間,兩人身上的靈力向着天一令飛泄。兩人卻動彈不得。
天一令像吸飽了鮮血的惡魔一般,猛然漲大,大了十倍。
轟……
空中散下無數的碎片,如啐星一般落下……
天一令炸成片片銀星,
轉眼而逝……
梅如雪輕輕一笑:“這下好了,失去了天一令,我——夜叉族巫女,竟然要和死敵,羅剎少主同困在這裏,困在這異世大陸!”
安公公忽然也想笑:“這可是你的福氣,多少族中之人求還求不來呢!”
梅如雪撫了撫頭髮,嫣然道:“還打嗎?如果還要打的話,估計我們只能用手抓,腳踢了。”
安公公微微搖頭,也一笑:“説到底我還是高貴無比的少主,怎麼像街上潑婦一樣?”
梅如雪馳馳然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從安公公身邊走過:“既然不打了,那我也要走了,以後的日子,難啊!”丟下一本書給安公公,“看一下吧,靈力消失了,在這異大陸生存可就……”邊搖頭邊走了出去。
安公公拾起地上的書,翻了兩頁,忽然捧腹而笑,“哈,葵花寶典,……”
笑畢,望着空無一人的門口,眼現複雜神色,一切是不是已經太遲?
梅如雪走出房門,臉上笑容轉冷,胸口的刺痛傳遍全身,天一令拿去了她所有的靈力,現在的她,比一個三歲小孩還不如。
在迷宮一樣的皇宮,要怎麼樣才能回到住處,回到別人的墳墓,自己的窩?
宮殿巍峨蜿蜒,長廊曲曲折折,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慈庵堂到底在哪裏?
梅如雪腳步遲緩,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走着,花木玲瓏,假山堆疊,不自覺來到御花園中。
靠在假山上調息幾下,忽感有細微聲息,忙屏息靜氣,側耳細聽,臉上微微一紅,假山之後傳來意義不明的喘息之聲,喁喁細語,衣裳婆挲……
難道是宮中太監和宮女在此幽會,做那對食之事?
“你的膽真大,連我都敢惹!”一女子哧哧而笑,嬌媚妖嬈。梅如雪心中靈光一閃,感到這聲音試曾相識。
“嫂嫂怕什麼,被他知道,我向他要了你……”男子的聲音温柔淳厚,化得開千年冰雪。
嫂嫂?宮中唯一能被叫做嫂嫂的只能是皇帝的妃子,難道……
一串宮燈忽婉延行來,直奔假山之處。
四個宮女手提琉璃花燈,湊擁着一位鸞姿鳳態的女子走了過來,此女子身着大紅宮裝,上面用金線鏽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杏目含威,腰姿款擺,説不出的風情,道不盡的豔麗!
假山之後聲音忽然止息,驚慌失措的女聲道:“皇后娘娘來了,我們快走。”
那男子嘻嘻一笑:“怕什麼,又不是第一次這樣……”
女子轉身要走,那男子卻拉住她:“不要怕,我會保住你的!”
宮燈轉眼到了假山之前,温和的女聲響起:“王爺好興致啊,這麼晚了還在這裏同賞月!啊,這是誰啊,靖王爺又看上了哪個小宮女?天寒夜露,王爺難道不怕傷風感冒。”
梅如雪探出頭去,看見那個宮女衣衫零亂,以手遮面,躲在那男子的背後。
那男子滿不在乎道:“皇嫂不也深更半夜跑了出來,莫非又是一夜無眠?”
皇后聞聽此言,知道他諷刺自己不受皇上寵愛,聲音隱含怒氣:“這六宮之主還是我呢,靖王爺自有皇上關愛,但這小宮女我要帶回去。”説着揮了揮手,左右之人過來拉這宮女。
宮女左避右閃,臉向梅如雪,原來是那奇妃假扮。
靖王爺忙攔住:“她是我的女人,皇嫂何必為難呢!”
皇后笑道:“靖王爺,你要女人,嫂嫂送你十位年青貌美的絕色佳人,你又何必為難我,非要這個宮女不可?這宮女説到底是宮中之人,有名冊在身,你如想要,明天我向皇上求情,請他賞了你便是,怎麼能不明不白的跟了你走?你叫嫂嫂以後如何統領六宮?”言辭婉轉,卻話中句句帶骨,讓人無法拒絕。
靖王爺沉默無語,看樣子也無計可施。
皇后得意一笑,揮了揮手,正要拉出那宮女,那宮女忽地跪下,向皇后連連叩頭:“皇后娘娘,是妾身的錯,請娘娘饒恕妾身吧……”
皇后吃驚道:“啊,這是誰啊,讓我仔細瞧瞧,啊,原來是妹妹,妹妹,你,你怎麼敢這樣,如果皇上知道了,叫我怎麼保你?”
梅如雪總覺得這皇后聲音之中充滿得意。
奇妃拉着皇后的衣襟,哭道:“皇后娘娘,您放過臣妾吧,是臣妾的錯,臣妾以後什麼都聽您的……”
皇后嘆了一口氣:“哎,好妹妹,誰叫我們姐妹一場呢,做姐姐的當然要維護你,你的苦處我也知道,雖説這不是什麼大事,但你放心,以後姐姐同你是一家人……”
靖王爺笑道:“嫂嫂,又何必如此驚慌,皇兄賞了我不少的妃子,哪一個不是他的寵妃,只要我向皇兄請求,讓你跟了我,皇兄必定答應的。”
皇后微微一笑:“靖王爺真會講笑,皇上賞你那是他的事,可沒有叫靖王爺自己在皇宮挑選!”
這是個什麼樣的朝代,居然可以叔納兄妻,叔嫂相通,而且覺得理所當然?梅如雪忽然想起長老們講過一個年代,異大陸一半的領土被一個絕世的人統治,他的鐵騎踏遍了差不多大半個異大陸,這個年代的人男女關係隨便,搶親,父死子納父妾,弟納兄妻,為了接攏他人,甚至還將自己的妻妾送給他人,難道現在還是屬於這個朝代?
梅如雪前生為半神之人,對這種風俗就大惑不解,不明白一個女人在丈夫死了之後,可以毫不猶豫的投入他人的懷抱,不明白一個男人為什麼可以娶那麼多的女人?半神之人在如此漫長的千年時光之中,也只有一個愛人,彼此相依相守,互伴終生。
皇后接着奇妃的手,向自己宮中走去,梅如雪探頭看去,卻看見皇后回頭向王爺微微一笑。
第五章靖王爺
靖王爺背影如松般直立,卻無任何動作,許久,轉過身來,梅如雪看見一張清俊出奇的臉,臉上一對鳳目斜飛而上,薄唇皓齒,竟比夜叉族的男人還美上幾分!夜叉族的女人雖然奇醜,但男人卻生得極為俊美,物極必反,這也是老天爺給夜叉族的一種物種平衡。
他望了望假山,微微一笑:“你也看了許久了,還不出來?”
梅如雪想不到早就被他發現,這具身軀啊,看來越來越弱了……
靖王爺以為假山之後躲的是一個小宮女,卻想不到走出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絕色佳人,不由一愣,冷冷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怎麼從來沒看見過你?”
梅如雪漫聲吟道:
“情意堅,
每日空相見,
甚時節成姻眷?”
靖王爺冷芒一閃:“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不過聰明的女人一般都不長命,看來我想饒你都不行了?”
梅如雪輕輕一笑:“靖王爺何必着惱,宮中之人多不繁數,您見一個惱一個,怎麼還會有人做王爺的棋子呢?您的棋子當然是越多越好吧!”
靖王爺臉色緩和下來:“難道你……”
梅如雪將中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道:“王爺,有些話,講明白就沒什麼意思了。”
靖王爺笑道:“你果然是一個不一般的女子,看來今晚我的收穫真是大。”
梅如雪躬身下拜:“冷宮棄妃梅如雪見過靖王爺!”
“想不到你就是那一入宮門便進冷宮的梅如雪,皇兄這次真是看走了眼!”
梅如雪笑笑:“只要靖王爺不看走眼就行了!”
靖王爺哈哈一笑,俊美無匹的臉上露出欣喜神色:“明天我就向皇兄要了你出來!”
梅如雪淡淡道:“靖王爺何必着急,如雪如今在太后的慈庵堂,可不是那麼容易能走出來的。再説,在宮中如雪還沒有給靖王爺立功呢,以後跟着靖王爺有什麼法碼?”
靖王爺心中暗喜:連老天都在幫我。
哈哈一笑,徑自走了。
梅如雪背後衣衫盡濕,汗如雨下,想不到入了這具身軀,竟然有了害怕的感覺——剛剛,靖王爺凌利的殺機竟如此強烈。
第二天清晨,梅如雪從牀上醒來,就看見小月兒淚眼婆挲的站在自己牀前:“小姐,你去了哪裏,擔心死我了!”
梅如雪心中一陣温暖,畢竟還是有關心自己的人。
清茶淡飯吃過之後,慈庵堂又是一片寧靜,梅如雪來了這麼久,一次都沒見太后過來燒香拜佛,看來,在太后的眼裏,慈庵堂也只不過是一座擺設而已。吃齋唸佛,參禪打坐怎比得了芝蘭桂室,宮廷權謀帶來的無限容耀?
梅如雪興之所致,走出房門,來到堂前小花園之中。花園之中有一人獨自枯坐,手拿一物,仔細端詳。梅如雪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葉姑姑,手上拿着一隻玉佩,上雕一展翅欲飛的鳳凰,顏色圓潤光滑,晶瑩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見有人走來,葉姑姑忙將玉佩收入懷中,擦了擦眼角。
佈滿傷痕的臉轉過來,微微一笑:“梅姑娘好興致,這麼早起身賞花?”一入慈庵堂,妃銜妃號都不能再叫,現在全稱為姑娘。
她的笑容爛若星辰,如果不是滿面傷痕的話,這一笑,不知迷倒多少人。
她又經過了一些什麼樣的傷心往事,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又是誰忍心在她臉上刻下如此多的傷痕?
梅如雪看見桌上清茶,散發着淡淡清香,笑問:“姑姑也愛喝此茶,此茶清幽淡雅,初一入口,微帶苦味,但時間稍長,竟滿口甘香,久久不曾退去,我是最喜歡的,不知此茶叫什麼名字?”
“這茶叫寂寞美人,講求的就是淡雅二字,空谷幽蘭,其淡如菊……”
“美人臨窗,寂寞而望,紅塵千丈,繁華如煙,果然是一個好名字,取這名字的人真是絕才豔豔……”
葉姑姑臉現一絲鄙色:“這取名之人倒不見得有什麼才華,只不過有感而發罷了。”
梅如雪笑笑:“如果由姑姑來取名,自然是技高一籌。”
葉姑姑眼露一絲喜色:“你的嘴真甜,只是可惜,怎麼會……”
梅如雪面容一變,眼睛瑩然欲泣:“葉姑姑,女人的命就是這樣的啦,身如飄萍,父親範下的大罪,卻要女兒來呈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葉姑姑手握她的手,唏噓道:“可憐的孩子,這就是命啊,想當初我受盡萬千寵愛,冠絕六宮,到頭來,受人牽連,打入冷宮,清燈為伴,幾十年光陰就這樣如飛而逝……”
兩人的心倏地拉近了許多,葉姑姑望着梅如雪絕美的臉,只覺得這女子如此靈慧,放在這裏,可真是暴緬天物。
梅如雪心中暗笑,自己的靈力已失,連普通的鏡心通法術都無法使用,只有多找同盟,才能保護自己。
“真是可惜,姑姑如果不是臉上有傷,真可稱得上天姿國色……”
如果一般人問來,葉姑姑必定認為她語含諷意,但梅如雪説來,卻感覺對方真心以待,赤誠無比。
“天姿國色又怎麼樣,到頭來卻成了禍水紅顏,如果不是這張臉,我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梅如雪天真一笑:“姑姑不必嘆息,我也初識醫術,説不定能治好你的傷呢!”從藏書閣所拿醫書之中,有一章專治刀傷的法子,應該能治癒她臉上的傷。
葉姑姑搖搖頭,笑道:“如果要治癒,又何須劃亂這塊面?”
梅如雪驚道:“難道是你自己……”
葉姑姑卻不答話,沉默良久:“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這裏一息尚存啊!”
損掉女人視若性命的容貌,需要多大的勇氣,忍受無邊無盡的痛苦,她到底為了什麼?
葉姑姑撫了撫臉上傷痕,傷心一笑:“梅姑娘,這個地方是個人間地獄,你這麼年輕,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走出去!”
梅如雪輕輕拉着葉姑姑的手:“姑姑,難道你就不想走出去嗎?”
“你看我這個樣子,或許這裏最適合我了,只有這裏才是我唯一的家……”
難道她有什麼心願未了嗎?寧願留在這裏,也不願離開?還是因為她臉上的傷?
“葉姑姑,我一定能醫好你臉上的傷的。”梅如雪信誓旦旦!
“臉上的傷易醫,心中的傷卻難除,縱使醫好又能怎樣?”
“臉上傷醫好,心中的傷卻可隨着時間的流逝淡忘,如果你不醫的話,又怎能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