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和寧清坐在西餐廳裏,我很奇怪他怎麼選了西餐廳。我吃西餐從來只是當時飽,事後餓。我吃不來沙拉,吃不來生蠔蝸牛。唯一覺得好的是烤肉和甜點。
看寧清吃西餐倒是享受,優雅的動作與他本人的形象太符合了。也許寧清覺得吃西餐只聽刀叉響,閉着嘴咀嚼可以少説話吧。就是我覺得悶,一頓飯吃得悶聲不響。那怕環境舒服,燭光浪漫,還有鋼琴伴奏。要是沒有寧清坐在對面,我會喜歡這裏。多好的用餐地點。我試着和寧清溝通:你平時喜歡這樣吃飯?
寧清微微笑道:是啊,這裏安靜。
我忍不住多嘴:我喜歡和同事朋友一起去吃路邊攤,小館子,熱熱鬧鬧説笑,這裏説話分貝都要控制。
寧清還是微笑:是麼?這麼不愛衞生。
偷偷翻眼,衞生?他説的和我説的是同一個話題?我繼續找話説:寧清,你平時怎麼玩啊?
寧清不變的微笑:工作累了看看書上上網,不過,看書上網時間都不多。
我腦子裏馬上勾勒出一幅畫面,寧清回家我招呼他:回來了?他嗯聲回答,然後食不語,完了看書上網。我無聊之極。想想就可怕。突然間覺得實在無趣。就這樣默默無語地把飯吃完。
寧清開車,我沒問他接下來會有什麼節目安排,隨便他吧,我沒多少興趣知道。寧清把車一直往騰龍山上開,到了山頂打開了天窗。他把座椅放下,對我説:子琦,你看天上的星星。
我躺下望着天空。今夜夜空清明。星星璀璨,密密麻麻布滿了天空。數也數不清。車裏放出了纏綿的歌曲,英文歌,我聽太懂,只聽旋律輕柔。這樣也算是很有情調吧?先是西餐廳,然後是看星星。接下來會不會有鮮花?然後親吻?兩眼相對,放電?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我是給寧清喚醒的。睜開眼,都到家門口了。我汗顏:那個,不好意思,睡着了。寧清笑笑説:快回去吧。我走下車和他説再見,他突然説了一句:你打呼嚕了,然後絕塵而去。
我紅臉,想找個地洞鑽。
第二天,大海神神秘秘地問我:昨兒約會咋樣?聽小若説走的是極富情調的路線。
我點頭説:當然有情調,西餐廳的氛圍,騰龍山頂躺在車裏看星星。大海越聽越興奮:再然後呢?
我白了他一眼:我睡着了。
大海馬上展開想象:哇,寧清看到平日心儀的女子如睡美人般躺在身邊,映着星空,忍不住輕輕吻向她的俏臉,此時睡美人驚醒,眼中露出一絲羞澀,慢慢閉上眼,然後
我及時打斷了他的YY,説:然後我打呼嚕了。
大海一口氣沒吸均,嗆笑出來:我説子琦,如此浪漫的環境你竟然睡着了還打呼嚕?你也太辜負小若的設計,寧清的心意了。
此時再説還是不好意思,口中卻不肯服軟:你該慶幸我沒有磨牙。
大海大笑起來。星星,音樂,喜歡你的男子深情相伴,正準備傾訴衷腸,對方呼嚕酣睡,牙齒霍霍作響。此情此景,不毛骨悚然也沒了任何情緒。想到這裏,我也跟着笑了起來。
與寧清約會頻繁起來。不過,不再去西餐廳,改吃各種我愛吃的館子。我突然發現寧清學識淵博,和他説話聊天其實一點不悶。奕消失了似的。我就象四年來從沒見過他,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跡。
上班下班,時不時與寧清,與小若大海吃飯,四處玩。下了班,回到我租的小窩,上網遊戲,畫圖。
大海常奉小若的命令探我口風。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似乎隱約在期待奕的出現,又似乎可以這樣一直與寧清相處下去。老總沒再提到雲天。一切就象夢一樣,醒了就沒了。
我不肯相信就這麼簡單。我給娟子打電話。娟子是我的發小,從小玩到大,她對我和奕知根知底,只要聽到她的聲音,情緒會穩定。我對娟子説:我總覺得平靜得可怕。
娟子安慰我:子琦,你知道你已離開他四年,這四年你變化很大,他肯定變化也不小。你多慮了。
可是娟子,那晚他打電話來,皮厚且無賴。
子琦,逗你玩的時候你特別可愛,你自已不知道罷了。我都特別愛看逗你發急時的樣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象小時候一樣,一點不象個奔三的女人。
我急於求證:你是説奕只是在逗我?他説話威脅我呢。
娟子嘆息:那是你太怕他了,見風就是雨。那有那麼不講理的人呢。展雲奕能在大家族中生存並掌握重權,他不是不理性的。
是嗎?奕只是在逗我玩?他身邊圍繞着各種女人,他那會還在意我呢?心裏卻難過。空落落的。奕不愛我了是麼?他只是在逗逗我,象逗小孩子一樣。轉而又告訴自已,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不是怕回到他身邊,怕沒了自已嗎?
終於定下心神。我和奕不適合的。這樣,也好吧。
公司年終聚餐,邀請友好單位,要求員工攜家屬參加。寧清主動找上門來:子琦,你們公司給我發了請柬,能請你做我的女伴嗎?我能説不嗎?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是寧清,他這樣問,我只能説謝謝。謝他體諒我,免了單身出席的尷尬。二十七歲的人,已經可以冠上老姑婆的名號。在這樣的場合裏,有伴相隨,會少了被談論的話題。況且,公司裏的人早已熟悉寧清。
餐會前,收到花和快遞公司的包裹。花是跳舞蘭。花朵在微風中輕顫,輕盈得似要飛。我打開包裹看,一件銀色晚禮服,非常漂亮。寧清的體貼讓我感動。給他去電話:寧清,謝謝你的花。
寧清説:你喜歡就好,到時我來接你。
我沒有預知的能力。不知道這次餐會將結束我所有平靜的生活。
宴會
我換好了銀色晚禮服,對着鏡子看自已。鏡子裏的女人有着白晰碩長的頸,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禮服好象略大了點,這些天瘦了些,卻襯得腰肢纖細。我皮皮地對着鏡子一笑,把頭髮換起,想了想,插了一枝寧清送的跳舞蘭。
果然,寧清看到我時眼睛亮了起來,他穿着米白色的西服,丰神如玉。我怎麼看怎麼覺得跟他象是穿的情侶裝。寧清説:子琦,你好美。
女人最愛聽的是男人的讚美。我得意地想,原來我也是個美人兒,呵呵。不知道今晚會不會豔驚全場?我得注意形象,要是今晚大海敢象平時那麼粗野地待我,我絕對不會脱口罵髒話。我要斯斯文文提醒他,對待淑女要温柔點。我想着想着,嘴角肯定露出了陰險的笑容。因為寧清笑着問我:子琦,在想什麼呢?有什麼好事情嗎?
我忙正經端坐:沒有啊。我否認。這等心事怎好透露出去。反正今晚我要矜持,要當淑女。
寧清説:今晚我可是有好事情。
是什麼?我好奇的問。到時你就知道了寧清賣了個關子,不肯説。我覺得他臉上帶着一種光,一種象是快樂,象是期待的光彩。
走到酒店門口,寧清體貼地幫我解下披風。我挽着他的手走進去。吝嗇的老闆年終總算使了個大手筆,包下嶺南最豪華的宴會廳。裏面早已是衣香鬢影。嗬,公司裏的小姑娘們打扮起來個個如花似玉嘛。
老總當年選職員,對我們説,雖説人不可貌相,但是長得不漂亮絕對是硬傷。這個做客服的不漂亮,客户那有精神跟你搞好關係?做外聯的不漂亮,溝通就是問題。至於做業務的,更不可不漂亮,拿廣告事半功倍呢。所以,作為走在時尚前沿的娛樂資訊公司,一定是帥男靚女爭相加盟的公司。所以,我們公司能成為全國數得上號的大公司,這些就是學問。
一席話説的我們心服口服。倒也半點不假。就説今天這場面。看人就賞心悦目。與其他單位的聯誼也會因為這麼多養眼的花花草草更加的融洽。
我在人羣裏看到大海和小若。今天服裝正式,一襲西裝把他包裝得人模狗樣的。小若和他站在一起,一雙金童玉女。
寧若看到我們忙拉着大海過來。我略抬着頭,挺直了腰板,用一個淺淺地微笑歡迎他們。心是暗想,這神情,不震住你我就不叫唐子琦!果然,大海嘴一張:喲,那家的閨秀?
我不理他,對小若説:你和大海站在一起太登對了。小若,今天好漂亮!小若甜甜地笑:子琦姐才漂亮呢,是吧,哥?寧清笑着説:是,你倆今天是全場最靚的女士。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得意地朝大海笑。
大海回我一笑,這笑容?只聽大海説:寧清,不介意我先借下子琦吧?説完帶着我往角落裏走。我疑惑:什麼事啊?
大海想了想還是説:子琦,你得做好準備,今晚,寧清打算當眾求婚。
不是吧?大海。我吃驚得很。小若告訴我的。我勸過了,只是,寧清想法不一樣?大海急急解釋説。
為什麼?我不肯相信寧清會出難題給我。
因為大海正想説,主席台上老總開口了:各們領導,各位來賓,歡迎蒞臨
老總的嘴叫烏鴉嘴,吐來的話都是我不想聽到的。老總説:天地娛樂已和雲天集團達成戰略合作關係,現在歡迎雲天集團執行董事長展雲弈先生講話。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台前,我根本沒聽清楚他説了些什麼。我只覺得這一切離我好遠。我是在隔岸觀火,眼前的事情,人聲,環境都離我好遠。我並不身在其中。
我呆呆地站着。我看到奕目光望向我,我看到他嘴角彎出了一絲笑容。呵,娟子,你錯了,我們都錯了。展雲奕是獵手,我是他的獵物,一直都是。他從來不曾改變過他的目標。我們真是傻,用自已的善良去度量別人,覺得別人也是一般的好人。
這是奕發動的攻擊麼?我只能應戰。
大海沉重地看着我。我勉強一笑。這些都沒什麼的。不過是和公司建立合作的關係,最多會接觸的時間多些。又怎麼樣呢?一面想,一面已從吃驚與呆愣中恢復。我走到寧清身邊。此時,音樂響起。我對寧清説:能有這份榮幸邀你跳一曲麼?
寧清紳士的帶我起舞。有人説,女人其實不需要會跳舞的,只要男伴會帶。現在就是這樣,在寧清的引導下,我舞姿輕盈,舞步不亂。我高昂着頭,帶着微笑與寧清共舞。寧清輕聲地問我:子琦,可願意嫁給我?
我腳步一亂,打亂了節拍。我停下:寧清,你是在趁火打劫!他手一緊:是,我怕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這是我認識的那個温潤如玉的寧清,謙謙君子似的寧清?他早已洞悉一切。只等一個機會,一個我沒有選擇的機會。他篤定我沒得選擇。
我停下腳步,説:寧清,你知道你要是賭輸了,連原來的本錢都沒了?
寧清淡然道:我要是不賭,永遠沒有機會。
我轉頭離開舞池。這時,展雲奕朝我們走了過來。一身黑色禮服勾勒出他修長的身材,俊朗的臉上一雙眼睛象極了騰龍山上的星星。寧清温文爾雅,他則如玉樹臨風。看到他,我下意識地挽着寧清的胳膊。做了這個動作才想,寧清猜得真是沒錯,我沒得選擇。
奕走過來和寧清禮貌的打召呼。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突然笑了,説:子琦,我想我的品味還不太差,給你選的這身禮服還算合適。
MG,這是他送的禮服?我以為是寧清送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恨不得馬上脱下這件衣服。就在我臉色青白不定時,我聽到寧清對奕説:謝謝你這麼費心照顧子琦。寧清説得極慢,聲音卻清晰得很。
我看到四周人們的目光轉向這邊。奕禮貌地説:還算好,沒有忘記子琦的尺碼。邊説邊放肆地打量着我。
天知道,我和展雲奕清清白白,他絕對是故意的,故意引人走進誤會,他怎麼這麼流氓!?我氣得發抖,卻無法辯解。
寧清給我解圍:展先生紅粉眾多,所以眼光獨到,我代子琦謝謝你了。
那麼,我能與唐小姐一舞麼?奕含笑着問.
我沒有思想,沒有意識地呆站在原地。只覺得身子一緊,已被奕帶進了舞池。我反應過來要掙扎。奕輕笑道:子琦,你再亂動我就吻你。
我憤憤地看他,臉氣得充血。奕摟的更緊,我的身體與他貼得近。他的嘴靠近我的耳邊説:不要掙扎,那不好看,我只想與你共舞一曲,今晚你真美。我被動地被他帶着走,離人羣越來越遠。
我知道寧清他們肯定在看着我,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怎麼樣?轉過廊柱,奕一把把我拉到了陽台上。我用力推開他,往後一退,背靠着牆壁。奕雙手一撐,把我困在了他的胸前。我沒有退路,我看着奕露出的那種得意的神色,怒向膽邊生,腳一曲撞向他的要害。他吃痛的後退。我趕緊往外跑。還沒忘了回頭看他。
奕一臉痛苦,看我的樣子恨不得吃了我。我沒功夫理他,轉身回到宴會廳裏。心裏暗想:小樣兒,當我真是隻兔子?兔子急了會咬人,哼!
看到我施施然走回來,寧清臉上綻放出笑容。他突然大聲説:今天借天地娛樂的宴會,我有事宣佈。我鄭重向唐子琦小姐求婚,她已經答應,我們將於近期完婚。屆時,希望各位前來觀禮。
宴會廳裏響起了陣陣尖叫,陣陣歡呼。參加宴會得到如此八卦消息娛樂,歡呼一下應應景有何不可?
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意料。我現在弄明白了什麼叫前是狼,後是虎。才脱虎穴,又入狼窩。就不能讓我消停會兒?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寧清當面宣佈給我出了個極大的難題。我若不否定,就違背了我的本心。我和寧清還沒達到非卿不嫁的程度。我要説沒有這回事,則是當面駁寧氏的面子,小若的面子,大海的面子。寧清,寧若,大海,都是我極不想傷害的人呵。
寧清正站在我面前,一臉深情狀。我回頭,奕斜靠着廊柱,嘴角帶着一絲冷笑。我再看向寧清,原來他也是這麼老到的人,算準了這個日子,算準了奕出現,算準了我只能對着他跟着他的劇本走。
我朝寧清笑笑,再回頭,看看奕。然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倒下去時我想,這真是最好的選擇。
協議
我夢到了媽媽。她慈愛的説:妹仔,今天給你煮三鮮米線好不好?我雀躍。我和奕一人捧一大碗埋頭吃,媽媽做的米線真香啊。奕總是把他碗裏的筍片、肉丁挑給我吃。我揹着媽媽迅速親一下他的臉又偷笑着埋頭大吃。我夢到媽媽給我繡衣裳,她的手真巧啊!媽媽總是説:妹仔,來幫媽媽描花樣。我信誓旦旦地説:阿孃,我以後把看到漂亮花兒都畫下來給你繡。媽媽抱着我開心地説:我的妹仔是山裏最漂亮的花兒呢。我夢到媽媽在醫院,躺在牀上對我虛弱的笑。她説:妹仔,媽媽不好,陪不了你了。媽媽要找爸爸去了。我的妹仔,你以後怎麼辦啊?
我在做夢啊。夢裏回到了蘇河鎮。奕用大木板抬起一摞煤,我樂呵呵用小木板裝着兩三塊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往家運。汗珠從他額頭上滴落,晶瑩剔透,我掂起腳給他擦汗。奕説:子琦真乖。
我對奕説:我要吃油爆蝦。他就帶着我拿着竹篾去河邊篩。我趁他不備,對準他屁股就是一腳,把他踢進了水裏。奕隨手用竹篾兜起水向我潑來。
我解開濕濕的辮子,天然卷的頭髮披散着,等風吹乾。奕呆呆地看我。他總是説:子琦,你是山裏的鳥。
我夢到自已在哭,哭着扯着奕的衣裳不讓他走。奕抱我,一遍遍説:等我呵,子琦,等我。我寫信給你,每天寫信給你。
我聽到奕罵我:你真是學壞了,子琦,誰教你罵髒話的!我聽到他痛心地説:子琦啊,你怎麼能吸煙呢。我夢到奕惡狠狠地説:你是我的,誰敢來搶你,我殺了他!
我夢到奕温柔地誆着我:子琦,我在呢,我一直在呢,我答應阿孃要照顧你一生一世呢。
我夢到了寧清,他説:嫁給我,嫁給我你就一直自由了。轉眼間,他沒有了温和的面容:你只能選擇我!奕在冷笑:我就關你一輩子,你跑不掉的!
我在夢裏醒來。屋裏有橙色的燈光。寧清守在牀前。他温柔地對我説:你太累了,這裏是我家。
寧家?他帶我回來的?我想起了酒會。我不是累了,我只是下意識地想睡過去,再不醒來。我輕輕説:對不起,寧清,我不能嫁給你。我要回家去。
寧清笑了:這事,以後再説,你好好休息。精神好了我們再談。
我嘆口氣説:我沒事了。
寧清看着我,站起身,望着窗外慢慢説:子琦,在小若帶你來的時候,我看見你,你知道我的感覺嗎?我從沒見過這麼有靈氣的女孩子。象謎一樣的女孩子,眼睛象泉水般透明,笑容狡詰得象狐狸。時不時思想會飄到一邊去,帶着傷痛和愁,快樂時象小鳥一樣,你快樂周圍的人也會被感染。睡着了跟嬰兒一樣。忍不住不愛你,不呵護你。我就想那怕你在我身邊,那怕你不愛我,看着你也滿足。這幾年,我費盡了心思,然而,你卻從沒對我用過半點心。我自問還算是個條件不錯的人,我以前不明白,現在知道了,你心裏的那個人是展雲弈。可是,子琦,你們未必能在一起,在一起未必幸福。我賭的就是這個。他轉過身看着我:我賭你現在並不想回到他身邊,而他勢在必得,你沒有選擇,除了我。
我説:寧清,我是不想回去,但我也不想選擇你。你何苦在這當頭也來逼我呢?
寧清笑了,眼睛裏卻沒有笑意:所以我説我只在賭,賭你會和我簽下這個協議。
協議?什麼意思?寧清繼續説:展雲弈現在分身乏術,他要接掌展氏家主一位,要回英國。這四年他一直忙於處理家族事務所以你在這裏呆了四年沒事發生,現在也一樣,他至少有兩年會忙活,而現在,他已沒有多少時間,他勢必要把你帶走,而帶走你他並沒有時間來處理與你的感情,他對你不放心,只會找個地方關你兩年。你要不想過那種日子,最好現在嫁給我,兩年後,你自已選擇走還是留。
我聽得目瞪口呆。寧清説:展雲弈在嶺南最多隻能呆幾天。你拿定主意了,我們兩天後就可以舉行婚禮。説完他朝門外走去,突又回過頭來:或許,我還在盼着兩年裏你會愛上我。
我腦子裏亂得很,寧清説的話我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
嫁給寧清。我嫁了,奕會死心。然後我走,找個沒人認得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好想回蘇河鎮。安安寧寧地生活。或許不用兩年,婚禮是給奕看的。他走了,我也離開。我相信寧清不會攔着我。
我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奕,我們怎麼會這樣?我只能選擇找個人嫁才行嗎?為什麼我會心痛會難受?為什麼我不能忘記你?我睡意全消。想了想,還是起牀離開寧家。我走得很輕,不想驚動人。我不知道其實寧清一直在窗邊看着穿過花園,在清晨中離開。
街上已有了賣早點的攤子。慢慢漸起的喧囂聲喚醒着城市。我一路走一路看,我喜歡這種生活的氣息。我想回我的小窩。住了四年的小窩。想在想起它,感覺格外温馨。關上門,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關在門外。我努力不去想在酒會上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去想弈下一步會做什麼,他聽到寧清的話會有怎樣的反應。我只想回家。
關上房門,脱掉鞋子大衣。突然汗毛倒豎,屋裏有人。我聞到了一股酒氣襲來。進賊了?我後悔沒在寧家待著。正準備大喊,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我。奕的聲音響了起來:子琦,我等你一整夜了。
奕把我抱在沙發上坐着。他一身酒氣。他的眼睛帶着血絲。下巴冒出了青的胡茬,有些憔悴。他在屋裏呆了一整晚嗎?喝了一整晚嗎?我看着他心裏竟有着心疼。他伸手摸我的臉:子琦,誰準你在別的男人家過夜的?誰準你要嫁別人的?還穿着男人的大衣回來?嗯?
他痛楚的説:子琦啊,我等你一整夜,你知道我一想到你被別的男人抱走,心裏有多難受?
我説:奕,你別這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的手快把我的腰勒斷了,很痛,你放開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説:讓我放開你?我最後悔的就是放了你四年!
我説:奕,你喝醉了,你放開我,睡會兒,醒了我們談好不好?和醉了的人講道理是白痴。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我只能柔聲寬慰他:我那兒都不去,不離開你,我守着你睡。
奕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努力睜大眼,讓他看清我沒有説謊。奕慢慢鬆開手。我不敢做出惹怒他的行為,他現在是狼外婆,我是小紅帽。只能智鬥不能力取。我撒嬌:你弄疼我了。
奕抱着我,半響才説:子琦,你多久沒對我撒嬌了?你哪次撒嬌不是轉着其它心思的?他的語氣突然冷洌起來:你當我真的喝醉了麼?
我一激靈。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與虎謀皮,自尋死路。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我?阿寧不過是抱抱我,他就罰他,斷了阿寧的前途。寧清説要娶我,説我已同意近期就舉行婚禮。早已超出了他的底線。奕絕非心裏憤怒就完事了。
弈突然笑起來:你眼珠子轉這麼快,想明白了?我還沒想明白,還沒想明白對他説什麼好。他猛地一伸手,我聽到背部拉鍊給他拉下,我想喊,他的唇已壓了下來堵住我的嘴,兩隻手不費勁地就脱下了我身上還穿着的晚禮服。他用身體固定我的四肢,我給他壓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他狠狠地吻着我,雙手撫摸着我的身體,我幾乎能感覺到他身體上的變化。我害怕,奕從來不這樣對我。從來沒這樣對過我。眼淚不聽話地湧了出來。我感覺奕身體一僵。他慢慢放鬆,輕輕地抱着我,他的聲音變得低柔:子琦,我該拿你怎辦呵。
他一鬨我,我放聲大哭起來。奕一直抱着我,任我的眼淚鼻涕全擦在他的衣服上。他嘆口氣説:子琦,我要走了。
要走?我止住哭聲看向他。他笑道:聽説我要走,馬上不哭了?我忙搖頭。他滿意地點點頭説:我要帶你一起走。
我小心地問他:帶我去哪兒?奕説:我要去趟英國。可是我放心不下你。你不是冒了個未婚夫出來,還説馬上要嫁他麼?説着聲音就嚴肅了起來。
我馬上給他吃定心丸:我沒答應過要嫁他,我不會,你放心走吧。
奕笑了:子琦,你巴不得我馬上消失是麼?既然沒有這回事,我就放心了。不過,他話峯一轉:我還是覺得把你拴在我身邊好,我還是要帶你走。我腦中馬上響起寧清的話。他會關我兩年!想想就覺得可怕!我抬起臉求他:奕,我喜歡現在這種生活,我不想沒有朋友,沒有工作,無所事事的呆在你身邊。
奕看着我,眼睛裏全是冰塊:你是捨不得工作,朋友呢,還是捨不得寧清?我馬上澄清:沒有的事。
那好,我明天要回趟北京,下週來接你走。奕下了決定。
我不想和他吵,不想和他翻臉。可是,聽到他的決定我還是嚷了出來:我不想走,你聽明白沒有?我不想回北京,不想!
奕又變回了那個可怕的奕,他冷冷地説:玩了四年了,還想怎樣?就這麼定了,下週我來接你走。別想跑,你跑不掉的。我走了,好好休息。
奕走了,我無力。怎麼每次都對牛彈琴?他怎麼不為我想想?難道相愛的人真的不一定就能在一起?我想起寧清説的話,我不一定能和奕在一起,在一起也不一定就能幸福。
與其開跑被他抓走,不如和寧清達成協議。
我給寧清去了電話,要求婚禮儘快低調舉行,等奕回來時,生米已煮成熟飯,他不至於搶別人的妻子吧?強龍不壓地頭蛇,寧氏也不會讓他在嶺南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