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華山禁地,路的盡頭是斷崖,蒼山漸暝,嵐氣隱隱,一個人影靜靜立於崖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手中是一柄長長的劍鞘。
王曉曉本是散步,陡然見到他,不由怔住,場景實在太熟悉,就如同當初……
可惜面前人穿的並不是黑衣,而是一襲白衣,只因天色不好,再加上頭頂樹蔭的掩映,顏色顯得有些暗罷。
愣了片刻,王曉曉轉身想要走,誰知就在此時,那人卻轉過身來,於是她只好站住,笑著打招呼:“凌大哥。”
凌夕看著她,不語。
自後山之行後,二人見面時便不如往常那般自在了,其中緣故也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在王曉曉本人看來,那一抱簡直正常得很,她當時只想著自己是女主,死亡幾率比別人低,所以才會捨身去擋那暗器,當然,此舉極有可能被此美男誤認為是吃豆腐,因為二人的關係的確還沒好到可以為對方挨刀的地步,其實若不是早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她也未必會去擋。
誤會就誤會吧,王曉曉尷尬地笑:“你也在啊……”
“恩。”
“這裡風景好哇。”
“恩。”
眼看沒什麼廢話可以搭訕了,王曉曉拿袖子擦擦額頭:“這個,時候好象不早了,該吃晚飯了吧?”
他二話不說,舉步走過來:“回去吧。”
“好。”
“多謝。”
明白他指的什麼,王曉曉傻笑兩聲,不答,今天的事該不該告訴他?考慮許久,她還是決定作罷,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說了也是白說,讓他徒增煩惱而已
桌上擺著飯菜,蕭夜已經從城裡回來了,正坐在桌旁等她,神色間透出罕見的輕鬆之態,王曉曉和往常一樣走過去坐下,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就吃。
什麼時候才攤牌?
她這麼想著,蕭夜就開口:“跑哪裡去了,怎的才回來?”
王曉曉倏地擱下筷子:“你不也才回來嗎?”
見她態度反常,蕭夜微微愣了下,只當是在賭氣,搖了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幾日只顧著忙,也沒工夫陪你。”
忙著陪楚清漣吧,還分時間段呢,陪她幾天,然後回來陪我幾天?王曉曉迅速抽回手,恢復平靜:“什麼大事,忙這麼久?”
蕭夜果然移開目光不看她,答非所問:“明日便好了,過兩天我就帶你
去城裡走走,如何?”
“不用,我已經去過了。”
“去過?”
這人其實不怎麼擅長撒謊的,瞥見俊臉上浮現的那一絲緊張之色,王曉曉暗暗冷笑,面上卻若無其事:“本來是想來找你的,想著你忙,走了走就回來了。”
他鬆了口氣,不語。
心虛什麼,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王曉曉移開話題:“師兄,我們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清風十三式。”
“真的是清風十三式?”
“不是。”
與意料的答案不一樣,王曉曉愣住。
蕭夜抿嘴一笑:“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派絕技,當年秘籍失竊時就失傳了,事關重大,師父怕洩露出去影響華山派威望,便謊稱口述記下了,所幸清風十三式本是鎮山劍法,不輕易使用,見過的人極少,因此不曾惹人懷疑,其實不只我們華山派,移花宮少林派等都如此隱瞞,此事也只有父親知道內情。”
“那我們的劍法……”
“是父親自創的,也有十三式,頗得清風十三式之神,因此父親起名為迴風劍法,讓我對外謊稱是清風十三式。”
王曉曉驚訝:“難道師父就不懷疑?”
蕭夜好笑:“這名字正是師父先叫出來的。”
想到天絕大師當初傳授自己“天絕劍法”的情景,王曉曉哭笑不得,這種事的確只有師父才做得出來,自武林大會後,自己的“不動神功”他都能搬來列入華山絕技,當然也能把迴風劍法變成清風十三式,以示鎮山絕技並未失傳,從而提高華山威望。
“那智不空的少林神拳……”
“也是父親和楚叔他們自創的。”
又猜錯了?王曉曉發呆。
蕭夜夾了些菜放到她碗裡,道:“父親於武學頗有造詣,我雖未見過清風十三式,但這套迴風劍法也極其高妙,未必就真遜色於它。”
瞧著面前這張俊臉,還有迷人的關切的微笑,王曉曉有些恍惚,心情驟然低落,再也不想繼續在這房間呆下去。
“我點累,先去休息了。”她丟下筷子,起身就走
第二日,蕭夜天未亮就進城,比往常都早,但不到中午就回來了,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凡伺候過師父的老弟子,文師兄都調查過,據說那五六年裡,沒人見師父寫過字,連藥方也沒記過,”王曉曉很是費解,“可十九師弟說,好幾次晚上送茶,他都看到師父在清洗筆硯,難道那人假扮師父的幾年裡,都是晚上悄悄寫字的?”
凌夕輕嘆:“筆跡最易辨認,想那人行事周密,斷不會留下證據,縱然寫過什麼,只怕離開時已盡數毀了。”
王曉曉不語。
一直沉默的蕭夜突然開口:“其實兇手可能是兩個人。”
“兩個?”
“凌兄以為?”
凌夕尋思片刻,也點頭:“蕭兄說得有理,這件事裡,前後所用的手段完全不同,前面的掌門高手是失蹤,屍骨無存,後來尋去的卻是摔死。”
王曉曉反駁:“可能兇手想警告別人,不要再去追查……”
蕭夜截口:“若要警告,直接失蹤豈非更簡單,更難叫人發現破綻?”
王曉曉暗暗吃驚,也對,直接失蹤保險多了,留下屍體,他就不怕被人找到什麼線索?除非這兇手和現代殺人狂一樣,故意和警察開玩笑周旋,怪不得葉盟主會派兒女們潛入各大門派,難道兇手真是兩個人?
蕭夜道:“父親早已在懷疑,只恐將來貽害江湖,可惜那兩個人行事手段完全不同,並無聯繫……”
“也不是全沒聯繫,”王曉曉忽然打斷他,“後一個兇手其實是在幫前一個的忙,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和家人,還有那些正義之士怎麼會不追查,若這些人都在追查過程中死了,那查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少,江湖上的高手也越來越少,關注的人更少,局勢更加利於控制。”
她頓了頓,繼續說:“後山的土全被換過,能做得這麼徹底,說明前面那兇手的能力不小,後一個兇手顯然是在幫忙善後,但可能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做乾淨,前面那個兇手也許對這一切完全不知情,只要我們找到一個兇手,後一個也許就出來了,他們之間關係肯定不淺。”
凌夕看看蕭夜,微露讚賞之色:“也有些道理。”
電視真不是白看的,王曉曉欣慰,如今最缺乏的是證據
兩天下來,沒有任何線索,見王曉曉最近心情不好,蕭夜早上原提議帶她進城玩,卻被她不冷不熱拒絕了,看著他一臉疑惑不解的模樣,王曉曉越發覺得煩悶,乾脆瞅個空躲出去。
簾幕日寒,溪水生煙。
進門時,慕容無傷正獨自站在窗前。時已仲秋,窗間枝葉仍舊青蔥,疏疏密密橫斜交錯,不遠處,一帶白亮的溪水從崖上直直瀉下,盤旋而來,從腳底下淌過,儼然一幅山溪秋色圖,他整個人猶如嵌在畫中一般,於是,所有美妙的風景都變成了陪襯。
見他身邊沒有任何丫鬟侍妾伺候,王曉曉有些意外,看著那兩杯熱氣騰騰的茶,頓時鬆了口氣。
他踱到她面前,也看著那茶:“可滿意了?”
王曉曉點頭:“海雲春不能喝多,還是華山金針好。”
“沒了怎麼辦?”
“你那麼多錢,不知道去買?”
“有錢的人反而都是吝嗇鬼,你莫非不知道。”
說話中,他坐到榻上。
也對,比如師父,喝別人送的茶是心情大好,王曉曉發笑,鬱悶的心情好了許多:“連你都吝嗇的話,就沒人大方了。”
他斜眸瞟她:“我吝嗇得很,別人送的我就喝。”
王曉曉轉轉眼珠:“要我送也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
“哦?”
“若這事完了我還沒回去,就到凡城辦報紙……”
“報紙?”
“到時候你就知道,這東西需要材料,到時候你的事全都要告訴我,賺了銀子我分你一半。”
“我的事?”
“比如你的愛好,今天去了哪裡,發生什麼事,什麼時候納第十二小妾……”
秀眉微皺,很快又展開,慕容無傷微笑:“不是說不像話麼,還想叫我
納妾?”
“誰想你納妾!”王曉曉很不友好,往旁邊坐下,“雖然這新聞一定很火爆,不過你那十一個也太嚇人了,還是別納吧,不要害別人。”
“好。”
“啊?”
“既嫌太多,我把她們全送走,如何?”
“……不好吧,這樣她們不是沒地方去了?”因為自己一句話,害得那些女人被老公趕走,王曉曉大為內疚,急忙搖頭。
他拾起茶杯,淡淡道:“她們並非是被你趕走,我做的惡事,你不必愧疚。”
王曉曉仍搖頭不止:“不好,你還是……”
“玩笑罷了,”他不輕不重打斷她,“上次我的話,你莫非還沒想明白”
這裡顯然不是說正事的地方,王曉曉望望窗外,湊近他低聲道:“我已經問過師兄,他說那是葉伯伯自創的迴風劍法,並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見她滿臉失望,慕容無傷嘆了口氣:“你見過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呃,沒有。”
“這就對了。”
王曉曉愣了半日,垂首,移開話題:“現在事情好象變了,兇手可能是兩個人。”
“自然是兩個人,”他低頭看她,似笑非笑,“前一個你莫非還想不出來?”
“沒有證據,也不能認定……”
“怎會沒有證據。”
“證據在哪?”
“你真想知道?”
“當然。”
“我不管這些閒事,不如做點別的。”
“別的?”王曉曉尚在詫異,慕容無傷忽然伸手抱住她,二人一齊倒在榻上
“別說話。”耳畔傳來低低的聲音,王曉曉總算會意,努力把驚呼聲吞回肚子裡,一臉莫名。
他卻已開始解她的衣帶。
“喂喂,你做什麼!”她慌忙扯住衣裳,小聲吼。
“你說做什麼?”他抬起臉,唇邊笑意無數,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邪氣,還有那眼神,簡直和大灰狼看小兔子的眼神一模一樣!
大灰狼?這裡是狼窩!王曉曉嚇傻:“你你想……”
他俯下身,將頭擱在她頸間,形成標準的不純潔姿勢,聲音也帶著笑:“我說話,聽的人向來不少。”
“聽的人?”
“他們都是高手,聽得比別人清楚許多,還有懂唇語的,但除了看著我,他們絕不會插手別的事。”
“你……”
“有些時候,他們不會想聽得太清楚。”
是他老爸派來監視的人吧,王曉曉這才恍然大悟,雖隱隱覺得不妥,但心裡本就賭氣,反正師兄大人自己有美女泡,還顧慮這些做什麼,何況不過是做做戲罷了,大灰狼老婆多,可也不是那種見色起性的,早些破案早些回去,犧牲點色相就算了。
“你小心點,別動手動腳佔我便宜!”警告。
“好,我只動口。”
俊臉抬起,美眸中猶帶著促狹的笑,王曉曉的心跳差點漏掉一拍,趕緊瞪眼:“你小妾那麼多,要動口去找她們!”
聞言,他收起笑意,淡淡道:“我沒有了。”
你是不用前戲直接上?這句話王曉曉非常知趣地吞回肚子裡,卻還是忍不住發笑:“你知道什麼證據?”
他瞟瞟窗外:“性急。”
“不是性急,”王曉曉呻吟,“你太重了!”
他愣了愣:“你到上面來?”
“呃,好。”猛然發現話中歧義,王曉曉頓時目瞪口呆,漲紅了臉,咱什麼時候也能說這麼有水準的話了
笑聲中,他抱著她翻了個身。
這隻大灰狼腦子裡盡是不純潔念頭!王曉曉咬牙:“你笑什麼!”
他莫名:“自然是笑你太單薄,第一高手體質太差了。”
“笑這個?”王曉曉愕然。
“你以為我笑什麼?”他故作不解,美眸中卻仍透著瞭然的笑意。王曉曉怒:“那你現在又笑什麼!”
他忍住笑:“你想什麼,我就笑什麼。”
王曉曉啞口無言,就在此時,珠簾被人掀開,一個人走進來
“公……公子!”瞧著榻上的造型,少年瞪大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說話也結巴了。
慕容無傷挑眉不語,王曉曉卻欲哭無淚,只好趴在他身上裝死,小柳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吃你家公子豆腐的!
可惜小柳並不能聽到她心裡的話,反而將臉漲得通紅,站在那裡發呆。
沉默。
“出去!”二人同時出聲。
少年回神,急忙轉身就走,不想太過緊張,反撞上一旁的花架,慌得他雙手扶住,這才小心翼翼退下
熟悉的香味縈繞在鼻端,儘管她努力保持距離,卻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確認沒有危險之後,王曉曉居然心猿意馬起來。
慕容無傷卻說話了:“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有一雙最貴的手。”
“啊?”慌忙中回神,王曉曉有些失措。
笑意迅速掠過,慕容無傷眨眼:“那雙手變化無窮,易容術冠絕天下,人稱金手孫小聖,此人不僅善於改變形貌,連身材嗓音也能隨之變化,每每模仿別人,都是天衣無縫,曾有不少人為躲避仇家,找他幫忙易容,出的都是天價,可惜後來他的伯父,也就是武當派前掌門孫仲奎在後山失蹤,他追尋而去,不幸也摔死在崖下。”
說到這裡,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易容高手要給自己製造一個屍體,並不難。”
“你怎麼不早說!”王曉曉興奮,一拍他胸脯,“差的就是他,孫大聖!”
“是孫小聖,”慕容無傷好笑,糾正,“孫大聖是他祖父。”
“真有孫大聖?!”
“那時你還未出生吧,自然不認識。”
“誰說的,孫大聖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