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不會把你當情敵
左曳的髮絲,左曳的後背,左曳的温度,左曳的氣息……我坐在車後座上,雙手揪着左曳的衣服下襬,忍不住閉眼呼吸。
為什麼每次他都會撞見我最糗的狀況?而且每一次,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幫我……
一邊幫着我,一邊説着不近人情的殘忍話語,他的嘴巴真的很毒。
左曳,那些話都不是你真心的吧?!
風呼呼地在耳邊作響,身邊的景物和車流被很快地甩在身後。我更緊地攥着他的衣裳,臉不自覺地靠過去,貼在他寬厚的背上。
左曳的身體明顯一僵,但是他什麼話也沒説,反而放緩了車速。
“到了!”
我戀戀不捨地跳下車,戀戀不捨地看着他:“那個……今天很,謝謝。”
左曳一隻長腿抵着地面,取下頭盔,臉上的神情是冷漠的、讓人無法猜透的,他的眼睛比旁邊的夜色還濃黑:“嗯。”
“那我回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轉身朝前走了幾步,回頭招手,“拜拜。”
左曳面色如冰,點了一下頭。
我走了一步,回頭看他還在,又招手,“拜拜!明天見。”
“……”
又走了一步,回頭:“拜拜啊,拜拜!”
“……”
又走了一步,回頭,奇怪他怎麼還在原地,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拜拜哦,你怎麼還不走?”
左曳把頭盔戴回去,轟轟,發動引擎。
我忽然想起身上還穿着他的衣服,喊道:“等一下!”
車已經衝了出去,我失望地垮下肩膀,為什麼心情感覺有點失落,我踢飛腳前的一顆石頭。我在剛剛那一刻,竟會期望左曳留下來,竟希望他不要走……
忽然,轟轟的聲音又由遠至近響在我耳邊,我猛地抬頭,發現左曳和他的車停在我面前。
頭盔裏,只露出他那雙漆黑的眼:“什麼事?”
我一愣,困惑地皺了皺眉,猛地想起我剛剛叫他等一下。
他該不會是聽到後,又專程繞回來了吧?!
“沒什麼,我就是記起你的衣服還在我這裏。”我抓着身上的外套,充滿了左曳的男子氣息,“是明天洗了還你,還是……?”
“嗯。”
“那我明天洗了還你。”
“嗯。”
“對了,你要不要去我們店面裏喝茶?”我看了一眼腕錶,鼓起勇氣説,“現在時間還早,10點鐘,我們店子還沒打烊!作為謝意,我……請你吃夜宵?”
左曳沒有説話,直接發動引擎,開走,留給我一圈嗆鼻的灰塵。
“咳咳!不答應就不答應,好歹説一句話啊!渾蛋!”
糟糕,我的心情更失落了!
回到店裏,換上工作服,剛走出“員工更衣室”就見小籃子和白天在唧唧呱呱:“喂,又是他欸”、“拜託這麼晚了還來,打一架什麼的我們搞衞生可吃不消”、“可是我們又不能請他走,據説他是這一塊地區的老大,手下的小弟個個勇猛。要是開罪他,我們的店就不用開了”、“現在做點生意可真難啊……”
順着她們議論的視線,我果然看到左曳!
他坐在白色的鐵藝桌前,雙腿交疊,倚着靠背,這麼隨意的動作都可以給他做出強大的氣場。
我高興地跑到他面前:“喂,你剛剛不是走了嗎?”
左曳簡簡單單:“停車。”
“原來你是去停車,我還以為你回去了!”我遞給他一份菜單,“看看你要吃什麼,我請客……”不過,不要點太貴的哦,心裏狠狠補充。
左曳掃了一眼,手指點到紅茶上。
“還有呢?”
“不用。”
不會吧,他該不會是聽到我心裏在想什麼吧?!我立即變得不好意思起來:“你可以再點些吃的。”
“不用。”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不用看也知道,是楊湛遠。
這一路他不知道給我打了多少電話,我沒有接,因為在生他的氣。雖然我知道遇到那種事不是他的錯,可如果不是他提議去Pub,我會陷入那樣的境地嗎!?
“歡迎光臨——”忽然門口傳來這樣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看到楊湛遠和元月先後走進店裏。
我的心立即咯噔一跳:他們怎麼跑來了?
楊湛遠和元月的表情看起來很焦急,一進店就尋找着什麼,當目光落在我臉上的時候,雙雙鬆了口氣。
元月首先快步走來:“姚小布,要死哦你!打你這麼多次電話都不接,我們還以為你出了意外!”
“對不起我……”
“不錯嘛。”楊湛遠的聲音懶懶傳來,“原來是和心目中的他在這兒甜蜜約會。”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左曳。
“喂,你不要胡説!”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什麼叫心目中的他啊?”
楊湛遠努努嘴:“班長,你的那點小心思就不要瞞我了,別忘記了,我看過你的日記。”
“胡説——閉嘴!”我簡直想伸出兩隻手掐死他。
可是他卻還在口不擇言:“如果我是胡説,你這麼緊張幹什麼。班長,讓班裏所有同學為你的人身安危着急,自己卻偷偷溜來跟意中人約會——這種做法很不人道啊。”
“楊湛遠,閉上你的臭嘴!”我終於生氣了,眼睛通紅地説,“我不是在跟他約會……更何況,他也不是我的意中人!”
“他真的不是你的意中人?”
“不是!”
“這麼説,你也不喜歡他了?!”
“當然不喜歡!”
“那很好,這可是你説的,不要後悔。”楊湛遠忽然話峯一轉,一把將我攬到他的面前,語氣挑釁地説,“不過我想確定一點,左曳同學,你對班長有什麼感覺。”
什、什、什麼……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心臟在胸口撲通撲通地跳。
楊湛遠這個白痴,到底是在問什麼啊?
可是為什麼我會很期待……很緊張……左曳的回答?!
左曳從始至終都臉色淡漠,泰然自若。聽到楊湛遠這句問話,他不屑地勾起一邊嘴角,起身:“無聊。”
當他擦身經過楊湛遠身邊時,被楊湛遠一把摁住肩膀:“無聊的意思——我可以解釋為,你對她沒有興趣?”
左曳掃開他的手:“隨意。”
“那麼,事情就好解決多了。”楊湛遠翹起嘴角,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説,“我不會把你當情敵,也請你記住這一點。”
“左曳同學,等一下,你的茶還沒喝……”我無奈地伸出手……
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推門而出。
2.絕不會輕易認輸
又沒來!
我嘆了一口氣,已經連續好幾天左曳都沒來上課,他的座位一直是空的。而可惡的楊湛遠,卻偏偏不時地在我面前閃來閃去,讓我不想看到他都難!
就在這時,一隻紙飛機咻地穿過大半個教室,飛到我的面前。
我撿起那隻紙飛機,看見始作俑者楊湛遠朝我調皮地眨了眨眼,心頭立即被點燃了一把火!
啪!我把記錄本重重地摔在講桌上,手撐着講台的桌面喊:“大家都安靜,這節課是班會,不是你們聊天議論的地方,拜託你們稍微尊重一下別人的心情……”
其實我的話喊出去,就基本被嘈雜的議論聲給整個淹沒了!
放眼看過去,教室裏聊天的、吃東西的、走位的、折幸運星的……甚至織毛衣的,應有盡有!這簡直不像個課堂,而像個鬧哄哄的菜市場。
真是的,老虎不發威,你們還當我是病貓!
我從講台桌下拿出早有預備的擴音喇叭,喊:“你們都給我安靜!最新的課堂記錄表我擬定好了,已經得到了老師的許可!”
聽到我正兒八經的聲音,教室果然安靜了許多,一雙雙黑亮的眼睛奇怪地看向我。
得到了注意力後,我繼續説道:“這次班規按照‘獎罰分明’的政策。比如上課説話、做小動作者,罰掃班級衞生和公共區域;隨地亂吐痰、丟垃圾者扣錢,1次50元……”
我的話還沒説完,下面就響起了強烈的抗議:“50元?你還不如去搶銀行”、“要不要這麼貪財啊!”
我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放心,這些錢都會放到班會的公款裏,不屬於個人所得……”
又一個聲音打斷我,聲音懶洋洋的,卻在議論紛飛的教室裏格外犀利:“班長,1次50元是不是有語病呢?”
“呃?!”我一愣,目光直直地看向楊湛遠。
沒錯,又是這個該死的傢伙!為什麼每次都是他來攪局!
“什麼語病?我覺得挺好的啊!哪裏有問題?楊同學請指教!”是咬牙切齒説完這些話的,並且我看向楊湛遠的雙目都在噴火。
楊湛遠大半個身子靠着椅背,手裏轉着筆桿,斜起一邊嘴角笑着,一副不良少年的樣子説:“是這樣的,班長。如果是扔紙團啊、丟煙頭啊,可以計為1次50元,可如果是嗑瓜子、吃甘蔗……這到底是屬於單個一次呢,還是總體一次?!”
“呃……”我又是一愣!
這個問題,我確實還沒想到……
看着楊湛遠笑意盈盈的樣子,我真是咬牙切齒,真想打碎他那張笑臉:“當然是總體算一次!”
“哦?”楊湛遠挑起一邊眉毛,“那班長的意思是,我可以從校門口嗑瓜子到教室裏,算1次50元?”
我臉一紅,生氣地喊:“我剛剛口誤,説太快了,當然是單個一次!”
楊湛遠又挑了挑眉:“啊,那如果一包100多顆的瓜子,總計要罰五千多元,是這樣的嗎,班長?!”
這個該死的傢伙,絕對是來找碴兒的!
我氣得握緊了擴音器:“是又怎麼樣?!”
“沒怎麼樣。”楊湛遠笑呵呵地説,“那麼,是不是我被罰五千多元,就可以從校門口嗑瓜子到教室裏咯?!”
“理論上來説……是這樣的。”
“OK。”
“OK?”我的眉頭都要擰成八字了,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班長,我沒別的問題了,你繼續吧。”
本來我想好要説的一大堆話,全因為他的攪局而憋了回去。算了,多説無益,我揚了揚手裏的記事本:“在這次擬定的班規裏,我給每個同學的紀律分100分,扣分規則在班規表裏,一會兒我會打印出來貼到教室後面,大家下課後自己看——每個學期末尾結算一次,到時,紀律分不及格的寒假自費補課,而紀律在85分或85分以上的,在寒假裏可以用班會公款免費旅遊!”
大家還在消化我的話,我果斷一聲命令:“散會,自習!”
然後丟下擴音器,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教室,向學校打印室走去。
YES!
成功,完美!姚小布,你剛剛的表現很棒哦!
走到樓梯拐角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我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比劃了一個V字,笑得見牙不見眼地燦爛。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可以難倒我的。楊湛遠算什麼?十個他我也不怕!
就在這時,一隻手幽幽地拍在我的肩上:“班長。”
幻聽!怎麼可能是楊湛遠?!
我就像見到鬼一樣驚悚地回頭,果然看到楊湛遠單手插兜單手拍着我的肩膀,正一臉酷酷表情地站在我面前。
“你幹嗎啊!突然嚇人!”我憤恨地打開他的手,“這個時間你怎麼沒在上課?”
“很明顯嘛,我在翹課。”
“什麼?你在翹課!我剛剛才頒佈的班規,你居然就……”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冷靜道,“罰掃地!楊湛遠,這個星期我們教室裏的衞生和公共區域的衞生都由你包攬!”
“哦,那沒關係的。”他自負地一捋劉海兒,“有很多女生預約幫我罰掃。”
“什麼?”
“沒辦法,像我這麼出眾的人,自然很有女人緣又很受大家歡迎。”
我真是忍着沒有吐血的衝動,連翻了幾個白眼:“拜託你!讓開!別在這噁心我,我還要去打印班規!”
“你確定要施行那班規?”楊湛遠雖然讓開了,卻死皮賴臉地跟在我後面。
“廢話!”
“我很想説那東西對我這種人來説是免疫的。”説着,他從褲袋裏掏出一包瓜子!
等等——瓜子?沒錯,就是瓜子!
楊湛遠笑眯眯地朝我晃了晃那瓜子,然後轉過身,朝我相反的方向離去,邊走邊嗑起瓜子來。
我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追上去:“等等!楊湛遠!你在搞什麼?”
“班長大人,你忘了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被罰五千多元,就可以從校門口嗑瓜子到教室裏。”他那張欠扁的臉,只怕要迫不及待地貼上“我是富家公子,我很款哦,不就是五千元嘛,對我來説簡直是小CASE”。
“你——”我的嘴巴張大了,簡直是欲哭無淚,“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你説呢?”
“五千元就為了吐學校一地的瓜子殼,你不覺得這很得不償失?”
“沒有啊。”他的語氣淡淡的,“如果是五千元兑換你氣得跳腳,又不得不跟在我身後撿瓜子殼的場面,我想是很值得的。”
我的眼前猛地浮現楊湛遠走在我前面大搖大擺地嗑瓜子、吐瓜子殼,而我卻像個小僕人一樣亦步亦趨地緊跟他身後撿瓜子殼的情景……
該死!那樣的自己,簡直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被戲弄!
我頭頂瞬間三把火,握緊拳頭生氣地喊:“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跟我作對!楊湛遠,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讓你要如此針對我!”
可惡啊,明明覺得自己不會敗給他的,可是……可是……還是氣紅了眼眶,我咬緊牙關忍着。
我的肩膀又被重重地一拍,一包瓜子被塞到我的手裏:“送你吃了。”
“欸?”
他轉身搖搖手就要走。
我有些意外地喊:“喂,難道你不要……”
“欺負一個就快要哭出來的柔弱女生,我楊湛遠還沒有這種趣味呢。”他説,“況且,也不好玩,沒有幹勁!還是等你更強大以後吧!”
“哼,楊湛遠,你錯了!你想怎麼做就放手去做吧!”我在原地狠狠地一跺腳,“而且你放心,你有你的對策,我有我的決策!我絕不會輕易認輸的!”
楊湛遠朝前走的腳步忽然停頓,回頭過來。
走廊外的光芒閃耀進來,他站在明亮的光線裏,緩緩地勾起嘴角:“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是我的錯覺嗎?他看我的眼神中,似乎有讚賞流露出來。
“加油。”
丟下這語意不明的兩個字,他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只留下我一個呆呆地站在原地,直覺得莫名其妙。他是怪胎嗎,又是欺負我,又是讓我加油什麼的!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3.永遠都打不倒
經過一系列公式化的稍息、立正、向左向右轉,體育運動開始了。
體育老師一聲哨聲,同學們各就各位,快輪到我上場時,我的肩膀忽然被人大力一撞,一個低低的聲音響在我耳邊:“班長,要小心咯。”
嗯?
“你跟楊湛遠走得太近了,難免會有人身危險喲。”
還沒等我完全消化那句話的意思,一個排球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直直地落在了我的頭上。
“啊!”我一聲慘叫。
緊接着四周響起嘲笑聲:“哈哈,真笨,用腦袋去接球”、“誰説不是呢,運動遲緩的傢伙。”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吵死了!
我捂着被砸痛的額頭,憤然抬頭,看到對手1號挑釁地朝我翹起嘴角:“班長,加油哦!你是班長耶,應該不會被輕易打趴吧?”
對手2號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那可説不準,她配不配當班長,還要我們試試呢!”
而引發這事件的楊湛遠高高坐在場外的單槓上,優哉遊哉。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又一個球直撲我的面門——我只感覺眼前一黑,血氣要往鼻孔外湧,在場所有的人都爆發出了一陣肆虐的大笑。
我及時伸手摁住鼻樑:“可惡,你們欺人太甚!”
“那就反擊啊,班長。”
“那就反擊啊,姚小布。”
記憶中,有個聲音與之重疊。
我的思緒瞬間被拋回數年前,左曳拉起跌坐在沙場上滿臉污垢的我:
“不要使用蠻力,用腦子和眼睛打!打球在於靈,不在於力!一個輕鬆的吊球比一個強力的重扣更有效果。”
“班長,我們開始咯,接球!”
“接飄球:飄球的特點是飛行速度快、不旋轉、飛行軌道飄忽不定,接發球時很難判斷球的落點。接這種球時,首先要判斷好球的落點,快速移動取位,對準來球,主動伸臂插入球下擊球。擊球時,要配合蹬地、提肩、送臂的全身協調力量將球擊出。”
彷彿有一隻手推動着我移到球的落點,托起我的雙臂,由下而上,將球送往對方營地。
“接高吊球:高吊球的特點是弧線高,球從空中垂直下落,速度快。接這種球時,判斷好球的落點後,兩臂要向前平伸,等球下落到胸腹間再接擊,擊球點不要太低。擊球時,揮臂動作要適當,主要靠球自己的反彈力量將球擊出。”
又一次漂亮的回擊,金色陽光下,排球彷彿拖着炫目的光芒直衝而過——直看得對方的人目瞪口呆。
“接大力發球:大力發球的特點是力量大、速度快、球旋轉力強,但球運行軌道較固定,容易判斷。接這種球時,要對準來球,迅速降低身體重心,手臂插入球下保持不動,讓球自己彈起。如擊球點低時,也可用翹腕動作擊球。”
一個女孩撲過去接球,反而絆了一跤,很慘地跌到沙地上。
人羣裏開始發出噓聲。
“接側旋球:側旋球的特點是球的飛行軌道呈弧線,落點偏向旋轉方向一側。接這種球時,要快速移動,對正來球,重心要靠向球旋轉飛行的一側,用前臂控制球的旋轉方向。如接左側旋球,要靠向右側,以便截住球向右側的飛行路線,控制球的反彈方向。”
我的額頭淌出汗水,弓着背,大口地哈氣。
震驚的羣眾猛地發出喧譁的、讚歎的聲音:“哇,好厲害”、“沒看出來班長還是一個運動健將”、“哇,她那球真是回得超帥的。1對4哦!”
“哼,算你狠,不打了。”對方的4個女生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退出場地。
我擦一把頭上的汗水,雖然只打了4個球,但彷彿剛剛扛了幾百斤重物一樣,差點累到虛脱。
“喂,班長,看來你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嘛。”
楊湛遠那個渾蛋,在這個時候雙手插兜,悠閒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把推開他,朝洗手池走去:“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功勞啊。”
“你不是贏得很漂亮,怎麼看起來一肚子怨氣?”該死的傢伙陰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後。
我猛地站住腳,朝他伸出一根指頭,嚴厲警告着:“這還不是你跟我走得這麼近的緣故!你不知道你人緣很好嗎?!拜託,楊湛遠,我不希望被所有女生嫉妒,放過我吧!”
楊湛遠嘴角掛着閒適的笑:“就算被所有女生嫉妒和孤立,也沒問題的,你可以處理得很好。”
我一驚,瞪大眼睛看着他。
小時候,我因為誓死做左曳的跟屁蟲,而得罪了好多的女孩子。從來就沒有什麼朋友的我、處處都被刁難的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難過的。因為,那時我想:只要有左曳在我身邊就好了啊!
我的聲音從胸口發出:“又不是你被嫉妒和孤立,你憑什麼説沒問題?”
楊湛遠聲音淡淡的,道:“我認識的姚小布,可是一個永遠都打不倒的堅強傢伙啊!”
我咬牙切齒:“衰人,滾遠點啦,我才不想認識你!”
這一回,我朝前走,楊湛遠沒有再跟上來。
走到一個拐口,我忍不住望了一眼身後,楊湛遠靠着一面牆朝我笑,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我加快腳步離開。
可惡,一定是我多想了,我怎麼會跟他認識?!他根本就是亂猜的!
4.40萬的細菌
“這是今天的整體紀律,老師你看看。雖然班裏仍有幾個調皮分子興風作浪,不過,我可以應付過來的。”
我把紀律簿端正地放在老師面前。
老師推着眼鏡,點了點頭:“嗯,看來你對班長一職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嘛!不會再哭喪着臉,説出‘老師請換一個班長’的話了吧?”
我搖頭,攥緊拳頭:“絕不會了!”
“説説原因?”
“遇到困難,我不能輕言退縮,而要想着怎麼去克服!生活也是在不斷的歷練中,才會更豐富多彩!”我口裏説着冠冕堂皇的話,心裏卻是在想:絕不能讓楊湛遠和那些小看我的女生們看我的笑話!
“説得好!老師就知道沒看錯人!”老師站起來,激動地一拍我的肩膀,“要是所有的學生都能像你這樣懂事、聽話,老師就放心了。那個左曳……”説到這裏她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的眼睛猛地一亮:“左曳?……咳,左同學他怎麼樣了,他已經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上課了。”
“是啊!”老師取下眼鏡擦了擦,“沒有十天半個月,他恐怕來不了吧。”
“老師,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跟社會上的人打羣架,傷了腿骨,一直在住院。”
我張大了嘴,震驚得半天沒有合攏:“打羣架,那傷勢嚴不嚴重?”
老師把眼鏡戴回臉上:“暫不清楚。作為他的班主任,我是該去看看他的。不過……”她拍了拍旁邊一摞厚厚的作業本,“我每天有這麼多事要忙,實在分不出心力去顧及他了。”
我咬住下唇,懊惱。
左曳,你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打架了!
老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眼睛發光地説:“要不這樣吧,你放學後帶上幾個班幹部,代表我去醫院看望他一下?”
我幾乎是立即回應道:“不用!老師,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我買了一大束的康乃馨和一籃子紅彤彤的蘋果,來到左曳所在的仁德醫院。當然,花的錢是我從班費裏挪出來的,窮困潦倒的我可沒有這個閒錢!
花,好香好香,是左曳最喜歡的品種!蘋果也是我貨比三家買的,最新鮮,一定清脆可口!
“左曳,試試我親手為你烘焙的蛋糕吧!”
誰知道,還沒走進病房,就聽到甜膩的聲音從病房裏發出。
病房的門沒有關,透過門縫,我看到一個穿着藍色碎花裙的女孩正把一塊蛋糕遞給左曳。白色的奶油,上面還放着一顆紅色的櫻桃。
這個女孩的側臉,十分面熟……對了,是朱茵!
左曳躺在潔白的病牀上,臉色平靜,沒什麼表情。
“拿開。”他説,“我不吃女孩喜歡的玩意兒。”
朱茵愣一下,立即把蛋糕放到一旁:“沒關係哦,我怕你不喜歡,所以還煲了雞湯。”
左曳的眉毛一皺:“太油膩了。”
朱茵笑着:“這也沒關係,我還買了水果的!蘋果、香蕉、葡萄,你想吃什麼?葡萄好不好?”
左曳沒説話,算是默認了。
朱茵立即端着一盤葡萄過來,剝了皮,一顆一顆地喂他吃!
怒!
我感覺全身都有烈火在燃燒。下一秒,啪的一聲推開病房門,病房裏的兩人應聲看向我。
我努力堆起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左同學,聽説你生病住院了,班主任很擔心,特意讓我代表她和全班同學來慰問你哦!”
左曳眉毛一挑,不動聲色,視線繼續扭回朱茵的臉上,示意她繼續剝葡萄。
朱茵於是又剝了一顆,餵過去。
可惡,竟敢把我當隱形的?!
我把水果籃和花束放下,忽然揚聲道:“左同學你真不應該錯過今天的生物課。你知道嗎,一個人手部有40萬的細菌,甚至更多。”
朱茵正在喂葡萄的手一僵,訝異地看向我。
我繼續道:“一片指甲垢裏有38億細菌,人的手上有150多種細菌:如葡萄球菌、類白喉桿菌、綠膿桿菌、恥垢桿菌等等,現在肆虐全球的H1N1病毒也是這手上的寄居客!”
朱茵似乎被我的説辭嚇到了,手一抖,剛剝的一顆葡萄滾到牀上。
“喂,你不要在這危言聳聽哦。”她不滿地説道,“照你這樣説,我們的手上不是到處都爬滿了細菌?哪有你説的那麼恐怖!”
“是真的!”我認真地説道,“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是今天的生物課上,老師額外教給我們的知識,老師還説了……”
“還説了什麼?”
“女人手上的細菌比男人手上的更多。研究顯示,女性辦公桌上的細菌是男性的三到四倍,原因是女性使用化妝品和錢包的次數更多,也更喜歡儲存食物。”説到這裏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喂,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麼,快去洗手啊。”
朱茵立即放下葡萄盤子,站起來就往病房外走。
我補充道:“洗久點,洗乾淨點哦!記得多用肥皂和洗手液搓一搓。”
女孩微笑地回頭朝我道謝:“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真的是……笨蛋啊。
我的嘴角忍不住翹起,等她一離開,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再看病牀上的左曳,從始至終都是一張死人臉,冷冰冰的一點兒表情都沒有。見我望向他,他聲音冰硬地説:“你來幹什麼?”
雖然這麼不受歡迎,可我還是留下來,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我説過了,我代表老師和全班同學來探望你。”
“不必。”
“你覺得不必,可老師卻覺得很有必要。”我刷地從衣兜裏抽出一個便攜本,“你哪裏受傷了,嚴不嚴重,大概多久能好啊?”
左曳冷冷地翹起嘴角:“怎麼,你要一一回去向老師彙報麼。”
“是啊!這就是我來的目的!”其實,老師沒有讓我向她回報細節,想要知道左曳的狀況怎樣的那個人——是我!
左曳的臉色更冷:“回去。”
我一怔,手還緊緊地攥着筆:“什麼?”
“我叫你回去!”
“我聽清楚了!你不用再重複的!”我説,“我是問,為什麼讓我回去?”
“還用問嗎?”他的目光飄到病房門口,朱茵正從那裏進來,“你的出現擾亂我的清淨之地!”
我咬住唇,嗓子有些堵。頓了頓,我強迫自己出聲道:“要我走可以,你得説出你現在的病況!否則,我回去沒法跟老師交代!”
“你回她,死不了。”
“喂,你……”
“還不走?”左曳眼神冷峻,“要我趕嗎?!”
可惡啊,他有什麼好拽的,竟……竟然這麼對待我。
為什麼被拒絕、被冷淡這麼多次,我就是不能對他死心呢?真的好討厭現在的自己,好討厭情不自禁想要知道左曳近況的自己……
一出病房,眼睛就發熱發漲,委屈噴湧而出化成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
我大力擦着眼睛,命令自己:“不要哭,不準哭!”
我憑什麼要哭啊!我什麼也沒做錯過!我為什麼要擔心那種人的安危……左曳,他已經再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左曳了!我憑什麼要被他的話所傷害!
只顧着想心事,忽然腳下踩空。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在周遭的驚呼聲中,我摔在堅硬的地面上,滑出好遠。
“嗚,好疼……”
我剛張開嘴哀鳴,無數的鮮血就從嘴裏流淌下來。我伸手捂住嘴,血從指縫中汩汩湧出,而在不遠的地上,躺着我一顆崩飛的門牙!
我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左腳傳來劇痛,腳踝處已經腫得像饅頭那麼大了!
5.給你一次歷練
“所謂傷筋動骨100天。你扭到筋骨了,起碼要100天才能完全康復。”
醫生的話,簡直要把我打入最深層的地獄。
“100天?”我用棉花摁住門牙處,滿面淚痕,聲音模糊不清道,“那是不是這100天內,我都要一瘸一拐地走路?還有,我的牙齒怎麼辦!?”
“嗯,是的。對面就是口腔科,你可以去那邊補顆牙齒。”
我剛準備站起來,醫生遞給我一張開藥單:“去一樓拿藥吧。”
身上剩下的班費,都被我拿來補醫藥費了,根本沒有多餘的錢拿藥和補牙齒。而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怎麼在店裏打工,要怎麼專心上學?
忽然間,好想念爸爸、媽媽啊……
可是,我離家出走這麼久,他們竟可以對我不聞不問,連關心的電話都沒有打一個!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我……
我一手扶着牆壁,一手摁着還在流血的嘴巴,一瘸一拐地朝一樓走去。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不要跟着我。”
“左曳,你要去哪兒,你想要什麼跟我説聲,我替你去辦就好了嘛!”
“WC。”
“可是病房裏有自帶的衞生間啊,你為什麼要出來?你左看右看地在找什麼?”
我猛地抬頭,看到迎面走來的左曳,左腳綁着石膏,拄着枴杖,被朱茵攙扶着朝這邊走來。
我迅速低下頭,把臉往牆壁上藏,心裏恨恨地想:肯定是左曳帶給我的衰運!不然我怎麼會這樣慘,來這裏看他,反而卻跟他一樣殘了左腳。
等他們經過後,我才鬆了一口氣,扶着牆壁,繼續一瘸一拐地走。
沒走出多遠,忽然一根枴杖橫到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奇怪地側頭,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回來的左曳,正面帶嘲諷、冷冷地看着我。那個朱茵看到我,立即“咦”了一聲:“這不是剛剛那個來探病的班長嗎?怎麼,你摔跤啦?”
該死的,上帝為什麼要對我這樣殘忍!
我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我拿開他那根枴杖,繼續朝前走,沒幾步,那根枴杖又擋到我面前。左曳的聲音淡然:“怎麼回事?”
不用你管!
要不是牙齒漏風,我真想對他吼出這句話。
可是我不能被他看笑話啊,我只好繞過那根枴杖,悶不吭聲,加快腳步。這一次,左曳是直接攥住我的胳膊:“姚小布,我問你話。”
“放開我。”模糊不清的聲音。
他拽着我不放。
“放開我!”我幾乎是從喉嚨裏吼出來的聲音。
左曳一愣,放開我的手:“你在這看着她,我去叫醫生。”
“我?”朱茵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左曳,又看看我,一臉為難。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左曳已經拄着枴杖快步離去。
我朝前走,朱茵立即伸手來攔我。
“別碰我!”我發火地喊。
她的手立即縮回去,跟着我邊走邊説:“你要去哪兒啊?左曳一會兒會來找我們的,你不要走太遠好不好?!你看,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要看醫生。”
“我已經看過醫生了。”
“那為什麼沒幫你處理傷口……”
因為我沒有足夠的錢。
我在內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下樓。
腳踝處痛得像打了結。其實我心裏很清楚,就憑我現在的狀況,我根本走不遠啊。可惡,事發後就打電話給元月了,她説很快趕過來的,現在是在幹嗎啊,為什麼還不出現?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飛快地接起,聲音模模糊糊地喊:“元月你到底在幹嗎?到了沒有?快點!”
令我意外的是,對方的聲音居然是……
“小布。”
媽媽的聲音?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瞳孔睜大到極致。
“小布,我和你爸爸正準備趕往車站,我們今天就去紫荊市,大概明天清晨6點能到。”她的聲音柔柔的,“笨孩子,脾氣跟你爸爸一樣倔!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打算賭氣呢?”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媽媽的聲音,鼻頭一陣發酸,淚珠跟下雨似的控制不住地由眼眶裏落下:
“我……我還以為你們不管我了……”我摸索到一個階梯坐下,哭得喘不過氣來,“我還以為……你們再也不要我了……”
“説什麼笨蛋話呢!”媽媽的聲音也開始哽咽,“本來我打算你一離家出走就把你找回來的!可我們都知道你的脾氣,九頭牛也拉不回!你爸爸説隨你去,就當給你一次歷練!等到你四處碰壁、心灰意冷的時候,就會主動向我們投降了……我們是故意不跟你聯繫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現在工作的那家小店的老闆,其實是我媽媽的朋友,因為媽媽拜託他們對我多加關照,我才能在來到紫荊市後很快地找到工作。另外,媽媽時常跟元月聯繫,瞭解我的近況如何……
“嗯。”我擦了擦眼淚,悶在胸口這麼久的難過和委屈,終於煙消雲散。心中被塞下的都是暖暖的感覺,因為耳邊是媽媽暖暖的聲音。
“好好照顧自己,明天見,要記得吃午飯。”
“嗯,我知道了。”
合上手機,我如釋重負,彷彿絕處逢生的人看到生命的新機。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地待在我身邊的朱茵發出聲音:“左曳,你終於來了!急死我了,剛剛她堅持要走,我怎麼也拉不住!”
我回頭,看到左曳身後跟着好幾個護士。
6.我卻一直都記得
真是因禍得福啊!
要不是因為崩掉一顆門牙+扭傷了腳踝,我不知道還要跟爸爸、媽媽冷戰多久呢。
站在病房的窗口前,我心情大好地呼吸。忽然左曳冷冷的聲音響在耳邊:“別站在通風口,空氣中都有一股異味。”
我一愣,看到自己髒兮兮的身體,滿身的血腥味道。從我身邊吹過的風,都變得腥氣了。
我惡狠狠地回頭瞪向左曳,無情的傢伙,人家正受着很重的傷呢,一點也不會體諒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看我很不順眼是不是?”我走到沙發上坐下,晾着我扭傷的那隻腳,“你現在肯定很後悔你剛剛管了我的閒事是不是?”
左曳挑眉躺坐在牀上:“知道就好。”
“哼,你……”
我還要説點什麼,忽然發現坐在病牀邊繡十字繡的朱茵飛快地偷瞟我一眼。
我很奇怪:“你為什麼總偷偷地看着我笑?”
朱茵的眉毛抽了抽,像是在極力忍住笑,可惜沒成功,反而撲哧笑得更大聲:“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説話的樣子太可愛了。”
“可愛?”
“嗯。”她一隻手指摁住嘴巴,俏皮地説,“像個小老太太。”
我這才意識到,她説的是我缺了一顆門牙的黑洞!可惡,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好醜好醜了!
我慌忙閉上嘴,再不敢多説一個字。
朱茵忽然把手裏的十字繡拿給左曳看:“你説,這圖案裏男孩的褲子是繡淺藍色的好呢,還是深藍色的。”
這一瞬,微俯着身把十字繡攤開的朱茵,和慵懶靠在牀頭上的左曳,周圍浮動着金色的光線,那畫面説不出來的温馨。
“隨你。”
“可這是送給你的啊!你是喜歡深藍色還是淺藍色?”
“深藍。”
朱茵點點頭,坐回去,哼着歌兒繼續繡了起來。
忽然左曳把目光惡狠狠瞪向我:“看什麼?”
我一愣,慌忙別開目光,用手擋着嘴説:“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們在一起很般配!”
也許比起我,朱茵更適合左曳……我跟他那些美好的童年回憶,始終是過去了吧。
左曳的聲音不露喜怒:“是麼。”
我點點頭,看着自己的鞋尖,誠懇地説:“比起在天台上碰見的那個刁蠻女生,這個更適合你,你們更般配。”
“真的嗎?”朱茵興奮的聲音,“你説的那個刁蠻女生,肯定是蘇芊芊吧!我比她更適合左曳,你也這樣覺得?”
“嗯……”
朱茵開始一臉陶醉。
左曳的聲音還是一個調,轉了話題問:“你還要待多久?”
“不會多久了,我明天就走!”
回頭,對上左曳難看的臉色:“明天?”
“啊!”我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我什麼時候離開你的病房哦?”
“不然呢?”
原來他是對我下逐客令,我還以為,他在問我什麼時候離開紫荊市……
是啊,我都沒有告訴他我爸媽要來,沒有告訴他我即將離開紫荊市,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放心,我朋友剛回我短信説馬上就要到了。我馬上就走,不會打擾你們太久。”
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讓我離開嗎?可惡,為什麼我還奢望能待在這裏更多的時間,這樣就能看他久一點,更久一點!
我果然是沒出息的傢伙。
手指侷促地撥弄着手機,不小心摁到照相功能的那個快捷鍵。我忽然想起什麼,把手機舉起來,裝作在發短信的樣子,其實鏡頭對準了左曳,咔嚓拍下一張相片。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呢……
忽然又不想待在這裏,再看着他了!因為賴在這裏的每分每秒,都是對我心臟最煎熬的酷刑。我怕再面對左曳冷冷的眼神,會忍不住掉淚。
我把手機小心地合上,起身:“我的朋友應該快到啦,我去外面等她吧。”
左曳沒有説話,目光卻直直地盯着我手機上的掛飾。
那是一隻普通的企鵝掛飾,並不特別,當初在小學門口的攤販處很多,小孩子也特別流行買。我纏着左曳買了一對,企鵝GG給了我,企鵝MM給了左曳。這是左曳送給我的,所以被我奉為珍寶。因為陪伴在我身邊多年,娃娃的身體髒兮兮的,白色的肚子上是洗不乾淨的黃色污垢。
我的腳步一僵,是抱着最後一絲殘留的幻想問出口的:“還記得這個企鵝掛飾嗎?”
左曳的眼神一閃,在瞬間晃過一種我看不透的物質,可是很快,他的面孔變得冰冷:“不記得。”
他終於還是打破了我的幻想啊。
他看着企鵝掛飾的目光,分明説明他還記得。為什麼要否認呢?
我的聲音哽了哽:“好可惜,我卻一直都記得耶。”
“……”
“我真傻,對不對?”
“嗯。”
“我……我以後,肯定也會不記得了。”我大力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手機説,“人生的經歷那麼長,需要銘記的太多太多了。像這種無關緊要東西,我不會再花時間去記得。”
左曳垂下視線,閉上眼睛,似乎很疲憊:“隨你。”
我張嘴,想要説的話還有好多,可是全都堵在喉頭。那些話不能説也不好説,即便説了,他也不會挽留我吧?
我垮着肩膀,無力又頹廢地走出去,關上病房門。
再見……